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也很干脆大方,没有一般妇人饮酒的半遮半掩。
冯妙君低头去看云崕,只见他应付着席上诸人,嘴角的笑容完美无缺,但她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漫不经心。
这个家伙,是不是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观感?酒。
云崕刚刚连干两杯,杯底又空了。
她俯身去倒酒,亮晃晃的耳环正好垂在云崕鬓前。
徐广香望见这一幕,目光为之一凝:云崕束发的发箍和冯妙君的耳环,居然都是银底嵌蓝宝石,明火照耀下闪动着几乎一样的色泽。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女子真是人比花娇有殊色,国师大人应该是很宠爱她了。
徐广香轻轻叹了口气,又饮半杯。
魏王好似听到这一声叹息,转头望见她的脸色,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对面的云崕,欲言又止。
作为掌控全局的君王,徐广香的心事他当然知道。
养女要什么样的男人他几乎都能搞定,除了眼前这个。
这个人……他脸色微微一沉,但转眼又是眉飞色舞,那一丝阴霾似乎只是错觉。
这一席只尽欢愉,不谈国事,众人吃到深夜才结束。
魏王尽兴,酩酊而归。
云崕走回去已似是不胜酒力,扶着冯妙君肩膀,将大半体重都放给了她。
这家伙看着精瘦,怎么这样沉!陆茗要帮忙来扶,云崕挥了挥手:滚蛋吧。
陆茗冲冯妙君一笑,果然飞快地跑了。
她幽怨地望着这人背影,寻思自己是不是软弱了。
云崕越来越喜欢欺负她了啊,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养成的恶趣味。
正寻思间,云崕脚下一个踉跄,臂弯一伸,顺势就勾住了她的脖子。
冯妙君:……他手掌要是敢乱放,她就将他扔在原地!好在云崕仿佛真地只需要一个支撑点,并没有借酒胡来。
这样走出十几步,灯火渐暗,后面却有人轻喊出声:国师留步。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方才冯妙君才在筵席上听到。
她侧头一看,果然是徐广香跟了过来。
云崕停下脚步,回身看她,一向苍白的俊面因酒意染上红晕,那双桃花眼迷离氤氲。
大概没有人能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泰然自若,徐广香也不能。
梅矶将军?云崕出声提醒她。
她喉间一动,声音微涩:靖北军一路走到这里,中间遇上多次伏击,越是往南,峣军的攻势就越发凶猛,显然不愿意让靖北军赶到这里会合。
云崕也不说话,静静等她的下文。
徐广香不愧久经阵仗,两句话就将自己调整过来,吐字越发流利:淆关不能去了,那里地势险要,恐有埋伏。
王上固执,也请您多劝说。
云崕点头:将军费心了。
徐广香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关切道:国师可有不适?我那里有醒酒汤,一会儿差人送过去。
不必。
云崕抬手抚了抚冯妙君的秀发,帐里备着呢,是么?冯妙君赶紧点头。
她的确在晚宴前就备好了醒酒汤。
用灵力逐驱酒意实在太奢侈,这时候的修行者多不为之。
再说飘然欲仙的感觉辣么好,为什么要动用手段驱个干净?徐广香顺势看向她,那目光幽幽切切地,让冯妙君有些儿发毛。
你这宠姬倒是挺能干。
她分明知道冯妙君是侍女,却要说成宠姬。
冯妙君转了转眼珠,却知道这场合不好自己吭声,等着云崕澄清。
哪知云崕微微一笑,模糊应了声:可不是么?掌下那人的小嘴上都可以挂个油瓶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我不胜酒力,先回去了。
将军停步。
他身躯微侧,后者乖乖扶着他往回走,留下徐广香伫足远眺他们的背影。
冯妙君的步子迈得很大。
走出三十来丈,云崕不满道:慢些儿,不怕摔坏了你家主人?冯妙君头也不抬:我扶得不好,不若换人来扶你罢?我瞧着有人千肯万肯。
他捏了捏冯妙君脖颈:原来你不肯?自家这猫儿,养得越熟脾气越大。
一开始的乖巧,再不复见喽。
肯不肯,是我自己说了算么?她小嘴紧抿,您方才为什么……她只是个侍女,不负责给他暖床。
嗯?他眨了眨眼。
她扁了扁嘴:没什么。
预感到他好似在这里挖了个陷阱,她才不会傻乎乎往里头跳。
罢了,徐广香的想法与她无关。
这时已经走到帐前,云崕顺手撩开帐帘走了进去,看冯妙君去倒醒酒汤,一边道:梅矶将军关注你多次。
冯妙君手都没停一下:令她感兴趣的人不是我,她想说的话也不仅是那几句。
他惯能见微知著,算计人心,怎瞧不见徐广香眼中不加掩饰的幽怨?其实她倒想知道,云崕从前怎样应对徐广香?然而她没有立场问,她也不该去问。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哦?你知道?他支着下巴,笑吟吟地,不妨学来听听?她不踩这种雷,将醒酒汤递给他:我们云大国师是多少姑娘的深闺梦里人?多一个梅矶将军哪里算多?他挑了挑眉:那算上安安没有?冯妙君就呵呵了:我修行勤快,已经很久不做梦了。
他望着她,手托杯子但笑不语。
冯妙君和他对瞪几秒,终是败在那双桃花眼的凝视里,老实承认道:她的亲兵背后说我坏话,我把她们的莓子都冻成冰坨子了。
云崕嘴角的笑意扩大,揉了揉她的秀发:乖。
不愧是他的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陆茗说,我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
抱歉了陆茗,你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云崕汲了一口醒酒汤,奇道:这小子开窍了?陆茗说话和做事一样稳重,不留面子这种话怎么会轻易讲出口?这人太敏锐,她飞快地转移了话题:若是真如梅矶将军所言,不能攻打淆关,王军又要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