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哪怕有天道为证,傅灵川眼中依旧布满了疑虑:你若真是长乐,不该长得这般……她替他接了下去:平庸?论样貌,安夏王夫妇堪称人中龙凤,生出来的后代不说倾国倾城,至少不该平凡无奇。
傅灵川抿紧薄唇,默认了。
于是冯妙君伸袖遮着脸。
她再放下手,露出的就是颠倒众生的真容。
哪怕见惯了美人,傅灵川猝不及防之下还是露出了满眼惊艳。
地上躺着的冒牌货已是绝色佳人,可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然而与长乐公主本尊相比,总是差了些许。
或许是差在眼角那一丝灵妩,或许是差在情态的那一丝气度,又或许是差在骨子里那一丝清冷自矜。
就这么一丝丝,高下立判。
傅灵川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当年、当年怎么逃出王都?他这会儿暗自调息完毕,已经缓过来了。
冯妙君那一拳打在身上很不好受,但终究没把他往死里整。
安夏国灭,王室血脉尽数殉国。
冯妙君微微侧首,露出一丝揶揄:倒是与堂哥在外宣扬的相差无几,我以为堂哥知道,怎地还来问我?傅灵川俊面微微一红,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他当年接到情报,安夏嫡系无一逃生,这才去寻找其他王室血脉来冒充长乐公主。
现在正主儿站在他面前翻旧账,任他脸皮再厚也有些难为情了。
冯妙君指了指地上的女尸问他:这位长乐公主又是哪里找来的,竟然和我母后有些相像。
傅灵川轻轻按着尸体肩头,它就不见了,想必是被他收入了储物戒中。
她的生母就是王后的亲姐姐,生父就是安夏的二王爷,也是你父王的胞弟。
但是她长年被养在外头,王爷府中并不知晓。
安夏国灭时,她也就躲过一劫,后来被我寻到,共举复国大业。
他的眼中还有些伤感。
多年来朝夕相处、唤着他堂哥的姑娘,说没就没了,他又不是铁石心肠,怎能不动容?被养在外头的意思……呵,原来是偷情的结晶,难怪不为人知。
冯妙君凤眼微睁,想不到死去的伪长乐公主和自己居然真有血缘关系,算起来,这是长乐公主二叔的女儿,是堂姐妹,血缘非常相近,在安夏覆灭后也可算是直系后代,难怪同样可以继承安夏气运。
傅灵川望着她,面露关心:公主这几年流落何方?确认她是长乐公主本尊无误,傅灵川对她的态度立刻变得温和。
毕竟她才是毫无争议的王室血脉,是他最需要的新夏女王!都说相由心生,这位公主堂妹出落得亭亭玉立、雍容高华,其气质、眼界、谈吐,绝非平民小户教养得出,就和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一个道理。
她的日子,应该也是过得不错。
周游列国,见识风物,长了不少眼界。
她从云崕那里学到一桩本事,那就是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堂妹接下来有何打算?从方才种种表现来看,这位堂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光绕圈子,怕是绕不完了,傅灵川干脆有话直说,你现在鉴证于天,已是名副其实的新夏女王。
她瞥他一眼,满脸兴致缺缺:没兴趣。
我过得逍遥自在,若非被你危及性命,我本不必出来的。
当个自由自在又有钱的大小姐不好么,为什么要去做劳心费力的一国之君啊?的确,这次意外差点就要了所有人性命,包括她的。
傅灵川摸了摸鼻子,承认道:是我的错,我思虑不周,然而新夏国需要你。
可是她不需要新夏。
这句话在她心头转过一遍,可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冯妙君摇了摇头:你能立一个假的新夏女王,就能立第二个。
傅灵川啼笑皆非:那时我不知你活着,不得已为之;现在公主本尊明明健在,决计不能再这样糊弄了。
他也知道自己原先的举动是糊弄天下?她眼波流转,另有一种灵黠:这是傅公子拿手好戏,岂非是驾轻就熟?傅灵川苦笑道:堂妹就别再打趣我了。
安夏失国,数百万人都要忍受魏国暴政,苦不堪言!先王先后在世,必不忍心见到。
晓之以理后面紧跟着就是动之以情。
冯妙君笑了,拿这副身躯的先父先母来压她?母后送我逃出前着意叮嘱,让我隐于民间,再不为国事所累。
安夏王后拳拳之心,着实让人感动。
傅灵川动容,但话锋紧接着一转,可是公主这几年隐在民间,难道人间就真地太平?征战动乱,最苦的是百姓,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长叹一声,想要独善其身,难矣!冯妙君似笑非笑:这就不劳傅公子费心了。
她自有把握,能在这世界混得如鱼得水。
她这般油盐不进,傅灵川也有些无可奈何:公主不妨直说罢,怎样才肯回安夏当这女王?眼前这一位,明显比假长乐公主更难对付,的确不是个良好的傀儡人选。
怎奈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了,经得起推敲,彻底断绝了他这计划的漏洞和隐患。
从看到天罚消散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一定要将这位真正的安夏公主带回去,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再说,他不信这位公主没有野心、不曾盘算。
一国君王可以享受人间的极致奢华,可以掌握无数人的生杀大权。
总之,可以拥有这世间九成九的人都享受不到的美好。
权势曾让多少英雄折腰堕落?她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少女,能抵抗这样天大的诱¥~惑?冯妙君微微一哂:早这样摊牌,大家都轻松嘛。
她有两个选择。
一是杀掉傅灵川,拿着试炼成功的稷器跑路;可是这样一来,刚刚建国的新夏怎么办?那毕竟是长乐公主的祖国。
无论傅灵川是何居心,终究让她逃避责任好多年。
现在把他杀掉,会在新夏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