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放榜,沈亭再一次闻名京城。
之前沈亭再出色,仍是有人说他沽名钓誉,现在有了会元的名头,任谁也说不出一句不好来。
能拿会元的人殿试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坊间还有人设了赌局,赌沈亭能不能中状元。
顾明月知道后悄悄让人去押了一笔钱,倒不是想赢。
若是押沈亭能中状元的人少了,沈亭的面子往哪搁,她的面子往哪搁。
康平长公主府。
得知沈亭中了会元,康平长公主目光微沉,并无喜色。
未来女婿中了状元,她是该高兴,不然下人也不会如此兴高采烈地来报信,可如果当初她没有迟疑,现在阖府庆祝的就该是公主府而不是国公府。
康平长公主实在笑不出来,想了想,她送了对玉镯子去陈安如的小院儿。
玉镯子水头极好,陈安如丫鬟看着就替自家小姐感到高兴:殿下对小姐真好。
陈安如褪下镯子,去打听下发生了什么事。
这镯子是长公主的心爱之物。
无缘无故,长公主为何要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丫鬟很快回来,带来了沈亭中会元的消息。
陈安如恍然一笑,原来这玉镯子是补偿啊,但她的姻缘又岂是一对玉镯子就能补偿得了的。
二叔看中沈亭后,最先告诉的不是长公主,而是她。
陈安如特意去一次诗会上见了沈亭,她点头后,二叔才把事情告诉长公主。
本以为这事已经定下,可转眼之间,沈亭成了顾明月的未婚夫,而她还不能有丝毫的不满。
顾明月才是长公主的亲女,她再得长公主宠爱也和长公主没有血缘关系。
小姐,丫鬟小声安慰:你放心,殿下和大人一定会给你选一个不比沈亭差的未婚夫。
陈安如苦笑了下,不比沈亭差的未婚夫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便是真有这样的人,也不是她想要的。
丫鬟也觉得她这话不太可能,她眼珠子一溜,想起一件事来:小姐,奴婢瞧着三皇子对您很不错的样子。
沈亭再厉害也只能当个臣子,嫁给皇子就不一样,以后最差也是个王妃,甚至还有机会当皇后。
陈安如眉眼一沉,语气严厉:不可胡说。
丫鬟道:我没胡说,奴婢不信小姐你自己没感觉。
陈安如当然知道,可她更知道三皇子看中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二叔和长公主,甚至是太后与成王。
若非顾明月有婚约在身,三皇子还不知道会对谁献殷勤呢。
顾国公府。
中会元是大喜的事,程氏得知后立刻来找顾明月商量,要不要给沈亭庆祝庆祝,比如请沈亭过府来用膳。
若是沈亭家在京城,自然用不着他们操心,可沈亭总共只了一个书童进京,他们国公府不替他庆祝谁替他庆祝。
顾明月太高兴了,都没想到这茬儿,听完程氏的话,她点头:麻烦夫人了。
这麻烦什么,不过几句话的事儿。
只是这春闱还没完全结束,我想着不能太高调,我们一家人一起用个晚膳便是。
程氏道:等沈亭中了状元,我们再大肆地给他庆祝一番。
这一番考虑是很周到了。
顾明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虽说沈亭中了会员,又是她的未婚夫,殿试铁定能有个好名次,但凡事没有绝对,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意外。
没请二房的人,老夫人也没来,只有大房的一家人和沈亭。
这是程氏第一次见到沈亭:好个俊俏的儿郎。
沈亭脸颊微微红,拱手作揖:沈亭见过夫人。
程氏虚扶一把,亲切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顾霖早早地回了国公府,顾瑾顾瑜也告假回来替未来姐夫庆祝。
既是庆祝,当然少不了酒。
沈亭手持酒杯,先敬顾霖,再敬程氏,最后敬顾明月:这些日子,多谢郡主照扶。
顾明月和他碰了下杯:应当的,只要你记着我的好就成。
明月。
顾霖声音微沉,暗含警告。
顾明月才不怕她爹,理直气壮地道:我帮了他,他不该记我好吗。
该。
沈亭嘴角带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明日顾霖要上早朝,顾瑾顾瑜要上学,而沈亭还要准备殿试,众人没多喝,只意思了几杯。
用完晚膳天色已晚,顾霖让沈亭留宿国公府。
顾明月亲自送沈亭去客院,走到一半,飘起了细雨。
丫鬟去拿伞,顾明月拉着沈亭站在抄手走廊下躲雨。
细雨如丝,打在脸上,冰冰凉凉。
顾明月靠着圆柱,好奇地问:你之前不是让我答应你一个事吗,现在可以说了吗?春夜,一下雨就凉。
沈亭将外裳脱下披在顾明月肩上:还没想好。
顾明月才不信:如果你要纳妾什么我是不会同意的。
不会。
真的? 顾明月歪了歪头。
沈亭扶着顾明月在走廊上的长凳上坐下:郡主,你醉了。
是吗?顾明月对她的酒量有自知自明,她只喝了浅浅一杯,以为不会醉,结果此刻后颈上来了,她道:怪不得我觉得有点晕。
醉了的顾明月很乖,不吵不闹,就是有些缠人。
一会儿问沈亭有没有信心拿状元,一会儿说沈亭太给她挣面子了。
沈亭低笑了声:不是说不是爱面子的人吗?那是骗你的,顾明月仰头看着沈亭:我爱面子你会和我解除婚约吗?沈亭道:不会。
顾明月怔怔地看着沈亭,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沈亭以为她醉狠了,结果她忽然道:你把头低下来。
沈亭以为她抬头抬累了,半蹲了下来,正要说话,顾明月忽然倾身,在沈亭嘴角轻轻碰了一下。
一触即离。
抄手走廊挂着灯,顾明月面红如霞,明明害羞得不像话,一双眸子却还紧紧盯着沈亭。
拿伞的丫鬟已经回来了,远远站着,并不上前。
郡主,沈亭目光微深: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知道,我在盖章。
顾明月的眼睛比星星还要亮:盖了章你就是我的了,别人不能抢,你也不能跟别人。
沈亭深深地看了顾明月一眼,然后笑了。
第二天醒来,顾明月一边后悔昨晚上喝了酒一边又止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沈亭的那个笑。
她和沈亭也认识挺久了,可从未见过他那样笑,不温和不斯文,有些肆意,意外的迷人。
呜呜呜,他怎么能笑得那么好看。
顾明月在床上翻了几个滚,她想去找沈亭,可是她昨晚色迷心窍,亲了他,她有点不好意思。
郡主。
半夏匆匆进屋,语气焦急。
顾明月倏地坐起来,以为是沈亭出什么事了。
齐公子来了,天刚亮就来了,就在小角门,说是想叫您一面。
顾明月松了口气,旋即道:婚约都解除了,还有什么好见。
奴婢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可是他坚持要见您。
半夏气道:沈公子还在府里头呢,万一被沈公子知道怎么办?顾明月下床,混不在意地道:知道怎么样,他又不是不知道齐俊是我前未婚夫。
话是这么说,万一沈公子误会您和齐公子还有牵扯怎么办?半夏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这种事情,还是能避免则避免。
顾明月想说沈亭若真因为这个就误会她,那这婚约解了也罢,可想到昨夜的那个笑,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她思索片刻,低声吩咐了半夏几句。
半夏连连点头:郡主放心,包在我身上。
梳妆打扮好,顾明月朝外院的一个凉亭走去,她已命人将齐俊请去凉亭,中途,一不小心遇到了沈亭。
半夏站在沈亭身后,邀功似的冲顾明月眨了眨眼睛。
顾明月没理她,笑盈盈地问沈亭昨夜睡得可好。
她装做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她就不信沈亭敢主动提。
很好,沈亭道:郡主这是要出门?不是要出门,顾明月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和齐俊退婚时他不在京城,今日他回来,想见我一面。
沈亭颔首:原来如此。
把她要见齐俊的事透露给沈亭,顾明月终于能放心大胆地去见齐俊。
齐俊人如其名,俊美非常,但当顾明月看见齐俊却吓了一跳,他形容憔悴,眼眶通红,眼下泛青,生生老了几岁。
齐俊是个好人,顾明月对他并无不满,见他这样,她下意识地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齐俊是个温润如玉的儿郎,便是狼狈至此,见着顾明月,他的礼数也丝毫不少。
抱歉。
他冲顾明月深深一揖,停顿片刻后才起身。
顾明月能感觉到齐俊是真心地向他道歉,正因为如此,她忽然有点难受,为齐俊,也为他们那段已经解除了的婚约。
不用,顾明月叹声:这不怪你。
不,是我的错。
一夜未睡,齐俊声音微哑:我早就知道乐阳郡主……赵乐阳对我有意,是我没有及时地拒绝她,甚至给了她误解,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顾明月抿了抿唇,齐俊这话不恰当,他是有责任,但更多的是因为赵乐阳性子执拗。
齐俊,你我已经解除婚约,或许这话我不应该说,顾明月深吸一口气:但我们相识一场,我还是想告诉你有一个很大的毛病。
齐俊面色苍白:郡主请说。
以前,齐俊都亲切地称呼顾明月为顾家妹妹。
顾明月一脸严肃:凡事有度,你对每个人都太好了。
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对他好,也不是说你对每个人好大家就都能好。
齐俊若有所思。
齐俊,我希望你以后只对对的人好。
顾明月不知道齐俊是不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反正她把她想说了说了,该做的做了,心中无愧。
齐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给顾明月做了一揖:多谢郡主。
你不嫌我胡言乱语就好。
顾明月送齐俊离开,没走多远,沈亭迎面而来。
郡主,沈亭先对顾明月笑了下,然后冲齐俊拱手道:齐兄,久闻大名。
齐俊不知道此刻他有多么狼狈,见沈亭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他赶紧还礼:这位兄台是?沈亭微微一笑:在下沈亭。
齐俊:???此次会试的头名,顾家妹妹的新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