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花有雄雌,人分男女但情爱呢?……我不在乎不,在乎……是么?徐离双手环胸,看着班袭俐落地替郁于狂处理伤口,他的背影如此纤弱,他的手指白嫩似葱,他的容颜艳丽赛过女人……他,真是男子?徐离有些怀疑。
香香公主在一开始发现郁干狂身上只围着件长氅时,曾经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后来余光瞥见班袭帮郁干狂盖好被子之后,便兴致高昂地看着他处理伤口。
你是大夫吗?可以这么说。
班袭头也没回地回答,肩头这伤口很深,恐怕得休养一阵子才能完全康复。
你的医术很好够?好奇公主又问了。
还好。
班袭指指壁角一篓草药,请帮我把止血草拿来,谢谢。
公主对被使唤不以为意,兴匆匆地拿来,这是止血草吗?它能止血吗?班袭无声轻叹,望着毫无架子的公主,说:公主,如果你不介意,请坐在桌子那里,谢谢。
香香公主望着远远的桌子,坐那么远怎么有临场感?她头一遭亲眼目睹血淋淋的伤口耶!她指着自己说:我可以帮你忙幄!别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都可以做的。
班袭求救地望向守在门边的徐离。
公主,班公子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能‘安静’地处理伤口。
香香公主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徐离一眼,最后对不冷不热的他无可奈何,赌气坐到凳子上不说话。
看来这公主对徐离有着情愫吧!班袭对着徐离微笑致意,转头专心处理完伤口后说:郁于公子的伤势严重、不宜搬动,恐怕得在这里休养几日。
徐离皱起眉头,方才刺客虽为他所伤,却难保不会再来,此处并非久留地。
我去通知兰心公主,请她派人前来照应。
香香公主也说:对!兰心铁定为郁于狂的失踪而忧心不已,咱们快去通她吧?说完便率先走到门口。
徐离临走前还细心地替她关好门扉,最后那一眼让班袭心知肚明,他,似乎看出她是女扮男装了。
想不到久经沙场的回纥将军,也有这般细腻心思。
榻上的他发出呻吟,班袭收起思绪,端来茶水,以布润湿他干裂的唇。
心升起一丝怜惜——为他。
什么!?兰心公主一听,眼都红了,紧紧抓着香香公主的手,郁于大哥受了重伤?已经没事了,幸亏遇到了班大夫。
只是伤口很深,得休养几日。
香香温言安慰。
兰心公主已然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李仲诚开口:请徐离将军带路,我派人快马加鞭接郁干将军回府调养。
徐离颔首,脸上仍是不冷不热,转身便往外走。
我也去!香香公主追上说。
公主金枝玉叶,还是留在宫里等侯吧!徐离淡淡地说。
香香公主跺脚,无奈地看着他离开。
香香姊姊……兰心未语先便咽,要不是我央郁干大哥出宫为我买画,他也不会遭到埋伏。
都是我的错!香香软言安慰:怎么能怪你?我亲眼瞧见那蒙面杀手了,明明就是——香香姊姊知道凶手是谁?兰心追问。
知道。
香香抱歉地望着她,不过事涉境外和谐,徐离要我别说。
兰心失望地垂下头,这样啊?没关系,我以后会尽量保护郁于大哥不让他再被坏人所伤!傻蛋!父皇是派他来保护你的,你怎么会反过来要保护他呢?兰心羞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
香香将一切看在眼里,不语。
他们返回的速度让班袭惊讶,看来兰心公主极重视郁干狂。
班袭原想留下药方便走,却因为放心不下郁干狂的伤,决定跟着回别宫,以便叮咛侍医用药。
谢谢班大夫。
兰心公主坐在座上,侍医看过郁于将军的伤势后,对班大夫赞誉有加,如果班大夫方便,希望继续留下来照料郁于将军,可好?班袭有些犹豫。
她没想要跟这么多人相处,事实上,她该回女人国去了。
而且待在这别宫里传收讯息都有所不便。
香香公主说:既然郁于将军的伤势严重,而侍医也没有把握治愈后手臂能恢复矫健,本宫看……班大夫如果不急着离开,不妨多留几日。
兰心应和:姐姐说的是,班大夫就留几天吧。
瞥眼榻上昏迷的他……唉!终究还是撩落尘世俗情了。
班袭望着两位公主,在下遵命。
兰心公主见班袭一身尔雅懦服,不知她是女儿身,加上郁于狂伤口发炎高烧不退,便让班袭与郁干狂住同一院落,好就近照料。
她走回床前,他的浓眉不再紧拢成一团小丘,纤纤亲手执起他的大掌,脉象也趋于平稳……他,已无大碍。
视线停驻在他肩上的白布,轻蹙眉头。
这人,多亏她用了许多珍贵名药才能接续经络、保他手臂恢复无恙。
幸而别宫里药材应有尽有,兰心公主也挖空心思,取来许多民间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看来公主真的对他很特别。
班袭将他的手放人用被里,心里漫无章法地猜测兰心公主对他的心意。
杏眸凝望着他刚毅的面容,也难怪兰心以公主之尊却倾心于他,他长得不是中原男子的那种俊美,而是一种……如何形容呢?她望着连闭上眼睛都让人感觉到压力的他,是彪悍吧!他浑身上下带着一股狂惧之气,她相信,即使他单独面对着千军万马,也不会有任何畏怯。
他是天生的男儿汉.男人中的男人。
她就是如此认为。
班袭摇头轻笑,怎么想到这里来了!走回桌旁,专心将生肌草的根部研磨成粉。
好不容易将下次要更换的生肌草磨好,天色已经泛白,班袭拯捶发酸的臂膀,揉探脖子,水眸望了望床上依然熟睡的郁干狂,确定鼻息稳定。
趴着歇息一下好了。
黎明即起的习俗让郁于狂在曙光射人的瞬间,立即睁开双眸。
房间里弥漫着草药味,他皱了皱眉,起身时牵动肩部的伤口,这才忆起再度遇袭的情景。
郁干狂试着动动右手,幸好还能动!他松口气。
房里另外有人!郁干狂转头,瞥见角落桌上趴着一道人影,他蹙眉,想起了这位文质大夫。
他一生马前沙场,救过多少人命,独独没让人给救过,这年轻大夫看来文弱,却救了他两回!这情,难偿哦!班袭教他的注视惊回,揉揉双眼,你终于醒了。
初醒的他声音爱娇、容颜妩媚,怎么看都不像男人!郁干狂皱起眉头。
班袭见他皱眉,走到他面前,伸手要探他手脉,却被他揪住腕部。
他的骨架好小,手腕几乎柔若无骨!郁干狂的眉头拢得更紧了。
郁于将军?班袭知道他是自然防卫动作,便解释:我只是要探脉。
郁干狂放开他的手,指尖柔细的肤触仍让他震撼不已,这南方大夫的肌肤比东北的女人还细!他瞪着班袭美如白葱的手指,你是南方人,没错吧!脉象不浮不促……显然药方奏效,伤势已趋稳定。
班袭放开他的手,起身走到桌前写下滋补的药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不着边际的问题:班袭来自南方海边。
郁千狂看着他优雅的写方子,术业有专精,再怎么说,自己的确是让这位看起来比公主还娇弱的大夫给救了。
他起身——虽然有些困难,不影响他的赳昂——站定在班袭面前。
你救了我两回,郁于狂在此谢过。
说完便深深一揖。
班袭很是讶异,连忙阻止: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甭说他是素有大漠雄鹰之称的契丹王子了,就算一般武将也不会对个文人行礼的。
郁干狂坚定地望着他,你我有救命之恩,这恩情要如何偿还?只要郁干狂做得到的,绝不推辞。
医者救人乃是天职,那里有恩情可言?班袭谈谈地说,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淡然让郁干狂更加钦佩从来没见过如此别无所求的人。
班公子气度令人佩服,倘若你不嫌弃,我愿与你结为金兰,此后有福你享、有难我当。
这条命既为他所救,肝脑涂地亦是应该。
真是个血性男子!班袭的心里因这话而有些激荡。
她微微摇头,将军言重了,今日换作任何人受伤,班袭都不会见死不救;举手之劳,将军无须耿耿于心。
他越是拒不受恩,越让郁干狂敬重。
郁于狂认定你这朋友了。
班袭微笑,谢谢将军的看重。
笑意染上他的脸,凭添许多妩韵,久闻江南书生多具女态,原来天下真有美貌甚于女子的男儿汉!一时间竟看傻了郁于狂。
将军,将军!班袭的呼喊唤醒了痴楞的郁于狂,他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有事?将军体热初退,还是多躺着休息好些。
郁干狂点头,炯炯的眼珠子直盯着他瞧。
他专注的眼神让她不由得有些心慌,脸一臊,我唤人来替你梳洗梳洗,并让人熬些滋补的药。
郁干狂注视着他的背影,一丝笑意爬上他刚毅的嘴角,冷如盘石的心悄悄地有了温度,汉人,也有值得交心的。
他躺回床榻,左臂微微的痛楚让他轻拢浓眉,他,当真要赶尽杀绝!?太好了!郁干大哥你终于醒了!兰心公主的声音传来,郁于狂正要起身,却让她拦住。
郁干大哥有伤在身,别动到伤口了。
郁于狂还是起来,站在她的面前,多谢公主关心,属下没事。
他的客套让兰心公主脸蛋染上几许难过。
无论她如何努力,都越不过他心里那道藩篱,在他眼中,她始终是害他沦为质子的汉人公主。
兰心公主绞着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仲诚走进房里时,发现气氛有些冷凝,他了然的眼神划过公主与郁干狂,若无其事地问:郁干将军无恙否?承蒙关心,郁干狂没事。
他还是一派的疏离。
李仲诚直接切人正题:郁干将军两度遭到伏击,可知何人所为?郁于狂不知。
他却不相信,追问:能重伤将军的,普天之下只怕没有几人除非——让他不及防备或有心相让?郁于狂冷眼一瞥,这是郁干狂的私事,与他人无关。
契丹质子在皇城之外遇袭,李某身为左翊卫府上将军、负有守卫京京畿重责,岂会无关?郁于狂敛起怒眉。
论起来李将军不过是二品官阶、却敢在此咄咄逼人地追问于他,全怪这该死的质子身分!兰心公主知道质子的身分是郁干狂最大的耻辱,她出声援和场面,郁于大哥既然说不知道,就别再多问了吧。
公主既已说情,李仲诚只好说:郁干将军可以不说,李某不能不查,得罪之处还请将军海涵。
郁于狂冷冷坐回榻上闭目养息,送客之意甚为明显。
李仲诚见状走出房外,兰心公主也跟着离开。
走到门外时正巧遇见班袭,她殷殷交代:郁干大哥的伤势就有劳班公子了。
在下明白。
郁干狂凝神调息,真气在胸腹间运行无碍,短短数日,不仅刀伤渐愈、就连功力也未减反增!想起班袭,他看似文弱,可医术确实非凡!聪颖傅学的他常让人不由得想与之亲近,几日相处谈话下来.甚至屡有相识恨晚之感;他的举止动作斯文却不扭捏,生得一副好样貌却又不显骄矜,真是难得的好儿郎!郁于兄在想事情?徐离踱进院里,但见他凝神望着手中酒杯,便开口问道。
竟会因为想着班袭,而连有人靠近都丝毫未觉?郁干狂压下心中讶异,伸手示意,徐氏兄请坐。
郁于兄气色好多了,班袭的医术委实高明!他自然的称呼班袭,让郁于狂斟酒的动作稍领,这举动没逃过徐离的眼。
徐离见有事?口气稍稍有些冷淡,是为了那声班袭?徐离若无其事的望了望房里,班袭不在?郁干狂眉头微皱,他们的交情好到可以口口声声称名道姓?班公子去药室了,徐氏兄找他有事?看来有人不高兴了呢!徐离轻吸口酒,慢条斯理的说:没事,只是我们耽搁了两天,该护送香香公主往田王府作客了,萍水相逢也算有缘,我想跟班袭辞行一番。
又是班袭!郁于狂毫不掩饰的拢起眉头。
聪明人是知道适可而止的,而他向来不笨。
徐离轻轻岔开话题。
郁于兄来中原数年了,对未来可有打算?郁于狂举杯狂饮,浙洒的说:我是质子,与你自愿人朝三年不同,何来打算之说?英雄惺惺相借,他对昔日昂然的红海青屈为质子也颇感遗憾,郁于兄无须气短,来日重返大漠,雄鹰依然能展翅翱翔。
承徐离兄好言,郁干狂领受了,干杯!干!酒过三巡,意兴做酣。
如果你还在契丹,两年前就下会有契丹人侵回纥的战事了。
徐离轻笑,不过倘若你还在契丹,咱们此刻该是卧毡帐、饮奶酒、大咬羊肉了。
人生际会本就难料,倘若徐离兄没来中土一遭,又怎会认识香香公主?郁干狂对他们之间的情愫也看在眼里。
情字总是陷在局中者迷!徐离不置可否地说:那么郁于见呢?可有遇见不枉来到中土一遭的人儿?郁干狂正欲饮酒,听到他这话,酒液里竟泛出一张脸孔,是貌似女子的班袭!他微笑不语,将漾出心事的酒饮落喉间。
很难解释这种感觉,他在他心里好象不只是救命恩人,仿佛还有着更深的感觉。
相识不过数日,他竟似对班袭有着深刻的感情。
感情……这个字眼用在两个男人身上该是突兀的,但他却觉得再自然不过了。
徐离知道他并非对班袭无意,心里也替他们这对圣人高兴,不过就不知他是否已看出她是女妆乔扮了。
他试探:祝郁干兄与心上人早日共结连理。
哈哈哈!郁干狂快意于杯,徐兄说笑了,他是男子。
男子?徐离愕然,他还看不出班袭是女的?人生得遇知己,男女又有何别。
班袭的性别在不拘小节的他眼里从不是问题?他本是昂扬于北漠的雄鹰,屈居于质子是为顾全大局——契丹与汉人的平和——除了这点,没有什么世俗规范制得了他。
郁于兄此言差矣。
徐离有意提点:朋友感情再好,也只能对月高酌,终究不如男女情爱来得深切。
朋友感情再好,也不敌男女情爱吗?郁于狂凝住嘴旁的笑纹,深深思索着:那么,自己对班袭是哪种感觉?喝吧。
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徐离劝酒,话不必说透,轻点一下即可。
班袭发现郁于狂只有在他面前会自在些,面对其它人、甚至是他随侍已久的兰心公主,总是疏疏离离的模样。
相处越久,越心疼他的处境。
如果不是当今皇帝的下诏制衡,他还是悠游于契丹的王子,不必沦为空有将军之名、无领兵之权的武散官。
他都已经如此认命了,那么,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呢?你在想什么?郁干狂坐到他身边问。
没想什么呀!他上身前倾,伸出一只大拿包住捣药的手,这药已经让你给捣烂了。
两人的身体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她都闻得到他身上的气味。
班袭必须承认,逐渐恢复体力、神清气爽的他,显得傲岸而挺拔,使达的脸庞更令人着迷.难怪兰心会对他如此倾心了;她没有察觉自己似乎对兰心公主有些莫名的在意。
他身上如出一股好闻的味道,是什么味呢?郁于托正眉思索……淡淡的,香香的,不仔细闻还闻不出来,闻着了却深深被这味儿吸引——如他本人,温文无害、让人情不自禁地欣赏。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交握的双手上,她的手让他的厚实大掌包裹,更显得娇小,这样的情境酝酿出一股暖昧的氛围。
班袭心中一窒,抽回自己的手,强词夺理:这驱瘀血的药本来就要捣成泥才好敷用。
郁干狂望着自己的手,对于她的抽离,心里竟有些遗憾。
徐离说得没错,倘若他是女的多好!他藏起心里的谈谈变化,不急不徐地说;你从未将这味药捣得这么烂。
在想什么?他的观察力真敏锐!知道他非得问出答案不可,班袭索性直接托出。
我在想……谁想要你的命?郁于狂自嘲:对汉人来说,我是深具威胁的大漠雄鹰,即使箍为质子、除去翅膀依然不足以除患;对某些人而言,我是王储之一。
有人想杀我,并不突然。
班袭定定望着他,朝廷原本有意还你皇家国姓,只要你答应了,便能安抚朝中大臣对你是否忠诚的疑虑;无论客藩与人附,多的是乐于俯首称臣、以求得皇帝赐下尊贵姓氏的人,你独独不从,为什么?她接着问,而王储的身分只会对其它的王储有所威胁,不是吗?郁于狂眼底闪过被看透的错愕,只一下下,满满的笑意便染上他的眼。
你果然聪明伶俐。
这褒奖让班袭脸儿微红,令他的脸庞看来比世间任何美女都惑乱人心!郁干狂血脉一热,压下心里唐突的想法,回答他的问题:我宁可从耶律改为母姓‘郁干’,也不愿意为了安汉人皇帝的心而冠上他的姓氏,我是契丹人,生死皆然。
士可杀、不可辱。
班袭赞赏的点头,这才是大漠雄鹰!她谈谈追问:那么另一派利客就来自契丹罗?郁于狂对他眼中的赞同很是满意,班袭虽文弱,见解却不同凡人!他首度松口,如果我没错认,那个人是我异母兄长,也就是契丹人王子——耶律阿古纳。
班袭没想到居然是他!脑里飞快闪过风姨资料里记载的;耶律阿古纳为人奸诡,当初便是他设计陷害郁于狂为质子的。
再望向他时,班袭心里满是不平,他为契丹出生人死,东驱高丽而西赶东突厥、南抗回纥北战靳公……奠定了契丹今日的强盛,却遭忌于同父兄长,不但屈居质子数载,如今甚至还要暗杀他!?那你接下来作何打算?她的声音紧紧的,因着浓浓的心疼。
他无须说出口,眼底的心疼已重重击人他的心里。
多年以来孤独承受的一切,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得到抚平.以往郁干狂以为自己潇洒地不在乎,然而,从班袭的眸子,他终于发现,有人能懂得感觉真温暖。
士为知己者死,他,值得他付出所有。
他牢牢的锁着她的视线,幽深的瞳仁里有太多太多的感情,丰沛的叫人深深成醉。
她觉得理智正一点点消失,仿佛……仿佛再这么望着他,就会失了心。
但她竟移不开目光,移不开这双满溢热情的琥珀瞳仁。
咳!兰心公主站在门边轻咳。
郁干狂恋恋难离地将眼神由班袭脸上移开,起身,颔首,公主。
班袭狼狈的拉开视线,假装拍拍身上的灰尘,整理好情绪后跟着站起:班袭见过公主。
兰心公主走到他们面前,娥眉轻皱,来回注视着他们。
虽然短暂,但她绝对没有看错他们方才的眼波交缠,他们双目望着对方,好象天地之间只有彼此一般,这般强烈的凝视让她不由得心慌!公主有事吗?郁干狂问道,声音里有淡淡的不悦。
郁干大哥不高兴?因为她打断了他们吗?兰心公主压下满腹不安,解释:宫里来了许多名贵药材,请班公子过去瞧瞧合不合用。
班袭颔首,在下这就过去看看。
她轻轻跟郁干狂点头致意,便往外走了,但她依旧感觉得到背后那道灼热的眼光,她有些心慌,遂加快脚步离去。
兰心公主忧心地望着郁干狂,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班袭,眼里漾着一种让她不安的情感!郁干大哥!她轻喊。
郁干狂望着她,也不说话,还是冷冷淡淡的表情。
他眼里的淡然让兰心有点难过,为什么他从来不用看班公子的眼神看她呢?心里酸酸的,嘴上还是做了回答。
太子哥哥知道你受了伤,让人带了药藏局的珍贵藏药过来。
郁干狂皱起眉,这事已经传到东宫去了?不是我说的!兰心知道他不想闹开,引发朝中诸臣不必要的揣想,遂赶紧说明:我想是李将军上奏给杜相爷,才会辗转传到太子哥哥耳中。
她伸出手想安抚他,让他一闪身给避开了。
他还是谨守分际、视她为不可攀的公主……兰心公主收起心里的失落,拉开微笑。
你放心,太子哥哥不打算惊动在离宫的父皇,事情不会闹大的。
谢过公主。
郁干狂有礼而疏离的道谢。
房里顿时陷入难堪的冷漠,还是跟往常一样,她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找话说,好象他们之间永远只有公主与随从的关系。
连这声郁于大哥,都是她厚颜硬叫的。
为什么班公子才跟他相识数日,却能带出他别的情绪?难道只因为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公平!她没学过医术,但愿意为了他去求遍天下名医呀?他还是一径的昂藏立着,似乎真的不打算开口了。
她多希望他能用望着班公子的眼神来望着自己啊!兰心公主绞着手指,咬着下唇,说:郁干大哥,你觉得……在你眼中……我与班公子谁比较重要?郁干狂谈谈的说:保护公主安危是朝廷派下的任务,郁于狂自当以身护卫。
兰心追问:那班公子呢?想到了他,郁干狂嘴角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他是朋友,一生的朋友。
他说朋友的口气甜蜜的像恋人!兰心不服,班公子是男人呐!郁干狂笑得自在,蛮不在乎地说:我知道。
班袭不是女人确实可惜,不过无妨,他可以拿他当比兄弟更亲的挚友、一辈子的好伙伴!他知道?兰心公主松了口气。
想来是她多虑了,两个男人再要好,也只限于金兰之交。
郁于大哥向来寡言、不交朋友的,难得跟班公子如此契合,这才引起了她的胡思乱想。
郁于大哥多休息。
公主慢走。
班袭审视药藏局送来的一味味藏药,一向她最有兴趣的药材,此刻却没能吸引她太多注意,心思不由得飞到他身上。
他知晓兰心公主的心意吗?班袭越想着,随手掬起一把五味子,向来平静的心竟泛起酸、苦、甘、辛、等乱七八糟的味儿。
一开始是心疼他的遭遇,她虽然淡情,却素来心软,见不得雄鹰折翼。
接着,他无畏迎敌的气概更令她佩服不已,这男人不是不怕死,而是真坦然哪?还有他磊落的胸襟,明知加害者却不肯言破、不愿报复的气度……这才是真英雄!想起对他钟心已久的兰心,心里有些微酸,班袭一愣,拿起手中的五味子端详,暗笑自己多想,许是嗅着五味子的酸,才恍然以为心里泛酸吧!兰心公主走进药室,见班袭抬眉询问,便随手比了比他正在整理的药材,说:这些药材还合用吗?药藏局藏药之丰富令班袭大开眼界。
相信郁干将军很快就能恢复以往英姿。
本宫刚刚听待医大加赞扬班公子的医术。
兰心公主继续不着边际的聊着。
老侍医谬赞,班袭愧不敢当。
班袭礼貌的回答。
接着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班袭始终微笑等着她开口,看来这公主有话想用自己说吧。
兰心公主暗暗吐气,试探地说:这些日子以来,班公子想必看出我的心事。
班袭愿闻其详。
兰心公主豁出去了,班袭是郁于大哥唯一认定的朋友,有了他的支持,相信更能让郁于大哥打开心结接纳她!郁于大哥认定你是他的朋友,会听得进你的劝,你帮我告诉他,我不在乎他是契丹人、也不在乎他沦为质子,只要他愿意,我还可以请求父皇让他回契丹,只要郁于大哥不要顾忌我们的身分?公主认为郁干将军是为了顾忌身分,才没有接受公主的情意……虽然相识不久,她却认为他不是会拘泥世俗成见的凡夫。
假使他对兰心有意,即使贵为公主的身分,也不能阻挠他的追求。
班袭让心里这份笃定吓了一跳,曾几何时,淡漠性情的自己,竟会在意并细心观察起旁人来了?兰心公主没发现他呆愣了一下,径自说:难道不是吗?论温柔、论体贴……谁能比得过她!班袭抛开心里的问题,轻轻耸肩,班袭不是郁干将军,不能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还是请公主新自问他吧!你不肯帮我?班袭微笑摇头,感情的事没有人能帮得上忙。
兰心公主仍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你认为郁干大哥对我有没有意思?请恕班袭初识将军,交浅实不敢言深。
兰心公主垂下肩膀,那……班公子忙,本宫就不打扰你了。
班袭目送公主离开,心里有着淡淡的歉意。
歉意?因为婉拒帮忙,还是——压根儿就不想帮她?想起了他深幽的眼神、炽热的注视……无法否认地,郁干狂是令人着迷的男子汉。
这次离开女人国原是为了采药,却为了郁干狂的伤势耽搁数日,破了她的例了。
可郁于狂的伤势未愈……也罢,救人救到底,就等他情况好转再回岛上吧。
不过得跟风姨说一声,顺道去探探纱。
心下主意既定,班袭便寻到花厅向兰心公主辞行。
公主,在下另有要事,可否离开几日,等办妥后就会回来。
兰心公主忧心的说:班公子不能缓缓吗?郁干大哥的伤势才刚有起色……话说到一半她就住口了。
其实她心里很挣扎,一方面希望班袭留下来医治他,另一方面又为班袭的留下而隐隐不安着。
班袭淡笑,似乎没有看出她的犹豫,郁于将军的伤势已经稳定,暂时不会有问题;况且班袭数日后便会回来,还请公主成全。
兰心略松了口气,那就随班公子的意思。
接着她叮咛:班公子离开前,请将药膏及药方留下,让郁干大哥不致中断疗。
这是当然。
我会交代老传医所有注意事项。
班袭点头为礼,在下告辞。
郁干大哥知道你要走吗?兰心突然唤住他。
班袭走到门边,浅笑说:在下正要去跟郁干将军辞行。
又朝若有所思的兰心点点头,便走出花厅了。
来到门外.只见他矗立在院子里,深邃的黄眸牢牢盯着她,他什么都不必说,就已经几乎让她移不开脚步了。
班袭心里一震,曾几何时,她视为责任的女人国,竟险险不敌他在心目中的地位?不。
只是他的世界与从小到大待惯的女人国不同,多了份新奇才让自己舍不得离开吧!她头儿轻摇,甩去那份若有似无、捉摸不透、形容不出的怪异感受。
郁于狂眉心轻拢,他举手投足都带着女儿娇态,却是道地的男人,老天这玩笑是愚弄了他、还是自己?但旋即拂去这个对班袭不公的念头。
男生女态并非他所愿,既然拿他当朋友,怎么可以时时存着遗憾?许是中了徐离的毒,谁说挚友感情不如男女情爱?他就是认定了班袭——无论他是男是女!有他相伴,月下共酌胜过美女在怀?他们谁也没有开口,眼波交流间却好似说了许多,这情景让站在门边的兰心公主很是不安,甚至、甚至她在郁干大哥眼中,似乎看出了……承诺!?那是种什么样的承诺?她很惶恐!假使郁于大哥没有身受重伤,她会毫不犹豫地要班袭别再回来了!咳!兰心轻咳。
班袭转身望了眼神情复杂的兰心公主,她脸上藏不住的担忧让人不忍。
给她一记安慰的微笑后,又转身走向郁干狂。
我有些事情得处理,过几天就回来。
有危险吗?他瞳仁里的挂心让她轻笑,有危险的是你那。
挂在唇畔的浅笑,在郁干狂胶着的凝视下悄悄收起,班袭认真的说:保重!即使在别宫也不容轻忽。
郁于狂点头,你也保重。
望着班袭坚定走出别宫的步伐、望着他纤细孤单的背影,如果可以陪他一程……郁干狂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起,他首度为自己的身不由己感到抑怀!郁干大哥……兰心怯生生地喊。
他只是望着班袭离去的方向,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