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说得很重了。
两人连称不敢,赵汝山凝声道:峣地眼下生机勃发,在女王治下必定繁荣还要远胜从前,臣等满心欢欣。
新夏将才如云,不缺我们两个老头子,这次放旷于江湖,正好仔细修行,去揣摩无上大道!他二人都是修行者,搬出自己要潜心问道的理由,冯妙君就不好阻止。
这两个又都是刺头儿,留在王廷中还不好驯养,她也没打算强留他们。
但是场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所以冯妙君送了他们两个字:不准。
接下来十天里,两人又觐宫三次,凑足了四次求恳,在旁人看起来的确是一门心思要卷铺盖走了,冯妙君才终于点点头,开金口允了。
十天后,赵、吴两人就携家眷离开了印兹城,往西返回自己的祖地。
受其带动,有二、三十位峣廷旧臣纷纷效仿,请辞离去。
……待冯妙君分着轻重缓急、将手上这些大小事务基本处理完毕,已经又过了两月有余。
印兹城还能揪着一个夏天的尾巴,树上的叶片却悄然转黄,傍晚的风带着沁人的凉意,给这座劫后余生的古城平添两分闲适。
最忙最累的时候已经过去,冯妙君坐在养心楼最高层的软榻上饮一杯暖酒。
这里建在小山上,凭阑可以俯视小半个印兹城,放眼望去满目金红,仿佛接去了天边,那是她的乌塞尔城里见不着的美景。
她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平稳政局,将峣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现在,无论是峣地旧臣还是傅灵川从新夏派来的官员,都已经定岗上位。
经过了混编的军队重新派遣出去,不仅驻扎在峣地,也有相当一部分去了新夏,就等待打上几场硬仗,让峣夏军人快速消除隔阂。
在峣地,庞大的地方机构开始运行,需要她费心的事项越来越少。
冯妙君明白,她该离开了。
陈大昌大步走进来时,她正拄着螓首在秋日的暖阳里打盹。
脸蛋儿素净无瑕,菱唇殷红如樱桃,长裙是黑红二色,再外披一件金色的薄纱衣,无须怎样繁杂的发式,就将她的美貌衬托得凌厉又张扬。
她像在金色的阳光里闪闪发光,陈大昌第一反应却是不敢直视,规规矩矩地低头行礼:南陆战报来了。
经女王特许,他觐圣时不须下跪。
她动都未动:还是老样子?不,恐怕熙国的新都城快要失守。
陈大昌沉声道,情报上说,城里疫疾横行,有三成士兵感染,失掉了战斗能力。
平民更不用说,西边整个棉城都成了鬼城,除了死人,就是沾染了重疾等死的。
只在熙国的城池里流行?冯妙君动容,是燕国的手段?目前看来,燕国未受多少影响。
他们投放的,自己当然有些措施。
冯妙君脑筋开动,魏军如何了?也受了好大影响,军中甚至有将领病倒。
又有两个大城失守,熙魏联军后退。
陈大昌说完大概,将战报双手呈上。
冯妙君接过来细细看了,秀眉蹙起:从兵马调动来看,魏军隐隐有回撤迹象,这是准备放弃熙国了?这两个月间送来的战报显示,熙人被逼入绝路之前,魏军赶到了,解其燃眉之急。
两国联手共抗燕国,很是传了几段佳话出来。
熙军的战斗力远不如燕,魏军人数不多,这都是客观现实,但魏军即便在客场作战、进攻的次数有限,可每回却都是刁钻狠辣,时常令燕国腹背受敌,损失格外惨重,甚至阵亡了几名大将。
燕国国内因此人心浮动,反战的情绪高涨。
也许正因如此,燕王才动用了生化手段,想缩短战争进程,尽快摘取胜利果实。
陈大昌不语。
做这种判断不在他的权责范围之内。
果然冯妙君就接着道:大灾之后常有大疫,难道两位国师都无法可解么?凡人谈瘟色变,但这片大陆多灾多难,瘟疫流行过很多次了,修行者怎可能没有应对之法?熙国国师玉还真和魏国国师云崕,那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莫非他们也应付不来?陈大昌如实回禀:这封情报送出来,疫疾正是大爆发时,距现在至少也过去大半个月了。
或许熙魏已有应对之策?冯妙君心底隐觉不安。
两个多月前,就在萧衍从印兹城撤军的同时,魏国大将赫连甲率领的七万大军就从魏地开拔,赶赴熙国前线。
可见这二者之间是有些远距离传讯的神通,兵贵神速,峣对魏的威胁一旦解除,魏军立刻就能腾出手去帮着熙国对付燕国了。
占一点先机不易,萧衍可不会浪费了这样的大好机会。
他自个儿回魏都坐镇,却派云崕快速赶去助阵,毕竟燕国可是连阳山君都出动了。
这一下,熙国西部寂静了千年的山区顿时热闹得要命。
三大国师和几十万大军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熙王退无可退,只能死守这里,所以战场变成了绞肉机,不知吞噬掉多少性命。
那战况是百余年来从未有过的惨烈,冯妙君经历的大小阵仗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熙国原本都是摇摇欲坠,可是魏峣战争提前结束,这就使得魏军能够及时支援。
国君虽是个软蛋,然而熙国偏偏有良将骁兵,与魏军配合得天衣无缝,在这次疫疾之前居然生生夺回了几个大城!这里面的局势就错缩复杂了,冯妙君没有亲历,只凭十几封战报不可能分析透彻。
但是她对参战的各路首脑感兴趣,这场旷世大战里名将如云,只看人家的行军布战、巧用时局,她就获益良多。
当然,除了这许多用兵如神的大将之外,三位国师更是熠熠闪光。
大陆上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激烈的国师大乱斗了。
云崕的性格和本事她都了解,暂且不提,燕王尽显当世霸主的雄浑大气,玉还真则是将防御的绵密极致都要推到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