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君忍不住探头看向山坳,顿时连呼吸都停顿了半拍:原先一直笔耕不辍的长乐公主,手里抓着的一只玉玺落在地上,骨碌两下不知滚去了哪里。
她纤细单薄的身体被巨大的三叉戟穿透,就仿佛钢针钉住的蝴蝶!其中一支戟尖,钉进了她的心脏。
冯妙君视线顺势移向,正好望见鲛人王赫然站在五丈开外,还保持着掷出长戟的手部动作。
他的眼中,闪着森寒而快意的光。
冯妙君没有看到,蟹灵支起来的结界如肥皂泡一般被捅破。
她也没有看到,就在方才一刹那间,蟹灵重新拉伸了空间,令鲛人王和长乐公主之间的距离变得格外遥远。
虽然事起突然,但它千锤百炼的战斗意识依旧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可惜,昔年强大的亚神已经殒落,它只是一缕残魂,能力毕竟有限。
同样的伎俩和陷阱,鲛人王怎会中招两次?这一回他在本命法器附上的神通,称作如影随形,将锚位定作长乐公主的影子。
无论他和长乐公主之间的距离有多长,掷出去的戟一定能刺中影子的主人!这一击,无视了空间距离。
他招了招手,三叉戟就飞回他手中,长乐公主血如泉涌。
彼时正好瞬移出去数丈远的傅灵川望见这一幕,不由得怒吼一声,反身冲回来,一把抱住了长乐公主。
只一眼,他就看出长乐公主回天乏术。
那样贯穿性的伤口,有一个已经致命,遑论同时开了三个天窗,有一记更是穿心而过,奇准无比。
更何况,戟上还附著鲛人王本身的灵力,即便是傅灵川自己也不一定驱得出来,何况是娇娇弱弱的长乐公主?她的小手抓着傅灵川的袖子,断断续续唤了两声:堂哥,我、我已经写完了……说不出几字,鲜血就从口角溢出。
傅灵川眼眶都红了,哽咽道:小媛真乖,你先走一步。
长乐公主眼中露出无限眷恋之意,直勾勾望着他,想说些什么,一口气却再也提不上来,那双小手也垂了下来。
傅灵川怒视鲛人王,每一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无知蠢物!鲛人王出手的时机极其巧妙,恰好是天雷贯穿天地、观者无不闭眼的那一瞬间。
那时傅灵川也是下意识阖目,错过了救援长乐公主的最佳时机。
而蟹灵虽然感知危险并出手,可天雷正气是世间一切阴魅克星,暴露在这样的雷光下虽然不会让它魂飞魄散,但力量却被极大削弱,鲛人王方能一击竞功!傅灵川暴怒,鲛人王同样连眼珠子都红了。
远处天罚突至,那种天地神威能令一切都灰飞烟灭,他派去的数十名鲛人精英,十有七、八要被连累。
螺浮城是鲛人地盘,但居于统治地位的鲛人不足三百人,这还是连老弱妇孺都算上,余下的就是数量庞大的各种海族。
一下损失全族大半精锐,鲛人王只觉心口像被小刀翻搅,痛不可遏!他怪不得天地,只能怪眼前的罪魁祸首!他重新举起三叉戟击出,被傅灵川招架。
后者怒极反笑,声音里带着瘆人的寒意:你害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你和你的鲛人族,也都得给我们陪葬!这种威胁的话,鲛人王漫长的一生听过太多,这会儿压根不放在心上。
场中罡气纵横,才几息功夫,两人就已过手十余招。
冯妙君这时才看出傅灵川的修为果然精深,即使面对数百年道行的鲛人王也是毫不怯场。
怪不得他敢到太岁头上来动土。
栖在养魂木上的蟹灵却长叹一声:不用打了,我们都得死。
鲛人王从未见过它这样心灰意冷,哪怕满腔盛怒也不由得一顿:为什么?你以为打断祭天仪式就能阻止生灵涂炭?蟹灵呵了一声,太天真了。
鲛人王一记横刺,戟尖未刺中对手,寸许长的罡气却在傅灵川右臂开了个口子。
后者面容荒寂,似是不觉疼痛:在稷器的祭天仪式上,一旦祷文诵念过半就不能再取消。
否则——他后退两步,指了指远方,那是天雷方才轰击的方向,——那就是前车之鉴。
什么!鲛人王面色大变,声音一下抬高了八度,你说雷罚也会轰击这里?天雷试炼和雷罚可是两个概念。
前者是天地试炼修行者或者稷器的手段,强度是层级递进有分寸;天罚么,那就是严惩违法以示天威,达到警醒世人为目的。
杀鸡儆猴的前提是杀,降下天罚的唯一目标,就是灭绝!螺浮岛或许能扛过十六记天雷试炼,却承受不住一记天罚。
他们这些岛上生灵,也万万没有幸免之机。
蟹灵举起大螯也向着远处一指,苦笑道:我们行声东击西之法,就是命人在船上比我们早一步行祭天仪式,这样可以率先引动天上异象,令你们放弃锥尾山追入海中。
在场都是聪明人,他话不必说全,其他人就明白了。
按傅灵川事先的布置,实际上海船和锥尾山上各行一场祭天仪式,海船更早,于是螺浮城的追兵就会被天地异象指引着,去追逐天边的船只。
这就给藏身于锥尾山的傅灵川二人争取更多时间,可以安安稳稳走完剩下的祭天仪式。
毕竟鲛人族游泳速度再快,也断不可能在一个时辰内来回游上百多里路程。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
鲛人王只觉喉底发干:那记天罚是怎么回事!傅灵川刚好架住他的长戟,兵刃相交,迸出一溜儿火星。
两人对视的目光,同样充满了怒火和仇恨。
他们没有稷器!傅灵川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嘲讽,举行祭天仪式却不呈上稷器,天道就会认定人类有意欺瞒戏弄上天,当然要降下惩罚!那艘船只是个障眼法,船上当然不会有堪当稷器的宝贝。
天道不受愚弄,就一定会降怒于它。
否则谁都有事没事办个祭天仪式闹着玩儿,这是把上苍当猴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