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七章

2025-03-22 08:26:17

左大夫, 他怎么样?江清波看向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又看向被血染红的衣裳。

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目露忧色地望向大夫。

情况不大好。

左大夫花白的眉毛皱起, 神色越来越严肃。

中毒深,外伤也重。

有个好身体也不是这样折腾法。

要不是遇到我,这会都该去见阎王了。

左伯伯别动气。

他还在昏迷, 您老说再多他也听不见呀。

江清波摸了摸鼻子, 露出个笑。

要不等他醒了, 您老慢慢数落?……左大夫瞪她一眼, 冷冷开口。

老夫已经施针展示压制住毒性, 待我回去换个方子, 过几天就能清除余毒。

左伯伯辛苦了。

他的外伤很重。

要好好休养,莫落下病根。

左大夫顿了一下, 又道。

忌房事。

……她脸上写着禽兽二字吗?江清波转头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唇角扯了扯。

陆明洲都丢了半条命了。

她是有多丧心病狂才会对他下手。

再说了, 她又没又特殊癖好!我明天再来施针,你好好照顾他。

左大夫说着起身,拔下陆明洲身上的银针插进布包里,合上医箱准备离开。

左伯伯隐着些,对外若有人问起, 您就说是我病了。

老头子知道轻重。

绿衣送一送左伯伯。

朝门外的绿衣招招手。

江清波转身拿起一旁的大氅递过去。

左大夫头发花白。

早年因为冤案入狱受刑伤了根本,每到寒冬身子总有些不爽利,且年纪又大了。

她很不忍深夜还打扰老人家休息, 尤其是大雪天。

但陆明洲的伤实在太重,没他不行。

她顿了一下, 又耐心交代。

雪大路滑。

您老人家慢一点。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唠唠叼叼, 烦死了。

当初我怎么就选了你这丫头养老。

左大夫嘴上骂骂咧咧, 眼底却带着笑意。

属实的口嫌体直。

江清波扯了扯唇角, 只当做没有听到。

老小孩,说的就是左大夫了!江清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笑着摇了摇头。

回头看见绿松抱着血衣离开,连忙将人叫住。

照例拿到厨房烧了,别让人知道。

奴婢明白。

再去厨房端一碗温水给姑爷。

江清波看着陆明洲干裂的唇瓣说道。

奴婢这就去。

江清波替陆明洲掖了掖被角,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

偏头看向昏迷的陆明洲,眉梢微微皱起。

男人去趟江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这都三天了还没有醒来。

是的,三天前的深夜,男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寝房外的小厅里。

吓得她手中的神仙醉都掉了。

江清波忙不迭跑上前。

又看向握着匕首,摆开姿势的绿松。

你们……怎么回事?我——绿松忙收起匕首。

张嘴解释却没有发出声音。

连忙解了自己的哑穴。

不是奴婢。

刚才有人翻窗进来。

奴婢以为是贼人,想要打一顿抓起来。

刚动手就被点了哑穴。

然后姑爷就自己倒了——别说了,快去把左大夫叫来。

江清波蹲下身查探伤势,陆明洲双唇发紫,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

身上的血不要钱地往外冒。

指腹贴着脉搏感受到微弱的跳动,她才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人还活着。

她站起身正要叫人来将陆明洲搬到床上。

衣袖被人拉住。

回头看向突然睁开眼的男人。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府里不安全,别让人知道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放心。

脚步声将江清波从三天前的惊吓中拉回现实。

她起身让出床边的位置。

给陆明洲喂点水,慢一点。

她说完却不见绿松动作,江清波偏头看她。

你愣着干什么呢?姑爷不喜欢别人碰他。

为了奴婢这一条鲜活的小命,这水还是您喂吧。

绿松垮下脸,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陆明洲,把碗放进江清波手里,转身跑了。

……江清波翻了个白眼。

喂水而已,至于吗?绿松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

她看向床上的陆明洲。

男人这次的伤势真的凶险,若是再晚一个时辰,毒素攻心,神仙都难救。

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虽然她很想做一名寡妇继承陆明洲的遗产,但并不是男人伤重惨死在她的寝房。

想到那种可能,江清波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这让她夜里如何好意思梦见年轻的俏郎君?江清波坐回凳子上,拿起勺子沾了水,轻轻打湿男人干裂的薄唇,随后一点点慢慢喂进嘴里。

半勺水喝了一半,从唇角处流出一半。

江清波用绣帕擦拭即时,没有打湿枕头。

不多会,一碗水去了一半。

江清波放下碗。

把湿掉的绣帕扔到的桌上。

回过身对上一双幽暗的双眸。

她惊诧地瞪大眼,小跑到床边。

你终于醒了。

陆明洲的目光盯江清波好一会,渐渐才回了神。

张嘴说了一句话。

只是他的声音嘶哑,吐字不清。

江清波越听眉梢皱得越紧,在脑海里来回地想,愣是没有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先等等。

江清波走到妆奁边拿出个白色瓷瓶,摸出个药丸塞进男人的嘴里。

又把剩下的半碗水送到唇边。

有没有人知道我回来?陆明洲喝完水立刻开口。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嘶哑。

好在这次江清波听清了。

放下碗,给了男人一个安心的眼神。

放心,都交代下去了。

绿衣她们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信得过。

不会有人知道你现在就在秋水苑。

陆明洲点点头。

我身上的毒——压制住了。

左大夫说明天再来施针,过几天就能清除余毒。

江清波打断他的话。

就是外伤很重,需要好好休养。

他——放心,左大夫从我五岁起就来身边。

信得过。

江清波看他神情就明白了要问什么,不等他说完就开口解释。

陆明洲闭上嘴,盯着江清波唇角扬起。

做的很好。

你到底怎么回事?搞成这副样子回来。

江清波打量他苍白的脸。

皱起眉,问出心中的疑惑。

遇上一群老鼠。

一群老鼠就把你搞成这个样子?江清波挑起眉。

进入拱卫司的男人不是都很能打吗?让夫人失望了。

陆明洲失笑。

好在那一群恶鼠都被我杀了,一刀一颗头,上千颗头堆在一起有小山坡那么高。

鲜红的血——陆九呢?江清波不想听男人说细节吓人,直接转了话题。

她眼底滑过疑惑,陆明洲伤成这样了,陆九还能活着吗?他们带着犯人走了另外一条道。

老鼠都在我这边,他们应该没事。

你一个人对付那群老鼠?江清波惊呼出声。

不然?让老鼠帮你夫君?……江清波露出个不失礼貌的笑。

她错了,能统领拱卫司的男人果然很强!看到男人挣扎着要起身,连忙上前将人按住。

你得伤重,别乱动。

需要什么说出来,我帮你。

我想如厕。

我帮——嗯?好一会,江清波才反应过来陆明洲说了什么。

脸上的笑容僵住。

垂下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事,她帮不了!一只缠着纱布的手伸到眼前。

江清波眨眨眼,茫然看向陆明洲。

干什么?拉为夫一把。

江清波扶着人坐起身。

正想让开,那缠着纱布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懵了一瞬,看看左肩的大手,又抬头茫然看向男人。

啥意思,不是要如厕?我伤重,夫人不会让为夫自己去吧?要不我叫两人——江清波被男人的目光盯着,后面的话渐渐消音。

该死,陆明洲是个事精。

不就是扶着去如厕,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清波没有多想,点头同意了。

走吧。

站在红木便桶前。

江清波抬起头盯着房梁。

屏住呼吸,心里不停的碎碎念。

搞快点,搞快点。

夫人不替为夫解裤子,怎么如厕?解裤子这种事情也要我来?江清波瞪大眼。

随后看到男人举了举被缠着如同白茧的双手。

长长叹口气。

帮男人解了裤带,偏头过去才替他拿下裤子。

你快点。

帮忙再扶一下。

陆明洲又说。

???我扶着的啊。

男人把整个重量压在她肩上,腰都要给压弯了。

是让你扶一下。

什么我扶一下?江清波茫然眨眨眼,回头看向陆明洲,顺着他的目光往下……呆愣一秒,猛地抬起头。

红霞从脸上爬到耳朵尖。

扶扶扶……不不不,江清波猛地摇头。

一定是她听错了。

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陆明洲不可能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

嗯,扶一下。

陆明洲看她害羞的样子,险些笑出声。

不小心扯动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强忍着笑意。

对上江清波看过来的目光,肯定地点头。

就是你想的那样。

……王八蛋陆明洲,你不要脸!不要脸!脸!为夫快忍不住了。

若是夫人不愿意,一会只能帮忙换一换裤子,顺便再擦擦身。

???所以不管怎么样,最后她都免不了和‘扶一把’见面?让她的眼睛和手纯洁的度过新年就这么难吗?夫人?扶扶扶,别催了。

江清波盯着房梁回答道。

扶一把和擦身换裤子。

她选择前者。

不就是一会的工夫。

她闭了闭眼,握成拳的双手松开。

咬着牙,伸过一只手去,刚伸到一半顿住,等了一会又往前一点点。

夫人若是在磨蹭。

就没得选择了。

……催你个头啊。

江清波瞪了眼陆明洲。

知不知道她心里承受着怎么样的压力?以为是扶一根甘蔗那么简单吗?她被催得有些烦躁。

冷哼一声。

陆明洲都没有羞耻心,她羞什么。

深吸一口气,心一横那只手直接往前伸。

然后扑了个空!???扶扶扶一把呢?夫人再往前一点点。

往下一点。

再往左一点。

嗯,对了!江清波整个人被煮熟了。

耳朵尖不受控得红了。

努力屏蔽所有感官。

脑袋努力往上抬了抬。

脑海里努力回想最爱吃的菜。

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清蒸八宝猪……夫人在净房念吃食是不是不太好。

闭嘴,不准影响我。

江清波恶声恶气怼他。

脑海继续回想着其他菜。

我也不想影响夫人,但……为夫好了。

你还要扶到什么时候?……???你大爷陆明洲。

好了你不说。

江清波猛然收回头,狠狠瞪向笑得肆无忌惮的男人。

提裤子,系上腰带。

一气呵成支撑着男人回到床边。

木着脸走到铜盆前,不停搓洗双手。

背对着男人,脸上的平静消散,噘着嘴。

心里疯狂尖叫。

呜呜呜,她的手再也回不去了!我们是夫妻,夫人不必如此害羞。

陆明洲看向她的后背,不由得失笑。

你现在不许说话。

陆明洲一说话,她的脑海里就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右手刚才的经历。

江清波摇了摇头。

不能想了,再想下去连脑子都要变颜色了。

深吸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

转身不期然对上陆明洲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眼。

遗忘的场景再次出现在脑海。

热气蹭蹭上涌,一直漫延到耳朵尖。

你别看我了。

江清波哀嚎一声,捂住双眼。

她尴尬的要冒烟了。

夫人,我们是夫妻。

江清波抿唇不说话。

夫妻也没有做到这个地步吧。

再说他们还没有洞房花烛,还不算夫妻。

寝房响起无奈的笑声。

片刻身上的那道目光终于移开。

她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一点都不想和陆明洲单独相处。

我去厨房看看你的药。

小姐,姑爷的药好了。

江清波的话音刚落,绿松端着药碗走进寝房。

她恼怒瞪了眼对方。

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是私人空间,这些丫头怎么就不能心有灵犀,感受一下她尴尬的处境?怎么了,奴婢来得不是时候?绿松被瞪得莫名其妙,茫然盯着江清波。

……闭上嘴,我们还是亲主仆!陆明洲被两人逗得笑出了声。

绿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把托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抱歉小姐。

奴婢这就去盯着姑爷的吃食。

别——走!江清波刚开口要留住人,绿松已经如风一样离开寝房。

收回伸出的手,无奈扶额。

这丫头真的没眼力劲。

没看到她尴尬地想钻地洞?就不能站在一旁缓和一下气氛?她看向桌上的药碗。

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笑着端起药碗走到床边。

对上陆明洲深邃的双眸,唇角僵了僵。

努力板起脸,拿起勺子吹了吹冒着白烟的药汁。

夫君喝药。

陆明洲喝了一口,五官险些皱成一团。

江清波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刚才的尴尬气氛,顿时消散大半。

随即又舀了一勺递过去。

夫君乘热喝。

陆明洲抿着唇,双眼如一潭死水。

苦。

良药苦口。

陆明洲无视抵在唇边的药。

苦。

……大爷,你为什么这么难伺候。

江清波深吸一口气,强制按耐住双手的痒意。

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陆明洲现在是伤残人士,需要照顾的伤残人士。

起身拿过小几上的蜜饯罐子放在床头边。

僵硬的挤出个微笑。

夫君现在可以了吗?行吧。

陆明洲喝一碗药,吃掉她三分之一的蜜饯。

江清波悄悄打量男人咀嚼的嘴。

牙不酸吗?蜜饯不错,下次多备一些。

陆明洲说。

……堂堂统领拱卫司的大男人,居然怕苦。

江清波瞥了眼还在吃的男人。

这消息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江清波把药碗放到桌上。

尴尬的气氛没了,她也懒得躲出去。

伸了个懒腰坐到床边,抬手又给男人塞了颗蜜饯。

我想洗澡。

……你的伤不能沾水。

帮为夫擦一擦总可以吧?陆明洲撩起眼皮看像江清波。

……她怎么就嫁了个事精。

我回来时为了引开那些老鼠,一直在野外与他们周旋。

踩过泥塘,睡过蛇爬过的山洞。

连夜趟过一条小河沟。

上百只□□与我擦身而过。

衣服上都是它们的黏唔——我给你擦。

江清波拿起一颗蜜饯塞进男人嘴里,咬牙切齿地说道。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双眼无神的盯着男人。

嫁给事精不可怕,怕的是事精不仅吃药怕苦,还深度洁癖。

身体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洗澡。

把被褥也换一下。

……好。

呵,不就是擦身么。

手已经不纯洁了。

眼睛牺牲一下又有什么关系!然而事实证明关系很大。

眼睛让她的脑子里的画面更丰富了!救命!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