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当口京都发生了一件令人惊掉下巴的大事。
鲁王勾结齐王之子被废下狱。
众人都觉得鲁王的脑子有毛病, 王爷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勾搭齐王之子,那可是太上皇最痛恨的人。
江清波也想不通。
鲁王亲爹是太上皇, 如今靠抓阄上位的第三位皇帝眼看就要被练废了。
这位鲁王没准还有机会过一把皇帝瘾,为啥要想不开勾搭齐王之子。
她想起之前陆明洲的伤势。
又是中毒,又是外伤。
八成就是鲁王怕事发, 所以半路截杀。
难怪男人回来养伤都要悄悄地, 还要她注意外面的动静。
上次鲁王府被盗, 府兵们四处找人, 怕也是为了防范身受重伤的陆明洲回京, 想要暗中将人直接解决。
鲁王, 好狠的心思!小姐,奴婢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绿衣说。
江清波回神, 侧耳倾听, 果然听到细微的啼哭声。
的确是有人哭。
马上要过年了,谁这会哭啊?绿衣面露不满。
江清波环顾花园,发现哭声是从前方的假山传来。
带着人刚刚走近,里面的哭声忽然停了。
一道粉色的倩影从假山的洞里钻出来。
三……三婶婶。
你们怎么在这里?单漪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僵着脸挤出个笑容来。
你……出了什么事?江清波看她红红的眼眶, 下意识问出口。
没事,三婶婶多虑了。
单漪垂下头。
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清波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一道粉色的残影从身旁跑过。
没多会, 那道身影就消失在前方。
无语地扯了扯唇角,这欲盖弥彰的行为, 没事就怪了!二房最近又开始折腾了?江清波看向绿衣。
没有, 最近侯府各房都挺平静的。
那单漪哭什么?奴婢也不知呢!江清波看向单漪离去的方向, 眉梢不由得皱起。
单家也在京都吧, 她过年也不回去?鬼知道二房又在打什么主意。
绿衣撇嘴。
雪大了,小姐我们先回去吧。
绿梅上前两步,撑起油纸伞。
江清波也感受到风越来越大,勾起颊边的发丝压在耳后,抱着暖手炉往回走。
秋水苑一反出门前的热闹,变得非常安静。
院子里扫雪的丫头动作轻手轻脚,似乎怕惊动什么。
陆明洲回来了?江清波询问迎上来的绿松。
姑爷回来好一会了,该是在浴房沐浴。
他吃饭了没?绿松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连声音都弱了几分。
今天姑爷回来时气势太吓人。
奴婢们没敢上前询问。
瞧瞧你们这出息。
江清波指头戳了戳绿松的脑门。
让小厨房下碗臊子面。
奴婢这就去。
江清波看着像风一样跑走的绿松,悠悠叹口气。
陆明洲哪里吓人了?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有什么不同?奴婢先去忙了,不打扰小姐和姑爷亲亲我我了。
奴婢先去忙了,不打扰小姐和姑爷单独相处。
绿衣绿梅同时出声。
两人对视一样,也不等江清波出声,转身就跑进小厨房。
……陆明洲真的有那么可怕?不就是陪她进个门,好像是要去赴死一样。
绿梅绿衣and绿松:您对姑爷的气场一无所知。
比起面对姑爷,她们更宁愿赴死。
江清波想不通,摇摇头走进寝房。
这才过了七天,陆明洲怎么又回来了?恰好男人穿着里衣从浴房走出来。
出去散步了?陆明洲先开了口。
吃太撑,出去走两步。
江清波露出微笑。
吃饭了没?还没。
我已经交代了小厨房做臊子面,天气冷,吃口热乎的汤面暖和。
江清波走近几步,将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绿松她们说您今天气势过于英武,令人不敢靠近。
妾身瞧着——气势强不强不知道,但夫君好像瘦了些。
一会可要多吃些。
还是夫人观察入微。
陆明洲摸摸脸,失笑摇头。
对了——江清波从袖袋里摸出一把钥匙。
赏赐的物件已经放进私库了,钥匙还你。
你收着吧。
陆明洲看都没看钥匙,拿起外袍穿上。
这……夫君这是你私库的钥匙。
江清波怔住。
虽然陆明洲的私库里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都是御赐之物,精美漂亮,但不能拿出去兑换。
不过他们这样的门第,哪家的男女主子不是各自有一个私库?就算二房那对出了名的老夫老妻,陆明钧也有自己的私库,拥有自己的私房钱。
财务极其自由。
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望夫人不要嫌弃,没事的时候帮忙打理打理。
真的给我?江清波盯着手中的钥匙,不确定地又问一次。
真的。
陆明洲的私库的确没什么东西。
江清波想想也不觉有什么,把钥匙又放回袖袋。
上前一步,踮着脚尖替男人扣上衣襟盘扣。
马上过年了,给你做了几套新衣放在衣柜里。
要不给你装进包袱带去拱卫司,等过年那天穿上。
不用。
陆明洲偏头看向另外一边,屏住呼吸,努力控制住那股甜丝丝的暖香钻进鼻腔。
不用?江清波扣好扣子,退后两步抬头看向陆明洲。
外祖母说过年就要穿新衣服,这是习俗。
没娶你前,没人跟我说有这种习俗。
……陆明洲在侯府到底有多不受重视?江清波在心里替他鞠了一把同情泪。
又见男人坚持,也不在劝。
反正衣服在衣柜,他想穿自己可以拿。
她回头看到绿松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走过去接过托盘。
夫君吃面了。
过了五天,陆明洲又回来了。
江清波只当要过年了陆明洲才开始回家勤奋打卡。
经历过男人养伤。
她已经习惯床上多一个人。
也没有多排斥,只当晚上多了个暖床的,别说挺暖和。
过年那日清晨。
江清波被人从睡梦中摇醒,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闭着眼开口。
怎么了?衣柜里有五套新衣,穿哪一套好?陆明洲问。
???男人还是个选择困难症患者?闭着眼想也没想开口。
蓝色,衬你。
好。
陆明洲换上蓝色衣袍,瞧了瞧也觉不错。
今晚我会回家吃晚饭。
话落不见人回应,回头发现江清波已经躺回床上睡着了。
陆明洲失笑摇头。
灭了烛火,拿起长刀出了门。
江清波醒来已经中午,早忘了早上发生的事情。
今日过年,各房要去明镜堂吃年夜饭。
她到时,各房已经到齐。
不知道聊了什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三弟妹来得这么晚?单慧君看到江清波进门立刻投去关心的眼神,偏头朝她后面看去,放大声音问道。
三弟还没回来?可能拱卫司今天比较忙。
江清波莫名其妙看她。
之前他没回来,你不也吃得下饭?……江清波说话果然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单慧君脸上的笑容僵住,片刻恢复如常。
这好歹是年夜饭,一家人团团圆圆才好嘛。
他一个人不回来……是不是不把我们当家人?我听说夫君去年年末在宫里过的,前年在拱卫司,大前年……江清波坐到单慧君的对面,抿了口茶。
是不是不把你们当家人,二嫂之前没亲自问过?……这张嘴真是令人厌恶。
单慧君捏紧绣帕,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失态。
深吸两口气,压下心中的火。
从前三弟的确忙。
可今年是三弟妹嫁过来第一年,三弟怎么说都该回家陪着一起过年。
有公爹婆母,还有大嫂二嫂……侄子侄媳陪着一起过年,我觉得没差。
我们怎么能和三弟比呢?单慧君得意一笑。
三弟妹还是要多多关心三弟才好。
起码让三弟常常回家……江清波听出来了,单慧君嘲讽她不得丈夫喜爱,被冷落。
她不是很理解地瞥对方一眼。
她有钱有闲,陆明洲的产业现在还捏在她手里,有没有男人有什么关系?我的——二嫂有时间多关心关心自己。
低沉的男生打断江清波的话。
她转头果然看见陆明洲走进花厅,等到男人在身旁坐下,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回头对单慧君露出灿烂的笑容。
二嫂,我夫君回来了。
……回来就好,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侯爷转头看向身旁的丫头。
上菜。
丫鬟退下。
不多会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长桌。
过年是喜庆日子,梁宜静也不再站在一旁布菜,坐到了陆子宁身旁与大家一起吃饭。
陆明辰小朋友一早盯上了盘子里的乳鸽。
刚伸筷子,另一双筷子更快一步夹走了。
怒气冲冲抬头,猛然怔住。
对上陆明洲冰冷的眸光,脸色一白。
怒火就像气球,泄的干干净净。
看到那乳鸽最后落到江清波碗中,气的嘟起嘴。
其他人看到陆明洲夹菜的动作,神情各异。
侯爷眼底浮现欣慰。
侯夫人等人为江清波高兴。
二房等人撇嘴、嘲讽,要么就是如梁宜静一般垂着头当做没看见。
江清波看看自己的碗里的乳鸽,又看看敢怒不敢言的陆明辰,高兴的咬了一口。
这抢来的乳鸽就是好吃。
陆明辰气红了眼,转头可怜巴巴看向武安侯。
张嘴正要说话,被亲娘温静塞了一嘴青菜。
好好吃饭。
听你娘的话。
武安侯附和道。
陆明辰:……受伤的人为什么总是他?小插曲让饭桌上的氛围热络不少。
江清波看着陆明辰小朋友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高兴地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丫鬟们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
武安侯的目光扫过下方其他人,率先站起身离开。
明均,明洲还有子宁跟我来一趟。
陆明钧带着陆子宁立刻跟上去。
陆明洲手拿长刀缀在最后面。
男人们一走,屋里的女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的趣事。
江清波听得直打哈欠。
今晚还要守岁,这样坐下去还不得原地睡过去?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一直坐着聊天也无聊,我们不如玩马吊牌?温静和裴淑娴对视一眼,三人一拍即合。
江清波看向独自喝茶的单慧君。
三缺一,二嫂和侄媳谁来?单慧君放下茶杯没有说话。
二嫂不会是怕了吧?怕你?单慧君冷哼。
来。
四人坐到四方桌。
江清波运气不错,前三局都赢了。
其他人也轮着赢了一两次。
只有单慧君一人一直输。
后来陆子宁和陆明钧回来了。
站在单慧君后面指导。
拍桌上的战局立刻变了。
单慧君开始赢,其他人轮着输。
不多会,武安侯也回来了。
温静后方有了人,局势再次变化。
起初是裴淑娴和江清波轮流输。
前者运气不错,每次摸的牌都很好。
最后只有江清波一直输。
江清波打马吊属于人菜瘾大,今晚运气也不好,摸的牌乱七八糟。
新的一轮牌局,她看着手上的牌直接叹气。
这把又要完。
余光恰好瞥见陆明洲回来,欢喜的招手。
夫君快来,他们联手想要掏光我们的钱袋子 。
陆明洲挑了挑眉稍,走到江清波身后拉了一张凳子坐下。
扫了一眼牌,打这张。
确定?江清波盯着牌面,头也不回开口。
夫君,再输一把你下个月就没银子花了。
不会输。
行吧,听你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话,却不知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武安侯不动声色撇了眼,唇角越来越翘。
一把结束,江清波果然赢了。
有了陆明洲之后,运气之神似乎终于看到了她。
后面基本没输过。
江清波望着拍桌上的赢的银子,笑弯了眼。
不打了,不打了。
我也不打了。
裴淑娴和温静接连开口。
我才刚开始赢,你们就要走。
不公平吧。
江清波刚赢了几局,兴致正高。
刚才我输了那么多钱都没有跑。
什么刚赢,你们夫妻联手差点把我体己钱都掏光了。
温静说。
我可还要给莹姐儿攒嫁妆,三弟妹行行好,手下留情。
说话间,外面的更声响起。
看看这都子时了,你还说赢了一会。
快歇一会,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温静说着起身向站在门口的丫鬟做了个手势。
没多会,丫鬟端着五颜六色的汤圆上桌。
江清波正好饿了,给自己盛了一碗。
正准备吃被一只大手抢走。
江清波看向抢碗的陆明洲。
看在他帮自己赢钱份上,大方的没计较。
从善如流拿过空碗给自己盛了一碗。
不甜不腻,明镜堂的甜点做得真不错。
趁着大家都在,为父宣布一件事。
武安侯放下碗。
众人停下动作,放下碗,看向上首。
世子位空悬多年。
如今为父已经有了人选。
单慧君唇角扬起,眉眼间带着得意之色。
江清波嫁进武安侯府已有一年,对武安侯中意的世子人选早看出了端倪。
看看二房那般欺压大房,做的事情如此令人心寒,依然管着侯府的中馈就能窥探一二分。
给陆明洲舀了一勺汤圆,安慰地拍拍男人的肩膀。
我相信明洲日后能如为父一般,肩负起武安侯府的责任。
节哀。
江清波下意识安慰。
说完才反应过来,武安侯说的是陆明洲。
花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轻了。
感受到数道目光射过来,她默默地低着头吃汤圆。
完犊子,一不小心仇恨值拉满了!陆明洲捏了捏眉心,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封世子的折子为父已经递上去了。
侯府的中馈,以后都交给明洲媳妇打理。
武安侯撇了眼明洲媳妇,扯了扯唇角。
明洲媳妇节哀。
江清波:……忘记它,谢谢!打更声二次响起。
武安侯挥了挥手。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回去休息会。
明早祭祖,还有的忙。
一行人离开明镜堂。
单慧君看着远去的江清波,恨得把绣帕揉成了咸菜。
回清风苑的路上,二房的人个个冷着脸,均没有说话。
沉默一直持续到清风苑门口。
梁宜静垂着头,扯了扯陆子宁的衣袖。
后者好一会反应过来.爹娘,我和宜静先回去了。
赶紧滚。
单慧君说。
陆子宁和梁宜静大气不敢出,转身飞快地溜走了。
单慧君冷哼一声,回了清风苑,抬手砸了桌上的茶盏。
满腔的不甘和恼意。
凭什么?大哥去了,世子位难道不该轮到我们二房?凭什么让陆明洲当世子。
寝房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单慧君偏头看向沉默的陆明钧,气不打一处来。
世子之位都给陆明洲了,你还这样端着?父亲下的决定,我能怎么办?你可以去找公爹,让他改变主意。
单慧君拔高声音。
父亲做的决定没人难改。
陆明钧平静的说。
那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单慧君一脚踢倒凳子。
我不甘心……不甘心。
小声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满意父亲的决定?世子位都没了,我害怕什么?还装什么?单慧君大吼道。
你——陆明钧起身,看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里?我今晚在书房休息,你什么时候冷静了,我什么时候回来。
陆明——不等单慧君说完,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她气得大口喘气,转身又踹到另一只凳子。
站在门外的丫鬟垂着头,努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陆明钧到了书房没有点灯,坐在书桌后。
黑暗中那张毫无情绪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愤怒,一拳狠狠砸在桌上。
他也不甘心,不甘这么多年隐忍前功尽弃。
他起身从身后的多宝架取下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月光打在玉面上露出龙形图案。
陆明钧的指腹轻轻摩挲玉佩,双眼阴鸷盯着虚空。
父亲,这是你逼我的……!作者有话说:今天去医院回来晚了,字数控制不住就写晚了。
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