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本身物产又很丰饶。
燕国吞掉它们之后,贵族们迅速分赃,很快就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意愿暂时得以满足。
哪怕是燕国,六年间接连吃下两个大国,也是要好好消化很长一段时间的。
就在此时,燕王就急不可待地发动下一场战争。
这就像一个人刚吃完大餐,紧接着就去参加百米冲刺跑,胃里肯定不舒服嘛。
这道理虽然简明易懂,可是要从燕国无数复杂的表象中将它提取出来可并不容易。
冯妙君是懒得做这种功课的,真正将之成文论述的,是打入燕廷内部的徐陵海。
他观察燕国多年,常将心得写予女王。
冯妙君每次细看,都有豁然通达之感,再与重臣分享。
傅灵川已经说完退下,冯妙君叹了口气:孤也不愿新夏插手燕魏之战,最好便是燕国知难而退,双方维持势均力敌。
可惜未来不会尽如人愿,我们要做好准备。
如若新夏并不参战,以众卿看来,这场战争谁会胜出?说是众卿,她着意看向的却是傅灵川和王渊,还有一个玉还真。
王渊上前一步:燕国隐然是当世第一强国,几乎独霸南陆,疆域比起魏国更大,良田矿山人口更多,修行者数量亦占优势。
然此次双方力量不似燕侵熙时那么悬殊,战斗又在魏国进行。
强魏吞并西峣后也在北陆称雄,是个强劲对手。
燕军如今初显疲态,最后怕是要铩羽而归。
冯妙君轻声道:新夏这几年虽然蓬勃,魏国也没闲着,吞下西峣后,国力大涨。
魏国采取的方式与新夏不同,直接从西峣掠走财富补充自己,从而扩大生产、刺激经济,就如同当年打下安夏后的手段。
这也是当今国家的普遍做法,燕国亦然。
不是魏国不想徐徐图之,而是燕国和即将到来的战争留给它的时间太少。
它要抓紧一切机会愈合战争创伤,并且消化财富、再度壮大自己。
为了与燕争霸,萧衍必定倾尽所能。
面对王渊的有理有据,傅灵川只说了一句:若无变数,燕胜。
就住口不言。
两大心腹各持己见,冯妙君就看向了玉还真。
这位国师笑道:女王问的是燕侵魏,还是魏侵燕?冯妙君大感兴趣:你说起魏侵燕,是指魏国不仅能击败燕国,还能向南反攻?玉还真耸了耸肩:如果魏打退燕国进攻,算胜算败?自然是胜了。
玉还真又问:如果魏国趁胜大举南侵,却铩羽而归,那算是胜了还是败了?众臣互望一眼,冯妙君沉吟不语。
……廷议结束后,冯妙君走出殿外,一抬眼就望见了玉还真。
两女顺着花园中的小路并肩而行,一路都闻鸟语花香。
冯妙君刚在这里立都时,国家很穷,宫廷里连灵石阵法都舍不得投用,只有两个小花园能保四季常青;一转眼八年过去,新夏国库充实,女王本人同样富可敌国,乌塞尔宫城里就永远温暖如春、桃红柳绿。
玉还真问她:女王若有意出兵援魏,我就要先作准备。
她是国师,大军出征前必然需要调配元力。
冯妙君掸去头上一片落叶:不必,且按兵不动。
玉还真偏头看着她:我还道王上着急了。
魏军不露败象,我急什么?私下里谈话,冯妙君也不自称孤。
玉还真一笑,露出齿如瓠犀:西部战火连天,云国师必定日夜操劳,王上难道不心疼?燕魏双方打得火热,云崕身为魏国国师,当然要奋战在第一线。
冯妙君已经有大半年没见到他了,心里当然挂念。
她知道云崕心疾从来未愈,即便这两年还偶有发作,他这人是外强中干,的确不可过于劳累。
但是国事和私事,她向来分得清界限,轻哼一声:疼什么,他那叫得偿所愿,兴¥¥¥奋还来不及。
魏燕之战,其实是云崕和燕王较劲,战利品即是祭坛碎片了。
两人都筹划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分个高下出来,能不激动么?冯妙君眼珠子一转:再说,我要是发兵助魏,恐怕要请你一同动身。
你舍得离开乌塞尔?玉还真奇道:为何舍不得?这些年我也时常云游四方。
当然乌塞尔真是个好地方,风土人情很合她的口味,确是住下来就不想走了。
冯妙君抿了抿唇,懒得再说,打了个呵欠:孤困了,要回去歇着了。
女王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任性不行,何况只是一次午觉?玉还真笑着行了一礼,正要退下,却听冯妙君又道:差点忘了,今晨还接到一条消息,熙王死了。
玉还真嘴角的笑容微微凝固:怎么死的?被人杀了。
冯妙君耸了耸肩,据说是一剑穿心,死前还拥着几个美妾。
昔年玉还真坠崖、熙王献国,燕王也信守承诺,并没有杀掉熙王,只是赠他一笔可观的财宝就放他离开。
结果这人本性不改,不当国君也照样吃喝玩乐,生活奢糜。
玉还真呼吸顿住,良久才道:好,死得好。
这么多年,她一直当这人是死了,可是知道他的死讯仍觉惊讶。
冯妙君知道她的过往,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道:对了,大昌今日也回来了,好似给你带了些礼物。
言罢,施施然走了。
玉还真在原地怔立良久,直到树上的枇杷吧嗒一声落地,这才举步走出花园。
新夏王宫经过两轮扩建,很大也很气派,一时半会儿可走不出云。
她拐了几个弯,正好遇见辅政侍郎梁玉。
后者见到她即目光一亮,迎上来道:国师大人,下官有事请教。
玉还真已经收拾好心情,这时微一颌首:请说。
梁玉要请教的,正是玉还真对于魏燕大战的看法,并且打听女王的态度。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宫门外头。
梁玉意犹未尽,见到接应玉还真的马车还没来,当即道:我送国师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