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娇柔婉转如黄鹂,虽然带有异国口音,听起来反而更有韵味。
哦?云崕似乎来了兴趣,我为什么要救你?国师大人不按理出牌,难道不该先问眼前人的身份?这人呆了一下,还是快速道:我是桐国公主,奸人害我,将我放昏之后充作贡女送来魏国。
可无论我怎样解释都无人肯信!据说今晚国君就、就要……她声音哽咽,大人若不想两国开战,请救我逃出虎穴,桐国必有报答!他嗯了一声,归纳总结:你不愿跟着王上?绝不能这般轻贱!一国公主,自不能像进贡的美女一样让人用掉。
云崕抚着下巴道:抬头。
这女子果然仰面看来,光线虽暗,却不妨碍云崕看清眼前人柳眉菱唇,眼波轻柔得像要滴下水来,肤白胜雪且不说,更难得的是轮廓比一般美人更深,也就显得五官越发出挑。
连他也不由得啧啧赞叹:果然国色天香。
下一句就是:谁让你找我的?有个宫女告诉我,国君很信任您。
只要您替我求情,他一定会听!她帮我潜到这里来的。
云崕笑了:她说得……倒也没错。
这女子喜道:您、您愿意帮我?何乐而不为?他微微凑近,这女子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庞,却察觉眼前这位国师大人似乎很年轻,眼里的光更是明亮而邪异,被他这么目不转睛地瞧上几息,她都有些迷迷糊糊了,一时忘了惊惶忧急,仿佛盯着强光久了,渐渐头晕眼花。
你是桐国哪位公主?不多时,云崕磕了磕车厢:回府。
车轮这才碌碌动了起来。
……走不上几十息的功夫,就过了宫门。
车夫正要抖开缰绳,斜刺里忽然奔出几骑人马横在车前,当先一人是个精壮的十二、三岁少年,天庭开阔、虎头虎脑。
他敲了敲车门笑嘻嘻唤了声:国师大人!车窗打开,云崕从里向外看着他,面色平和:公子吾今日不用做晚课?这少年正是魏王第三子,萧吾。
今日不用。
我听说你进宫了,想找你下盘棋。
可以,回宫吧。
云崕正要吩咐车夫调头,公子吾大声道:不用不用,不耽误你回府的功夫。
你继续往回走,咱在车上手谈如何?一盘棋才需要多久功夫,车到你府上,棋也下完了。
这话说完,云崕并没有接腔。
公子吾眨着眼道:国师大人,可是有什么不便?云崕望着他缓缓笑了,笑容却没到眼睛里。
公子吾素来胆大,这时不知怎地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寒气,仿佛被洪荒猛兽盯住了,后背寒毛直竖。
他刚咽下口水,再定睛细看,国师又变回了那副病弱模样,轻轻扣着门板道:停车,请公子吾上车!公子吾打开车门跳了上去,眼珠子骨碌碌四下察看,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
国师的马车虽大,到底不如屋子复杂,他抬腿两步就能走完了。
要教你失望了,我这里可没准备点心。
云崕似乎不知他要找的东西,自顾自在矮几上摆起了棋盘,坐罢,我看看你棋力可有退步,明日报与太傅,就算你一门考试。
公子吾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国师出手次数不多,但回回都能杀得他片甲不留,怎么看出他棋力有进步?太傅考核严格,国师要是说他两句坏话……云崕一边落子一边问他:这么晚了,谁让你来找我下棋?我、我自己想来。
才怪。
他一直不喜欢国师,这人看着比他大不了几岁,城府却好像跟父王一样深,虽然每次见着他都笑眯眯地,但公子吾始终觉得他压根儿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邪气得很。
云崕微微一笑。
马车转了个弯,他往外看,视线刚好就落在东边一片宫殿群上。
黑暗已经降临,那里只有一片乌压压的屋影和树影,普通人勉强能看出个轮廓。
……这厢赫连甲憋了半天,待云崕走掉就迫不及待道:王上,龙虎金丹邪门得很,您不好再吃。
我听方士们讨论,那东西很可能是抽取了别个活人的性命炼成的,号称以命补命。
魏王瞪他一眼:你用过?没,没有。
赫连甲连连摇头。
那是特供给王上的药,怎么轮得到他用?药公当着寡人的面拿出药材炼成龙虎金丹,何曾用过什么活人!魏王的神情明明是恨铁不成钢,你是堂堂大将军,怎么学着妇人听风就是雨?赫连甲一下胀红了脸,好半天才吭哧道:只怕吃多于您金躯有害。
魏王看他一眼,忽然道:你今年有四十没?话题转得太快,赫连甲怔了一怔才回答他:臣已三十有六了。
三十六,正当壮年。
魏王呵呵一笑,寡人运道不如你,三十三岁南征桐国时伤了根本,后面……直至云崕举荐了药公,寡人才又寻回当年雄风。
他声音慢慢转厉,拍了拍扶手,你以为寡人不知丹药不可多用?可坐在这张椅子上就要励精图治,大魏不需要老朽守成之君!龙虎金丹药如其名,徐徐服用能令人精神百倍,偶尔多啖一颗就可以助他龙精虎猛,重找回少年人的活力。
又妙在没感受到副作用,名为丹实为膏,可以作为膏方长期服用。
他一开始也有疑虑,可是找人试了一年半也未出现后遗症,反而红光满面,他也放心自用。
这一用之下,就再也停不下来。
赫连甲依然觉得他对云崕太过倚赖,亏在不擅言辞,最后只能呐呐道:是。
君臣又说了会儿话,魏王目光频频闪动,显然心不在焉。
只可惜赫连甲不像国师那般识相,魏王最后只得出声将他赶走。
望望窗外,天快黑了,国君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龙虎金丹还有一桩大大的好处,那便是能让他在榻上也重振雄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