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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晋王敲打 土皇帝惹不起

2025-03-22 08:25:50

隔壁房间确实要清净许多, 老陈在门口候着,将闲杂人等阻拦在外面。

李珣站在窗前,林秋曼在他身后规矩得跟孙子一样。

鼻息里闻到浅浅的松木香, 贵人许久不发话, 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她的身段在女郎中已经算得上高挑的了,但跟他比起来也仅仅只到肩膀的位置。

反正是偷窥背影, 林秋曼愈发放肆, 默默遐想衣袍下的旖旎春光。

晋王从过军,身躯应该是紧实细致的,看他的仪态挺拔优雅,双腿应该笔直修长,至于腰腹……估计很性感。

正脑补得起劲儿, 李珣忽然侧头睨她, 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听说你在狱里把平阳侯府搬来撑腰了?林秋曼:……啥?李珣看她的眼神捉摸不透。

林秋曼后知后觉了许久, 才干笑道:殿下说笑了, 没这回事。

喔?我还听说马县令本是要打你的板子,你威胁他说你是平阳侯府未进门的妾,若敢打你, 便闹将起来?……那平阳侯府可承了你的情?林秋曼尴尬得脚趾抠地, 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李珣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不再看她, 表面上矜持端方,脸颊处却泛起酒窝,分明就在抿嘴笑。

林秋曼体会不了他的微妙心思,只想把脸藏起来。

李珣微微低头,拇指轻轻摩挲扇柄, 板脸道:你性子张扬,大长公主恣意惯了,若日后被我发现你在她跟前谗言作祟,定饶不了你。

这话把林秋曼吓坏了,连忙跪地道:奴不敢!李珣转身居高临下看她,明明怕她被华阳带坏了,偏要反过来敲打,韩三郎被你搞得身败名裂,你又替姜氏挑讼进了监狱,不敢做的事恐怕多得很。

林秋曼冷汗淋漓,奴不敢挑事,大长公主金枝玉叶,奴只是一介泥泞泼皮,日后定当少来往。

明白就好,别以为你这次仰仗了大长公主脱身就无法无天了。

奴谨记殿下教诲。

起来吧。

林秋曼战战兢兢地起身,被他洗涮一顿心里头不痛快,偷偷瞥了他一眼,不想李珣也在瞧她。

两人的视线触碰,林秋曼赶紧回避。

李珣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问:不服气?林秋曼硬着头皮作答:奴服气。

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林秋曼行了一礼,耷拉着头走了。

鼻尖的橙花香渐渐淡了些。

李珣垂眸,这香味委实好闻,他好像有点上头。

隔壁屋的华阳还在和宋致远争吵,林秋曼刚被李珣敲打,不敢再逗留,同华阳府的家奴打过招呼后便回去了。

在回朱家院的路上林秋曼恨恨发泄道:端什么架子!莲心困惑问:小娘子怎么了?那个晋王,仗着权势把我敲打了一番,让我别跟华阳府走得太近。

真是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跟华阳府来往,关他隔壁什么事呀,管得宽!那往后小娘子就少跟大长公主来往吧。

你懂什么,华阳府可是我的贵人,我若不跟大长公主攀交情,难不成去跟晋王攀交情吗,往后立足抛头露面,总少不了惹上麻烦,自然需要靠山的。

可是晋王那边……我管他呢,他总不能把我吃了!可是他能让小娘子再坐一回牢。

……林秋曼差点哭了。

这回莲心倒是比她更英明几分,严肃道:小娘子若要立足,晋王府的关系也不能懈怠。

上回奴婢送膳食过去,陈管事还挺好说话,一来二去混熟了,晋王那边自然会留几分薄面。

林秋曼歪着脑袋看她。

莲心继续道:小娘子手艺好,陈管事还夸过你呢。

晋王府什么东西都不缺,那朱家大院一年也才十两银子,奴婢觉得吧,咱们可以拿这做人情,往后有好吃的就多做一份送过去。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那高门大户是个讲究的,说不准就心软了呢?这话把林秋曼说得通体舒畅,她高兴地捧起莲心肉嘟嘟的小脸儿亲了一口,我的小心肝儿,往后就听你的!莲心脸上落下了一道张扬的唇印,她赶紧拿手帕擦脸,害羞道:小娘子可不能这么孟浪,倘若让娘子知道了又要说你。

林秋曼啧啧两声,没放在心上。

之后她果真按莲心说的,又特地给晋王府送过一道春盘。

晋王偏爱素食,备的春盘皆是以时蔬野菜为主,也有鸡丝,蛋蓉,品种繁多,五花八门。

卷春盘用的面皮烙得薄如纸翼,不管什么东西都可以裹成卷吃。

要是觉得味道寡淡了些,还可以浇点酱料,有甜口的,咸口的,酸的辣的。

这个时代还没有辣椒,只能用茱萸替代。

结果送过去后,第二日晋王府回礼了一份宫里御赐的春盘,把林秋曼秒杀了。

瞅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鲜货,荤的素的甜品果子酱料,菜品精致,色泽纷繁,堪称豪华大礼包。

林秋曼汗颜得无地自容。

莲心安慰道:小娘子莫要气馁,到底是皇家御厨的手笔,我们自然是比不上的。

林秋曼挫败地尝了尝,每一样都好好吃,她忍不住道:你不是说晋王天天吃不下饭吗,他有权有势跟个土皇帝一样,什么花样吃不了?莲心无辜道:是陈管事说的,他说晋王饮食不佳,清减了不少。

我才不信,往后再也不自不量力了,这脸可打得真疼!当天下午手帕交柳四娘寻得机会前来朱家院探望,林秋曼欣喜不已,连忙出去接迎。

二人自从春日宴后就没见过面,柳四娘家中管得紧,能出来一趟实在不易。

看到偌大的宅院,柳四娘两眼放光道:这宅子好,夏日头顶绿荫,可凉爽不少。

林秋曼拉着她的手,往闺房走去,承了华阳府的情,一年才十两银子,占了便宜。

我在后宅可憋坏了,近日听到了一些耳闻,你可有兴致?哪家的耳闻?韩家的。

听到韩家,林秋曼顿身看她,蠢蠢欲动。

柳四娘掩嘴笑道:听说韩家近日闹得不可开交,你猜怎么着?林秋曼啐道:还卖起了关子,莫不是韩三郎把苏小小接回来了?正是如此!啧啧,他二人倒是真爱感人。

据说韩三郎执意纳苏小小作妾,已经领进门儿了。

两人在桌前坐下,林秋曼给她倒了一杯水,八卦道:韩家名门望族,岂能容得下苏小小进门?容不下又如何,事到如今,韩三郎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

林秋曼摸下巴,点评道:这个苏小小真是糊涂。

这话柳四娘听不明白,二娘何出此言?倘若苏小小机灵,就该让韩商惦记在心里,拿了钱财走得越远越好。

她偏偏回来了,往后白月光迟早会成为米粒饭,相看两相厌。

你这话我倒是不解。

四娘仔细想想,就算苏小小得韩商宠爱,但她小门小户,又曾沦落风尘,他是护不了她一世的。

韩家高门大户,岂能容得下她,日后找的麻烦多了,苏小小受不住定会生怨。

时长日久,当初的海誓山盟,迟早会被磨得只剩仇怨,白把自个儿给葬送了。

听了她的一番言语,柳四娘愣怔半晌才回味过来,听你这一说,是有几分道理。

人呐,都是有逆反心的,不信咱们等着瞧,韩家的幺蛾子还没完。

莲心送来瓜果糕饼和茶汤,林秋曼递了一块枣糕给她,尝尝看,是宫里头的东西。

柳四娘小小咬了一口,软糯细腻,枣味浓密,甜得恰到好处,你这小日子过得还不错,那日把华阳府攀上了,可是那边送过来的?林秋曼也未辩解,只点头。

柳四娘吃完一块枣糕,似想起了什么,又八卦道:甄二娘你可还记得?自然记得,春日宴上韩四娘被她当枪使,是个有手段的小娘子。

她呀,要攀高枝了。

林秋曼来了兴致,是跟平阳侯府卫家的亲事定了?不是卫家,是宫里头。

林秋曼啧啧两声,柳四娘继续说道:我听说她被太后看中了,估摸着等不了多久就会进宫做贵妃了。

林秋曼歪着脑袋,异想天开道:贵妃好啊,虽然是作妾,但是天子的妾,只要命长熬得过天子,往后就是太妃了,要是运气好子嗣有出息,说不准还能当太后呢。

柳四娘拿手帕掩嘴,不屑道:当今天子才十三岁,皇室大权尽数掌握在晋王府里,谁稀罕进宫。

林秋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说这话是要掉脑袋的。

当即让莲心到外头守着。

柳四娘倒是个明局势的人,小声道:京中世家贵女没有人愿意进宫,她们想的都是晋王府,哪家权贵不想去巴结呀,手中握了权的才是真龙。

话虽如此,皇室毕竟是正宫啊。

二娘迂腐,那晋王难道不是从正宫里出来的?……自从经历了齐王逆反之后,如今的簪缨世家都聪明着呢,跟个墙头草似的,哪家刮的风大,就往哪边倒。

林秋曼默默喝茶水,没有吭声。

柳四娘精明道:我父亲都说了,现今朝臣的日子不好过,因为头顶上的天迟早会变。

晋王坐拥权势,如日中天,又盛名远扬,他若有异心,谁又压得住。

听你这一说,皇室确实如坐针毡。

可不是吗,全凭晋王良心办事。

这么说来,咱还得祈祷那尊大佛别搞事情,倘若又来一回齐王案,京中风声鹤唳,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了。

第32章 华阳府宴 晋王打脸高光时刻开启所以说宫里头的高枝不好攀, 要是往常啊,女郎们都巴不得那金尊玉贵的荣宠,如今反倒成了烫手山芋, 谁都不愿沾惹。

林秋曼拿起酥饼有一口没一口吃着, 心想李珣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不想背后竟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厚黑手段, 确实跟他玉洁松贞的人设不太符。

你在想什么呢?林秋曼回过神儿, 一本正经道:虽说皇室艰难,可若赌输了呢?什么赌输了?晋王府,功高震主,肯定有人想办他。

柳四娘嗤之以鼻,二娘天真, 以前我从未与你说起这些, 皆是因为父亲认为女郎家老老实实在后宅相夫教子便好。

后来经过了一些事情,他又变卦了, 觉得在京中权势泥潭里挣扎, 不论男女,皆要会识时务方能安身立命。

林秋曼正色道:朝堂上的局势,我大哥是从来不会说的, 向来谨言慎行, 生怕惹出祸端来。

方才听你言论,着实震惊不已。

那是因为你我二人的情谊非比寻常, 这才交心,要不然这些言论传出去是要砍头的。

又道,我不清楚林家的情况,不过我们柳家却是站晋王的。

林秋曼吃了一惊。

柳四娘道:你仔细想想,当初晋王被踢到边境放逐数年, 后来因为齐王逆反而空降京城,朝廷上下和京中世家谁会服他?这话确实令人耐人寻味。

柳四娘又道:而今的朝堂和世家权贵皆为他马首是瞻,你仔细品品。

林秋曼忍不住道:你别藏着掖着了,到底想说什么?柳四娘神秘兮兮,甄家攀上了宫里头,近日怕是要出大事了。

林秋曼眼皮子跳了跳,一脸惊疑。

柳四娘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春日宴上甄二娘委实过分,自己没本事抓牢卫四郎,却把怨气撒到你的头上,差点让你下不来台,狠该治她一顿。

这话林秋曼不认同,你就别幸灾乐祸了,女郎家的小争斗,也不该落到如斯境地。

那能怨谁呢,要怨就怨甄家眼瞎,不识时务。

京中权贵云集,家族荣辱兴衰不过是瞬息万变的事,今日看他起高楼,明日看他楼塌了,比比皆是。

林秋曼没有说话,仔细想来,她似乎有些体会林文德的不易。

一个五品京官儿,不上不下的,稍不留神就会成为炮灰,是挺艰难。

不过柳四娘能同她说这些,也确实令她惊讶。

由此可见,这手帕交的情谊是真真实诚的,不带半分虚伪。

眼见天色不早了,闺蜜二人唠嗑了半天,原本林秋曼是要留她下来用饭的。

柳四娘怕回去晚了被母亲念叨,告辞走了。

林秋曼送她上小轿,约定下次再见。

接下来的几天林秋曼老老实实地过起了清闲日子,上回替姜氏写诉状出师不利,大大的打消了她的事业心。

在宅院里天天闲得无聊,她觉得耳房那边的空地太浪费了,索性怂恿张氏把它改成菜园子。

于是主仆动手鼓捣起来。

二人正干得热火朝天,莲心拿着请帖来了,说是华阳府那边送过来的,大长公主家宴邀她去凑热闹。

林秋曼拿着帖子直犯嘀咕,念叨道:家宴啊,晋王肯定也会去的,我前阵子才被他警告勿要跟大长公主走得太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莲心:自然是去了。

万一又被敲打了呢?小娘子放心吧,晋王是大忙人,哪有这些闲心管你。

又道,咱们好歹是租客,他应该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上次不是回礼了御赐的春盘吗?你别提春盘!莲心闭嘴。

林秋曼:一提到春盘我就糟心。

莲心掩嘴笑了起来。

林秋曼把请帖扔给她,虽然有晋王找茬,但还是阻拦不了她抱大腿的上进心。

她就只有这么点出息了,比不得其他贵女有家族当靠山。

莲心把请帖拿回房里放好,不一会儿又过来了,说吴氏来访,是前来道别的。

林秋曼颇觉诧异,立马洗手前往正厅。

数日不见,吴氏要清减许多,她朝林秋曼行了一礼,说道:连累二娘入狱,实在罪该万死。

林秋曼忙上前虚扶,吴娘子坐下说话。

莲心奉上茶水,遣退闲杂人等。

林秋曼问道:现如今赵家是何光景?家散了。

吴氏笑眯眯道,我家娘子若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看她笑得痛快,林秋曼心头吃了一惊。

偏偏吴氏毫不收敛,自顾说道:邹氏杀人犯法,秋后处决。

赵老夫人一病不起,估摸着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赵大郎白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已经被他赶出了家门。

许是心中有愧,成日里跪在娘子坟前痛哭自悔,一夜间白了头。

这些呀,都是报应。

听到此,林秋曼唏嘘不已。

吴氏道:我自小跟着姜娘子陪嫁来到京城,她这辈子过得实在辛苦。

赵家可把她害惨了,不过天道好轮回,苍天还是有眼的。

林秋曼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姜娘子遭人毒杀,你本应扼腕,为何……吴氏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意味深长道:不瞒二娘,我家娘子是活不了多久的,她寿元已尽,顶多能撑个一年半载。

那又如何?辛苦打拼下来的家业眼见就要拱手他人,又岂有替他人作嫁衣的道理?林秋曼愣住,吴氏道:倘若二娘是她,岂会甘心?自然不甘心。

吴氏端起茶碗细细抿了一口,林秋曼细思极恐,我听说姜娘子已经察觉到林家长子是外人,故邹氏才动了杀心,想灭口保住林家长子和自己的地位。

的确如此。

姜娘子握了把柄大可闹上一场,我就不信赵大郎还坐得住。

赵大郎自然是坐不住的,但他向来妇人之仁,就算把长子和邹氏赶出家门,那邹氏好歹为他生了两个女儿,情分是有的。

待时长日久,熬到我家娘子过世,两个女儿再多加走动哄哄,保不准邹氏又能回来了。

林秋曼沉默。

吴氏:毕竟是几十年的枕边人,赵大郎的性子,我们娘子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林秋曼心肝狂跳,试探问:那碗菜粥……吴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狡猾道:二娘可莫要胡说!林秋曼闭嘴不语。

吴氏的眼中闪动着幽幽小火苗,邹氏那个贱人,让姜娘子吃尽苦头,岂能轻饶了她,娘子就算赴死,也得拉她去陪葬,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便要被斩杀于菜市口,真是大快人心。

这下林秋曼不淡定了,只觉得反转来得太突然,完全承受不住。

吴氏全然不理会她的复杂心思,自顾说道:如今姜娘子去了,我也没有必要再待在赵家了,明日便启程回娘子的家乡去。

只是事发突然,邹氏下了毒手,让你受了连累,真是过意不去,特来道别,还请二娘谅解。

林秋曼的瞳孔缩了缩,不知道说什么好。

前两天大长公主还替姜氏鸣不平,结果那姜氏竟是个狠人,着实把她震惊得不知所措。

吴氏也未过多逗留,道完别便离去了,留林秋曼一个人坐在前厅,不敢细想。

莲心进来见她面色不对,好奇问:小娘子怎么了?林秋曼回过神儿,背上不知何时出了冷汗,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

莲心:???林秋曼小声道:方才吴娘子来道别,你猜她说了什么。

怎么了?姜氏不是被毒杀了吗,邹氏下药的菜粥有两碗,一碗有毒,一碗是干净的,结果运气不好,吴氏端去的菜粥是有毒的那碗。

对呀,怎么了?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姜氏知道邹氏想毒杀她,故意将计就计?这话把莲心震住了,不可思议道:小娘子可莫要乱说,那姜氏又不是傻子,她跟邹氏本就水火不容,再说她已经知道林家长子身份有疑,怎么可能遂了邹氏的意?林秋曼意味深长笑了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看得莲心毛骨悚然。

如果现在大长公主在场,她肯定会跟她好好探讨一番,遗憾的是有些话不是那个人还真没什么可聊的。

莲心是体会不到那种复杂又微妙的心思的,因为她纯粹,并不知道人性的灰色地带是怎样的矛盾多变。

现下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到了华阳府家宴那天,林秋曼穿了一身艾青衣裙,妆容素净淡雅,看起来很是清丽窈窕。

腰间悬挂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香包,是橙花味,泛着丝丝甜香,若有若无,很得她喜爱。

她总觉得脂粉香闻起来有些腻,用的胭脂水粉大多味道浅淡,以防混杂,盖过橙花香。

林秋曼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对这身良家女子的打扮感到非常满意。

只是她怎么都没料到,良家女子的名声与她向来是绝缘的,家宴上竟又出尽风头,甚至比跟韩三郎对簿公堂还要厉害,闹得满城哗然!第33章 鸿门宴上 殿下请你继续保持矜持今日休沐, 多数皇族宗亲都在华阳府聚集,大长公主特地请来春福班梁九儿唱贵妃醉酒助兴。

林秋曼抵达华阳府,刚下马车走到门口前, 就看到家奴热情迎接后头的来人。

她好奇顿足观望。

甄二娘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同行的还有她母亲姚氏。

看到林秋曼站在门口,甄二娘笑里藏刀道:听说前不久二娘惹上人命官司入了大狱, 可有受苦?林秋曼朝她行福身礼, 回怼道:劳烦二娘惦记了,只是虚惊一场。

顿了顿,故意道,都听他们说二娘深得太后赏识,即将入宫, 真是可喜可贺。

甄二娘表情奇怪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旁边的姚氏冷颜道:一下贱东西, 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甄二娘沉着脸进去了。

林秋曼望着她的背影,小娘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明明温婉恬静, 秀外慧中,心思却老辣深沉,叫人不得不防。

主仆进入府邸, 行至长廊上时, 一道声音忽然传来,林二娘!听到呼喊, 林秋曼寻声望去,是英国公府的裴六娘。

上回与裴兼辩论,多亏她解围,两人行完福身礼后,林秋曼笑盈盈道:六娘什么时候到的?裴六娘性子爽朗, 大大咧咧道:来了好一阵儿了。

两人结伴同行。

林秋曼故意说道:方才见甄二娘也来了,今日来了好些熟人呢。

裴六娘解释,家宴自然是要请她的。

这有什么缘故?你没听说吗,太后相中了她,不久便要进宫做贵妃了,现如今她已经算半个皇室里的人,大长公主自然会宴请她的。

林秋曼轻轻的哦了一声。

裴六娘好奇问:我听说你前阵子入了狱,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秋曼三言两语简述一番,听得她钦佩不已,你胆子可真大,哪家女郎敢像你这样抛头露面呀,还去替人写诉状,那可是讼棍才干的事。

让六娘笑话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上回你同我六哥辩论,我就觉得你挺了不起,反正我当时听了大快人心。

那次是我胜之不武,还望六郎不要见怪。

我六哥才不会计较呢,他心胸广阔,事后还说我若有你的半分胆色就不错了。

林秋曼得寸进尺,真的吗,你可莫要夸我,再夸我就要当真了。

裴六娘咯咯笑了起来,她性子活泼,不像甄二娘阴沉,林秋曼与她相处起来倒是轻松愉悦。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突听仆人提醒道:小娘子,晋王殿下往这边来了。

二人顿足,默契地靠边,待晋王过来时垂首行福身礼。

李珣一袭浅灰色锦绫纱罗广袖衣袍,领口宽松,衣料蓬松轻薄,腰带只用纱罗闲闲打了个结,整体显得丰姿飘逸。

他个头高,正低头同宗亲同胞小声交谈,神情专注,倾听的样子非常认真。

待他们走远后,裴六娘偷偷地拉林秋曼的衣袖,露出只有女郎才懂的表情。

林秋曼默默欣赏那道远去的背影,瞧那细腰,那长腿,那端庄仪态。

她真是爱极了李公子的皮囊,仙风道骨的,清贵禁欲,总让人暗搓搓的想去窥探侵犯。

不一会儿家奴来寻,林秋曼跟着她去了碧霄阁。

华阳半躺在榻上,娇养的面首郎君正体贴的给她捏腿。

林秋曼行福身礼,华阳把面首打发下去,说道:你来多久了?刚来不久,路上遇到裴六娘,同她说了会子话。

自个儿坐。

林秋曼规规矩矩坐下。

华阳懒懒道:裴六娘性子爽朗,不欺心,倒是个可交之人。

顿了顿,英国公府家风甚严,养出来的儿女皆有出息,都是上得了台面的。

大长公主说得是,六娘性情开朗,奴与她倒能说上几句。

上回在梨园被宋致远败了雅兴,闹得不欢而散,好些时日没见着你,近来又在鼓捣些什么?林秋曼想了想,奴闲得无聊,在院里开了一片空地种了些菜。

华阳愣住,随即掩嘴笑了起来,揶揄道:朱家院我倒去过两回,那宅子五郎可费了不少心思布局,他若知道你在他院子里种菜,估计会气得慌。

林秋曼:……回去了得赶紧恢复原位。

华阳:你也不用紧张,毕竟是女郎家,他既然租典给你了,自然会避嫌,不会再去那院子的。

林秋曼稍稍放下心来,似想起了什么,说道:前两日吴氏来道别,大长公主估计猜不到她跟我说了些什么。

她说什么了?林秋曼细细讲述一番。

华阳跟她之前的反应一样震惊,诧异道:她当真是这样说的?林秋曼点头,揣测道:我琢磨着,姜氏应该是知道邹氏想要杀她的,说不准,她还知道那两碗菜粥是有问题的。

华阳的表情有些激动,那菜粥是吴氏端去的,会不会根本就不是阴差阳错?林秋曼没有吭声。

这个问题就只有吴氏自己清楚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邹氏是起了杀心的,毕竟她的动机明确。

至于吴氏,她追随了姜氏半生,毒杀自家主子也没讨到任何利益,推理下来是站不住脚的,但她说的那些话真是让人细思极恐。

两人一番探讨,华阳摸下巴道:这个姜氏真是个狠人,玉石俱焚,让人叹服。

她也是恨赵家恨到了骨子里吧,彻底断了邹氏的生路,让赵家家破人亡,落到如此地步。

二人各自沉默,皆为姜氏感到唏嘘。

正午时分家宴开场,一众人前往沉香苑,依次入座。

华阳与李珣端坐在正上方的两端,其他人左右排开往下延伸,仍旧是两人一张食案。

裴六娘与林秋曼结伴而食。

这回端上来的菜品跟春日宴上大不相同,非常丰富,有八宝鸭、鹿筋、合意饼、龙须面、佛跳墙、挂炉山鸡等等,几乎都是大菜。

林秋曼喜爱肉食,瞧得直流哈喇子。

裴六娘向她推荐华阳府的桂花酿,粘稠绵甜,最适合女郎家饮用。

坐在上面的李珣不动声色瞥了她们几眼,二人打得很是火热,窃窃私语,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

林秋曼频频往嘴里塞东西,跟个吃货一样。

李珣不由得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那家伙吃撑了躲到假山石林里狼狈松腰带的情形,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稍后舞姬上场助兴,是京城里最流行的胡旋舞。

宴席上顿时热闹起来。

李珣一直盯着胡旋舞看,外人还以为他被哪个舞姬吸引,实则目光穿透她们落到了林秋曼身上。

毕竟男女有别,他平时端方自持,尊礼守节,是不会肆无忌惮打量女郎家的。

但现在不一样,他只是在欣赏胡旋舞而已,大家都在看。

林秋曼在裴六娘的怂恿下喝了不少桂花酿,那味道甜滋滋的,刚开始没什么感觉,时间长了后劲儿就上头了。

她的脸颊开始泛起红潮,胆子也大了些,看胡旋舞时偷瞄了几眼美人儿。

不想李珣也在瞧她,毫不避讳。

林秋曼还以为自己眼花,再定眼一瞧,李珣的视线确实是落在这边的。

她的心跳得有些厉害,东张西望了几眼,那人已经收回视线同某位宗亲说话。

林秋曼晃了晃脑袋,真是自作多情,怕是桂花酿喝多了犯晕。

胡旋舞跳完后,华阳赏了一对凤钗给甄二娘,日后二娘入了宫,便是自家人了。

甄二娘满面娇羞地接下凤钗,承蒙大长公主厚爱,二娘入宫后,定当好好侍奉圣上。

华阳动了心思,冷不防向李珣打趣道:五郎,你侄儿即将讨新妇,你这当叔父的是不是也得给份见面礼呀?李珣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不禁愣住。

华阳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他无奈地笑笑,从身上摸出一块白玉。

婢女上前将其赐到甄二娘手中。

李珣道:愿小娘子与圣上白首齐眉,鸳鸯比翼。

甄二娘捧着那块带着体温的碧玉,心里头愈发不是滋味。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左右着所有人的生死。

皇室防他,甄家惧他。

为保家族荣辱,父亲甚至把她当成棋子去牺牲。

想到自己的不堪命运,她暗暗咬碎银牙,言不由衷道:多谢晋王殿下祝福。

旁人不动声色观察李珣的面色。

众人皆知甄家举足轻重,甄二娘入宫为贵妃,则意味着甄家与皇室扭成了一条绳。

这对晋王府来说,局势微妙。

偏偏李珣没什么反应,神色如常,言谈举止仍旧跟先前一样,叫人猜不出心思。

小插曲过去后,众人继续吃喝闲聊。

接下来上场的是宫廷舞蹈。

趁着声乐嘈杂,华阳端起酒樽走到李珣跟前,闲话家常道:今儿真是高兴,圣上总算长大成人了,他日讨了新妇,就能抱上崽子,先帝若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李珣同她碰了碰杯,甚感欣慰。

华阳一饮而尽,随后戳了戳他的肩膀,五郎你呢,什么时候讨新妇抱崽?李珣斜睨她,没有说话。

华阳继续道:圣上能有今日,全靠五郎扶持,叫你一声亚父也不为过。

李珣心思敏锐,知道她话中有话,谨慎回道:阿姐怕是酒吃多了,君臣有别,切莫胡说。

华阳眼神闪烁,摆手道:五郎言重了,我倒是想问一句,五郎觉得甄家二娘配不配得上你侄儿?一旁的老陈看着姐弟二人暗潮汹涌,心里头直打鼓。

这哪是什么家宴,完全就是专门给自家郎君备的鸿门宴!第34章 晋王失节 全京城女郎都想干的事……李珣显然也体会到了其中的玄妙之处, 打太极道:甄二娘是太后看中的女郎,自然是配得上圣上的。

如此说来,五郎是赞许这门亲事了?当然赞许。

华阳给他斟了杯酒, 往后甄二娘入宫便是李家的人了, 甄家也得仰仗五郎照拂,五郎可莫要心生嫌隙才好。

李珣眼角含笑, 意味深长道:五郎不敢, 五郎还望甄家手下留情,别在圣上跟前吹枕边风,损我颜面呢。

华阳媚眼如丝,二指轻轻拍打他的手背,你呀你, 圣上把你当成他的一生之师, 万事皆想学你,但凡你说什么, 他都是听的, 叔侄感情岂能受他人左右。

李珣垂眸饮下她斟的酒。

平日里姐弟二人关系和睦,一旦牵扯到皇室局势,两人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华阳似乎真的高兴, 酒喝多了话也多, 靠在他身边道:我们姐弟八人,先帝、齐王、老四和昭阳公主都不在了, 只剩下你我、燕王和景泰公主。

燕王常年驻扎封地,没有圣旨不得回京,景泰和亲,这辈子算是再也回不来了。

李珣沉默。

华阳感叹道:一家子死的死,散的散, 真是令人感慨。

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可是咱们圣上却是个命苦的,才九岁就经历了手足残杀,亲眼看到自己父亲死在叔父手里。

齐王在他心里种下了仇恨,万幸的是,你在他心里开出了一朵莲。

李珣抿了一口酒,没有吭声。

华阳:他崇你,敬你,爱你,把你当生父般仰望。

五郎你品格端贵,当初先帝既然血书托孤,便知道你值得他托付。

只可惜我身为女郎,无法像男儿那样走上朝堂,只能在此求五郎手下留情,莫要把那朵莲染上鲜红。

阿姐言重了,那封血书到至今都还供在晋王府,时时刻刻提醒着五郎,莫要忘了当初先帝对五郎的一片赤忱信任。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自然。

那就好,我在此代圣上谢过五郎了。

说完向他行了一礼。

李珣回礼。

底下歌舞嘈杂,人们听不清他二人到底在说什么。

但见姐弟彬彬有礼,压根就没想到这场家宴是专门为李珣准备的。

说完这番肺腑之言,华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被她劝了几杯酒,李珣觉得头有点晕,他漫不经心地瞥向远处,心暗暗沉了几分。

宴席完毕后,人们吃了会子茶,接下来便是观戏。

梁九儿的名声在权贵圈里很有一番地位,颇受人们欢迎,全都去捧他的场。

不过在赏戏上裴六娘跟林秋曼倒是臭味相投,两人全凭颜值撑着,看了一段贵妃醉酒就兴趣缺缺地退了场。

二人结伴寻到倚月楼小憩闲聊。

这儿离戏台远,颇为僻静,不受人打扰。

结果两人才坐了茶盏功夫,一家奴来寻,说英国公府那边来信儿,让裴六娘去一趟。

她站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林秋曼点头。

主仆二人继续枯坐,莲心中午没吃些什么,林秋曼说道:你自个去找些好吃的,我在这里等裴六娘,不用你守着。

莲心蠢蠢欲动,她对吃的不上心,倒是对梁九儿的戏有兴趣,那奴婢去看会儿戏?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去吧。

莲心雀跃地离开了。

林秋曼在榻上躺了阵儿,突听外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道男人的声音很是兴奋,数日不见小娘子,可想死我了。

女声娇滴滴道:油嘴滑舌,我岂比得上大长公主。

那老妇怎能跟你比,你嫩得掐得出水儿来,快别躲着,让我亲一下。

你猴急什么,去看看里头有没有人。

林秋曼心头一惊,好似自己才是贼人一般,忙寻藏身的地方。

就在大门被推开的瞬间,她成功将自己塞进了一口柜子里。

不一会儿偷情的男女进来了,两人干柴烈火,关上门就缠在一起开亲。

林秋曼透过柜子缝隙往外看去,恨不得自插双目,照这势头,她极有可能现场观摩一出春宫戏。

趁着双方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林秋曼冷不防敲了一下柜子。

突如其来的声响把偷情的两人吓坏了,二人不敢再逗留,匆匆离去。

林秋曼松了口气。

大长公主的私生活混乱,她的府邸也混乱,狠该整顿一番。

推开柜门刚爬了出去,谁知外头又传来老陈发牢骚的声音,大长公主好心思,明着是家宴,实则是为郎君备的鸿门宴。

你莫要说了。

老奴就是觉得不痛快。

今日我多喝了几杯,头晕得厉害,你莫要让我心烦。

听到李珣的声音,林秋曼一时慌了神儿,仿佛他是洪水猛兽般,脑子一热又往柜子里钻。

大门被老陈推开,他搀扶李珣躺到榻上小憩。

李珣的酒量本就不佳,又被华阳灌了不少,此刻脑袋晕沉沉的,躺在榻上懒洋洋的一动不动。

老陈道:老奴在外头候着,若郎君有吩咐,叫一声便是。

李珣嗯了一声,阖眼不再理会。

柜子里的林秋曼眼睁睁地看着老陈离开,肠子都悔青了,她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躲到这里头偷窥李珣睡觉,搞得现在出去不是,不出去也不是,真是让人尴尬。

莫约憋了一刻左右,外头传来裴六娘的询问声。

守在门口的老陈答道:未曾见过林二娘,现下是我家郎君在里头小憩,方才我们来时里头没有他人。

裴六娘:那打扰了。

说完带着丫鬟离开了。

柜子里的林秋曼听了暗暗叫苦,狭小的空间实在憋闷,她已经满头大汗。

又熬了一阵子后,好像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家奴来寻,老陈跟她离去了一小会儿,就这么一小会儿,竟出了大事!待老陈和那家奴前脚一走,后脚甄二娘就出现在附近。

她身边的丫鬟似乎有些紧张,频频东张西望。

甄二娘在门前挣扎了片刻,冲她使了个眼色,丫鬟悄悄离开了。

下一刻,大门被推开。

冷不防看到甄二娘出现在门口,柜子里的林秋曼差点惊呼出声。

躺在榻上的李珣睡得很沉,甄二娘轻手轻脚地走上前,试探地喊了一声,殿下?李珣没有反应。

甄二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食指戳了一下他的手臂,李珣仍旧没有反应。

甄二娘暗暗松了口气,悄悄去把大门关闭。

林秋曼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猜不透甄二娘到底要干什么。

起先甄二娘还有些犹豫,后来见李珣睡得沉,胆子便大了起来。

她迅速走到榻前,硬着头皮蹲下-身解李珣的腰带。

那是系的活结,又是纱罗,轻而易举就被她解松散了。

纤纤素手很快便落到宽松的领口上,稍稍用力扯开,露出大片旖旎春光。

男人性感的锁骨线条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她眼前,看着躺在榻上任由她摆布的郎君,她的心里头居然生出了几分变态的快慰。

这便是全京城女郎们都想嫁的男人,今日过后,便会人人唾弃。

唇上的口脂轻轻涂抹到李珣的衣襟上,躲在柜子里的林秋曼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她很想对甄二娘说,女壮士我敬你是条汉子!你干了全京城女郎都想干的事!把李珣弄得衣衫不整后,甄二娘才开始弄乱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掐自己,弄出红痕,甚至衣裳半脱,连肚兜都露了出来。

林秋曼看得血脉偾张。

这简直是大型偷情现场啊!像是配合一般,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甄二娘打翻案桌上的果盘,惨呼道:殿、殿下,不要,不要啊!柜子里的林秋曼:……装死的李珣像受到惊吓,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外头的仆人听到声响,连忙推门看情形,只见甄二娘跌坐在地上哭泣,李珣则淡定地坐起身静静地看着她作妖。

男人衣带半解,胸前露出大片春光,甄二娘更是衣裳都脱了大半,粉色肚兜下的雪白实在惹眼。

这香艳的场景闪瞎了仆人的狗眼,惊恐地跪了下去。

甄二娘满面泪痕,不顾衣衫不整,连滚带爬地跑了。

华阳府的两个家奴不敢逗留,噤若寒蝉地把门关上,匆匆追了去。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林秋曼由衷表示:教科书般的演技,值得学习!室内经过方才的混乱后又寂静下来,静得林秋曼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闷热了,只觉得冷。

冷到了骨子里。

方才家宴上大长公主还赏了甄二娘一对金钗,说她进宫为妃后便是自家人了,结果一转眼,晋王就把侄儿的新妇给惦记上了,并且还败了人家的名节。

这要传出去……林秋曼不敢细想。

她现在只想安安分分地呆在柜子里,当做空气一样什么都没看到。

遗憾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轻微的响声从榻上传来。

李珣起身在屋子里走动,最后停留在柜子前,他若有所思地蹲下-身。

柜子里的林秋曼咬着小手帕,无声地哭了。

第35章 满城哗然 晋王醉酒被林二娘扒衣裳……李珣没有说话, 林秋曼也不敢弄出响动。

两人就隔着柜门僵持。

那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无情地啃噬着林秋曼的神经,最终她妥协了, 因为她觉得李珣估计早就知道她藏在这儿了。

心中权衡了许久, 林秋曼贱兮兮道:殿下,您想不想看大变活人, 奴给您变一个?李珣仿佛被气笑了, 不看。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林秋曼厚颜无耻地打开了柜门。

李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神里全然没有平日的温和,只剩下了深冷。

林秋曼心里头直打鼓,偏偏两人的距离隔得太近, 男人衣襟里的春光尽收眼底。

那颗性感的小红痣, 线条流畅的锁骨,细腻的肌肤, 摸起来的手感应该……骚破天际的《十八摸》很不适宜地攻占了她的大脑。

李珣皱着眉头回到榻上端坐着。

林秋曼连忙爬出柜子, 滚到他跟前恭恭敬敬地跪下。

头顶上的目光犹如一把尖刀,她硬着头皮道:奴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不妥, 奴什么都看到了。

李珣似笑非笑, 你看到了什么?林秋曼憋了憋,老实回答:奴看到甄二娘……被殿下败了名节。

你说什么?奴看到殿下的名节被甄二娘败了。

李珣微微前倾上半身, 霁月清风的容颜明明引人遐想,林秋曼却惧怕不已,仿佛他是活阎罗,随时都会拧断她的脖子。

抬起头来。

林秋曼心惊胆战地抬头,不敢跟他对视。

李珣命令道:看着我。

许是被他的威仪震住了, 林秋曼梗着脖子看他。

李珣用极其缓慢的动作阴鸷地附到她耳边,淡淡的酒香夹杂着松木与橙花香交融,温热的气息撩得耳朵痒痒的,那场景……好看吗?醇厚嗓音暧昧又撩人,听得林秋曼的头皮炸了,小声道:回殿下,不好看。

李珣用余光瞟她,语气冰冷得仿若催命符,既然不好看,你为何没弄出动静来?林秋曼没有回答,只觉得心如擂鼓。

对方的气场太过强势,压得她瑟缩。

她难堪地别过头,想离他远一些。

不料后颈被他抓住,细白的颈脖在他手中动惮不得。

后颈上冰凉的触感令林秋曼的心坠入了谷底,下巴被迫上扬,眼里难掩惊恐。

活阎罗周身的阴冷气场把她全方位碾压得死死的,逼得她不得不展露演技,红着眼眶道:求殿下饶、饶奴一命。

李珣轻哼一声,意味不明道:平日里见你一身臭骨头,没服过一回软,你这求饶,有几分真假?被他一眼看穿伪装,林秋曼暗暗骂了句娘,泫然欲泣道:奴自然是服软的,不过……不过什么?奴有一句话不敢讲。

李珣捏住后颈的手稍稍用力,林秋曼向前倾了倾,两人的脸颊几乎要贴到一起了。

这般暧昧危险的姿势,着实引人遐想万分。

林秋曼却没有一点旖旎心思,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战战兢兢道:想必殿下早就知道柜子里藏着人了。

李珣没有说话。

林秋曼继续道:屋里有他人,估计殿下睡得也不安稳。

这话实在耐人寻味。

李珣沉默了半晌,才缓缓松开她的后颈。

林秋曼绷着神经不敢轻举妄动,她知道他从过军,功夫肯定是有的,一旦有个不慎,掰断她的脖子不过是瞬间的事。

两人就保持着几乎贴面的姿势对峙。

若有若无的橙花香夹着松木气息在二人周边勾缠。

寂静的空间里滋生出一种叫做暧昧的东西,它悄悄地伸出触角,试图将对峙的男女困入其中。

鼻尖甜丝丝的橙花香带着蛊惑钻进李珣的胸腔,与心中那抹微妙又复杂的思绪交融,碰撞出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奇妙感触。

二人正剑拔弩张时,突听砰的一声,大门被一脚踹开。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把林秋曼吓了一跳,身子一时重心不稳向前扑去,不慎撞进了李珣的怀里。

华阳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看到屋里的二人,不禁愣住。

门口的家奴见到那场面,无不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老陈则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原本华阳是赶过来兴师问罪的,却不料踢开门竟看到林秋曼在里头。

就在旁人摸不着头脑时,她指着林秋曼,大声呵斥道:林二娘你这不要脸的贱人!竟敢色胆包天趁着晋王醉酒败他名节!林秋曼:!!!众人:???李珣:……华阳暴喝道:来人,把这不要脸的东西拖下去!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馋晋王身子,趁着人家醉酒扒人家的衣裳,真是不要脸!意识到剧情的走向不对劲,林秋曼忙辩解道:大长公主,我没有……还敢狡辩,人赃并获,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拖下去!大长公主!两名家奴立马冲上前捂住林秋曼的嘴把她拖了下去,她呜呜直叫,然而华阳根本就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老陈一脸懵然地站在门口,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华阳紧张地冲了上前,忙把李珣半敞的衣襟整理好,看到上面的唇脂印记,她恨恨道:这个林二娘真是色胆包天,五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珣:???华阳:林二娘有没有弄疼你?李珣:……华阳看他的表情好似心爱的玩具被弄脏了一样,她抬起他的下巴左看右看,随后又看他的手,连连自责道:都怪阿姐不好,五郎你酒量不好,不该劝你多喝,倘若你没醉,就不会被林二娘占了便宜,失了贞节。

李珣就静静地看着她演戏。

贞节是什么鬼?见他一直冷着脸没说话,华阳当机立断把家奴遣退。

老陈不敢违抗命令,心急如焚地关上大门,并打发众人,独留自己守在门口。

室内一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华阳一改先前的关切,一把揪住李珣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五郎你疯了!面对眼前几乎失去理智的女郎,李珣慢条斯理地伸出二指拍到她的手背上,意味深长道:阿姐,这出鸿门宴演得甚好,甚好。

华阳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松开他道:你胡说些什么?!李珣懒洋洋地瘫在榻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阿姐与甄二娘这出戏演得甚好,堪比那梁九儿的贵妃醉酒。

华阳被刺激到了,脱口道:我放你娘的屁!李珣缓缓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骂太皇太后,实属不孝,还请阿姐慎言。

华阳被他气着了,指着他道:猪狗不如的东西!连你侄儿的女人都要霸占,枉我还把你当好人,结果瞎了眼!这话言重了,甄二娘那样的女郎,还入不了我李珣的眼。

停顿片刻,我李珣眼光挑剔,不是什么东西都会入口的。

那她为何成了这般?!这得问她。

你当我傻吗,难不成是甄二娘讹你?难道不是阿姐同甄二娘联手来讹我吗?放屁!这种龌龊的下三滥手段我华阳不屑使!李珣闭嘴不语。

华阳额头上的青筋频频跳动。

叔父酒后乱性霸占了侄儿的女人,这要传出去皇室的脸往哪里搁!也在这时,外头传来家奴的声音,主子,甄家母子吵着要回府了,奴婢们阻拦不住,您赶紧去看一看。

华阳顿时头大如斗,狠狠地跺脚甩袖而去。

待她离开后,老陈惊惶地走了进来,冷汗淋漓地跪到李珣跟前,颤声道:老奴失职,实在罪该万死,还请郎君责罚!李珣嫌弃地瞥了一眼衣襟上的唇脂,皱眉道:让人回府给我拿身衣裳来。

老奴领命。

另一厢的甄家母子哭得伤心不已,华阳耐着性子安慰,姚氏泣不成声道:求大长公主替我儿做主,若知今日,当初便不会来了!华阳劝说道:娘子莫急,这事情既然在我华阳府发生了,我自当会给甄家一个交代。

有大长公主这话我便放心了。

说罢心疼地拉开甄二娘的衣襟,雪白颈脖上的红痕触目惊心,殿下实在心狠,竟这般糟蹋我儿,早知如此,就不该妄想宫中那份荣华。

华阳只想着息事宁人,脑子一热,出昏招道:事到如今,既然没法入宫,要不然退一步?姚氏:???华阳:我还挺喜欢二娘的,她的名节既然被五郎败了,要不然就进晋王府?姚氏:……甄二娘:……这剧情的走向……好像哪里不对劲。

华阳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行,热络道:五郎也挺不错的,虽说年纪比二娘大了些,却生得俊,又是全京城女郎们都想嫁的郎君,若二娘能进晋王府,也是不错的选择,你们觉得呢?甄二娘抽了抽嘴角,没有答话。

姚氏巴不得自家闺女能进晋王府,问题是他们甄家已经跟宫里头达成了协议,这不是公然反水吗?大长公主说笑了,事到如今,我们什么都不求,只求华阳府能给个说法。

自然是要给的,就是你们回去后……女儿家的名节重要,是不会乱说的。

那就好,既然你们执意要走,我便派家奴护送你们回去吧。

多谢大长公主。

把甄家母女安排好后,华阳去找林秋曼,她被关在秋香阁里,嘴里塞了东西,叫不出声来。

一看到华阳来了,林秋曼呜呜挣扎。

华阳拔掉她嘴里的布,林秋曼正要替自己辩解,她朝她做了噤声的动作,并小声道:林二娘,晋王的名节被你败了,这黑锅你不背也得背。

第36章 流言蜚语 谁都别拦着我发财林秋曼露出一副你确定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偏偏华阳一本正经, 严肃道:甄二娘的事必须掩过去。

大长公主,此事若宣扬出去,你让二娘颜面何存?天真, 这等丑事, 你以为华阳府能彻底封锁消息吗?既然已经闹了出来,就只有拿你去洗晋王的声誉了。

我的祖宗, 您这是要让二娘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反正你林二娘臭名昭著, 再添一笔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把林秋曼气着了,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说话。

华阳干咳两声,威逼利诱道:你的嫁妆被你阿娘管着,手头一定很紧,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替他人写诉状的地步。

不如这样, 我给你一笔钱财, 你背了这口黑锅,如何?林秋曼暗暗骂了句娘, 打蛇打七寸, 是个狠人!见她动摇,华阳趁热打铁道:怎么样,考虑一下?又道, 不管你是要银子还是宅邸, 我都满足你。

林秋曼眼眶猩红,咬牙道:奴统统都要!华阳击掌道:好, 是个爽快人,我就喜欢你这种痛快性子。

林秋曼憋了一口窝囊气吐不出,幽幽道:大长公主,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尽管说。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华阳不敢看她那种被伤透心的眼神,尴尬道:要不……你先叫两声????我是来打你的。

那你先骂了奴再叫。

华阳破口大骂:林二娘你这贱人, 败了五郎声誉,看我今天不撕了你!林秋曼非常敬业嚷嚷:哎哟,大长公主饶命,二娘再也不敢了!您别打了,二娘知错了,哎哟……屋里传来剧烈的响动,林秋曼模仿甄二娘,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衣裳扯得狼狈不堪,并且还狠狠地甩了自己一耳刮子,瞧得华阳直抽冷气。

林秋曼大义凛然道:谁都别拦着我发财!华阳:……两人闹的动静有点大,附近路过的家奴纷纷顿足观望,窃窃私语声层出不穷。

有人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没听说吗?怎么了?听说晋王殿下喝醉酒在倚月楼小憩,结果被色胆包天的林二娘败了名节。

啧啧,当时那场景实在香艳,晋王殿下的衣裳都快被林二娘扒光了……这个林二娘也太不像话了吧?!可不是吗,大长公主怒着呢,正在里头教训那贱人。

咦,我怎么听说是晋王殿下醉酒在倚月楼把甄二娘的名节败了……嘘,乱说话是要被砍头的。

那人赶紧噤声。

屋里的华阳演完这场戏,故作气喘吁吁地走出秋香阁,看到围观的仆人,怒目圆瞪道:都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滚!一众人连忙散去。

稍后丘娘子来报,说晋王要回府了,华阳立马赶到倚月楼。

李珣已经换过一身衣袍,圆领窄袖,干练又爽利。

华阳站在门口看了会儿他,心情很是复杂。

李珣懒得理会她的微妙心思,开口问道:听说林二娘被阿姐教训了?华阳咬牙切齿道:那不要脸的贱人,枉我对她器重,却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自然要狠狠教训一顿了。

李珣勾起嘴角,眼底写满了揶揄,这个林二娘色胆包天,败了我的名节,自然饶不了她,阿姐且给我留着,日后我还得好好找她清算清算。

华阳忽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她虽不清楚林秋曼是怎么出现在倚月楼的,但撞见了李珣狼狈的样子,苦头肯定是少不了的。

我已经替五郎训过她了。

阿姐是打算包庇她吗?自然不是。

那改日还请阿姐把她交到我手里,让她领教一下晋王府的手段。

这也……不必了吧?如此不知廉耻之人,我没杀她就已经算仁慈了。

华阳:……不知道为什么,良心好痛!李珣没心情在这里继续逗留,自顾离开了倚月楼。

途中仆人看到他纷纷露出奇怪的目光,又惧又怕。

老陈受不了他们意味深长的窥探,皱眉道:华阳府管理混乱,狠该整顿一番。

李珣视若无睹,从明日开始,告病假不再去政事堂。

老陈吃了一惊,小心翼翼问:日后呢?李珣淡淡道:都不用去了。

老陈心肝儿狂颤,以他对自家郎君的了解,这就是要搞事情的征兆!如今甄二娘走了,李珣也走了,来参宴的客人没什么看头,陆续离开,华阳府的事情就这么传了出去。

不过是两个版本,一个是晋王醉酒败了甄二娘的名节,还有一个则是晋王醉酒被林二娘趁人之危失了节。

至于孰真孰假,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林秋曼回到朱家院后,莲心眼泪汪汪的替她消肿。

那巴掌实在扇得太狠,半边脸颊红肿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张氏瞧得心疼,斥责道:莲心这丫头是怎么服侍小娘子的,竟弄成了这般,若是让娘子知道,非得扒了你的皮!莲心不敢哭。

张氏掐了她一把,平日里叮嘱你谨慎再谨慎,那华阳府不比家里头,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你怎么就忘了?!林秋曼打断道:张妈妈不用骂了,这巴掌是我自己打的。

顿了顿,用贱兮兮的语气道,一个巴掌赚了一间商铺、一座民宅和两百两银子,不亏!张氏:???莲心:……林秋曼把华阳府里的事情粗粗讲了,听得张氏心急火燎,几乎跳脚道:小娘子你疯了,女子名节为重,怎能背那样的锅?!林秋曼不以为意,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林二娘的名声,我当初不就是为了名节投了湖吗?我的天爷,那不一样!小娘子败的可是晋王的名节,以他如今的权势,跟土皇帝差不多,晋王肯定是不会放过你的!听她这一说,林秋曼不由自主陷入了沉思。

张氏焦虑得打了莲心几下,怒骂道:你这死丫头,看你干的好事!莲心急哭了,林秋曼后知后觉道:我若不背这锅,华阳府能放过我吗?张氏:……林秋曼彻底躺平,大家一起发财难道不好吗?又道,平遥巷那边的铺子,一年三十五两银子的租子,还有一座一进的四合院,手续十日内给我办下来。

钱财来得这般容易,我为什么要拒绝?莲心幽幽道:小娘子钻钱眼儿里了。

林秋曼一脸严肃,我替姜氏写诉状好不容易赚了点钱,结果坐了回牢,这二百两银子是不用坐牢的。

莲心:……她默默地与张氏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总觉得自家小娘子越来越不对劲了。

在华阳府狠赚了一笔,晚上林秋曼睡得特别香甜。

第二天她起了个早,跟暴发户似的命张氏去醉霄楼买拼盘早食回来,有鱼羹、蒸饺、桂花糖糕、蟹壳黄、咸肉粥、甚至还有烧子鹅这类大菜,共计十八种。

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样样精致,色香味俱全。

林秋曼心满意足道:以后我要努力挣钱,这样咱们天天早上都吃这些!张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底下的家奴纷纷掩嘴偷笑。

林秋曼向来没有规矩,坐下道:来来来,大家一起来!张氏严肃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主子就是主子,哪能尊卑不分?林秋曼不想听她唠叨,敷衍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你说什么都行。

院里的仆人毕竟都是张氏在管理,林秋曼也不好下她的面子,随便她安排。

张氏知道自家主子的饮食喜好,把她爱吃的留下,其他的分给下人们。

莲心体贴服侍林秋曼用早食,她道:这么多吃不完的,你也吃。

小娘子先吃。

行行行,一起吃,你要实在讲规矩就站着,算是分了主仆。

莲心笑着点头。

在林秋曼跟暴发户似的胡吃海喝时,另一厢的李珣正在练剑。

今天虽然不用去政事堂,但他依然起了个早。

老陈站在院里服侍,自家郎君一身宽松的广袖纱衣,手中软剑如蛇吐信,银光乍起,时而如钩,时而气贯长虹。

剑术极其考验身体的柔韧性,软剑更甚。

然而李珣气定神闲,身姿轻快敏捷,如游龙穿梭,一套剑法练下来丝毫不受广袖纱衣的影响,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那场景甚是赏心悦目,飘逸潇洒,令人心境愉悦。

老陈赞道:郎君的剑法愈发精进了。

李珣把软剑抛给他,他麻利地接住,并呈上汗巾。

李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吩咐下去,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老陈应了声是,忍不住说道:郎君打算闭门多久?李珣歪着头望着即将升起的朝阳,圣上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见客。

那甄家……甄士怀服侍了三朝皇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可惜,好好的世家望族,竟被一妇人败了。

老陈没有说话。

李珣负手而立,后宅妇人之计,又蠢又毒,但愿圣上别太愚昧。

老陈担忧道:可是郎君的声誉毕竟被败了,要怎么洗干净?第37章 真假传闻 你倒是扒个侧妃的位分来呀……李珣并没回答这个问题, 自顾走了。

沐浴用完早食,他在书房里呆了半天,阅览的都是兵书, 包含了奇谋, 阵法,用兵之道。

中途休息时, 老陈送来茶汤, 李珣似想起了什么,冷不防道:陈叔有空时替我办件事。

郎君请讲。

你到京里最大的香粉铺给我弄一套女郎用的脂粉来。

???李珣严肃道:每一种香味都要。

老陈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李珣没有理会他,起身到角落里打开木箱,小心翼翼地翻找竹简,那些竹简又破又烂, 他却视如珍宝。

老陈憋着疑问出去了, 把房门关好后,他默默地望天, 总觉得自家郎君好像哪里不对劲。

仅仅午饭后, 老陈便把李珣的要求满足了,送来了五个精美的匣子,每个匣子上都有宝春斋的名号。

宝春斋是京城里最大的香粉铺, 专卖女郎用的脂粉, 有时甚至会进贡到宫里头。

当然,价格也高昂。

记得养母昭妃还在时, 妆奁里总会放着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李珣也曾见过,倒不会陌生。

老陈将其一一打开,说道:这些都是时下京城里最流行的脂粉,每一种香味都有。

李珣嗯了一声, 用检阅新兵的态度将精美小巧的盒盖打开,轻轻嗅了嗅,是淡淡的梨花香。

盒上盖子,继续打开下一个。

老陈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主子,明明憋了一肚子问号,却不敢发问,只在一旁杵着。

李珣嫌他碍事,偏过头问:还有其他事吗?老陈摇头,没有。

李珣做了个打发的动作。

老陈默默地走出书房,默默地关门,默默地望天。

显然李珣的耐性是极好的,五个匣子里放了七十多种脂粉,他硬是一个个打开来闻,最后总算找到了橙花香。

接连闻了数十种脂粉香,嗅觉都木了。

他缓了会儿才轻轻嗅了嗅,是熟悉的香味,不过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指尖沾染少许凝视,脑中不由自主想起昨日与林秋曼对峙时闻到的橙花香,若有若无,时而侵袭,时而消失,很有层次感。

那味道跟这个很像,但又不那么像。

他垂下眼睑轻轻嗅着,也不知是因为人,还是其他原因,这橙花香闻起来还真有些上头。

没过多时,外头忽然传来老陈的声音,郎君,御医章则昌来了。

李珣放下脂粉盒,淡淡道:跟他说我头疼得厉害,午休后再见。

老陈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李珣午休后才去见章御医,已经是下午申时。

他懒洋洋地坐在榻上,一身便服,手持念珠,看起来哪像有病的样子。

章御医跪地行礼,毕恭毕敬道:圣上听说殿下病了,特意派老臣来给殿下诊病,不知殿下哪里不舒服?李珣慢悠悠道:哪都不舒服。

老臣可否替殿下把把脉?可。

章御医麻利地打开药箱,取出手枕垫到李珣腕下,认真地把起脉来。

室内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老陈眼观鼻,鼻观心,暗搓搓地等着看章御医如何收场。

不料那是个老狐狸,把完李珣的脉,他仔细收起手枕,一本正经道:殿下患的是心病,老臣治不了。

李珣看着他饶有兴致问:章御医可知是什么心病?章御医捋了捋胡子,不知,不过圣上应该知道。

李珣掐念珠的动作稍作停留,你回去后又将如何禀复?自然是实话实说。

又道,圣上与殿下感情亲厚,唯有叔侄关系和睦,相辅相成,朝廷才能稳固。

你倒是个明白人。

这些年殿下为国务操劳,文武百官都看着的,殿下劳苦功高,无人能替,老臣自然希望殿下与圣上关系和睦,亲如父兄。

你且转告圣上,先帝的托孤血书还在晋王府供着。

老臣明白。

回去吧。

章御医告辞离去,老陈送他离开。

坐在榻上的李珣面色阴沉,掐念珠的手稍稍用力,那绳子竟在巧合之下崩断了。

他冷冷地看着骨碌碌滚动的珠子,心里头不知在想什么。

之后两天晋王在华阳府醉酒败了甄二娘名节的传闻在城里炸开了锅,同时还夹着林二娘趁晋王醉酒令其失节的传闻。

林秋曼本来就有话题度,再扯上晋王,那就更劲爆了。

一时间,整个汴阳城都在谈论此事。

周氏听到传闻,顿时心急如焚来朱家院。

外头闹得满城风雨,朱宅却宁静祥和。

林秋曼正同张氏等人打理菜园子,她把院子里的所有空地都开垦出来种上了菜。

听到仆人通报说主母来了,林秋曼放下工具,洗手去前厅。

周氏一见她便激动道: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跑去扒晋王的衣裳了?林秋曼默了默,阿娘认为那些传闻有几分真假?姑且不论真假,但也不会空穴来风,我就问你,你既然色胆包天敢去扒晋王的衣裳,怎么还被大长公主给逮住了?阿娘!你要是占了晋王的便宜给娘讨个侧妃回来也好啊,怎就还被当场捉住了呢,可把大郎给气坏了!林秋曼无语地翻小白眼儿,果然是亲娘!原本周氏在来朱家院的途中心急火燎,这会儿看到自家闺女好端端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但外头的传闻实在劲爆,她也忍不住生了八卦心,兴致勃勃问:给娘说说,华阳府的家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秋曼耐着性子把情况细说了一番,听得周氏一惊一乍,不可思议道:当真如此?林秋曼点头,一字不假。

她还以为自家亲娘会心疼她的不容易,结果那当家主母一拍大腿,忿忿不平道:傻!区区二百两银子和一破宅子就把你打发了,到底太天真!林秋曼:???周氏激动道:女儿家的名节这般重要,你替晋王背了锅,往后京城里还有哪家郎君敢娶你?林秋曼垂首不语。

周氏继续道:外头传得可难听了,风言风语的,说晋王醉酒被你扒得只剩下了裤-衩,哎哟喂,可羞死人了!听到这话,林秋曼被口水呛了一下,不要脸道:我也想把晋王扒得只剩下裤-衩,问题是他不让我扒呀。

周氏:……看着越长越歪的闺女,她的心里头愈发无语。

林秋曼好奇问道:那另一个版本又是怎么传的?周氏:那就更难听了,叔父酒后乱性霸占了侄儿未进门的妾,说得绘声绘色,实在不堪,皇室和晋王的颜面算是彻底丢光了。

林秋曼单手托腮,心寒道:甄家名门望族,却把甄二娘当成棋子牺牲,也实在太狠。

我听你大哥说,近两日晋王告了病假,都不去政事堂办公了。

他心里头惶惶,故让我来问问你实情,好早做打算。

甄家闹了这一出,朝堂局势肯定微妙,阿娘你回去把实情同他细说,让他口风严一点,明哲保身要紧。

那是自然,你大哥说皇室与晋王府的关系本就微妙,被这样一搞,怕是又要闹一场了,到时候苦的又是他们那群人。

阿娘且宽心,只要大哥清楚了实情的真相,就知道该如何应付了。

周氏点头,感慨道:这两年的京官儿委实不好做,一点风吹草动就搞得人心惶惶,想想当初的齐王案,连门儿都不敢出,生生在宅子里憋了好几个月。

林秋曼:起先我觉得,只要晋王能与皇室表面上维持和睦,应该就不会闹得太难看,可如今这情形,惹了一身骚,不知晋王府又要如何洗干净。

且看着吧。

母女闲话家常了阵儿,突听仆人来报,说晋王府那边来了人。

周氏顿时被吓着了,差点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林秋曼起身扶住她,问道:是谁来了?仆人回答:是陈管事。

林秋曼看向周氏,安抚道:阿娘莫怕,陈管事是个好说话的人,他亲自前来,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我去迎他进来。

说完便朝院子走去。

二娘。

嗯?林秋曼顿身看她。

周氏欲言又止,最后摆手道:你去吧。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周氏的心里头五味杂陈,总觉得自家闺女脱胎换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遇事老沉稳重,很有一派当家主母的风范。

她心里头既感到欣慰,同时又心酸,明明是娇养在后宅里的士族娘子,偏偏抛头露面,独自撑起了门户,实在不易。

稍后老陈被林秋曼请进前厅,她向他介绍道:这是我母亲周氏。

老陈朝周氏行了一礼,周氏回礼。

莲心奉上茶水,林秋曼问道:不知陈管事前来所为何事?老陈道:实不相瞒,近日闹得满城风雨,小娘子皆因我家郎君而受牵连,污了名誉。

我家郎君甚感惭愧,但此事一时半会儿是平不了的,郎君怕有不轨之人对小娘子不利,故遣老奴来与小娘子商议一番。

您请讲。

郎君给出三种方法,小娘子要么回林府避风头,要么王府派护卫到朱家院,要么……进晋王府。

一听到进晋王府,旁边的周氏心思活络了。

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扒晋王裤-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