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何事?陆明洲天色大亮才骑马到达拱卫司大门, 还未走近便看到下属刘杨在门口徘徊,对方看到他立刻小跑迎上来。
大人,昨晚抓的犯人刚刚被郁大人截走了。
刘杨着急地说。
他最近查什么案子?陆明洲下了马, 把缰绳交给一旁的陆九。
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最近右卫那边神神秘秘,属下探听不到任何消息。
陆明洲的眉梢微不可察皱了一下。
穿过拱门,进了左卫的院子。
他抬头便看到了坐在大厅的郁佟, 跷着二郎腿, 手中端着茶盏品茗。
哟, 陆大人终于来了。
郁佟放下茶盏, 饶有兴致打量陆明洲, 露出玩味的笑容。
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陆大人来的这么晚, 是舍不得我那绝色嫂子吧。
你过界了。
哟,说一句话绝色嫂子都不可以?你这也太——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陆明洲坐到上首, 瞥他一眼。
我也不想抢陆大人的案子, 但太上皇的命令,小弟也要遵从。
郁佟叹口气,一脸我不想这样,但被逼着行事的无奈样。
陆明洲眼底掠过一抹深思,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你在查鲁王?是啊。
郁佟露出得色。
太上皇可能怕陆大人查的不够尽心, 让小弟也查一查鲁王。
既如此我就不插手了。
陆明洲看向站在门口的刘杨。
把所有跟昨晚那罪犯一条线的人领出来,让郁大人带回去好好查一查。
遵命。
郁佟摸着下巴,疑惑打量陆明洲。
却没从他老神在在的神情中看出端倪。
你今儿个这么爽快?太上皇发话了, 我还捏着人算什么事?真的?这不像你陆明洲的行事作风。
不想要?我的人可以自己审问。
陆明洲头也不抬的说道。
要,怎么能不要?能从陆大人手中带走犯人, 说出去多有面子。
郁佟起身。
多谢陆大人慷慨, 小弟就先回去审问。
不送。
花厅安静下来。
陆明洲合上眼, 后脑勺靠着椅背。
片刻拱卫司上空响起一声咆哮声。
陆明洲你大爷的坑我。
陆明洲唇角微扬, 指腹搭在刀柄上轻快地敲击。
陆大人,犯人已经交接给右卫。
刘杨去而复返,回想起郁佟的神情,脸上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下去,三十多号人呢,右卫可有的忙了。
触及陆明洲冰冷的目光,迅速敛下笑容。
从胸前的衣襟里拿出一叠纸放到桌上。
大人,这是昨晚属下们连夜审问得到的供词。
做的不错。
陆明洲睁开眼,拿起供词。
一目十行,片刻又翻了一页。
大人,今儿个下午该您进宫伴驾。
嗯,知道了。
刘杨看他认真盯着供词,拱手行了一礼,放轻脚步离开了花厅。
正午刚过,陆明洲忙完拱卫司的公务,正准备进宫,还没有出门就撞上了宫里来的年轻公公。
郁大人今儿个恰好去了宫里,太上皇说近几日不必陆大人前去伴驾。
陆明洲沉吟点点头,又坐回椅子上继续查阅桌上的卷宗。
陆九把年轻的公公送走,回来时满脸挂着不忿。
少爷,郁大人越来越过分了。
先是抢您的案子,现在又抢您伴驾的机会。
挺好的。
陆明洲头也不抬地说道。
???陆九狐疑的打量陆明洲。
您被气糊涂了?陆明洲瞥了陆九一眼。
后者被冰冷的目光扫到,登时打了个寒战,垂着头努力装鹌鹑。
他这才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心腹刘杨,无视对方同样愤慨的表情,开口问道。
南城逃窜的人找到了吗?找到了。
今天下午背后那人可能会来和他们接头。
到时一举抓获。
接头?陆明洲沉凝片刻,起身往外走。
南城偏僻的小巷深处,拱卫司的军卫把持入口,里外都设了哨兵。
其他人在几间屋里进进出出,不时传来乒乒砰砰的声响。
陆明洲拿着长刀走进院子,冷光扫过蹲在地上的三名疑犯,眉梢微皱。
怎么只有三人?属下们的行动被泄露,发现晚了,让对方跑了两个。
一旁的军士咽了咽口水又说。
他们往东边跑了,属下们已经派人去追了。
东边?陆九惊呼,无视众位军卫看过来的目光,小跑到陆明洲身边小声说道。
少爷,夫人在那边呢。
这会怕是该准备回府了。
万一冲撞了可怎么办?陆明洲抬眼看了眼天色,西斜的太阳被屋顶挡住一半的光芒。
江清波的确该准备回府了。
她真不省心。
他嘴里咕哝着,脚下却疾步往外走。
巷子离江清波表兄们所住的宅子不远,骑马一炷香就到了。
陆明洲打马经过转角,抬头一瞧,马鞭甩打的动作顿住,双眼微微眯起。
江清波走出大门,笑吟吟接过曹青递上的篮子。
还是大表兄最好,知道回京给我带零嘴。
不像二表兄他们出去几年连封信都不寄回来,如今还空手回来。
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把刚刚从我这儿拿走的宝石还回来。
那是我凭实力从你手中抢得,不给。
江清波躲到曹青身后,躲开曹禺伸过来的手。
一块石头而已,这还是你从我手里抢的。
曹青拦住他。
我做主给表妹了。
……大哥,偏心是不是该有个底线。
曹禺哀怨瞪他。
你一大老爷们拿着宝石做什么?又没媳妇。
……大哥,这样扎心是不是有点过分!簪子都歪了。
江清波抬手要去扶正,一只大手快一步帮她重新插好。
曹青展露笑容,眼底藏着无尽的温柔。
好了。
谢谢大表兄。
江清波从小和曹青如此相处,并没有发现异样,如常的笑着道谢。
夫人。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清波回头看到打马而来的陆明洲,诧异地挑起眉梢。
你怎么来了?顺道路过接你回家。
陆明洲走到她身边说道。
你这顺路也太顺了,江清波在心里吐槽。
回头面对曹青又展露出笑容。
大表哥,他是我夫君陆——我知道,拱卫司陆大人。
曹青打断她的话,直视陆明洲。
曹参将。
两人对视,谁也没开口。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连吹拂的风似乎都停了。
江清波看看陆明洲,又看看曹青。
茫然眨眨眼。
你们是在眼神寒暄?在下与陆大人一见如故。
大表兄说得对。
曹青:……这声大表兄听着真刺耳。
陆明洲仿佛没有看见他脸上不虞之色,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回府了。
多谢大表兄今日照顾我夫人。
从小央央就黏我,照顾她本是分内之事。
央央?陆明洲挑起眉梢。
看我叫习惯了。
这是表妹的小名。
曹青笑着解释。
陆明洲打量曹青,对上那挑衅的目光眯起眼。
片刻收回目光看像江清波。
夫人,我们该走了。
江清波抬头看看,火红的落日已经只剩下一半身子。
表兄我先回去了,你们有需要给宅子里的丫头说。
我知道。
放心回去吧。
路上小心。
江清波挥挥手,提着篮子上了马车。
陆明洲本想骑马回去,走到一半,脚尖一转跟着江清波后面上了马车。
曹青盯着远去的马车,脸上的平静褪去,双手握成了拳,不甘与愤怒爬上脸颊。
大哥,表妹已经成亲了。
曹禺看到他脸色,小声劝慰。
陆明洲配不上她。
曹青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我该早点回来。
大哥,事已至此,放下吧。
放下?曹青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眼底从未有过的坚定。
陆明洲配不上她。
不管手背上渗出的血,转身大步走进宅子。
大哥,你等等我。
曹禺跺跺脚,忙不迭追上去。
*回了武安侯府。
江清波洗了手,迫不及待拿起一条肉干。
双眼一亮,这味道真绝了。
有这么好吃?陆明洲放下长刀,看到她一脸享受的样子,不由得挑起眉。
非常好吃。
江清波把篮子往前面推了推。
你尝尝。
我不吃。
陆明洲看都没看没口福。
江清波吃完一块,又从篮子里拿了一块笑,吃得笑弯了眼。
陆明洲看在眼里,眉梢微微皱起。
不知为何,心头不大爽快。
移开目光,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转身走进浴房。
夜晚,本该沾枕就睡得陆明洲失眠了。
夫人。
回应他的是绵长的呼吸声。
陆明洲偏头发现江清波已经睡着了。
无语地扯了扯唇角。
刚与他同床共枕时失眠到半夜,要强制抱着才能入睡。
现在他躺在床上,江清波已经能安然入睡了。
按理说这是个好现象,但总觉得不大对。
好像他现在毫无存在感一样……好吃……一声呢喃打破寝房的安静。
陆明洲无语地捏了捏眉心。
有这么好吃?做梦都惦记?凝望着睡得正香的女人,陆明洲打消了叫醒人的打算。
侧身替她掖好下移的被子。
翌日,陆明洲如往常一样起床。
走到寝房门口,顿住脚步,回身拎着一篮子肉干前往拱卫司。
审了半天犯人,回到工事房又看到桌上的肉干,抿起唇。
想起昨晚江清波的梦话,陆明洲鬼使神差也拿了条肉干。
等反应过来肉干已经进了嘴。
也不见多好吃。
陆明洲一脸嫌弃,然后又拿了一条肉干,最后三分之一进了男人的嘴里。
大人,那两人抓到了。
您要不要亲自审问。
你们先审,我今儿个回家。
您不是前两天才回家?怎么又回家。
随即露出个了然之色,年节还没过完呢,大人也要回家应酬。
大人真是辛苦。
刘杨的嘀咕声不大,但还是让陆明洲听了个正着,只当没听见。
拿起手边的长刀,起身离开拱卫司。
陆明洲以为回家会面对江清波愤怒的脸,没成想她正吃得开心,看到自己出现,连忙把篮子藏在身后。
……你又去南城了?想到江清波今天又背着自己见了曹青,陆明洲的眉梢皱成了川字。
生什么气,脸都拉到肚子上了。
江清波拎出篮子。
好了好了,分你一半。
我让绿衣抢了最后一点,可别全部拿走了。
绿衣去拿的?是啊,我忙着接管中馈,哪有时间天天往外跑。
江清波愤愤瞪他一眼,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
都快把我累死了。
陆明洲眉眼舒展开来。
夫人辛苦了。
翌日,江清波睡到自然醒。
惦记自己的肉干。
找了一圈别说肉干,连篮子的影都没有看见。
她有个不好的预感。
偏头看向绿衣。
我那一篮子肉干又被陆明洲全拿走了?今早姑爷离开的时候手里的确提了个篮子。
王八蛋陆明洲,居然吃独食。
江清波气的拍桌,随后哀叹一声。
早知道昨晚我就该把篮子藏起来。
下次她再也不和陆明洲分享美食了,免得自己有什么都吃不到。
江清波愤愤地想。
一整天,江清波每每想到陆明洲吃独食,就气得想拍桌。
王八蛋陆明洲,不厚道。
光顾着骂陆明洲,导致忘了时间,到明镜堂的时候已经快到饭点了。
哟,二弟妹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深夜呢。
明洲媳妇刚接手中馈,忙一些顾不上也是正常的。
武安侯和蔼地看像江清波。
快坐下,一会吃饭了。
有武安侯发话,单慧君也不敢继续阴阳怪气,愤愤拉扯绣帕,眉眼间掠过不甘。
谢谢公爹理解,下次儿媳一定早一点。
江清波无视单慧君愤恨的目光,从善如流坐在裴淑娴对面。
饭后,江清波跟在身后要离开,被武安侯叫住。
疑惑地接过一张单子。
这是?明洲母亲的嫁妆。
如今该交给你了。
东西都在库房,你抽时间清点一二。
我知道了公爹。
江清波随意扫了眼嫁妆单子。
目光定格在一套青瓷瓷器上。
这套瓷器因为工艺繁复,只出了三套。
其中一套在外祖母手中。
一套在宫中。
还有一套在她的当铺中。
难道还有第四套?回了秋水苑,江清波叫来绿梅。
明儿个你去当铺查一查。
奴婢记住了。
绿梅沉吟片刻,等其他人出去后又说。
小姐,胭脂铺的老板传来消息,后院暂住的那位小姐病了。
没请大夫吗?江清波皱起眉,急切地问道。
请了,吃了大半个月的药,但好像没有起色。
我明天去宣王府,你跟着我一起出府,悄悄带左大夫去胭脂铺一样。
隐着些。
奴婢省的。
*隔日,一辆普通的马车驶进宣王府斜对面的巷子里,车帘掀开,翌阳跳下马车,大步走向站在巷子口张望的婢女身旁。
怎么样,人来了没?陆三夫人已经被接进府了。
什么?翌阳郡主拔高声音。
我不是让你拦着吗?宣王妃亲自出门来接,奴婢哪里敢上去拦着。
婢女垂着头,结结巴巴的回答。
你……我要你有何用。
翌阳郡主气的戳了戳婢女的脑袋,转身跳上马车。
婢女紧随其后坐在马车外面。
郡主,我们要去哪里?婢女问。
拱卫司。
拱卫司?婢女一脸惊恐。
郡主我们去那地方不合适吧?没什么不合适。
快走。
然而翌阳郡主的运气不好,去拱卫司扑了个空。
陆大人刚刚出去了,今天可能不会回来。
该死的,他女人都进狼窝了,还在外面晃荡。
翌阳郡主跺跺脚,急的双眼发火。
她进不了宣王府,进去也不一定能阻止。
江家?江大人和小江大人都在宫里,等她找到人黄花菜都凉了。
其他人……该死,除了陆明洲,没有人敢闯宣王府。
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