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没有反驳, 只觉得头重得厉害。
李珣道:回了。
林秋曼嗯了一声,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
谁知没走几步,李珣忽然顿身, 她一不小心撞到他的背脊上, 鼻子撞得生疼。
李珣回头看她,吓坏了?林秋曼嘴硬道:没有。
停顿片刻, 吹了些河风, 怕是受了凉,不太舒服。
李珣冷嗤一声。
林秋曼绕开他自顾走了,不想多看他一眼。
结果当天傍晚她发起了高热,一个劲儿呓语不要杀我等语。
林清菊忙请来大夫看诊,大夫说受了凉, 服药养两天就无碍了。
林清菊这才放下心来。
次日上午, 李珣吃早食时老陈说道:到底是女郎家,老奴听说林二娘昨晚发起了高热, 一个劲呓语‘不要杀我’等语, 兴许被吓坏了。
李珣微微停顿,偏过头看他,病了?老陈点头, 郎君也太狠了些, 哪个女郎经得起这般血腥场面。
李珣挑眉不语,心里头到底还是过意不去, 放下筷子道:去瞧瞧。
林秋曼还在昏睡中,烧没有完全退下,但平稳了下来。
见到李珣前来,莲心忙行礼。
李珣径直朝厢房走去,谁知走到门口时忽然顿身, 心中有些挣扎,到底男女大防。
他在门口站了好半晌,最终还是进屋去了。
莲心正要上前,却被老陈制止。
老陈不动声色冲她做了个手势,莲心顿时明白了什么,同他退出院子。
林秋曼躺在床上,昏睡未醒。
李珣站在床沿看了会儿,犹豫了许久,才伸手摸她的额头,还有些烫。
这么不经吓。
李珣缓缓坐到床沿,昨儿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一下子就弱不禁风,他一时难以适应。
像是第一次见女人似的,他认真地打量起她来。
眼前的女郎万般娇弱,毫无生机,让人怜惜。
目光落到那张姣好的面庞上,纤长的睫毛,细致的眉眼,柔嫩光洁的肌肤,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绯色,叫人心生意动。
从来不知,女郎家竟能这般娇美诱人。
许是对方太过软弱可欺,李珣喉结滚动,可耻地生出了想侵犯她的心理。
这个女郎令他心动已久,如今静静地躺在这里,没有了往日的狡黠警惕,更没有与她对视的尴尬。
她看起来真的很诱人,让人情不自禁想亲近。
但礼教告诉他,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并且是极其可耻的。
两种思绪在脑中纠缠,最后被原始本能征服,伸手想去触碰她,却僵在半空中。
趁人之危委实无耻!李珣犹豫地缩回手,从小到大的礼教告诉他要端方雅正,更要自持抑制欲望。
垂下眼帘偷偷地瞥了她两眼,又暗搓搓地抱着侥幸心理,反正她是昏睡着的,偷偷亲一下也不知道。
就偷亲一下好了。
心里头揣着突破禁忌的奇妙心思,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心跳得有些厉害。
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忐忑,他附到她耳边轻声唤道:林二娘?林秋曼没有反应。
李珣心安理得地想着,反正她也不知道。
鼻息里闻到浅浅的脂粉香,他屏住呼吸克制着怦然心动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这是他第一次与女郎肌肤相亲。
也是他第一次突破礼教轻薄一个女郎。
极致柔情。
心里头藏了鬼,李珣以最快的速度抽身离开。
走了几步又顿身回望,躺在床上的人并没有反应。
他认真地观察了阵儿,最后脸不红气不喘地离开了,并无耻地想着,反正她又不知道。
出了院子,李珣克制着嘴角上扬的微妙心情。
老陈走上前来,说道:莲心说服两帖药静养几日便好了。
李珣嗯了一声,口是心非道:不中用的东西。
嘴上嫌弃,心底却生出几分难以察觉的怜爱。
下午林秋曼从昏睡中苏醒,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四肢酸软无力。
莲心高兴道:小娘子可算醒了!林秋曼发了阵儿呆,弱声问:我睡多久了?莲心:昏睡了一天。
顿了顿,上午晋王殿下来看过。
林秋曼沙哑道:我有些饿,想吃点粥。
莲心:奴婢这就去取。
一小半碗香浓米粥端来,林秋曼没吃几口就咽不下了,只觉得喉头仿佛还压着血腥气息,她口无遮拦道:李珣那王八羔子,坑死人不偿命!莲心:……林秋曼啐骂道:我不停地做噩梦,全都是滚到地上的脑袋,还有李珣提着刀追着我砍,一脸血跟死变态一样。
莲心憋了阵儿才提醒道:小娘子慎言,殿下的名讳是不能乱讲的。
林秋曼这才回过神儿,恍恍惚惚的,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
隔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问:他来瞧过我了?莲心点头。
林秋曼鄙夷道:把我吓成这般,还算有点良心。
停顿片刻,嘴硬道,他以为这样就能震住我吗,肤浅!莲心劝道:小娘子如今还在病中,可千万莫要动怒伤身。
林秋曼愤愤道:明天我林二娘又是一条好汉!莲心掩嘴笑起来,看样子已经无大碍了。
休养了两天,林秋曼又原地满血复活。
如今这里的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她憋不住去问那尊大佛什么时候才挪回京。
李珣拿着书籍打量她,想到那天自己的无耻行径,回避她的视线道:我的钱还没讨完。
林秋曼:……李珣:等朝廷的人到了再说。
林秋曼忍不住问:倘若殿下一直凑不够修河堤的钱呢?李珣板脸道:你这话我不爱听。
林秋曼嫌他的效率太慢了,出主意道:晋王府家大业大,捐些善银修河堤建民生是好事,殿下何不在功绩碑上做文章?李珣挑眉不语。
林秋曼:奴倒有个法子,把功绩碑做成排面,以殿下为首,让那些乡绅都以把名字刻录在上面为荣。
不仅吉州如此,京城里头也可以大势宣扬一番。
华阳府那里也能讨笔钱来,有殿下和大长公主做排面,那块功绩碑就不是一般的功绩碑了。
它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尊荣,只要让人们产生把名字刻上去就是光宗耀祖的心理,这钱就筹得容易。
听了这番话,李珣的心思活络了,若有所思道:此计甚妙。
林秋曼:那奴能早些回京吗?李珣抚掌露出酒窝,点头道:可。
没隔几日,一行人动身回京,秦家人送他们离城。
不少百姓得知消息前来送行,纷纷跪地呼千岁等语。
李珣颇为感触,说道:渭城遭此一难,往后三年赋税减免,待河堤重修,定能重振家园。
听到三年赋税减免,众人无不高兴。
临别前李珣又仔细交代了一番,秦秉南一一应承。
林清菊紧握住林秋曼的手,依依不舍道:你与晋王同路,一定要慎言,切莫口无遮拦,知道吗?林秋曼点头,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林清菊被逗笑了,这回秦家也算是因祸得福,待河堤修缮完工,我们就有机会回京团聚了。
林秋曼:我等着你回来。
又道,乔儿过来。
秦乔温顺地走上前,林秋曼一本正经道:我阿姐就交给你照料了,你可要乖乖听话,切莫惹她生气,知道吗?秦乔:姨母放心,乔儿定不负姨母所托。
林秋曼拍拍他的脑袋,笑眯眯道:小大人,日后回京了姨母带你去醉霄楼吃好吃的。
秦乔也笑道:姨母一言为定。
二人拉钩为定。
不远处的李珣瞥了一眼,露出不屑的表情。
幼稚。
回京的路上顺遂通畅,倒也没有其他事情发生,不做多叙。
林秋曼一到京就直奔林府报平安,周氏见她好模好样的,激动得热泪盈眶。
今天恰好沐休,林文德也在家中,听到她回来了,匆匆过来探望。
林秋曼高兴道:待宁江河堤修缮完工,阿姐他们一家人也有机会回京了,晋王亲口许诺调姐夫回京,给五品!周氏笑得合不拢嘴,林文德半信半疑道:当真?林秋曼点头,自然是真的。
当即把渭城的情形粗略讲了一番,听得众人心神澎湃。
林文德点评道:杀得好,该杀!周氏:你一个女郎家,竟去公堂上看杀头,胆子也真大。
林秋曼膨胀道:我还做了回主簿的差事,做口供记录,不过那堂审都是做做样子,早就已经审过了,贪官是杀给老百姓看的。
林文德庆幸道:还好你们姐妹二人运气好,一路有晋王护佑,我与阿娘日日担忧,头发都愁白了不少。
林秋曼:现在也算雨过天晴了。
周氏:如此说来,大娘一家也算因祸得福。
林文德:日后他们调回京,咱们聚起来也要方便些。
周氏感慨道:四郎总算熬出头了,当初看中他状元出身,哪曾想仕途不顺,苦熬了这么些年才得见天光。
又道,这次可多亏了二娘你帮衬,要不然大娘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林秋曼嘚瑟道:阿娘你快夸夸我,我是不是很厉害?周氏笑盈盈道:你呀你,别闯祸就已经不错了。
林文德也笑道:二娘确实跟以前大不一样,委实了不起,当得起男儿。
这彩虹屁很是受用,林秋曼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与此同时,晋王府里寂静安宁。
李珣换下一身便服,站在廊下逗弄笼子里的金丝雀。
那鸟儿很是乖觉,鹅黄的腹部,蓬松的羽毛,娇养得滚圆。
瞅着那可爱的雀儿,他的脑中冷不防冒出来一个荒唐的念头,什么时候把林二娘捉来关进笼子里娇养着供他一人独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