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在梁少宇的书房里,雪儿学了几首周诗的代表作;另外,描写楚国民间祭祖山川之神、表现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山鬼>让她印象最为深刻。
<山鬼>整首诗描写的是作者幻想神也和人们一样,有其缠绵的爱情生活;还有,描写采行菜的姑娘引起一个男子爱慕的<关雎>,和写一个女子在城阙等候情人的<子矜>,都让她原本平静的心理泛起涟漪。
以前的人就能如此勇敢表达自己的爱意了吗?这个问题在她心里藏了好几天。
在此之前,男女间的情事对她这个足不出户、又有梁夫人保护有加的小姑娘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所以她从来也不识何谓愁滋味。
据她所知,梁夫人嫁到梁府之前虽然见过梁守山一面,但凭的也是媒妁之言;而梁府里几个负责煮饭、洗衣的老嬷嬷更别提在婚前见过对方了。
所以每当听见梁少宇解释着诗经里讲着有关离愁、思念以及男女相互表达心意的故事,她不禁感到疑惑。
而这些疑惑来自于梁少宇等人的出现。
郭昀大方及明显对梁少宇的爱慕。
郭震对自己的殷勤、自己面对梁少宇的莫名心情;这些的种种,她都还不能理出一个头绪来。
此时听着梁少宇的声音,仿佛他的声音是这静谧空间里唯一的天籁。
雪儿抬起头来看着在书房里走动、念着汉诗的梁少宇,一双眼睛无意间紧跟着他,再也离不开。
小时候自己也常坐在这书桌前跟着他念书。
那时候,他高大的身躯和严肃的表情对雪儿来说,就像是一个令人难以靠近的巨人一般,雪儿心里对他怀着的是无比的敬意,甚至有一些惧怕,因为他看起来是如此的高高在上。
眼前的地,身形依旧健硕、高壮,脸上的线绦却柔和许多。
是因为念着悠美诗句的关系,或是因为郭昀的关系?雪儿不禁痴了。
梁少宇看见雪儿正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于是问了声:怎么了?哪里不清楚吗?雪儿却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于是梁少宇再问了一次:雪儿,在想什么?雪儿意识到眼前的身影,方才从沉思中惊醒。
她不好意思的写着:对不起,我分心了。
梁少宇笑了一笑。
是不是累了?你的身体好点了吧?雪儿也笑着。
早好了,谢谢。
知道她发烧后,梁夫人和奶妈每天都盯着她吃药、休息,再加上梁少宇、郭震和郭昀时常陪着她、和她说话,她的心情一好,这场病也就好得比以前要快。
那么我刚才念的诗,有没有听不懂的地方?梁少宇看她脸上淡淡的红晕,她的气色确实是好了很多。
雪儿喜欢看他认真念诗的样子,而且方才因为想事情没有完全听到他念了什么,于是写着:可不可以请你再念一次?梁少宇体谅的放慢速度再从头念了一次。
雪儿看着他的脸,这是没能专心听他念的内容是什么。
书房的门悄悄地被推了开来。
原来是郭震。
少了梁少宇的作伴,加上见不到他心里想着的人,郭震简直是坐立难安。
他知道这个时候梁少宇和雪儿在书房里,之前他也得到允许,只要他安静、不打扰雪儿的学习,便可以在一旁陪读,所以他放轻手脚,以免吵到两人。
一推门,却发现雪儿正支着下巴、入神的望着梁少宇,他呆在门口。
雪儿脸上的欣喜,就像正看着一个心爱的人一样,充满了温柔和甜蜜。
再看向梁少宇,他毫无知觉的继续念着手上的卷子。
他向前跨了一步,因为满怀心事,所以忘了放轻脚步,脚上的靴子在地上的石板敲出声响,止住了梁少宇的声音、也打断了雪儿的思想。
是你啊!梁少宇抬眼见是郭震,于是放下卷子。
郭震勉强笑了一下,心情不是很好。
看见他不甚自然的表情,敏锐的雪儿以为他可能有话要和梁少宇说,于是向梁少宇写道:我先出去了。
梁少宇点点头道:你今天先把这首诗背起来,明几个我再解释给你听。
等到雪儿走出门,梁少宇才问:怎么了?怪怪的。
郭震懒懒地回道:没事做,闷得很。
然后一屁股坐在雪儿刚才坐的位置上。
感觉到椅子上的余温,和空气中残留淡淡的香味,他忍不住说:雪儿的书读得怎么样了?梁少宇没有想到他会忽然问起雪儿,先愣了一下才说:雪儿非常聪明,所有的东西教过一遍她就懂了,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郭震重复着他的话尾:她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接着又兀自发起呆来。
望着他的失魂落魄,梁少宇也坐到他的前面,仔细打量着他。
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吗?郭震只是无意识的翻着他刚刚放下的卷子,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和他认识了十几年,梁少宇深知他的脾气,于是耐着性子再问了一次: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郭震这才正眼看着他,劈头便是一句:你觉得雪儿会不会喜欢我?这?他掩藏住心里的感觉,平淡的说:这种问题怎么来问我?你应该去问雪儿才是。
可是郭震期待的眼神,又让梁少宇无法回避他的问题。
于是,他仔细的想了一下才说:其实,以你的条件来说,也不必太在意雪儿是不是喜欢你。
你这算是什么回答?我问的是雪儿会不会喜欢我?我就是在意她喜不喜欢我!郭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梁少宇两手一摊,帮不上这个忙。
要怪就怪你问的问题我又不是雪儿,你叫我怎么去猜测她的心意?可是,你看着她长大,应该知道她喜欢什么。
郭震一厢情愿的说着。
梁少宇再看他一眼。
你不要忘了,我有五年没有见到她。
上一次见到她,她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我怎么会知道她喜欢什么?这倒是真的。
五年前他和雪儿相处的时间也仅止于教她读书的时候,对于从来没念过书。
不识字的雪儿,他是很严格的。
他当时想的是,雪儿已经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和说话的能力,如果再不学一点东西,恐怕将来难以有好日子过,所以他竭尽所能的教她;幸好她也是个用心、聪明的孩子,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把他教的东西消化掉。
除此之外,他根本不了解她小小的心灵理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她喜欢的是什么。
五年后再见她,和她之间的感觉更加陌生了。
除了她外表的改变之外,她害羞内向的性格比她的无法言语更划开了与众人之间的距离。
他察觉到雪儿离开书房后再看到他,总是先闪得远远的,他也不懂是为了什么。
接下来,换梁少宇陷入沉思。
他微皱的眉头让郭震觉得有趣。
咦?怎么换成你失魂落魄了?郭震看到梁少宇罕见的失神,而暂时忘了自己的心事。
没什么。
梁少宇敷衍的回道。
你遗说没事,你看你的眼睛里明明写满了心事。
郭震是瞎蒙、胡猜一通。
两人的年纪相差不多,梁少宇就算再怎么专心训练自己成为未来的辅国重臣,也免不了要成家生子。
他就不相信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事,难道他感觉不到郭昀对他的心意?或是他不想接受郭昀?莫不是为了雪儿?我会有什么心事?梁少宇笑得有点尴尬,没想到自己竟想起雪儿来了。
我还不是在想你的问题。
是吗?郭震再听他提起雪儿,一颗心喜忧参半。
这几天以来,没见到雪儿,他就不停地想着她;真要见到雪儿,却总是和她说不上话。
为了自己这种蠢行为,已经让郭昀笑了几次。
可是雪儿刚才望着梁少宇的眼神,却是带着点特别的情感,让他不禁要怀疑这是不是就是雪儿躲着他的原因。
看梁少宇一停下说话又发着果,他忍不住试探的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少宇,你对雪儿的感觉怎么样?梁少宇的确想着雪儿的事,可是不太清楚郭震想要知道的答案是什么。
我问你对雪儿的感觉!郭震的声音充满着一想得到答案的不耐与着急。
我对雪儿的感觉?梁少宇自己又重复了一次,才省悟他在问什么。
我刚刚不是和你说过了?雪儿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姑娘。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郭震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于是干脆明讲:你喜欢雪儿吗?郭震的紧张让梁少宇笑了起来。
郭震,你在想什么?我当然喜欢雪儿,我待她就和郭昀一样。
你待郭昀怎么样?郭震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不明白他这算什么答案。
我待她,就像你待她是一样的啊!梁少宇不解的笑着,也是不懂郭震何时变笨了。
你的意思是――你把雪儿当成妹妹?郭震想了一想才说。
这一刻他又变聪明了。
梁少宇点头。
是这样吧,他只是把雪儿当成妹妹一样。
在回答郭震这个问题之前,他也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雪儿的年纪和他差有十岁吧?当初也没有想到她会一直留在梁家,而且一转眼已经六、七年。
虽然母亲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但是,他自己却是难得和她说上几句话。
直到这次回家,发现她的转变,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忽远忽近,所以,虽然雪儿在自己家里住了这么久,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和她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知道郭震很喜欢雪儿。
郭震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花花大少,对女孩子向来是见一个喜欢一个。
雪儿的美丽他也知道,所以难怪郭震会喜欢上她。
问题是他对雪儿是否真心?又或者他只是老毛病犯了?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雪儿,包括郭震在内。
有时候,他也惊讶于自己强烈想保护雪儿的心情。
他真的只是把她当作妹妹吗?你真的不是喜欢雪儿?郭震急于确认,未待梁少宇回答他又问:你有没有注意到雪儿的眼神?梁少宇狐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问题。
雪儿的眼神怎么了?得到梁少宇明白的答案后,郭震想再弄清楚的就是雪儿的感觉。
他不能贸然的去问雪儿,所以只有从梁少宇这边下手。
你没有发觉雪儿看你的眼神有什么特别吗?除了念书时偶尔的不专心外,梁少宇是真的没有发现雪儿任何的异样,于是摇了摇头。
难道是我看错了?郭震搔搔脑袋,心理却似放下一块大石。
你别想大多了。
我倒要问你,你对雪儿是不是真心的?梁少宇没有忘记自己想保护雪儿的心意。
我?我当然是真心的。
郭震正色表示。
那就好。
粱少宇的眼神闪过一阵黯然,显然不是真的感到开心。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雪儿的。
我打算回京后要我爹找人来提亲,你说好不好?郭震开心的拍拍他的肩膀。
提亲?梁少宇意外的看着他。
郭震不好意思的笑着我知道快了些。
但是你也看到了,以雪儿的条件,一定会有很多人上门提亲,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兔得慢了一步。
☆☆☆哥,你真的要带雪儿回京?郭昀微皱着眉、望着一脸得意的郭震。
没错。
郭震脸上的表情好像雪儿已同意嫁给他一般。
可是……雪儿答应了吗?她不是不喜欢雪儿,只是旁观者清;到梁府已经十几天了,看得出来雪儿对郭震的追求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她和梁少宇之间若有似无的、像是有着什么牵系。
只有粗枝大叶的郭震还一厢情愿的看不见事实。
我还没向她说,不过,我和少宇说过了。
郭昀急着知道梁少宇的反应。
他怎么说?他当然是很高兴啦!我答应他一定会好好照顾雪儿的。
郭震得意的笑着。
他真的答应你娶雪儿?郭昀有点糊涂了。
难道梁少宇真的只把雪儿当妹妹看待?望着郭震一脸的笑,她不禁提醒道:大哥,我看你还是别开心得太早。
为什么?妹妹的话像是迎头浇下的冰水,把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个唯一的妹妹虽然平日娇蛮无比,头脑却是比他清楚许多。
第一,郭昀双手放在背后慢慢踱着。
你还没问过梁夫人让不让你把雪儿带走。
你应该知道梁夫人视雪儿如亲生女儿吧!照理说,雪儿这年纪应该早已订下亲事,为什么她遗留在梁家?为什么?郭震一头雾水,根本没想这么多。
依我看,不是梁夫人舍不得她,就是雪儿自己不想嫁。
听着郭昀冷静而清楚的分析,郭震傻了。
第二,郭昀又说:我不认为爹会同意这门亲事?为什么?此时郭震脑海里除了一大堆的为什么,似乎就没有其它的字眼了。
郭昀站在地面前。
先不说雪儿不会说话,她连自己原来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你想爹会答应让你娶她吗?郭震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父亲是一个极爱面子。
又非常注重门户相当的人,京里有些大家族的女儿他都未必看上眼,更何况是身世不明的雪儿。
虽然她也算是在梁家长大,但是她是自己和梁少宇在深山里打猎时发现的,万一哪一天跑出一个山贼土匪说是她父亲、要与她相认,那怎么办?他迟疑了。
那怎么办?怎么办?郭昀反问地。
喜欢上雪儿的是他,只有他才能解决这些问题。
我没想到这么多。
我一点也不意外。
郭昀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看着一向聪明伶俐、鬼点子又多的妹妹,郭震涎着脸央求:小妹,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赶快帮我想想办法。
郭昀抱歉的笑着:哥,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不过,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她不是不知道父亲的脾气,她可不敢、也真的没法子帮郭震。
☆☆☆午饭过后,雪儿来到书房,梁少宇早已等着。
想起昨天郭震说的话,他特别注意起雪儿来了。
雪见发现他不停的看着自己,不禁红着脸写: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她写完这几个字,脸上、眼里也无意流露出怀春儿女的娇态,那是一种直接的反应――男女间最直接的相吸相引的表现。
梁少宇不发一语的看她的娇羞模样。
雪儿被他看得忍不住拿起卷子遮住了自己的脸,梁少宇这才惊觉自己的过分,于是轻咳两声然后装出正经的样子。
对了,我们昨天讲到哪里了?他翻着卷子,强迫自己的眼睛离开雪儿的脸。
雪儿笑着写:昨天正念到无名氏的(行行重行行)。
写着写着又偷偷抿嘴一笑,继续写:你可以再念一次给我听吗?她乞求的眼神和笑容几乎让梁少宇绝倒。
不要说念书了,就算雪儿要他做任何事,他都没有办法拒绝。
他再清了清喉咙。
我念喽!你可要注意听。
雪几点头,眼睛果然认真的看着手上的卷子。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怯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雪儿起初是真的认真听着,她要求他再念一次的理由是因为贪恋着他略带磁性的声音:听着他的声音,让她整个人的心沉静了下来。
她想到许多事――是他开始教她认识字、体会知识的好处和用途,是他将她带进梁府,诺她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如果不是他,她可能早成为雪地里的一堆白骨。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来报答他所为她做的一切。
梁少宇念到一半看了雪儿一眼。
她正在想着什么事情,眼里有着明显的迷惘。
对他停了下来也无知觉。
雪儿?他轻轻唤了一声,她没有听到,于是他坐到她的对面再叫了一次:雪儿?这一次她终于听见了。
看见梁少宇正坐在对面有趣的看着自己,雪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你没有认真对不对?他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是温柔。
雪儿更是惭愧到耳朵都红起来了。
好吧,只要你告诉我在想些什么,我就原谅你。
雪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怯怯地在纸上写着:我正在想你。
梁少宇心里一震,有点晕眩:想我?为什么?我在想: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
雪儿写着,脸上流露出凄然的表情。
傻雪儿,怎么好端端的又提起这件事?粱少宇心疼又宠爱的望着她略带忧愁的脸,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起伏不平。
是真的。
如果没有你,今天就不会有雪儿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雪儿想到梁夫人和奶妈提起要凑和她和梁少宇的事。
她已经认真想过了。
自己身无长物,若真要报恩,也就是这么一具身体而已;可是真要为了报恩而委身与他,却是自己不愿的事。
她并非对他没有感觉。
从他回来后这几天,她以前那种对他崇拜尊敬的心情没有改变,可是也增添了许多新情愫――她期望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有他在的地方会让她觉得特别的开心和安定,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吧;然而,以自己的身世加上不能言语的残缺,怎么配得上他?就算梁夫人不介意,也怕要影响到地在京里的仕途。
雪儿,你信不信这世界上有神仙?梁少宇突然问。
神仙?雪儿脸上一阵迷惘。
为什么自己对神仙这两个字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她的脑海中闪过几个影象的片段,可是又捕捉不到确实的讯息。
见她认真的想着,梁少宇又接着说:没错。
我相信七年前会在深山里遇到你是神仙的安排,是它要我发现你、把你带回来的。
他试着挑起她的记忆。
七年了这七年来,所有的人都担心雪儿因为想到以前的事会犯头疼,因此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以前的事。
但是从雪儿偶尔流露出的忧郁,他可以明显感觉到七年以前的一段往事才是雪儿闷闷不乐的由来。
也是因为她不清楚自己的过去,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始终是寄人篱下、低人一等。
为了要破除她的心理障碍,他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经他一提,雪儿也隐隐想起自己在漫天雪地里见到头戴自帽一身紫衣的他。
遇到他之前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一片白茫茫的雪在她眼前跳动,然后是一个黑呼呼的庞然大物一闪而过,看不清楚是什么……她辛苦的回想着,以前也记起过这样的画面;但是,每想到这里,她的头便开始一阵一阵抽痛,就像现在――细细的汗珠从她小小的毛孔里渗出,她皱着眉想忍住那头痛欲裂的感觉。
发现她的不对劲,梁少宇蹲到她身旁轻轻扶着她。
你没事吧?望着她痛苦的表情和一排贝齿紧紧咬着的下唇,他开始担心起来。
雪儿,你别想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没有关系的。
雪儿惨白的脸色和转成豆大的汗珠让他后悔为什么要逼她去回忆过去的事。
事情可以中止不想,可是头痛不是说停就能停。
雪儿痛得发起抖来,身体一晃就要从椅子上跌下,梁少宇手快的一把抱住她。
看着怀中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的雪儿,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抱起她就往门外快步走去。
途中遇到一个因惊讶而张大眼的下人,梁少宇只是匆匆对他吩咐了一句:快去请大夫!然后又继续往雪儿房间而去。
梁家的下人本来都知道雪儿偶尔会犯严重的头疼,只是意外梁少宇抱着她,而且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焦急、慌张,所以才会站着发楞,等听见梁少宇的吩咐,才醒悟过来急急去请大夫。
刚将雪儿放在床铺上,梁夫人和奶妈已听到消息赶来。
怎么了?雪儿怎么好端端又犯头痛?梁夫人着急的看着雪儿,一手摸到她脸上的冷汗,更是急得拉着雪儿的手频频唤着雪儿的名字。
娘,您别这样叫着雪儿,会吵到她的,让她静一会儿。
梁少宇轻声阻止着母亲,以免她的情绪更影响雪儿的病情。
这时雪儿缓缓张开眼睛。
她先看了梁少宇一眼,然后才看到梁夫人,于是勉强对她一笑、微微摇头,叫她不用担心。
梁夫人心疼的摸着她的脸道:傻孩子,还说没事,看看你出的汗都是冷的、把衣服都湿透了。
说完她又转头对奶妈说:快去帮她找件干的衣服来换上,免得又要着凉了。
看到奶妈拿着雪儿的衣服要帮她换下,梁少宇就要退出。
临去之前又温柔的安慰着雪儿,要她放宽心、别想太多。
他出去后,梁夫人和奶妈互望一眼,脸上均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梁少宇刚走出来就见到迎面而来的郭震和郭昀。
少宇,我听说雪儿出了事,她怎么了?郭震把梁少宇拉到一旁关心的问,眼睛直望着紧闭的门。
恨不得自己能进去亲自看看雪儿。
看到郭震紧张的表情,梁少宇心里有一点点的不是味道,但他只是淡淡笑道:她的头痛又犯了,我已经找人去请大夫了。
她不会有事吧?郭震不放心的再问一句。
梁少宇担心他真的会忍不住冲进去看雪儿,于是拉着他往前面走。
你别这么担心,大夫来了就没事的。
可是,这头痛不是老毛病吗?她还这么年轻就如此严重,那以后怎么办?郭震果真是想得很远,连雪儿的未来他都一起担心了。
郭昀走在两人之后。
雪儿出事后好像大家都忘了她的存在,根本没人管她的死活。
看着前面两人仍不停的讨论着雪儿的病情,她吃醋的想――如果躺在床上的是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这么紧张?郭震喜欢雪儿她是知道的,那梁少宇呢?他虽然一副没事的样子还安慰着郭震,但他的眉头从刚才一直都没有舒展过,一脸上为着他比郭震更紧张着雪儿。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对雪儿的关心和注意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想到这里,她不禁生气的停了下来,在原地跺着脚喊:你们两个!郭震和梁少宇走在前面,忽然听到郭昀在后面大叫,双双蓦地回头、不解的看着她。
你又怎么啦?郭震瞪着她,不懂她一脸怒气从何而来。
郭昀只是鼓着脸、闷不吭声。
她是真的气。
在京里,她是众人眼里的宝,谁不把她捧在手上?她走到哪里,后面总跟着一堆公子哥儿供她使唤、逗她开心,但是她偏偏谁都不喜欢,就是中意梁少宇。
本以为离开京城、离开了繁杂的事务,梁少宇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所以她才跟着来;没想到他一回来,竟把整个心都挂在雪儿身上,她怎会不气煞?她也是个直性子的人,于是手一指,对着梁少宇说:我有话要问你。
对于她的娇纵梁少宇早习以为常;除了娇气和偶尔的跋扈之外,郭昀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姑娘,其实心地并不坏。
看着她的气呼呼,想必一定是自己哪里无意间得罪她了,所以陪着笑说:怎么了?心情不好?郭昀对仍站在一旁的郭震说: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我有事要私底下和梁大哥说,你快走开!郭震依旧没进入状况的问: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为什么光是我不能听?郭昀气得上前推他:你快走!你快走!已经气得有点要抓狂了。
梁少宇对一脸莫名其妙的郭震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先离开。
郭震收到讯息后,才心不甘情不愿、闷闷不乐的走开。
等郭震一走后,郭昀便单刀直人的问:梁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雪儿?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梁少宇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郭昀见他没说话,又继续说着:你不用否认了,三岁小孩都看得出你喜欢她。
粱少宇已经确定自己喜欢雪儿,只是没有对谁表示过,尤其是郭震。
他知道郭震对雪儿的一见钟情,基于朋友的情谊,他不想让这种事情影响到他和郭震的友情,所以他一直隐藏自己的感觉,没想到竟被郭昀看出来了。
我是喜欢她。
梁少宇定定地说:但是,我只是把她当作妹妹一样。
他昧着良心说话,希望不会因此遭受天谴。
你胡说!你骗人!郭昀的直爽和有话直说一向是挺吓人的,只是没想到她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是如此处理。
如果你只把她当妹妹,你就不会恨不得代她受过;你每次看着她的眼神都是温柔无比,你的眼睛骗不了我的,你……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眼神看我。
她说着说着竟哽咽了,因为希望破灭。
郭昀――梁少宇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原也以为自己只把雪儿和郭昀一样当作妹妹,后来才知道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是郭昀无法比较的。
他沉默了。
看他静默不语,郭昀一把抹掉眼角的泪珠。
你不用烦恼。
我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巴着你,像你这样的人京城理多得是,我可以一把一把的慢慢挑。
她是真的想通了。
凭她的条件,不愁嫁不出去。
倒是可怜的雪儿,又不能说话、又老是病奄奄的,虽然自己哥哥极喜爱她,但是父亲一定殿不会答应。
如果梁少宇再不照顾她,那她不就完蛋了?听着她的自我安慰,梁少宇虽觉得好笑、印也松了一口气。
对她的正直性情又多了一分欣赏。
他正要开口,郭昀却阻止了他。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说什么了。
我哥那边、我会好好劝他的。
说实在的,我觉得他对雪儿也只是一时冲动,等他回到京里看到那些胭脂红粉,他一定把雪儿又丢在一旁了。
虽然她的表达方式有点不按牌理,梁少宇还是很感谢她。
心中的大石也放丁下来。
☆☆☆李大夫帮雪儿看过之后随着梁夫人来到大厅。
梁守山站起身关心的问:雪儿好点没有?我让雪儿姑娘吃了些定神丸,她现在睡了。
大夫说:不过这非长久之计。
她现在的用药量比以前要重得多,只怕以后再多的定神丸也解不了她的头痛。
我担心她这样下去会更糟。
听见他的话,大家都急了起来。
梁少宇尤是明显。
那,您说有什么法子可以彻底治好她的头疼?这――大夫面带难色的皱着眉。
说来惭愧。
雪儿这个头痛我已经治了七年,惭愧的是这七年来一点进展都没有,只怕我的医术也是有限,没有办法治好她的问题。
听到大夫说没有办法,仿佛宣布雪儿的无药可医,众人都傻眼了。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希望。
李大夫又补了一句。
他的话真是句句有如平地雷,震得大家又是心慌、又是意乱。
这个方法我上次稍微和梁少爷提了一下。
虽然我没有办法治好她,不过,天下的大夫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京城人才济济、药材又集中,想必有许多医术更胜我一筹的人。
所以如果雪儿姑娘到京里去的话,可能有一些希望。
梁少宇这才想到上次大夫的确是提到要到京里另找大夫,只是当时他急于探望雪儿的状况,也就忘了此事。
这时再经大夫提醒,他不禁要责备自己的粗心大意。
他转头对父母说:没错!京里的大夫多,我们多找几位,可能就有人能治得了雪儿的宿疾.梁守山拂着胡子点头认同。
这倒是个方法。
可是,我们回到京里就忙了,谁来照料雪儿呢?梁守山和儿子在京城里住的房子虽大,但是因为只有两父子,所以也只请了两个仆人打扫、煮食,再没有多余的人来照顾雪儿。
梁夫人在一旁插话:让奶妈跟去就成了。
听到雪儿可以治好,她也开心极了,忘记平日也是奶妈跟在身边。
梁少宇提醒母亲:娘,如果雪儿和奶妈都走了,家里就剩您一个人了。
梁夫人一楞。
她本来暗自窃喜雪儿如果跟到京里,就有更多的机会和儿子相处,如此一来要凑合他们的机会又大了许多。
经儿子一提,才想到两个自己最亲近的人如果都不在,那她不就无聊透顶?更何况没有贴心幼雪儿在身边,她要找谁诉、心事?说得也是。
如果雪儿和奶妈都不在,那我怎么办?看着妻子重重心事的忧虑,梁守山笑着说:那不简单?你也一起到京里去住不就成了?听到丈夫的话,梁夫人惊得瞪大了眼。
老爷,你说的是真的吗?梁守山一直没让妻子跟在身边是因为京里人多事杂,他要忙于朝务,无法分身照顾她;另一方面是因为几年前梁少宇还住在家中需要人照顾。
现下儿子也到了京里,本来他就打算要举家迁到京里就近照顾,只是没想到会因为雪儿的事情,而提早把这个决定拿出来讲。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来着?看着妻子不可置信的表情,梁守山也开心的笑着。
等了十几年,终于又可以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了。
等我这次回京里准备准备,个把月就可以接你们上去了。
太好了!太好了!梁夫人一手拉着奶妈、一手牵着儿子,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