不错,这东西没有固定形体,可以随心而变。
你现在看它是项圈模样,回头它可以变作刀枪剑戟,只要是金属即可。
云崕作了个总结,它不是生命体,其实也算不得妖种。
只能说是生灵之外的天地异种吧。
能变作金属,也不该是这个模样吧?她指着小貂,无限惊奇。
这活物模仿是维妙维肖。
再说,就算金属能化形,它也能说话?云崕耸了耸肩:那就要看它本体有甚特别之处了。
我有蜃珠,可以千变万化,可以发声,行了么?液金妖怪被晾在地上,转身变成了一枚镯子,上头嵌着几颗夜明珠,模样甚是华贵。
蜃珠,你还有这种好东西!冯妙君将它抓起,一边欣赏一边惊叹。
她看过的古籍不止一本提到这种宝物,传说中海市蜃楼就是蜃妖布出来迷惑人类以捕食之的幻景,有声有形,甚至还能模拟出一整个城市来,令人类深陷其中、声色犬马而不知危险。
其元珠就是蜃珠。
这头蜃妖生前一定是修行精深的大妖怪。
她只听说蜃珠能布置幻境,没听说能无中生有拟出一个身体。
珠子的原主人生前取得的成就了不得啊。
这枚蜃珠结自纪元之前,它曾陪着主人成仙入圣,所以自己也蜕变出了不起的变化神通,经我温养了许多年。
液金妖怪望见她快要眼发绿光,赶紧将蜃珠收了起来,它已和我长在一起,变作我的本命元珠,你夺不走的。
曹卿河怔怔看它许久,忽然号陶大哭。
冯妙君从没哄过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刘叔恰好从外间走来,见状赶紧给他抹眼泪:这是怎么了?我的貂儿没了。
曹卿河指着液金妖怪,一定是被它吃了!以他的阅历,尚不能理解液金妖怪是种怎样的存在,只以为这妖怪把他的白貂吃了,以形替之。
他惯被曹家娇养,今日先遭家门变故,满门亲戚死绝,现在连陪伴多年的白貂都是说没就没,这小男孩心中的苦楚实难言述。
液金妖怪又变回白貂,纽扣大的眼睛里里满是无奈:小祖宗,莫要哭了。
白貂就是我,我就是白貂。
我在你家住了五十多年,只是从今日之后,你我的缘份也尽了。
曹卿河哭得泣不成声,也不知听没听到。
冯妙君心中不忍,伸手抚着他的头顶道:没事了,哭完就舒服了,好好睡一觉罢。
随着她轻轻抚拨,曹卿河原本还抽泣不止,声音却慢慢小了下来,神色也平静许多,最后打了个呵欠,伏在刘叔怀里睡着了。
他眼角还挂着两滴泪,却睡得香极。
这是冯妙君饲养的瞌睡虫的功劳。
冯妙君将这灵虫收了回来,再指了指液金妖怪道:这是曹先生在信中送与我们的宝物。
又将云崕手中书信取过,展给刘叔看。
后者逐字逐句读完,眼眶也湿润了。
他擦了擦老眼道,多谢姑娘。
曹家已经没落,不再需要这样的守护灵,请两位将它带走吧。
他邀请两人用饭,云崕摇头:出来久了,我们这就要回去。
魏王必定还要找他商量下一步作战计划。
刘叔遂将两人送出庄子,诚恳道别。
……液金妖怪被捆着,气息奄奄。
冯妙君拿指尖戳了戳它,仍觉这种存在不可思议。
在她的世界,金属可没有生命。
看来这位刘叔也知道你是冀远城的河神。
否则怎会说它是守护灵?液金妖怪声音里满是对凡人的不屑:那个老货,揣着明白当糊涂。
为何在曹家住了五十年,还变成这个模样?冯妙君没漏听它话里的重要讯息,今日之后缘份已尽,这是什么意思?液金妖怪变成的白貂望了云崕一眼,见他倚在车厢阖目养神,显然是默许这小姑娘提问,也就答道:说来也是倒霉,我欠曹卜道一个人情,五十年前他对我说,曹家早晚有大祸临头。
他不求我救出所有人,只望我为曹家抢下一线血脉就好。
它气哼哼道:老东西狡猾得很。
这条件听起来不难,可我想要履约就不能离曹家人太远,否则救援不及……这就把我绑在了冀远城,五十年都挪不出去!这家伙是被算计了呢。
冯妙君忍不住笑了:你履约的方式,就是引曹卿河离家么?曹卿河为找小貂而悄然出府,没有跟家人从地道逃走,也就躲过魏军抓捕。
现在看来,哪有那么多阴差阳错?我昨日与这位……魏国师战斗之后,负了点伤。
返回时冀远城快被魏军攻破,曹家人想走地道,但我在地道另一端见到魏军,知道这是个埋伏,因此用白貂引了曹卿河出去。
只要走脱他一个,就算是我完成了对曹卜道的承诺。
这可不能怪他冷血,当时河神大人已经无力回天。
曹家上下几十口人,他不可能都救走。
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啦。
河神又是怎么回事?难怪云崕在大河深处找不到河神的巢穴,感情这家伙是住在岸上的,平时就化作白貂呆在曹府。
那也是曹卜道给我请来的封号。
液金妖怪憋气道,他大概也觉得耽误我修行不好意思,向峣王请了个河神的封号给我。
被封作水灵,它就能攒一方之香火,对修行大有裨益。
如此,液金妖怪对曹家也会更加尽心。
冯妙君从此一事,就知道曹卜道为人的精明周到。
可惜天地规则改变,他的后代泯然众人矣,再不能继承他的道艺与胸襟,曹氏一门就此没落,最后几乎断绝在魏军手里。
世间多少风光一时的修行家族,最后都是这般惨淡收场?白貂乌溜溜的眼睛却盯住了云崕。
它输了,却还是不服气得紧:你怎么看破我的伪装?它自认天衣无缝,毕竟这世上有多少人见过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