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总算缓慢弱了下来, 但持续不停，始终飘着毛毛雨。
经过讨论，他们决定继续拍摄, 在设备旁架伞，人则淋着雨继续工作。
但淋雨的成员中并没有季以央，她有沈北辞在她身边，不离她寸步。
季以央盯着单反, 沈北辞则盯着她, 偶尔也有熟识的教师过来搭话。
沈教授对爱人就是好，还专门帮她打伞？沈北辞只一笑, 应该做的。
对方在离开之前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27号提前过去，到时候学校这边的事情还得麻烦你。
对方离开后, 季以央才回头询问, 你要出差？29号有一次大型的天文现象, 我们打算去a城观测。
沈北辞轻声解释，原本我不过去，但是那边人手不够, 早晨才临时决定加一个我。
季以央想起昨天的那个新闻。
是行星巡游？沈北辞点头，你知道？我看见新闻报道。
季以央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距离沈北辞离开……也就是后天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又询问。
观测持续三到五天, 正常来说应该在五一假期结束前能回来。
季以央点点头。
沈北辞离开那么久, 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想来还有些不太习惯。
-一个早晨的拍摄过程因为雨水的加入而进展缓慢, 所幸下午阳光明媚, 进展才加快起来。
周末两天的拍摄都在忙碌中度过, 反倒工作日轻松些。
周一早晨，沈北辞便启程出发，离开前仍不放心的叮嘱了很多，从冰箱里的食材到季以央的身体状况，让她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季以央只笑：你才更应该照顾好自己，别又累倒了。
沈北辞听命：好。
还有，记得吃饭。
收到。
目送沈北辞离开，季以央在回到空荡荡的家中时，莫名有股不舍的情绪环绕在周围。
这段时间来，不知不觉中已经熟悉了身边多了个人的气息。
彼时沈北辞到达机场，与大部队汇合，攀谈之余又瞥见两个身影。
扫了眼跟在严恺身后的严诗云，略微蹙眉后很快收回，你们怎么也过来了？他对严诗云的态度一向是委婉礼貌，但自从上次她找季以央麻烦后，如今他的眸里散了些友好。
严恺知道沈北辞都在想什么，表情讪讪，我也算是天文爱好者，这种大场面我能缺席？紧接着又解释，严诗云非要跟过来，不过她多半也是冲着行星巡游去的，你不用理她。
……但话是这么说。
严诗云的目光就没有从沈北辞身上移开过，浓烈而炽热，下了飞机后甚至一直跟在他身边，不停找理由同他说话，就算没得到回应也不死心。
严恺被她气到不行，兄妹俩这趟旅程闹得不太愉快。
到达a城的时间不过中午，沈北辞先去了趟观测中心，一直到傍晚才忙完。
他又忘记吃饭，正打算先去随便吃点东西，但在路过附近的天文馆时又止住脚步，往里边过去。
逛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最中央一个模拟行星运行的仪器上。
想起季以央对行星巡游现象似乎也感兴趣，眼前这个模型算不上大，应该不会给她造成压力，便又拍了张照片发给她。
季以央很快回复：【嗯？这是什么？】沈北辞：【代表的是现在这个时刻太阳系中行星运行的位置。
】季以央：【还是实时变化的？】沈北辞：【对。
】见季以央的兴趣很浓，沈北辞便又用录像的形式更直观展现仪器模拟的行星运行轨迹，并加以注解，每个行星的公转速度不同，现在他们的排列还是散的，但是在一天之后，太阳系中八大行星的轨迹基本会连成一排，到时候地球大概会运行到这，这就是行星巡游。
季以央的兴趣瞬间又被挑起，多问了好几个问题，沈北辞乐意于解答，就算是面对着屏幕唇边的笑意也是柔和的。
线上问答持续了有十多分钟，沈北辞也站在仪器旁定格了十多分钟。
直到身边有认识的呼唤他，他才抬眸打个招呼。
吴运轩往他身边过来，吃饭没？怎么一直站在这里。
还没。
沈北辞将手机收起，但是唇边笑意不减，在为人上堂课。
出差还不忘学校的工作？对方笑，为人师表，你这真够敬业的。
她对天文感兴趣，不能不教。
沈北辞神情柔和。
吴运轩又笑着感叹几句，以后示意，一起吃饭去？行。
吴运轩是a城天文研究院的科学家，与沈北辞在多年前的学习当中接触过，关系还不错，两人的了解也深。
聊了几句近况，得知沈北辞结婚的消息，吴运轩吃惊挑眉，恭喜啊！还记得当时兄弟几个讨论过，最难结婚的人估计就是你了。
沈北辞可是出了名的高冷难接近，当时有个女生对他展开狂热的追求，他愣是看都没看人家一眼。
转眼间却结婚了，还真觉得有些奇妙。
对了，三四年前你不是还参加救援队来着？现在怎么样了，还在继续不？沈北辞眸光一闪。
后来太忙了，频率只能放缓，也有好阵子没参与了。
也是，你现在又去了允北大学当教授，应该忙不过来。
吴运轩继续道，不过他们的工作还真的很酷，前几天我才看见新闻，他们在非洲救援了一批因为环境污染而遇难的濒危动物，很了不起。
不过听说他们这个计划还将继续下去，下一次应该是去祖国西部地区。
……允北市。
季以央突然就收不到沈北辞的消息了。
她正坐在工作室内，盯着前来维修电视的师傅，手边反复播放沈北辞发来的那段视频。
宋知安走过来摊在她身上，蹭了蹭，维修费越来越高，都快赶上一台新电视了。
师傅回头应和，这种老式电视机最难修理，现在都没几个人愿意接这种活儿了，搞不好一整个就报废。
师傅您加油。
宋知安朝他比划了个手势。
回头瞥见季以央还在失神中，宋知安敲了敲她的脑袋，看什么？季以央才将手机画面递给她，模拟行星运行的仪器，很酷吧。
啥玩意？季以央又将沈北辞刚传授给她的知识复述给宋知安，并加上自己的理解，通俗易懂。
宋知安盯着她，有点意思。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们就在地球里面，放大无数倍后的现在宇宙中还在发生各种量变质变。
我是说你现在对天文的态度有点意思。
宋知安歪头坏笑，悠然自得，你什么时候这么感兴趣了。
季以央笑而不语。
宋知安又问：你不是一向最怕这种庞大又未知的事情？她摇摇头，我以为我会害怕，但是接触过后才发现，其实这些东西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夸张。
我就说，你就是太把自己封得太死，实际上早就应该走出来了。
宋知安意味深长留下这么一句，但不给季以央任何反驳机会，起身找维修师傅聊天去。
留下季以央独自继续回放视频。
-只剩下一个人的家里空了太多，季以央下班独自回家后随便找了点东西吃，随后敷个面膜躺在沙发看会新闻。
想起马上到达29号凌晨，她一时兴起也搬了把椅子坐在露台，仰望天空。
可惜这边天气不太好，被云层遮挡了大半，几乎看不见繁星，但实际上就算能看见，她也对应不上任何一颗星。
也不知道沈北辞那边怎么样了，骤然有点期待他的视角能看见的天空。
被云层压住的天着实不好看，那股恐惧感又莫名袭来，季以央别开目光，正打算返回室内，恰好手机铃声响起。
是沈北辞打来的，他们平日一般只有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才会打电话。
立刻接通，怎么了？有点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沈北辞声音徐徐传来，他那边还隐约有风声，与他的音色一起拍打话筒。
什么问题？沈北辞传给她几张照片，我想拍摄星空，但是不会设置相机参数。
季以央重新坐下，点开图片查看，不过是一台普通的单反，基础操作并不难，你身边其他人也不会吗？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不好打扰。
沈北辞岔开话题，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快门速度应该在哪个数值比较好？季以央莫名又抬眸望着天，回答，如果你想拍摄延时的话，那快门速度就慢一点。
慢的话，亮度太高了。
那就把iso调低。
然后呢？还有光圈，把那个数值往大了开。
他的演技似乎有点拙劣。
天文学家是最能熟练掌握望远镜的，同样的操作思路要想上手单反参数应该不是件难题。
沈北辞的声音还在继续：大概在哪个区间？快门速度你甚至可以调到好几秒钟，但前提是你要架在脚架上保持稳定，其他两个数值你调到画面亮度差不多了就行。
那边隔了一段时间没有声音。
季以央握着手机，同时继续看新闻，直到片刻后沈北辞的声音重新进入耳廓。
像这样么？嗯？他那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视频，录制自己相机上的照片，并且将相机背后的一片浩瀚若有似无展现出来——那是星河。
繁星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隐于尘雾，跌进银河拱桥中，共同构成旷阔繁华，像是他碾碎的温柔。
美到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