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皇子, 若不能成为太子新帝,至少也能有个亲王的爵位。
除非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晋王亲王爵位被废,对他而言, 这不仅仅是一个亲王爵位,还是一种耻辱, 更是一个信号――晋王不可能被立为太子。
在皇上这么多皇子中, 晋王虽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但也是争夺太子之位的有力人选。
随着他爵位被废,太子的归属再一次引起众议, 而沈亭无疑是最被看好的那一个。
沈亭虽不是在宫中长大, 但有学识有容貌有本事, 在朝中行走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办了好几件漂亮差事,何况他还有有力的岳家以及皇上的宠爱。
夫荣妻贵, 身为沈亭的未婚妻,顾明月收到的帖子又多了许多。
可天这么热,顾明月才不耐烦去赏花吟诗。
皇上没有公开晋王被废的原因,但众人心中有数,毕竟京城最近发生的事就那么几件。
严家也猜到了, 可猜到了又怎么样, 皇上对严府已经是手下留情,何况晋王爵位都被废了。
算起来, 晋王的惩罚更重。
严冲甚至怀疑不仅这次的事里面有晋王的手笔, 以前的事或许也少不了晋王的推波助澜,但那又如何。
严家已经没有了追究的底气, 除非安王成为太子。
可安王成为太子又凭什么要抬举得罪了皇上的严家。
严冲现在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 唯一的盼望就是安王妃能好好的。
严家本就要丁忧, 如今严老夫人诰命被废, 严冲已经决定全家搬回祖籍。
一步错步步错,京城已经没有严家的容身之地。
离京之前,严冲亲自上国公登门道歉。
几十岁的人了,对着她深深一揖。
顾明月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不是同情严冲,严家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自作自受,她只是觉得老天爷是有眼睛的。
严冲年纪不算大,但顾明月瞧着他离开的背影仿佛已经有些佝偻,她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顾霖不在府中,是程氏与顾明月待的客。
见顾明月这样,程氏问:怎么了,不太高兴的样子?顾明月摇头:只是觉得感慨,年初的时候谁能想到严家会这么快的落败下去。
说到底还是一个贪字。
为人臣子就要守着臣子的本分。
程氏无意谈论严家,话锋一转:你今日不是要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么,别耽搁了。
太后病了,顾明月身为外孙女,自当进宫探望。
程氏想到什么,顿了下,迟疑道:若是遇到康平长公主,你……马管事把一切承担下来,可顾家不是三岁小孩儿,怎么可能会信。
程氏担心顾明月会因此和康平长公主吵起来,想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劝。
夫人放心,顾明月笑了笑:只要她不主动找我麻烦,我是不会主动挑衅的。
程氏听完更不能放心了,康平长公主是不会主动找麻烦的人吗?说不定在康平长公主看来,一切错都在郡主身上。
若不是郡主,陈驸马就不会闲赋在家。
顾明月不知道程氏的担忧,她坐上马车,慢悠悠地进了宫。
顾明月真没想到这次的事居然会牵连到陈家,有种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但她也没有有心摘花就是了。
事发后顾明月以为康平长公主会来找她,她已经做好了反驳的准备――在心里演练了好多遍,结果人没来。
太后病了,康平长公主身为女儿自然是要进宫侍奉。
顾明月刚进慈宁宫时就有嬷嬷告诉她康平长公主在。
不止是康平长公主,还有赵乐阳。
赵乐阳不止是进宫探望,她已经在慈宁宫住了几日。
顾明月挑眉,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赵乐阳了。
进去通报的宫人很快便出来了,请顾明月进殿。
太后娘娘是真病了,顾明月一进殿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太后娘娘穿着一身常服坐在罗汉床上,面上病态明显,见着顾明月,她立时笑开,对顾明月招手:快过来。
康平长公主坐在太后对面,赵乐阳站在太后身旁。
赵恺去世不久,她穿着一身素色宫装,只是不知道是在大理寺日子过得太艰难还是伤心于赵恺的去世,整个人消瘦了许多,都撑不起衣裳,空荡荡的感觉。
太后话落,赵乐阳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甚至还无声地对她福了福身。
这是真吃到教训了?顾明月眉梢挑了挑,觉得赵乐阳不是吃到教训,而是正面对上赢不了她而选择由明转暗。
外祖母。
顾明月目光从赵乐阳身上一掠而过,笑盈盈地站在太后面前。
顾明月容貌好,笑着的时候更是明艳。
太后这两日病了,兴致没那么高,见着这么好看的人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拉着顾明月问东问西。
这期间康平长公主始终神色淡淡,不发一言。
太后余光瞥着女儿的模样,心中叹息,不过她没说什么,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顾明月离开后,她才问康平长公主:你真的信那些事是马管事的主意?康平长公主皱眉: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道:一个下人,他哪来的胆子去传一个郡主和王爷的谣言?马管事是安如父亲留下来的人,十分爱护安如,他觉得安如受了委屈,想替安如出出气是可能的。
康平长公主道:安如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她,她不是会耍手段的人,驸马就更不可能了。
太后没觉得陈安如不是会耍手段的人,也不觉得驸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可女儿就像是中了陈家的邪,她说得再多也无用。
从慈宁宫出来已经是下晌了,顾明月去了沈亭的寝宫一趟。
她以为这个时间点,沈亭应该不在,结果竟然在,只是在书房议事。
顾明月不让人去通报,寻了个亭子坐下。
她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池子里的大鲤鱼,听见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是来上茶点的宫女,但顾明月却没把目光移开。
宫里的宫女,无论是衣着还是首饰都有规定,面前之人没有越制,连眼睛都没有多看一眼,沉眉敛目,极为规矩,可顾明月的额角还是轻轻跳了下。
她看着这个宫女:以前没见过你?这个宫女算不得多么的美丽,只能说句清秀,但一身气质却是极好,瞧着便让人舒适。
宫女福身:奴婢之前在别处当差。
顾明月还是单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那你怎么被调来这儿了?宫里的主子,级别不同,能使唤的人数也不同。
沈亭搬进宫来时,内务府就安排好了一切,宫女太监护卫一个不缺。
宫女垂着眼睑:之前有宫女犯了错。
顾明月微微颔首,神色如常:你下去吧。
宫女福身退下,顾明月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眉心轻轻蹙了下。
郡主,半夏夸道:这宫女真好看。
顾明月斜她:有你郡主很看?半夏笑眯眯地拍着马屁:当然没有,郡主是天上的明月,凡人怎么能和你相比。
顾明月翻了个白眼,她不是天上的明月,她只是一个凡人,一个看到未婚夫身边有好看的女子,心里会不舒服的凡人。
顾明月觉得这有点无理取闹,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没等到沈亭从书房里出来她就走了。
等沈亭知道顾明月来过时已经是一刻钟后。
郡主走时说什么了吗?他问。
江东摇头,郡主走时什么也没说,但是郡主一开始不是打算等王爷议完事的吗?沈亭淡声:以后郡主来了直接进来通报。
江东点头,又问:万一郡主不让通报呢?沈亭看他一眼,一个字还没说,江东便道:属下知道了,通报,一定通报。
沈亭的晚膳是和皇帝一起用的。
用完晚膳,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朝廷政事,这一聊便聊都到了晋王。
皇帝问沈亭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废掉晋王的亲王爵位。
沈亭坦然道:猜到一部分。
都是为了太子之位。
皇帝叹道,而后问:朕这两日想了许多,皇子们都长大了,对太子之位有想法很正常。
沈亭沉默不言,他也是皇子,他对太子之位也是有想法的。
皇帝也并不需要沈亭开口,他道:早日立下太子也好,也绝了一些人的念想。
沈亭不觉得这样就能绝他们的念想,他知道皇帝也知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准备立太子了。
沈亭不至于体会不到皇帝的意思,他静静地等着皇帝的下文。
皇帝也自然知道沈亭知道他想立沈亭为太子,所以跳过了这点,他神色凝重:无论是储君之位还是皇位,虽尊贵却也是看不见的枷锁,一旦戴上想要摘下来就不容易了。
沈亭淡淡一笑:父皇是在让儿臣做选择?你没有选择,皇帝顿了下,忽然收敛起脸上的严肃,没好气地道:不然你进京干什么?能把皇位坐稳,皇帝岂是一般人,哪能不知道沈亭进京认父的用意。
可那又怎么样,他当初当皇子时也是想要这天下的。
不想当太子的皇子有,但大多数都想。
想当太子不是一件坏事,就像士兵想要成为将军,只要你有让皇帝愿意立你为太子以及坐稳这个位置的本事。
沈亭就有。
而且若不立沈亭为太子,以沈亭的本事,新帝的位置怕是坐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