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5-03-29 04:58:21

连理帐内的旖旎马上的并辔身相依心相契传说火神节前,落日会照红大地,在火神节当天更会染出绚烂的红光。

火神,是契丹族最重要的神抵之一,天神掌管日月星象、轮回转生,地神掌管人畜万物、无极炼狱;与汉家思想雷同,好人死后会上长生天,而坏人会坠人无极炼狱。

火神掌管生息。

大至王汗的传承,小至契丹百姓的婚配。

而萨满则负责作法,传达火神的旨意。

在日落前,王帐前方空地已经架出一座高高的木头山,所有人都屏息等待众族萨满中地位最崇高的萨满婆出场。

她着绝红法裙,法帽边缘垂下五色彩级,修长蔽面,尾端悬着两面小镜,手持法器,在群众欢呼声中站定在木堆前方。

萨满婆以镜面将红灿灿的光芒反射在淋油的木头上,在太阳的最后一道红光消失之际,轰地!烈火熊熊燃起,火焰直达云霄!哟喝!萨满婆燎亮的歌声响起,群众们开始附和,雄壮的歌声传得好远好远,连地面都让他们激情的舞步给震动不已。

班袭的心有些激昂,望着身旁雄赳赳的他.胸臆里塞进了感动!郁于狂揽着她,在间歇的歌声中唱和,班袭仔细聆听,歌词是群众向他们最敬佩的英雄致意,而那个英雄就是他——他的男人。

依偎在他震动的胸膛,她心里有着满满的自豪,她的男人是全契丹最勇猛的勇士呢!歌声停歇,大家群情激动地望着萨满婆。

她将现宰下的羊肿骨放在火堆上,扬声说:契丹的子民们!我们伟大的阿卜固王汗即将返归长生天去了。

群众间传来许多遗憾的叹息声,萨满婆继续说:相信大家都知道,那天的会议里,我们无法在两位王子间选出下任王汗。

一时间人群分做二边,一边人站在阿古纳那边,大多数的人则站在郁干狂身后。

萨满婆举起手,制止争论不休的两派。

既然无法取得共识,今天,我们虔诚地祈求火神赐下旨意,告诉我们谁才是最有能力担当下任王汗的王子!群众都静下来,看着闭上双眼的萨满婆拿起法器、口念、脚下顿踏。

一会儿之后,他睁开眼睛,徒手拿起烙得滚热的羊骨端看纹理。

火神的旨意是……广场众人都屏住气,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萨满婆抬起头,视线从阿古纳身上划过,接着停在郁干狂身上。

他的支持者隐约传出细微的欢呼声。

郁干狂切热的眼光直视着萨满婆,就在萨满婆举起羊骨、正要宣布之际,他朗声说到:火神的旨意是要我提名吧!萨满婆未置可否地望着他。

郁干狂大步走到火堆前方,红红的火光将他的身影映照在身后王帐上。

我在中原为质子数年,学到了汉家最有意思的一点,就是用长子制。

问他不疾不徐地说:把我认为大王子身为长子,为人又聪颖善谋,最有资格当下任王泽。

我,红海青,谨代表郁于一族宣布效忠阿古纳大王子。

话一说完群声鼎沸,大伙议论纷纷,抗议声、欢呼声不绝。

最讶异的该算是阿古纳了!他不敢置信地走向郁干狂,拉起他的手说:你……你是认真的?郁干狂定定的望着他,我是认真的。

感激与羞愧的泪水溢满阿古纳的眼里,刚刚还未宣布前,他甚至兴起不惜叛变、挟持父汗以胁王位的念头!没想到二王弟竟……他梗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王汗在班袭的扶持下走到他们面前,看着郁于狂的眼里闪过一丝遗憾与欣慰?我儿,你真的决定了?—父汗,我真的决定了。

王汗了然地点点头,拉高阿古纳的手对群众说:我的子民们!在火神之前,我,耶律阿卜固宣布,大王子阿古纳为下任王汗!他停下来,等待群众泄气失望的欢呼声停止。

接着说:红海青,我们最伟大的勇士,我赋予他最高统帅的权力,凡我所有契丹勇士及丰貂骏马,皆须听从他的调度。

阿古纳这时忿忿抗议,不公平!那他这个新任王汗岂不是毫无实权?狂儿都已经让出王汗的位置了,难道你还担心他会篡位?话虽如此,但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他今日想让,来日说不定会叛变!父汗,难道你愿意见到契丹八部再度分裂吗?父汗!不需要最高统帅的权力,我也会尽力维护契丹安宁。

郁于狂许下保证。

王汗只点点头,突然冒出不相关的问题:当年你攻克高句而,浴血凯旋归来时,我给你的那柄弯刀呢?郁于狂从腰间取出递给王汗,阿古纳则暗自庆幸昨晚决斗时让他取回了。

王汗举起弯刀,就着耀眼火光细细端详,我儿,这把从乌金粹炼出来的宝刀从未使用过,上头怎么会染上血迹斑斑呢?阿古纳冷汗直流,父汗知道他拿这柄刀暗杀郁于狂了吗?要是被当场拆穿了,他将遭到所有契丹人民的唾弃用!郁于狂轻描淡写地说:上头的血是红海青的。

红海青不驯,一时错手便伤了他。

王汗瞥眼阿古纳的心虚,迎向磊落的郁干狂,别有意含地说:丰貂马难驯,纵使驯良亦会有野性;红海青虽不驯,一旦驯服,却是毕生的承诺!阿古纳知道父汗心知肚明,单膝跪下,父汗!孩儿知错了。

王汗也不点破,那你愿意让狂儿统用兵马了?愿意!阿古纳沉重的当着所有人面前承诺,二王子终生皆拥有统御契丹军队的至高权力!孩儿有一个要求。

见王汗点头后,郁干狂接着说:当我想离去时,随时可以离去,而郁干一族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遭到排挤。

王汗讶异地望着他,我儿?我是注定要翱翔天际的红海青,待不惯同一个地方。

唉!王汗深深叹息,终究无法留住他。

好吧!我答应你。

他受的委屈也够多了。

谢谢父汗。

王汗拉起身旁班袭的手,交到郁于狂手中,当着火神及所有子民的面,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妇,无论长生天或是无情地,你们都将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在众人响彻云霄的欢呼声中,萨满婆为他们举行婚礼祈福仪式,气氛又恢复先前的欢乐。

人们唱着、跳着、喝着,好不快乐。

我要送你们一对龙马。

王汗拍手,侍从立刻牵来两匹额头长着短角的马儿。

这是难得一见的宝马,是由我的父汗送给我的那对衍生出来的,几十年来,我始终无法让它们繁衍超过一对。

送给你们当新婚礼物。

谢谢父汗。

郁干狂欣喜地走向龙马,拍拍它们的脖子,果然是好马。

另外,我还要宣布你恢复耶律的姓。

不!郁干狂拒绝了,耶律一族已是契丹贵族,我要将我的荣耀归与母亲的郁于这族。

还请父汗成全。

当初是为了不辱役耶律这个姓氏才改母姓的,既然他终将离开契丹,那为何不留给郁干氏族一份荣耀呢?因此郁干狂坚持不改口父姓。

你……王汗屈服了,唉!就依你。

不过,希望将来你的孩子能承袭耶律这个姓氏,我相信你的孩子会为耶律这姓氏,带来无止的荣耀。

孩儿答应你。

郁于狂拦腰抱着班袭走人羊喉帐,所有的人都识趣地退下。

班袭坐在崭新榻上,好奇地问:这帐为何唤作羊喉帐?羊喉咙最坚固了,取名羊喉帐是祝贺新人婚姻历久弥坚的意思。

唉——真有趣!郁于狂斟来一杯奶酒,喂了她一口,接着自己一饮而尽。

班袭舔舔嘴唇,这是什么酒?好好喝幄!她甩甩头,喝时不觉得,可一下子便头晕了。

她脸儿红红,唇儿湿润,嘴角犹沾着一滴奶酒。

郁干狂胯下阵阵肿胀,心里为她的娇媚激荡不已……他俯身,吮住她娇俏的红唇,轻柔而狂野地吻着。

头越来越晕,班袭迷离的眼里只见到轩昂的他,她举起手细细地抚摸他的五官,低语着:你是如此的俊!她偏着头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很好看?他咧开嘴说:没有,你可以多说几次。

班袭皱着鼻头,才不要呢!你也没说过我很美。

我没说过?郁于狂膜拜地轻吻着她的额头,我喜欢你的聪颖,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他的吻来到她的眼,你的眸子清灵动人,仿佛能看透万物。

他吻着她的鼻尖、她的唇,恋恋地吸吮、品尝,我没说过你美?呵呵,每个人都知道你是最最美丽的女子了。

班袭手叉腰,哪有?你分明还曾将我误认为男人。

呵呵!郁干狂又偷了个吻,我更正,即使是男人,你也是最最美丽的男人。

班袭没让他的吻给迷昏,双手抵着他的启说:说实话,如果我真是男人,你会怎么办?这问题搁在心里很久了,在有些醉意的今晚,她终于问了出来。

无论是男是女,你都是我今生的唯一。

见她皱着鼻子思考的可爱模样,郁于狂决定以后多让她喝几次奶酒。

不过,只许在他们帐内喝,他不准任何人见到她娇憨的样子。

郁于狂往后躺下,轻轻褪去彼此的衣物。

你好美!他赞叹着。

班袭心疼地抚着他肩上的伤,还会痛吗!不会。

他的大掌覆住她早已不留痕迹的肩头,极其怜惜地揉着她的伤口旧处,你呢?还疼不疼?她抚平他紧皱的眉,早就不疼了。

俯下身亲吻着他的肩伤。

她轻柔的唇舌划过肌肤,引来他喉间的低吟。

班袭笑笑,手儿又顺着他厚实的胸膛来到平坦腹部,找到下腹处的刀伤。

她撑起身子,望着那伤口,当初,我真的没有把握教得回你。

想到那血肉模糊的一幕,班袭不觉打了冷颤。

郁于狂抚摸着她光洁的背,你做到了,不是吗?她咬着后,眼里满是泪水,最让人心惊的是你中毒那回,要是我在说来楼多耽搁那么一点时间,就来不及救你了……我再也无法承受这些。

答应我,别再让我面对你的伤痛。

他温柔擦去她的泪,天神让我们相遇,这就是奇迹。

我答应你不会有人再伤得了我,嗯?想起几番惊心动魄,她的眸子又漾满了水,突然,一滴盛不住的泪落在他的小腹,接着一滴又一滴。

郁于狂不舍地擦去她盈眶的泪,别哭!你把我心都哭拧了!他温言哄着,轻声拂去的她在心底的恐惧。

班袭听话点头,弯下身子,吻住出蜿蜒伤口……她的唇温暖而柔软,她的气息透过肌肤传达到四肢百位……郁于狂低吼一声,反身而上,眨着无辜大眼的她,就躺在他的身下!羊喉帐里春情荡漾——他用了整夜的时间证明伤口不再碍事,她以温柔的承接容纳他狂热的炽爱。

当彼此都精疲力尽、陷入睡眠之际,班袭想起始终忘了问的那句话。

推推身旁闭着眼睛的他,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我睡着了。

如果仔细一看,还可以看到他脸上泛出微红。

再推推他,说嘛!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偶尔耍耍赖,感觉蛮不错的。

郁于狂张开履眸,粗嘎的嗓音里满是情欲,要是你不累,我很乐意再陪你——班袭困在他的臂膀里无法动弹,又一次让他引领到极乐的情欲顶峰!当他努力撑开爱困的限,起身替全身又酸又疼的她擦酸痛药时,班袭知道——这男人爱惨自己了。

经过马瘦的春夏,当海东青再也觉不到燕鸽的秋天来临时,一支在郁于狂精心训练下的契丹部队,已经成为极具组织的游牧王朝。

他修改八部酋长每年春秋才聚会一次的习俗,变成每逢月圆便到王帐讨论各部落大事的顾问会议。

八族酋长都是元老顾问,这种固定的会议形式凝结了松散的游牧部族,更聚结所有契丹人的向心力。

接着,他仿汉人军制,编列成伍,将八部落的丁口打散,不以原部落编列、以年龄交叉排伍,如此一来,八部落的年轻壮丁能互相传授自己部落传统的战技,也不会因为某部落人丁多而瞧不起人丁少的部落。

郁于狂虽是最高统御,手下拥有的兵上马匹数量,却与其它酋长一般,此举更让阿古纳无话可说。

班袭则教导契丹妇女织布,解决了兽皮不够的困扰。

才几个月过去,女人们就已备好了勇士们的征衣。

契丹国势之强盛,令周围各国都不敢轻觑。

这时,不肯动手术治疗的王汗,生命也即将走到终点了。

父汗!郁干狂与阿古纳单膝跪在王汗毡榻前。

萨满婆坐在榻前,闭目持咒,当王汗停止呼吸之后,她会指引他的灵体到达离苦就乐的长生天。

王汗虚弱的手颤颤地伸向郁于狂,我儿、我儿……他最疼爱的儿子啊!要以契丹为重、要好好辅佐你大王兄,更重要的是,要保护好自己啊!父汗!郁于狂拉着他的手,父子俩交会了只有彼此才憧的眼神,父汗安心的回归天神怀抱,孩儿知道你的意思。

王汗点点头,颤着的手移向阿古纳,气若游丝地殷殷交代:我儿,你是天神的长子,生下来就是倍受荣耀的。

要学习宽心,要学习容人,你与你的弟弟都是我的骨血,莫自相残杀、莫让我放不下你们而堕人无极炼狱。

阿古纳泪流满腮,父汗!孩儿知道。

孩儿过去错了,眼光像小虫般短浅、心肠像小鸟般容不得大物,孩儿真的知道错了。

王汗安慰地点头,突然,他呕出一口鲜血——父汗!他们都大惊失色。

王汗伸出右手手指指着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我在天上看!如果谁不听从我的叮问、做出兄弟相残的事……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会变成野兽、祸害!除了影子、没有亲人朋友,死后无法回归长生天——天字说完之后,王汗突然倒下,圆睁着眼不肯合目。

父汗走了。

一直在榻旁随侍的班袭咬着下唇,对郁于狂摇头。

郁于狂握紧拳头仰天吭啸,王帐外的众人知道王汗走了,也敲起丧钟。

阿古纳项抖着上前,轻轻合上王汗的眼皮。

父汗,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王弟了。

他不会,也不敢。

班袭投进丈夫的怀里,他好用力好用力的紧抱着她,她不在乎被抱得好痛,抽出一只手温柔抚上他沉拗的面容,还有我,你还有我。

郁干狂点头,是的,我还有你。

谢谢天神,我还有你。

在萨满婆专心一致的持咒声中,阿古纳接下镏金王冠,正式即位为契丹王汗。

班袭走向丈夫,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他看着月亮。

停在班袭肩上的白鸽不安分地发出咕咕声,郁于狂才收回视线,将妻子揽人他的肩里,天,怎么不多罩件斗篷?班袭懒做地依偎在丈夫怀,在你怀里就不会了。

郁于狂不舍地搓着她冰冷的手,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从来没让她冷过,因为陷入沉思而忽略了她的存在。

我们进帐里去!班袭摇头,没关系,现在不冷了。

揽着他的腰,你在想什么?想我们何时要走。

你当真放得下?郁于狂挑起她的下颚,深情地吻住她的唇,虽然你适应得不错,但我看得出来你有心事,怎么了?班袭幽幽的叹息,伸出右手让盘旋的鸽子停下,拿出它脚上的信说:风姨传来消息,说巧儿遭到历王爷追捕……我很担心。

他不认识巧儿,应该又是出岛到中土找伴儿的女人吧!郁于狂曾听班袭大略提过用来楼的风寡妇是女人国在中土的联络人,也几次随她去见相国夫人裘纱凌。

我们去看看。

他不喜欢跟朝廷官员打交道,不过她们是她的朋友,他会让她去聚聚,稍解乡愁。

可是你正遭到朝廷的追缉,我不要你以身试险!汉人捉不到我的。

郁干狂轻柔地抚摸她的脸,况且,你也该处理一下女人国的事了,等从中土回来,我们找个地方定根,我养我的马、你照顾咱们的孩子,管他契丹还是女人国,我们只要过自己的安详日子,便心满意足了。

班袭背靠着温暖的胸膛,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

嗯!等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之后,咱们就找块净上定居,先说好幄,我只负责生养孩子,你得做一辆大大的篷车,让我们逐水草而居,春夏就找湖边居住,秋冬窝在山脚……她仰望丈夫,你还得照料马儿、找来食物、烹煮上桌。

她每说一项,他喉间就发出一声应允。

除了生孩子我无法做到之外,其它的事情都由我来。

她值得他全心疼宠。

月光下,甜蜜的人儿紧紧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