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昌回头看了两头羽毛蓬松的鹤妖:它们还未到化形期。
所以变不出人形,光靠一张尖嘴两条腿,怎么给她敷药?玉还真郁结。
末了,陈大昌又补了一句:它们也是公的。
玉还真:……所以,最后还是由陈大昌给她上药。
想着一个大男人盯着自己光溜溜的后背看,她臊得浑身都发烫,可是背部这会儿却传来一阵清凉,给饱受折磨的肌体带来难得的舒适。
生机!这药物中居然蕴含强大的生机。
你的药物不错。
她还是十分客观中肯,主药是什么?能拿出这种药的也非常人,值得她高看他一眼。
血树花粉。
玉还真挑了挑眉,有两分惊讶。
要候到血树开花,那年头可是以五百年起算,它还非要生长在人迹罕至之处,这东西的珍贵程度难以估量。
我不占你便宜,待伤愈后,我会付三块红灵石作为医资。
陈大昌本想说不必了,女王待他极好,放在他这里的药物都是随他使用,从不计较。
但他不清楚冯妙君追寻玉还真的目的何在,如果女王大人需要这一份人情呢?所以他话到嘴边就换了一句:方才还喂了你两粒丹药,应该可以保你七日伤情不再恶化。
玉还真呼吸为之一顿,尬得脸上发热。
她要付医药费给人家,竟然还给少了!六块!她眼神有些不善,够了么?陈大昌看不到她眼神,含糊应了一声。
药物已经敷好,他将她翻了个身,仰面向上,又替她拢好前衣。
这过程中玉还真连脖子根都红了,只是她现在肤色有异,不仔细瞅可看不出来。
玉还真就当他同意了,心下暗松一口气。
这人肯收她的钱,那就好办了。
她毫不客气道:现在,劳驾你转头,莫要再盯着我!陈大昌哦了一声,抓起宝刀站起来就往外走。
他方才思考联系女王的办法,并未真个盯着她瞧,不过这事儿辩白不清,他索性就认了。
玉还真的声音立刻从背后传来:你去哪?这人是恼羞成怒了?换在平时,她不会在乎这么个小卒,可是现在她和胡天都身受重伤,还需要有人照拂。
找点吃的。
陈大昌站定,没有回头。
玉还真想说她带有辟谷丹,吃一粒能顶十天饱腹,可是陈大昌很自然地接下去道:你重伤多日,需要血食进补。
她一下就卡壳了。
人影一闪,陈大昌又走回来,把缩在角落睡大觉的鹤妖拍醒,大黑,你来站岗,别让她被猛兽叼走。
这时的玉国师可没有自保之力。
大黑?玉还真怪异地看了看一身雪白的鹤妖。
这名字起得真特别。
陈大昌离开后,玉还真默默想了一会儿心事,到底伤重难支,很快又沉沉睡去。
……她是被一阵香气唤醒的。
玉还真睁眼见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火上架着的大锅。
锅盖蹦哒得正欢,香味儿随着水汽飘散各处。
从味道判断,锅里的吃食应该是熟了。
她肚子很应景地咕咕两声。
声音不大,但偎在火边养神的年轻男子立刻睁眼朝她看来。
玉还真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神——太尴尬了,她从来不曾这样失过体面!陈大昌面色如常,像是没见着她的异状:醒了?玉还真咬唇点了点头,飞快转移话题:兔肉?只有肉味儿才会这么香,并且让她似曾相识。
不。
陈大昌露齿一笑,从身后拎出来两样东西,准确来说,是拎出两只动物。
白皮上带着黑斑,形状如老鼠,耳朵也很短小,倒是露着一对大门牙在外头。
论体型,这东西比起老鼠要粗壮许多,甚至快赶上家猫大小。
本想捕几只野兔,哪知凑巧掏了一窝这个东西。
它们身后还拖着长长的尾巴,陈大昌就是将它们尾巴拴在一起打了个结。
玉还真微微一怔:竹鼠?她识得这是山区里生长的噬齿动物,以竹子和植物茎杆为食,因而得名。
此物一般不生长在严寒之地,但白黑相间的竹鼠是本地特有品种,秋天要吃得脑满肠肥才好顺利越冬,这回倒霉遇上了陈大昌掏窝,那一身肉都便宜了人类。
是。
陈大昌拎着竹鼠冲她晃了晃,这东西同样应景地吱吱直叫唤,我做了肉粥,吃么?自打玉还真见到他,陈大昌始终面色严肃,这会儿粲然一笑,微黑的皮肤愈显得牙白,带上几分少年人的朝气和明朗。
玉还真这才注意到,他的五官很端正,尤其眼睛明亮有神。
她微微颌首:给我打一碗。
陈大昌耸了耸肩,低头掩去脸上的失望。
他救人在先,这位女国师却颐指气使,他又不是木头人,哪里不会动气?他特地将竹鼠拎来给玉还真看,就是听说姑娘家都怕老鼠,想狠狠嚇她一跳,令她也难受一回。
哪知她泰然受之,哪有半点抗拒之意?这一次作弄,就算是失败了。
陈大昌顺手将两只竹鼠抛到后头去。
并不是所有妖怪都喜熟食。
鹤妖叼起美餐的同时,他也洗过手,打了一碗粥,走到玉还真身边。
然后,他就犯了难。
她肩骨未愈,右手抬不起来,但双手又绑在一起,没法自己举碗。
你松开我,我自己吃。
她动了动指头,放心,我不对你动手。
她的手指纤长,指腹却圆润,引得陈大昌低头看了一眼,才摇头道:我喂你。
眼前这位曾是熙国国师,她再落魄也不容小觑,他不冒险。
他还很细心地试了下碗的温度,才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玉还真瞪着他,不肯张嘴。
不吃饭,你撑不了多久。
他很客观,我们恐怕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天。
像是回应他的话,她腹中又是一阵咕咕响。
两人四目相对,陈大昌眨了眨眼。
连身体都要背叛她了啊,玉还真大窘,恨不得地上有洞可以一头栽进去。
可怜自己风光一世,何曾这样丢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