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当日。
赵逊从太上皇的寝殿走出来, 冷肃的脸上透出轻松的笑容。
前往御花园参加宴席的路上引起了不少人侧目。
夫君很开心?陈舒笑问。
被你看出来?你的唇角都快翘上天了。
父皇和我说了一点小事。
赵逊压了压唇角,片刻又不受控制扬起,索性不管了。
任由笑容在脸上绽开。
离得不远的其他人官员听见了, 他们互别眼色。
转瞬,各种消息已经交流完毕。
拥护赵逊的官员脸上各个洋溢笑容。
太上皇肯定对宣王殿下这次平叛很满意有几人小声谈论起换皇帝的可能性。
保皇党官员听到后不高兴了。
换什么皇帝,他们觉得现任皇帝非常好。
于是几名官员说起皇帝如何应对京城流民, 什么爱民如子, 天降仁君……一系列好词不要钱的夸。
宣王派不甘示弱, 谈起赵逊在外平叛的事情。
什么骁勇善战, 智谋超群……不要钱的砸。
两方人越说越起劲, 双眼蹭蹭冒火。
大有撸起袖子干架的趋势。
要不是身处的地方不对, 估计已经打起来了。
赵逊咳嗽一声。
宣王派的官员不甘地噤声,保皇党几人默默闭了嘴。
赵逊敛了目光, 提着酒壶走到上首的皇帝身旁。
陛下, 臣敬您一杯。
两人干了一杯。
皇帝怔了一下,饶有兴致看向赵逊手中的酒壶。
这酒不错,好像和宫中的酒有点不同。
此酒名醉仙。
是臣回京途中买的,半个月前送了十坛进宫,自己就留了两坛。
赵逊面露疑惑。
怎么, 陛下没有喝?最近忙于政事……原来如此。
赵逊停下倒酒的动作,自己喝了一杯。
陛下勤政是好事。
这些令人失智的玩意就不献给陛下了。
倒也不必,偶尔小酌也是可以的。
兄弟两人谈笑风生, 展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美好画面。
两派官员看在眼里心情特别复杂。
太上皇到!太监的声音骤然响起。
赵逊拎着酒壶回到陈舒身边一起见礼。
太上皇身处高位多年积威甚重,自从病了一场之后更难捉摸。
连身边的近侍也过得战战兢兢。
他老人家刚一出现气氛骤变, 众位官员变得拘谨, 连头不敢抬一下。
刚才笑的恣意的皇帝也变得规矩。
今儿个是高兴的日子, 众位爱卿不必拘谨。
太上皇露出和煦的微笑。
众位大臣绷紧头皮, 一点不敢放松。
太上皇好似没有感受到气氛凝固,谦和看向下首的赵逊夫妻。
这次平叛做的很好。
辛苦了。
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太上皇满意点头。
随意叫了几名大臣说话。
皇帝在一旁偶尔插两句,气氛渐渐好转。
歌舞响起,宴席之间活络起来,偶尔还能响起谈笑声。
气氛差不多了。
太上皇带着皇帝退场。
两名上位者离开,众位大臣长出了一口气,僵硬的肩膀松懈下来。
一些官员活络起来积极找赵逊敬酒。
后者来者不拒,一杯杯喝下。
很快俊逸的脸上浮起绯色。
后面的官员识趣的离开。
赵逊斜靠在椅背上散着酒气。
宴会过半,众人彻底放松下来。
一位年轻的太监突然闯进宴会,大声嚷嚷。
太上皇被杀了。
喧闹的宴席突然静默。
所有人回头看向扑倒在地的太监。
这人正是太上皇身边的近侍之一什么被杀了?太上皇怎么了?杀什么?整齐的脚步声忽然响起,穿着铠甲的禁卫手持长刀守住四周。
太上皇被杀——禁卫手起刀落。
太监无声趴在地上,鲜红的血如同溪水往外漫延。
两名近卫军一前一后拖着人离开。
怔楞的众人猛然回过神,再看向地上还未干渴的血迹,回想太监喊的话,才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
喝得微醺的官员清醒过来,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吏部尚书是个严肃的人,平日里总是板着脸。
脸上覆了一层寒霜,走到禁卫军头目面前。
让开,我要面见太上皇。
禁卫军头目手刀落下,吏部尚书晕倒在地上。
头目冷光扫过所有人。
有歹人贼子毒杀太上皇,我等奉命查找凶手。
各位大人夫人好好待在御花园,违者以谋逆罪诛九族。
这这这……我们只是要见太上皇,怎么就谋逆了。
就是。
这支禁卫军是太上皇的亲卫,说的话就是太上皇的命令。
众人也不敢真的硬闯。
在座的官员都是人精,看到禁卫军的阵仗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宫中肯定出事了。
至于出了什么事,事情到了什么程度还不确定。
位高的大臣眼神交流,静观其变,谁都没有动作。
保皇党的几名官员不太甘心,但也只敢嘴上念叨两句。
官员们不敢闯,把目光移向赵逊。
这位去见太上皇应该没问题吧?赵逊醉得太厉害,无论怎么叫都是迷糊样。
赵逊一派的官员用了很多方法没法叫醒他,最后只能放弃。
保皇党一派:……你们这些憨批就知道敬酒,拍马屁。
误事了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月色西沉。
三道人影出现在御花园。
两名禁卫军和一名中年公公。
三人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情绪。
太上皇要见宣王和几位大人。
被太监点名的七名官员其中五名是保皇党,只有两人是赵逊一派的官员。
七人连着醉酒的宣王被太监带走。
——太上皇寝殿大门口,鲜红的血染红了青白色的台阶,月光照耀下绽放着诡异的光芒。
太医、近侍太监进进出出,个个脸色凝重。
禁卫军严阵以待守在寝殿外,右手握住刀柄。
路上太监刚好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完。
宣王一众人惊得下巴都掉了。
保皇派官员更是满脸不信。
不可能。
陛下怎么可能毒杀太上皇。
绝对不可能。
保皇派官员统一口径质疑太监的话。
太上皇下旨册封皇帝为闲王,这才发生了毒杀。
认证无证都放在偏殿,各位大人不信可以亲自验证。
保皇党不等太监说完冲进了偏殿。
宣王党也不甘落后追了过去。
唯有宣王还怔楞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殿下,请吧。
早在来时宣王已经清醒过来,听到刚才发生的事情怔楞当场,连那些官员走远都没有反应。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拉回了他的神智。
跟着对方前往偏殿。
殿内,两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下巴被卸了,嘴巴张大,口水滴滴答答落下。
一人是常常替太上皇调理身体的太医,另一人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
保皇党几人看了人证物证还有证词脸色惨白一片。
连赵逊进门都没反应。
都是一副天塌的崩溃神色。
赵逊一派的官员早就反应过来,心中的窃喜快溢出眼眶了。
要不是顾忌保皇党一派还在,又身处太上皇寝殿他们估计都要欢喜得跳起来。
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拥护的人上位成功了。
简直喜大奔普。
最后进门的赵逊站在一旁,神情冷漠,我要见父皇,我要亲自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不可能毒杀太上皇。
宣王殿下,此时已经证据确凿。
太监说。
太上皇中毒昏迷,加上年事已高醒来不知何时。
好在陛下早已写下圣旨……我要见皇上。
殿下——赵逊一派的官员本想开口让对方留下来,毕竟现在是关键时刻。
旁边的保皇派还虎视眈眈。
话音刚起一双冰冷的目光看过来,后面的话被迫咽回去。
既然殿下要去,微臣愿一同前往。
保皇党抓住机会要一起去。
各位大人想通风报信?太监明白的告诉大家去了就是毒杀太上皇的同党,谁还敢去趟一浑水。
谁也不再说话。
大家都是家有老小,皇权争夺重则丧命,轻则抄家。
还是不冒险了。
殿下——我和陛下是兄弟,我要去见他。
赵逊打断太监的话。
……奴婢带您过去。
太监犹豫一瞬,叫了名年轻太监带着赵逊离开。
重华殿,囚禁皇帝的宫殿,距离太皇上的寝殿五百米。
赵逊不多会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壶酒。
陛下,微臣带了一壶你喜欢的醉仙。
赵逊倒了一杯酒送过去。
皇帝没有接酒杯,扬起头看着他。
我没有毒杀父皇。
我知道。
动手的是你。
陛下,我们是最要好的兄弟,为何要嫁祸于我?赵逊把酒杯放在小几上,无奈起身。
看来陛下不想见我,微臣先退了。
我当你是兄弟,你却费尽心思害我?皇帝看向酒杯,笑出了声。
这酒下毒了吧。
你也不是来看我的,你过来只是想亲眼看着我死而已。
赵逊扫他一眼,抬手招来门外等候的太监。
你们伺候陛下饮酒。
敢做不敢认!赵逊依旧没有回答。
这个关键时刻他怎么可能浪费回应。
四名太监死死按着人灌酒,片刻后,皇帝躺在地上抽搐,鲜红的血从唇角溢出。
赵逊等了一会,确定对方没气息才转身离开。
挺拔的身影融进黑暗,唇角扬起。
没错,他来这一趟就是要确定皇帝死亡。
后面的事情才好做。
赵逊回到太上皇的寝殿,之前的大臣不见踪影。
他径直走向寝殿内。
殿下,太上皇醒了。
???药量好像少了。
太监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
不过太上皇现在不能动。
赵逊眼底的揾怒一闪而逝,唇角微不可查扬起。
挥手让太监退到门外。
自己坐到床边,看向睁着眼不能动的太上皇,唇角扬起。
父皇。
太上皇脸色白的发青,凌厉地目光盯着赵逊。
是——是你做的?父皇胡说什么。
毒杀您的是弟弟,您亲封的皇帝。
你你不甘心做闲王,所以才动手。
父皇说什么呢,儿臣听不明白。
做闲王?他当然不甘心。
想起宴会之前与父皇见面的场景,本以为是因平叛做得好要封赏,没成想是让他退出权利中心做一名闲王。
赵逊藏在衣秀下的手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
隐忍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努力,到头来却要为别人让路。
凭什么?很早前他就知道父皇偏心。
平叛回来的路上收到消息更令他震惊,皇帝变得勤勉。
那一刻,他就明白父皇早晚会出手让他远离权力中心。
好在他早有准备。
赵逊对上太上皇愤怒的目光。
曾经高高在上的父皇,捏死他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的父亲不能动,再也不能随意伤害他,只能躺在床上无能狂怒。
他唇角恣意扬起。
父皇现在的表情真令人愉悦。
父皇中毒颇深,还是先把药喝了。
逆——逆子。
殿下,传位圣旨已拟好。
太上皇的近侍太监双手捧着明黄圣旨,躬身送到赵逊面前。
太上皇侧头死死盯着太监,眼底怒意沸腾而起。
朕要诛你九族。
太监的脸上没有惧意。
等到赵逊看完之后捧着圣旨躬身退到一旁。
全程没有看太上皇一眼,好似对方压根不存在。
守在此处的全是赵逊的亲信。
那些不听话的早就被清理了。
太上皇喊破了天也没人搭理。
赵逊将一勺药送到太上皇嘴边,后者咬紧牙关,褐色药汁打湿了枕头。
他的耐心告馨,捏住太上皇的下巴准备强灌。
脖颈忽然一凉。
垂眸对上闪着寒芒的匕首。
刚才捧着圣旨的太监此刻手持匕首,眼里没了刚才的谦卑放肆。
赵逊锐利的目光直射他。
殿下,奴才奉命行事。
铿锵,刀剑相交生乍起。
哐当,屏风倒地,一名近卫军趴在屏风上,后背钉着三支箭羽。
赵逊没了刚才的冷静,想要出门看情况却没法动作,脖颈的匕首紧紧贴着皮肤。
喊杀声骤停。
一道身影走进寝殿。
赵逊沉下了脸。
你果然没死。
来人正是被流放的陆明洲。
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长刀,鲜红的血沿着锋利的刀刃流淌,滴滴答答落下,染红了青玉地板。
别来无恙宣王殿下。
陆明洲微笑着说。
赵逊看向坐起身的太上皇,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进了圈套。
脸色难看起来。
随即又笑出声。
父皇,我那弟弟已经去见祖宗了。
现在您只有我一个儿子。
真的要杀儿臣吗?皇帝如何了?太上皇没有理会赵逊,直视陆明洲。
陛下吃了解药,已无大碍。
赵逊脸上的血色尽失,想到即将面临结果,闭上眼,垂在两旁的手握成了拳。
输了,输的一塌糊涂!今晚凡是与谋逆的官员抄家下狱。
那些暗处的钉子全给朕拔了。
太上皇又看向赵逊,眉眼冷下来。
你亲自审理宣王。
微臣遵命。
赵逊被押着离开,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陆明洲。
陆大人离京多日很久没见夫人了吧,她怀孕了。
今晚本王特意送了一份礼物到江府。
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