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太师历经两朝, 生前位居太师之位,他去世,无论严家情形如何, 京城大多家族都理当上门吊唁,顾国公府也不例外。
天气不太好, 有些昏暗, 还有风。
顾明月走下马车, 正要抬头打量就听到了田雨的声音。
郡主。
田雨小步快走到顾明月面前:我还以为不会是你来呢。
顾明月才废了严老夫人的侄子且把人送进大理寺,这种情况下, 本不该她去, 无奈程氏身体不适, 只好由顾明月代表顾家大房出面。
顾明月看了眼挂上白帆的严府大门:你们已经祭拜过了吗?田雨摇摇头:我和姑母也才刚到。
顾明月问:那你是跟着我还是跟你姑母?田雨惊喜:我可以跟着郡主吗?顾明月点了下头,田雨立刻欢天喜地地朝齐夫人跑去。
跑了两步意识到她们是来吊唁的, 忙敛了喜色,放慢脚步。
齐夫人看了眼顾明月,问田雨:你说的还是郡主提议的?田雨道:是郡主问我的。
齐夫人点点头,叮嘱道:别给郡主惹麻烦。
姑母放心。
即便有所收敛,眼角眉梢间还是有喜色露出。
齐夫人轻轻勾了下唇角, 替田雨扶了扶鬓边的素银钗后才放人离开。
与齐夫人说话的夫人见田雨与顾明月相携着走进严府, 她道:想不到郡主和小雨关系这么好。
齐夫人喟叹:我也没想到。
她之前不太喜欢顾明明月,一是因为觉得顾明月抢了齐俊, 二是她不太喜欢张扬的姑娘, 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慢慢有些改变了她的看法。
女子似乎张扬一点,才更不容易受委屈。
尤其是昨晚上她听老爷提起端阳郡主把严老夫人的侄子废了。
她不觉得端阳郡主做错了, 那种人就是要这么对他。
对方问:齐俊和郡主解除婚约已经有段时日了, 你怎么还不定下齐俊与小雨的婚事?他们两个都没这个意思。
齐夫人释然道:我也想通了, 现在只想给小雨找个体贴的夫君。
对方试探:既然你不打算把小雨许配给齐俊, 不如我给齐俊说门亲事?齐夫人有点心动,可是想到近来与她生分了许多的齐俊,她犹豫后还是拒绝了。
灵堂前,看着严太师的排位,顾明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她对严太师并没有太多的好感,或许他的确做出过很多出色的政绩,但也间接做了些孽,只是死者为大,又是长辈,她鞠个躬上个香也没什么。
把香插进香炉,顾明月等着田雨,准备一会儿与田雨去茶楼喝茶。
她不打算久留,严家人应该也不会欢迎她,只是当她们祭堂出来后,竟有人来请她,说是老夫人要见她。
顾明月挑眉,严太师才刚过世,难不成严老夫人还想替王绍求情。
她以为王绍是赵乐阳,严太师是赵恺么。
你在这儿等我,顾明月对田雨道:我很快就回来。
田雨不放心:要不我和郡主一起去吧。
顾明月同意,被引到祭堂附近的一处偏厅。
等着她的不仅有严老夫人,还有穿着素衣不施粉黛的安王妃。
与上次宫宴相比,严老夫人苍老了很多,眼眶通红,瞧着颇令人同情。
一看见顾明月,坐着的严老夫人立刻起身,上前两步:端阳郡主,老身有一事相求。
顾明月站定:老夫人莫不是想为王绍求情?郡主聪敏,老身还没说郡主就猜到了。
不是我聪明,实在除了这件事,我实在想不出老夫人有见我的理由,顾明月顿了下,淡淡道:毕竟老夫人应该是不太喜欢我的。
严老夫人面露苦涩:错在老身太过娇惯他,又怎敢对郡主有怨言。
我记得上次宫宴上,老夫人给宁王道歉用的就是娇惯这个理由,这次又是。
顾明月轻笑了下:您就不能换个理由吗?安王妃声音微冷:端阳!顾明月目光一转,要笑不笑地看向安王妃:安王妃也要替王绍求情?安王妃自然不想给王绍求情,她是昨日傍晚回来的,从父亲与祖母口中知道了祖父突然去世的原因――王绍的事被皇上知道,父亲担心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只好告诉病重的祖父,哪想祖父被气到,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去了。
安王妃恨王绍肆意妄为,可她的祖母想救王绍她也没有办法。
她出声,不是想给王绍求情,是提醒顾明月――她祖父是去了,可严家还有她这个安王妃,顾明月不可以这样同她祖母说话。
见安王妃沉默,顾明月笑了下,对严老夫人道:老夫人,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言罢,顾明月转身离开。
一直安静的田雨对安王妃和严老夫人福了福身,正要跟上,严老夫人忽然对她道:这位姑娘,你行行好,能不能帮我求一求郡主。
严老夫人不知道田雨的身份,但能跟在顾明月身边一定得顾明月看重。
看田雨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的样子,她觉得或许这人会心软而帮她。
顾明月才走出几步远,听到这话她回头拉住田雨的手,冷声道:老夫人,适可而止。
安王妃脸色一沉:端阳,你长辈没教你尊老?顾明月冷眼看过去:那请问安王妃,严老夫人的长辈是否教过她什么是善恶?四目相对,两人互不相让,安静中田雨突然出声。
老夫人,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郡主温柔善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她不答应您的请求一定是因为那个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田雨一脸认真:您是个慈和的,何必为难郡主呢。
严老夫人神色微僵。
顾明月嗤了一声,拉着田雨头也不回地离开。
严老夫人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王绍救不了了。
苍老的面容上不复之前的可怜,严老夫人咬牙恨道:端阳欺人太甚。
安王妃淡声:有顾国公府和宁王替她撑腰,她自是底气足。
昨日严太师临终前都还在叮嘱他们要蛰伏,严老夫人当时已经动摇,想着要不要再劝一劝长子,但此时此刻,她决定支持长子。
只有安王成为太子,他们严家才有翻盘的机会。
忽的,严老夫人想起什么,问安王妃:王爷什么时候来?安王妃柳眉轻拧,她也不知道,近来王爷对她冷淡了许多。
严老夫人一看孙女的神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拉住安王妃的手,淳淳道:妍儿,严家的未来就全在你身上了。
严太师过世,严冲等人要回府丁忧三年。
若妍儿能够得宠于安王,那么三年后有安王帮忙,严家才能顺利起复,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安王妃点头:祖母放心,我都明白。
光明白还不行,严老夫人道:你膝下得要有子嗣才行。
安王妃嫁于安王已经两年多,但至今未能有孕。
安王妃抿唇:祖母的意思是?严老夫人意味深长地道:养恩大于生恩。
安王妃沉默半晌后点了点头。
.离开严家,顾明月先带田雨去喝茶,后带田雨去殷家酒楼用午膳。
她们一进门就有堂倌热情地招呼,顾明月扫了眼已经人满为患的大堂,不抱希望地问堂倌:还有包厢是空着的吗?堂倌笑眯眯地道:别人来就没有,您来就有。
顾明月心念微动:是上次那间?堂倌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道:是。
顾明月挑了挑眉:不是说那个包厢是你们东家留着自家人用的吗?上次他们是沾了沈亭的光,这次沈亭又没来,总不会是因为她是沈亭的未婚妻吧。
堂倌回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掌柜的说郡主若来了,就让您用这个包厢。
还真是因为她是沈亭的未婚妻呀,那沈亭与殷家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路过一个包厢,顾明月忽然停下脚步。
田雨跟着停下:郡主,怎么了?我好像听到庆王的声音,顾明月走到包厢门口,听到庆王在包厢里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宁王爷的五弟。
这么多皇兄皇弟,四皇兄唯独与我关系最好。
我四皇兄与你们殷家当家人是旧识,若是他知道我在你们酒楼,连一道喜欢的菜都吃不上,你说他会不会很生气。
庆王爷,不是我不给你上,是实在没有。
怎么会没有,我上次来还吃了整整一盘。
顾明月推开门:都说没有了,你非为难他干嘛。
看见顾明月,庆王眼睛骤亮,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发现只有顾明月和田雨:四皇兄没来?顾明月道:没来。
庆王失望不已:没有包厢了吧,反正这包厢也只有我一个人,要不你们和我一起?田雨不想和庆王一起:我们有包厢。
怎么有包厢,我这个就是最后……话没说完,庆王想到什么:上次那个包厢?顾明月点头。
庆王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他把站在门口的田雨拉进来:我这有包厢还开一个包厢做什么,快,进来坐,我正点菜呢。
顾明月已经看透了庆王的险恶用心,果不其然,她和田雨刚坐下,庆王就指着她对刚才拒绝了他的堂倌道:你知道这是谁吗,端阳郡主,宁王的未婚妻。
堂倌对顾明月躬了躬身,而后对庆王道:您要一份秘制的凉拌猪耳是吧,我一会儿就给您送来。
正打算仔细说说沈亭有多么喜欢顾明月的庆王顿住:……忽然之间,他似乎不那么想吃秘制猪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