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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3-29 04:5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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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人、有个动作,会在猝不及防时,深深地打进你的心里。

然后,程式启动——你再也不是原来的你。

汤雯棱是大华高中资优班的学生,聪明伶俐,是老师们赞不绝口的好学生,同学们高票选出的模范生。

这份成功并不是偶然得来的,没有人知道她每天花多少时间读书。

为了让汤雯棱能够安静念书,导师甚至借出休息室供她使用。

离开休息室时,天色已经黑沉了,汤雯棱暗恼看书看得忘了时间。

偌大的校园里只剩间歇传来的虫鸣,很明显的,她是唯一还没有回家的学生。

休息室的灯一关掉,四周立刻陷入彻底的黑暗。

她紧抱着书包,深吸一口气,认命的穿过整排幽深的教室,踱向大门。

微弱的虫叫声隐约传来,汤雯棱甩甩头,将脑子里一闪而过、关于校园的鬼故事抛到脑后,嘴里喃喃背着课文,让思绪没法子空下来胡思乱想。

终于,汤雯棱走近了传达室,在看见传达室里同样一片漆黑时暗暗祈祷:大门可不要锁上了啊!忐忑的走上前,门栓上冰冷的锁头证明今天的不幸。

可汤雯棱没有惊慌失措的放声大叫,反而冷静分析现在的处境。

公共电话和教师办公室都在遥远的另外一头,她实在不愿意再经历刚刚那种整条幽暗长廊只有她的脚步声的恐怖经验。

再说,工友伯伯住得远,她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专程来开门?那么就只能走后门了。

大华高中其实没有后门,校门不远的墙外就是一片农地,那里的围墙最矮,跷课、迟到的学生都从那里进出以避开教官,所以被称为后门。

汤雯棱幽幽的叹了口气,往不远的后门前进,这是最快的方法了。

鼻尖隐隐闻到香烟的味道,还来不及反应,脚下一弯过转角,黑暗中几点香烟的火光映照出几条人影。

在看到同样的制服之后,汤雯棱直逼喉头的心脏回到原处。

还好是大华的男同学,不是不良少年!她的出现让几个男生措手不及,抽烟在校规严格的大华来说,是足以记过的!大伙面面相觑地拿下香烟,有默契的盯着斜靠墙边的颀长人影。

很抱歉打扰你们了,因为校门关了无法回家,所以我想要从后门出去。

汤雯棱站在原处没再往前一步,让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换作其他时候,道德感强的她,一定会痛斥抽烟的他们。

但是今晚不同,她自己也要爬墙出去,又何必招惹是非?来自黑暗中的审度,让汤雯棱微微紧张。

抽烟,应该就算坏学生了,校风严谨的大华不会有流氓吧?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往回跑时,突然,墙边那道人影说话了:你看起来是好学生,爬得过这堵墙吗?汤雯棱暗中吁了口气,幸好他们不是坏人!她瞄瞄高度到肩头的围墙,有再低一点的地方吗?天哪!这怎么爬过去?其他人闻言低低的笑了出来,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小姐,这已经是‘最低’的地方啦!你几年级的?我打赌你一定是没翻过墙的乖乖牌喔!汤雯棱微恼的瞪着他们嘴里的烟,咕哝念着:抽烟有碍健康!众人纷纷拿下烟,你说什么?汤雯棱忙说:没有,我说那真是太糟糕了!就算抽烟会得肺癌也是他们的事,这时候还去刺激他们,真是蠢透了!她偷偷瞄向自始至终都倚着墙的那个人,他明显是这群人的带头者,而来自他喉间的低笑声,证明刚刚的话一字不漏地全进了他耳朵里。

除非我帮你,否则你绝对爬不出去。

帮?明白她的疑惑,他说:我举起你的腰,你才能构上墙头。

向来冷静的汤雯棱有些慌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真的要这么不优雅的爬上去吗?更何况夜色虽然暗沉,他们手中微弱的火光在靠近时,还是会隐约照出人影。

喔!天哪!汤雯棱额际隐隐发疼。

谢谢你……我想,我还是去打电话好了。

她转身欲离开。

在将近十二点的现在?他的话让汤雯棱停住脚,发出挫败的呻吟。

还是让我帮你吧!我们会把烟熄掉。

汤雯棱不敢相信的转过来。

他懂?他居然懂她的顾忌!这么一个带头抽烟的坏学生,心思竟然如此细腻!那……麻烦你了。

他率先利落的将烟蒂弹出,其他人也跟着按熄手中的烟,四周瞬间陷入完全的黑暗。

汤雯棱摸索着走到他身边,然后感觉到一双有力手臂牢牢的环住她的腰,毫不费力地将她送上墙头。

电光石火间,就着墙外微弱的路灯,她瞄到了他的学号—— 40402,是二年级的学长!怕他也会看见她灼烫的脸,汤雯棱一鼓作气跳下围墙,站定后在墙的那头轻轻地说声:谢谢。

老大,我们也该回家了吧?汤雯棱在围墙的另一头,惊愕的望着毫无遮蔽的农地。

他们也要过来了?路灯照耀之下,一切将无所遁形哪!再等十分钟吧!他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汤雯棱真觉得他就是自己的英雄,有担当又温柔体贴!就在那一天,汤雯棱遗落了她的心。

而后来,她依照那学号,查出了他的名字——易霁浪。

第一章 宏裕律师事务所里的律师,个个都是法界翘楚,必胜的战绩更让他们成为别人争相聘请的律师群。

雷老板,我们这里的律师都是顶尖的,相信任何一位都能为您服务。

如果您坚持一定要指定汤律师,恐怕有些问题……李秘书翻了翻行事历,汤律师现在手中有几件大案子,实在挪不出时间……一脸凝重的雷老板不悦的扬起声音:我付得起价码。

不论多少,都开出来吧!我只要汤雯棱帮我提出诉讼!李秘书偷瞄角落沙发上,无动于衷看着报纸的汤雯棱,就知道她不可能接这个案子。

她脸上堆满笑,和颜悦色的说:雷老板请息怒。

事实上,这种要求履约的诉讼很单纯,我相信其他律师一定也能办得很周详。

汤律师真的没有时间接下这个案子……够了!雷嘉庆咆哮着:我以为汤雯棱很行,没想到不过如此,一听到我要告的人是易霁浪都不敢接了!他在其他地方已经碰过太多钉子了,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会找上费用最贵的宏裕!你说被告是易霁浪?是又如何?雷嘉庆转头看着走到他身旁的年轻女人。

你好,我是汤雯棱,请多指教。

她伸出手来,很习惯的面对他不可置信的眼神。

顶尖律师就不能是年轻貌美的女人吗?就因为外貌无懈可击,所以她花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你愿意跟我谈一下案情吗?愿意、愿意!雷嘉庆连连点头。

示意满脸疑惑的李秘书坐下,汤雯棱领着他进入办公室。

是这样子的,原本我跟易霁浪签下合约,由他借出二亿供我周转,我则以嘉庆建设作担保。

如果限期内无法偿还,就将公司移转到他名下。

谁知道他在付出一亿元之后,就不再履行契约了。

剩下的一亿元原本应该在什么时候支付?上周一。

我们还言明违约金一天一佰万。

他的延迟已经造成我周转不灵了!雷嘉庆连忙将契约影本递出来给她。

那就是七天前了。

汤雯棱详细的看完契约内容。

我建议你先提出损害赔偿诉讼,然后依这份借贷契约,请求履约及迟延履约金。

雷嘉庆喜出望外,那你的意思是要接了?汤雯棱的眼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请雷老板尽速备齐所有证据,我会在研究之后,立刻申请诉讼。

谢谢你!祝我们合作愉快!雷嘉庆喜形于色。

听说汤雯棱专攻民法,有了她,他绝对能打赢这场官司!送走雷嘉庆,汤雯棱没有对百般不解的李秘书作解释。

走近落地窗,她看着高楼下的车水马龙。

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她已经快十年没见过他了。

没想到两人正式面对面会在这种情况下。

她遥望着天际,想起自己年少时的痴恋……◆ ◆ ◆如果说,汤雯棱是大华高中老师们,竖起拇指赞誉的好学生,那么易霁浪就是让所有老师彻底头疼的问题学生。

汤雯棱利用经常出入教务处的机会,在第二天就查到帮她的人,是高她一届的学长——易霁浪。

即使是不问俗事的汤雯棱,都风闻过他的恶劣事迹。

听说,他是为了避开扫黑行动,才进高中就读的。

听说,他老爸就是有名的角头。

听说,他在十岁那年,就因为帮派械斗,而被交付保护管束。

十岁的孩子就会打架?汤雯棱佯装不在意的问。

女同学回答:对呀!听说还是由他带头的呢!她左顾右盼,神秘兮兮的跟汤雯棱咬耳朵,我跟你说喔……他那时候拿的那柄西瓜刀,就有他半个人长呢!就这样,汤雯棱不过轻描淡写的起个头,周围的女同学们纷纷七嘴八舌地开始奉献听说。

没办法,寂寞的高中生涯嘛!而易霁浪又是风云人物。

瘦高的他,有着一股深沉的气质,加上围绕着他的种种传说,虽然长相不赖,却少有女生敢接近。

汤雯棱走回座位,拿起书本,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深深欣赏他的狂妄。

乖乖女汤雯棱的世界,除了读书还是读书,规律而平淡。

他……为什么可以活得这么率性?从游泳池传来的低沉笑声,令汤雯棱不着痕迹的拿着书本,走到窗边。

这节是他们班上的游泳课,刚刚她顺便从教务处里,顺手拿出一张他们班的课表。

这是她生平做的第一件坏事……不!也许不是第一次……爬墙才是吧!忐忑的心里不可思议的涌上一丝快意!谁想得到,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当模范生的她,骨子里居然藏着劣根性!斜倚着窗台,汤雯棱认真得像在背诵英文单字。

没有人往意到她的目光微微往下瞄,看着游泳池旁的人们。

她几乎在第一眼就认出他来!处在男同学中,邪肆的他,显得突出。

一双浓眉桀骜的微挑,上扬的嘴角明显地透露着冷嗤,环胸的站姿更彻底将他的不驯表露无遗。

他这是在跟老师挑衅哪!汤雯棱瞄向体育老师,素来严厉的他,反常的对易霁浪的态度没有意见。

原来……连老师都不想跟他正面冲突!如果不知道他内心也有体贴温柔的一面,她应该会对这种顽劣分子敬而远之,可是,她却不由自主的想替他种种的传言,找个合理解释,像——因为家庭因素才会混帮派,至于打架……她心疼十岁的孩子怎么跟一群大人打?汤雯棱竟然不舍了起来……为他童年的遭遇。

突地,他狂肆的大笑传来。

原来有同学被抛到池里了。

汤雯棱嘴角跟着浅浅上扬。

他们之间……连笑的方法都不同啊!为什么她一直拿自己跟他作比较?明明他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啊!上课钟响,唤醒汤雯棱游离的思绪。

这是第一次,她翻开课本,却背不下一个单字!◆ ◆ ◆大考过后的下午,汤雯棱总要留下来帮老师改考卷。

谢谢你!不然老师可要忙昏头了。

汤雯棱有礼的微笑。

她一直习惯帮各科老师做事。

英文老师先改好她的考卷,交给她当标准答案,雯棱你真厉害,依然是满分!汤雯棱还是浅笑以对,默默坐下来改考卷。

这阵子心确实比较不定,但是她不会因为任何事妨碍了自己,当学生就该把书读好。

她迅速的改好一年级几个班的考卷。

雯棱,急着回去吗?能不能再帮老师改二年义班的考卷?是易霁浪他们班!她心脏骤跳了一下,脸上依旧毫无异样,好啊。

她花了多一倍的时间,才改好易霁浪的考卷。

其实他写的不多,是不会写吗?她立刻否决这个念头。

几题造句他都回答的挺好,偏偏让题数较多的选择题一片空白,猜都不猜。

这个人连考试都这么随性!汤雯棱微笑。

她故意将他的考卷拿给老师,老师,这个人没写名字呢!他只大刺刺的签上豪迈的BEN,要不是有学号,她也猜不出是他的考卷。

老师看了一眼,叹气,唉!这个易霁浪又使性子不写了。

也许是不会写。

她故意说。

你看看这些造句,文法都正确极了!这孩子就是爱耍酷,真是拿他没办法!拿分数来玩?真是奇怪!嗯。

老师放下红笔,其实这个孩子蛮可怜的,他妈妈很早的时候就抛下他跟人跑了,爸爸又混黑社会,忙得没时间理他。

可惜了这么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我真怕他将来无法步人正途!想不到他的家庭这么复杂!汤雯棱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是心疼吗?也许,她该做些什么来帮他,至少,劝他不要走偏差了!老师察觉她不寻常的反应,雯棱,你认识易霁浪吗?她微笑,怎么会呢?我想也是,你们唯一能勉强扯上关系的,大概就只有都在校长心头了。

哦?你是心头肉,他是心头痛!老师大笑。

汤雯棱浅笑,眉头却悄悄的拧上。

当一个全世界都放弃的人……很苦吧!静静的改完剩下的考卷,汤雯棱告别老师,回家。

◆ ◆ ◆躺在床上,汤雯棱盯着天花板上的星辰图案。

那是爸爸帮她做的,而衬底的夜幕则是妈妈的杰作。

她理所当然的接受爸妈的疼爱呵护,却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没有父母疼惜!汤雯棱抱起一旁的抱枕,心里沉甸甸的。

那他有没有人生目标呢?她环顾温馨的房间,最后视线落在整面都是书架的墙。

当为人主持公道的律师,是她的目标。

那易霁浪呢?高中混毕业之后会继续读大学,还是继承父业?一想到他戴上墨镜、穿着黑西装,指挥手下做坏事的样子,她就心寒。

汤雯棱踉踉跄跄的起身,还不小心撞倒椅子。

被声响惊动的母亲来了,关切的问:你怎么啦?慌慌张张的!女儿向来冷静,几乎没有看过她莽撞的样子。

跟在后面的父亲也说:怎么啦?宝贝。

汤雯棱扶起椅子,神情泰然的面对父母的关心,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急就不小心碰到了椅子。

母亲关爱的眼神细细的在她脸上梭巡,直到确定她真的没事。

她轻轻拍女儿的脸颊,没事就好,早点睡,刚考完试不要太累了。

嗯。

汤雯棱温顺的点头。

看着爸妈再三回头之后,相偕下楼。

她以为父母的关怀是每个人都有的,没想到,真的有人没有父母疼爱……她必须做些什么,让他知道,世界上还是有人真心在关心他!◆ ◆ ◆易霁浪皱眉拿出抽屉里的书签。

这不是他的。

正想随手射入垃圾桶,突然,背面的字迹引起他的注意——人生的不完美有时更能成就伟大。

这么纤秀的字迹明显是女生写的,而他们是男生班!他翻过正面,是风景图片,还有一些励志的句子。

是谁在作弄他?为什么?一连串的疑惑涌出,易霁浪将书签轻率的放在桌面。

坐在前面的小胖经过,书包不小心将书签扫到地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捡起来!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易霁浪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

不必了,那不是我的。

嗯……那我拿去丢掉。

刚把书签放回原位的小胖,不知道该怎么办。

易霁浪的手啪的一声压住书签,我有叫你拿去丢吗?冰冷的眼神冻的小胖冷汗直流,嘿嘿陪笑。

其他的人立刻围了过来,不善的看着小胖,大有只要易霁浪一点头,就开扁的架式。

回去坐好,要上课了。

易霁浪的一句话解除警戒。

小胖连声道谢,轻手轻脚的坐回位置,小心地不再碰触到他的桌子。

易霁浪眉眼一扫,绝对没有人敢开他的玩笑。

那么……他的视线又落在书签上,这是给他的?他用手指夹起书签,利落的射进抽屉——它一开始出现的地方。

◆ ◆ ◆汤雯棱泄气的发现,昨天的书签还在抽屉里。

幸运的是翻了个面,至少证明他有看过。

写些鼓励的话,是她想到可以激励他的方式。

毕竟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要她千方百计地接近他、当面跟他说:加油!别学坏了!她不敢,也做不出来!于是,汤雯棱想到用书签表达关心。

怕被人发现,她提早到学校,虽然辛苦,但是只要他看到了,就算有代价。

汤雯棱小心的放好书签,然后偷偷的在门口张望,在确定没人之后,一闪而出。

回到她的教室时,心里还噗通直跳。

从小到大没做过坏事的她,没想到一做就上瘾了!要是师长知道了,一定会吓掉眼镜。

汤雯棱迅速恢复冷静,拿出课本预习。

坏事不只会做上瘾,还会越做心越稳。

◆ ◆ ◆为什么是我?龙飞风舞的字体像极他不驯的个性,潇洒的奔腾在抽屉里的白纸上。

他有回应了!汤雯棱拿出那张纸,将他的字迹紧紧贴在胸口。

她拿出笔,将空白部分撕下来,迅速地写下几句话——记得吗?抽烟有碍健康。

你无意的援手,我铭心的感动。

这有些冒险,但汤雯棱认为,即使他想起后门那段相遇,也绝对猜不出她的身份。

将白纸放回抽屉,把有他字迹的纸张仔细折好,搁在胸前的口袋里,她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着,分不清是由于终于拥有他给予的东西,还是因为紧张。

走廊外远远传来一阵声响。

他们上完体育课回来了!汤雯棱立刻慌慌张张的跑出易霁浪的教室,匆忙间,在楼梯转角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一群人。

一双健壮的手臂扶住她的肩头,拯救她免于出糗。

一阵淡淡的烟味窜进鼻子里,汤雯棱正想抬头,视线却胶着在他胸前的学号上——404021天哪!是易霁浪!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跟他面对面的接触,她觉得自己快要因为呼吸过于急促而休克!汤雯棱力持镇定的稳住不听使唤的双脚,低着头嗫嚅的说声:谢谢。

便飞也似地逃走了。

易霁浪对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没有特别的感觉,倒是她抖得厉害的样子让他觉得奇怪。

那不是汤雯棱吗?小胖突然出声。

汤雯棱?那个赫赫有名的模范生?易霁浪向来不太理会朝会时台上的冗长言论,却不得不对这个经常上台领奖的女生,有些模糊的印象。

这种乖乖牌,正经的让人厌烦!易霁浪双手插进裤袋,冷哼一声,走回教室。

小胖疑惑的问:她来干什么?这里全是男生班耶!小其不客气的敲他一记,你家住海边啊?管得那么多?小胖哇哇叫:喂!话不是这么说,今天隔壁几个班都出去校外教学了,整排教室只剩我们班在上课,你不觉得汤雯棱出现在这里很诡异吗?小其没好气的瞄他一眼,难不成你认为她会来偷我们班上的东西吗?真是够了!没理会他们的斗嘴,易霁浪坐在位子上,突然发现抽屉里又多了张新书签,还有被撕了一半的白纸。

白纸上的字迹虽然潦草了些,却不折不扣的跟书签上的一模一样。

易霁浪微微激动的抓起纸——她不是莫名其妙寻他开心的!书签女孩的关心源自于那夜的帮助。

第一次有了些许线索,书签女孩不再像虚幻的人物,而逐渐有了真实的感觉。

易霁浪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不久前发生的事。

那天的夜色太暗,根本看不到她的模样!他懊恼的想。

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她的身高了。

身高?电光石火间,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慢慢成形……就在此时,耳畔传来其他同学争论的声音:汤雯棱一定是到老师办公室啦!拜托,我们这种坏班,人家才不屑一顾哪!她眼光很高的,学校里好多优等生追她,却没有一个能让她正眼瞧上一下。

对!旁边立刻有人附议,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模范生耶!我们不过是一群被放弃的坏学生,少在那里胡思乱想了,你没看到人家刚刚吓得脸色发白的模样吗?搞不好回家后那件衣服都不要了呢!霎时,所有人把目光都凝聚在易霁浪身上,整个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自觉说错话的人嗫嚅着对不起,易霁浪摆摆手懒得计较。

教室里又恢复笑闹,只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汤雯棱的名字。

易霁浪将刚刚可笑的念头甩出脑海。

她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那种满脑子只会读书的人,是不可能会有这种风花雪月的想法的!再说,看她刚刚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只怕把他当成毒蛇猛兽了!至于书签女孩……他决定先套套她的口风。

◆ ◆ ◆我能跟你见个面吗?纸上的问话让汤雯棱吓了一大跳。

他猜到什么了吗?汤雯棱毫不犹豫地在旁边写着——不能就这样做朋友吗?如果你要断了这份联系,欢迎。

继昨天险些被发现之后,汤雯棱再也不敢在上课中,偷偷跑进他们教室,而特地提早一个多钟头到校。

她知道过惯夜生活的易霁浪,天天迟到,只有这样,才不至于暴露身份。

不久前,班上有个同学因为跟学长发生关系,闹得人尽皆知,最后双双落得休学的遭遇,让汤雯棱引以为诫。

在这个连牵牵手都会让人传得不堪的校园里,怎么能够让同学们知道她主动跟易霁浪示好?绝不能!汤雯棱叹息,如果他的好奇心继续发展下,去……这是最后一次放书签了。

◆ ◆ ◆易霁浪眉头蹙紧,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得照着她的方法交往——如果这样算交往的话——坦白说,这个女孩已经引起他的兴趣了。

她胆子够大,没让他的声名狼藉吓跑。

纯然的关心不带一丝索求,却沁进他的心里。

所有人都认为他刚强,只有她能轻易渗进他心中最脆弱的角落。

这唯一的知交,他怎么舍得放弃?叹口气,易霁浪潇洒的在纸上留下两个字——随你。

真的要放弃找出她吗?易霁浪苦笑,以他呼风唤雨的能耐,要揪出隐身在暗处的她,易如反掌,偏偏狠不下心面对万一逼走她的可能——狂傲的易霁浪终于动心了!不得不妥协的屈服,受缚于害怕失去。

◆ ◆ ◆鼓励书签一直维持了快两年,直到易霁浪毕业。

他的善意回应让汤雯棱有了持续的信心,而因为必须提早到校,她也多了些读书的时间,成绩一直维持第一。

直到毕业典礼那天,汤雯棱首次体验到心痛的感觉……那天,汤雯棱代表在校生致辞时,她依旧一眼就在黑压压的人群里认出易霁浪。

可他突如其来的跟一个女生拥吻,却令她的心紧揪了起来。

她一定病了,正常人的心不可能会有这种不正常的反应。

汤雯棱不由自主地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激情,嘴里念的是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讲稿。

在极度的痛苦中,她庆幸自己还能正常表现下去。

然而,她真正想做的,是冲过去质问他。

但,她有什么权利指责他?他甚至不晓得她在单恋他!直到现在,汤雯棱才发现自己的悲哀。

她以为自己无悔于躲在暗处默默付出,她以为自己的奉献是圣洁的、不存丝毫占有欲的。

但是她错了,错的虚伪而可笑!到头来,她依旧贪恋他的注意,依旧在乎他的不知,而世俗的看法是她迟迟不敢表白的缘由!是她自己坚持不让他调查身份的,不是吗?也没有人能预测,如果当时承认身份,又会是怎样的发展?木然的念完讲稿时,她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仓卒的下台,全校师生皆错愕的看着冷静的汤雯棱,有史以来唯一的一次失常。

对于师长的关心询问,她匆匆以头痛带过。

只有自己明白,痛的是心。

他那夜的温柔让她一脚踩下,越陷越深,终至灭顶;他今日的温柔却让她痛不欲生,濒临崩溃——只因为他的温柔不再给她!冲进医护室里满颊仍是止不住的泪,汤雯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让久抑的心能再度呼吸。

这就是嫉妒吗?这么伤人的嫉妒也该令她清醒了。

从来,他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是她一厢情愿的付出;是她自以为是的认定他将接受;是她囿于被拒绝的难堪,而迟迟不敢表达,所以是她将自己推人这般难堪的境地!心动,静止;暗恋,幻灭,在她高二那年……第二章 一个简单的Case,让汤雯棱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

当年她单恋的男主角,却成为案件的被告。

世事多变,不是吗?收拾起纷乱的心,她开始冷静的研究这件案子。

从雷嘉庆给的资料看来,易霁浪明显的具备违约的事实。

汤雯棱主动申请开庭。

睽违十年,她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见到他,但她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历练平静的面对他。

开庭时,易霁浪并未出庭,她不意外。

以赫赫有名的华鹏集团总裁来说,这种小案子当然请律师出面处理就行了。

但是,他的辩护律师没有提出任何的反驳,却跟庭上申请鉴定证物的举动,让汤雯棱不解。

为什么?他们该明白契约一切合法,即使延期再审,也毫无把握呀!为什么还要拖延?他难道不知道多拖一天,就要多付出一佰万的违约金?还要加上因此造成雷嘉庆周转不灵的损害赔偿金?如果胸有成竹,为什么不拿出证据?难道……这个案子没有表面上看来的简单?汤雯棱沉思着。

汤律师,为什么不能速战速决?雷嘉庆气急败坏的追上来。

刚刚你也听到了,对方辩护律师申请将证物送交鉴定,这样势必得延期再审,而法官准了。

你难道不能想想办法吗?雷嘉庆的口气不悦。

他为什么这么急?这场官司稳赢的不是吗?汤雯棱秀眉微蹙,我尽量。

但是法官的决定是无法更改的。

下次开庭时,我会要求否决对方的拖延,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哼!希望如此!雷嘉庆忿忿的走了。

雷嘉庆为什么这么急躁?汤雯棱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案子,恐怕另有蹊跷。

◆ ◆ ◆汤雯棱从事务所下班时,已经十点了。

走到车门边,她就发现后方有脚步声,立刻迅速的坐进车内,并想关上车门,结果对方比她更快,挡住车门不让她关上。

汤雯棱看着眼前这两个显然并非善意的男人,心里快速回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惹上什么麻烦?汤律师?我们老大想见你,请。

其中一个男人说。

凭她一个弱女子要对付两个大男人——难!汤雯棱优雅的下车,跟着他们,虽然她不着痕迹的放慢脚步,企图多拖延几分钟的时间,却依然没有任何人出现。

唉!看来是祸也躲不过了。

她认命的坐进车内。

到底是谁要见她?而自己又是何时、何事惹上这些人?一连串的问题在脑子里兜转着,她脸上却一派悠闲。

他们并没有费事的遮住她的眼睛,汤雯棱不在意的瞄了下前方,接着就闭目假寐,不让这些歹徒发现她正默默的记下路线。

汤律师不害怕?坐在她旁边体型略胖的男人开口。

汤雯棱顺理成章的睁开眼睛。

很好,他们正开往市中心。

我说怕,你们就会放我下车吗?她轻描淡写的回答,心里则思忖着附近的路径。

嗄?男人错愕的抓抓脑袋。

汤雯棱再瞥一眼车窗外。

这条路没有叉路,无须再观察。

她安然的闭上眼,既然没用,为什么还要怕?汤律师很面熟喔!男人努力思索着。

印象中,他好像也见过这么冷静的人……就是她!他低呼了一声。

小胖!不要再说了!前方驾车的男人低斥他的多嘴。

小胖吐吐舌头,发现他差点就泄露身份了。

合上眼的汤雯棱没回应那句无聊的搭讪,心里泛出些许涟漪。

小胖?她记得易霁浪班上,就有一个人的绰号也叫小胖,还有小其、小鬼……只要常在他身边出现的人,她都知道。

所以,当易霁浪跟别人拥吻时,她会难过的无法自持,因为那个女的是他隔壁班的同学,追了他很久。

曾经她以为默默付出,就能表达内心深深的爱恋。

但,她显然错了!易霁浪还是宁愿选择真实的人,而不是虚无的书签情人。

行进中的车子戛然停止,打断她的思维。

汤雯棱睁开眼睛。

酒店?两个男人将车停好之后就陆续下车。

怎么?现在还有逼良为娼的事情发生?她被迫下车。

小胖抓抓头,不知所措的望着另一个男人。

另外一个显然比较沉稳的男人伸出手,我们老大就在里面,汤律师,请。

既来之则安之。

汤雯棱踩着稳健的脚步,跟在他后面进入这家酒店。

她被带进专属电梯,直登酒店顶楼。

电梯门开了,他们带着她穿过幽静的长廊,往尽头走去。

答答的脚步声隐隐透着诡谲,四周的门都关着。

汤雯棱思索着是否要随便打开一扇门,试试生机时,他们已经停在尽头的门前。

男人提起手敲敲门板,老大,汤律师来了。

进来。

低沉的声音从厚重的门后传来。

小胖帮她打开门,汤雯棱挺直腰杆走进去,她的骄傲不容许她现出丝毫的畏惧。

这是间豪华的办公室。

站在离昂贵的桧木书桌不远处,她终于看清楚坐在面前的人——易霁浪!汤雯棱想都没想到,用这种方式请她来的人,竟然是他。

顿时,她胸臆间塞满了愤怒的情绪。

当初她努力了两年,拼了命地想要帮助他脱离黑社会的诱惑,结果……他今天竟然挟持了她!汤雯棱快步上前,双手撑在桌上和他对望。

这就是易先生见人的方式?挟持?她眼里的两把火忿忿的的进他的眸里。

易霁浪举起手安抚她的怒气,转头问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你们挟持了汤律师?不冷不热的问句让小胖又抓了抓头皮,无措的看着另一个人。

我们是请汤律师来见你。

请?汤雯棱微讽的转过身。

男人有些尴尬,可能汤律师误会了,所以……难道他原意是要他们好好的请她来?汤雯棱回过身子,对看不出表情的易霁浪说:莫非易先生认为只要派人传个话,我就会立即飞奔而至?他以为他是谁!她的讥诮让他锁紧眉心,我很抱歉让你误会……汤雯棱却毫不领情,易先生,或许你不知道,但我有责任提醒你,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你们的行为明显妨害自由。

她犀利的话让易霁浪太阳穴附近的青筋隐隐浮起,还没有人敢当面这样跟他说话。

这女人未免大胆过了头!汤雯棱毫不惧怕的迎向他的眼神。

是嫉恶如仇的本性使然,还是恨铁不成钢的情愫作用?她已分不清楚,只知道既然让她遇上了,绝不能再让他为所欲为!就在双方怒目相视、情况一触即发之时,门边的男人适时解除警报。

老大,汤律师,对不起!是我的作法错了。

易霁浪严厉的眼神立刻扫向他。

小胖紧张的解释:不是小其一个人的错!因为我们不知道该怎样让汤律师心甘情愿的跟我们走,所以我们就‘请’她跟我们一起回来。

他有些心虚的瞄向汤雯棱,但是你可以问汤律师,我们自始至终都很客气,没让她受到惊吓。

应该没有吧!小胖冷汗直冒。

看到小胖乞求的眼神,汤雯棱不置一辞的轻哼一声。

看在他和小其都是学长的份上……饶他们一次吧!易霁浪的视线回到她身上,怪不得你会这么生气。

汤雯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找我有事吗?易霁浪示意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自己跟着坐在对面,我想谈谈雷嘉庆这个案子。

哦?你的辩护律师不是已经申请鉴定证物,而法官也宣布改期再开庭了吗?是的。

但是他也告诉我,如果你施加压力,我们下次将很难再延审。

还要再延审?如果一直拖下去,你将会损失巨额的违约金和损害赔偿金,你难道不知道吗?他低笑,我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这是什么意思?汤雯棱揣忖着,难道这件案子真的有问题?在法庭上她从未尝过败绩,而这一次她居然有一丝丝的挣扎。

如果她输了,不就表示他是对的?他没犯法的可能让她有些欣慰。

然而职责所在,不容放水!她正色的说:我是原告委任律师,当然必须站在原告的立场。

这个忙我帮不上。

易霁浪听了不怒反笑,我想也是。

如果她是这么容易疏通的人,刚刚就不会一脸正气的指责他了。

他伸出手,如果我们不是对立的关系,我倒想交交你这个朋友。

会直言点出他犯的错误的人,她是第二个。

而第一个……出现在他叛逆的高中时期。

汤雯棱优雅的伸出手与他交握。

认识十几年了,她第一次面对面,这么接近的看着他。

明明不再是怀春的少女,全身细胞却纷纷嚷着狂喜。

幸好他不知道坐在面前的她,曾经狠狠的暗恋着他!所以她能肆无忌惮的跟他平起平坐,不像一见到偶像就心肌梗塞、无法呼吸的纯情高中女生。

她一直以为在毕业典礼那天就彻底死心,忘了他了!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自己始终没有忘记他、忘记那段刻骨铭心的暗恋。

只不过如今的她更加冷静,更不会轻易显露出心里的感受。

如果十来岁的她,曾经苦苦的瞒了他两年;那么现在的她,当然也能神态自若的跟他相处。

气氛融洽,小胖拿出烟来抽,他没忘记要递给老大一支。

抽烟有碍健康!汤雯棱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

面对三人的疑惑眼神,她讪讪的说:根据调查,抽烟会造成心肺的疾病。

看出她的尴尬,易霁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推开小胖递过来的香烟。

我不抽烟。

你忘了吗?汤雯棱愕然抬头。

他不抽烟?是从她用书签劝他不要抽烟开始戒到现在吗?小胖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我老是忘记老大从高中就开始戒烟了。

抽烟有碍健康嘛!汤律师也知道这句话喔!每次老大都这么跟我说耶!他对汤雯棱说。

小其翻了一下白眼,拜托!这是名言,每个人都知道好不好!他一直都记得她的劝告,让汤雯棱感觉窝心。

那两年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看看时间已经晚了,易霁浪说:你们两个送汤律师回家。

不用了,我的车还停在公司。

汤雯棱站起身来。

那么你们先送汤律师去取车,然后开车跟在她后面陪她安全到家。

真的不用麻烦了!我平常也是自己一个人回家的。

他的体贴一直没有变过!我坚持。

让小姐安全回家是基本礼貌。

易霁浪对他们说:听到没有?小胖说:汤律师,不要担心啦!我们虽然长得凶一点,可是真的不是坏人!一句不是坏人,让汤雯棱为之释然。

他总算没有步人黑道!她大方接受学长们的好意,那就麻烦两位罗。

◆ ◆ ◆汤雯棱紧锁眉头研究雷嘉庆给的资料。

借贷契约有双方签名认同,嘉庆建设的资产额是易霁浪派出的人核验的,从资料上看来,易霁浪毁约是无庸置疑的呀!想起易霁浪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凭什么胜券在握?汤雯棱揉揉疲累的眼睛,视线飘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外,又浪费一天了。

为了这么一件小案子耗费时间思索,对她而言,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她可以公事公办,却止不住心头的困惑。

汤雯棱想在上法庭之前先弄清楚真相。

她叹口气。

私心地,她当然希望易霁浪没有错,万一真如雷嘉庆说的,这是他用来并吞嘉庆建设的小人手段,那么她也不会轻易饶过他!唉!易霁浪永远是她的罩门,一碰上有关于他的事,她就不能冷眼旁观。

这就是执意要接下这个案子的原因了。

汤雯棱想替自己做个了断,如果事实证明,易霁浪果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在高中两年的苦苦规劝之后,还不走正道,那么多年来的痴心也该醒了;如果他是被冤枉的,那么她会尽全力还他公道,即使必须赔上自己的信誉。

一般律师只要接下案子,就会完全站在委任人的角度去争取胜利;汤雯棱虽然未曾尝过败绩,但那并不表示她就会对事主愚忠。

名声对她而言,并不是那么在乎,重要的是公道,受法律保障的,该是对的一方,而不是善辩的那方。

如果真的是雷嘉庆诬告了,她会立刻终止接受委任,不会出卖自己的良心。

但是如果要退出,就得在下次开庭前跟雷嘉庆说清楚。

汤雯棱的视线落在卷宗上。

雷嘉庆肯拿出的资料都在这了,而易霁浪又不像在说谎……该从何着手呢?还是只有从易霁浪那里下手了。

这就是汤雯棱现在会站在酒店门口的原因。

她努力说服自己,来,只是要弄清楚案情,不是为了看易霁浪的。

真的不是要看他吗?当然!她坚定的告诉自己,因为雷嘉庆始终闪烁其辞,所以她才不得不找易霁浪问个清楚。

她,年轻干练的优秀律师,破天荒的有些紧张。

汤雯棱在裙侧擦擦手心的汗,抬头看着耀眼的霓虹灯。

真的要进去酒店吗?进去这个她下意识憎恶的地方?太冲动了!还是等明天上班,再打电话到易霁浪公司跟他约时间谈好了。

汤律师?汤雯棱转身要走,突然被人喊住。

小胖大步走了过来,毫无机心的笑,你也来这里玩啊?她脸色微红,我原本想找易先生,不过算了,明天再让我的秘书跟他约时间好了。

不用呀!老大就在里头,我带你进去。

小胖笑嘻嘻的说。

汤雯棱想了一下,择日不如撞日,趁早解决也好。

那就麻烦你了。

小胖带着她穿过人群,往包厢走。

一路上穿着正式套装的汤雯棱,与嬉笑取乐的男女显得格格不入。

她皱着眉说:我以为易霁浪会在楼上。

没想到他也在这里寻欢作乐。

喧闹的声响让小胖提高声音回答:这间酒店也是老大的,他有时候会下来看看。

汤雯棱脸色更凝重几分。

用酒色赚钱?原来他还是没走正途!小胖推开包厢门,老大,汤律师找你。

说完便侧身让汤雯棱进入。

易霁浪轻挑眉毛。

他们之间唯一的关连,就是那件案子。

可是,原告委任律师自动上门找被告?有需要吗?小胖退出,轻轻关上包厢门。

包厢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想像中的莺声燕语相伴,让汤雯棱稍稍松了口气。

请坐。

汤律师找我有事?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易先生。

酒店里混浊的空气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易霁浪手一扬,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你上次说的意思是,如果时间来不及,还有继续申请延审的可能?他点点头,到时候还需要汤律师别阻拦。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忙?毕竟雷嘉庆才是我的委托人。

凭你今天来了。

易霁浪停顿了一下,我的律师说,汤律师嫉恶如仇,绝不可能替坏人辩护。

现在,我相信他说的。

你就笃定自己没错?我错了。

汤雯棱脸色一白,以为他坦承违约,没想到他倾身向前,脸上挂着莫测高深的笑。

错在识人不明。

这个错误让我付出一亿元,而我不想再让人继续蒙骗下去。

汤雯棱皱着眉,你有把握自己—定毫无疏失?有,只是需要时间找证据。

这就是我会找你的原因了,时间迫在眉睫,我担心还来不及找出有力的证据,就被迫付出巨额的罚金,届时,就算将来找到证据,恐怕雷嘉庆早已逃之天天。

易霁浪深邃的眼神直视着她,我需要你的帮忙。

从来没有这么接近他,汤雯棱发现自己几乎要沉溺在他幽邃的眸子里。

她开始呼吸困难,手心冒汗,活像十几岁的少女终于贴近超级偶像一般,愿意帮他做任何事!天!她的强烈道德感呢?做律师的使命感又到哪儿去了?理智迅速归位,汤雯棱眨眨眼睛,思绪已然澄明,我受雷嘉庆委托,除非能够证明他是诬告的,否则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帮你。

易霁浪跷起脚耸耸肩,像是早知道她的回答。

可惜我晚了一步,没有先聘请你当我的律师。

低沉的声音里仿佛有着无限惋惜。

汤雯棱转过头,拒绝再让他迷惑。

都过了十年,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就左右了她的思绪。

门外饮酒作乐的声音隐隐传人,汤雯棱偏头问他:你不是拥有了华鹏集团,怎么还需要开家酒店赚钱?她略嫌尖锐的话让易霁浪微微蹙眉,然后瞬间又不在意的微笑。

也许我们这种谋生方式难以入汤律师的眼,事实上,我手中不只这家酒店,八大行业中华鹏都有涉足。

让你见笑了。

无法解释地,就是想逗逗她。

也许是因为周遭没有这般正义凛然的人吧!既然走出来了,为什么又要混回黑道?汤雯棱深呼吸了一下,只有咬牙的声音泄露出她的气愤。

,她以为他当初是受了她的感召,才没有接下父亲的事业,做新一代的黑道大亨,没想到他还是不事正途!走出来?她果然专业,连他的身家背景都查得一清二楚。

易霁浪放下交叠的脚。

黑道跟白道如何论断?他比比她,你是白道,又指指自己,我是黑道。

大手一挥指着门外,然后外面的人是黑道还是白道?或者在你眼里赚钱的酒女是黑道,花钱的酒客是白道?赚钱有很多种,不一定要靠这种来赚钱。

汤雯棱义正辞严的说。

她就是不能忍受他跟黑道沾上一点关系,从以前到现在皆然。

仿佛杠上了,易霁浪开始一古脑儿的滔滔不绝:世事并非你想得那么简单,有时候不是银货两讫就了无瓜葛,一如酒客与酒女不尽然索取金钱的那方就是坏的。

掠夺,其实有许多层面,情感的、语言的,甚至暴力的……他用手划出一道弧线,而我维持正义,至少在我眼前没有人敢造次!汤雯棱沉默了。

他说的没错,新闻里常常有酒女被欺负、甚至奸杀的事情发生,但是,要能够让人不敢造次,背后需要多庞大的黑道势力?他没有远离黑道,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经营。

遗憾啊!她希望他平平顺顺过日子的。

她抬起头,声音里有着无限遗憾,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远离黑道真有这么困难?她的话让他想起,曾经有个女孩写给他的一段话——如果还有路,为什么不选好走的那条?黑道,阴暗而颠簸。

她们一样地不识人间疾苦啊!对于出现在高中时代未曾谋面的那个女孩,他没有机会解释,但就坐在面前的她可以。

易霁浪起身打开门,指着对面的包厢说:对面门里的客人是警局的高级主管,上酒家寻欢的警察跟维持正义的黑道,孰正孰邪?他再指着隔壁的门,那间被一个基金会的负责人包下来跟建商谈生意,拿着善款购买华厦的伪善者跟炒地皮的建商谁善谁恶?关上门,巍峨的身影矗立在她面前,世界上不是只有黑白、善恶、正邪的,任何一件事的是非都很难论断,不是二分法可以清楚分野的。

生平第一次,雄辩的扬雯棱说不出话来。

黑道与白道在她心里一直是壁垒分明的,那么如何反驳他的论调?这些丑陋她不曾经历,难道闭上眼睛、捂上耳朵、拒绝去想,就能粉饰太平?如果世界上只有天使和撒旦,那么他是天使还是撒旦?他的话带来太大冲击,让汤雯棱的坚定信仰开始动摇。

她只是单纯的希望他好好过日子,不再招惹是非,然而,以他生长的环境来说,这些要求无非是强人所难!汤雯棱不得不承认,他做得很好,所以华鹏集团才能纵横于黑白两道。

轻轻叹了口气,汤雯棱站起来,我会好好想想,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只是正义感强了些,不至于冬烘顽固。

她走到门边,告辞了。

在开庭之前,如果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你才是受害者,请通知我一声,我会退掉雷嘉庆的委托。

易霁浪不解,为什么?中途退掉委托将会损害到你的声誉。

一个出尔反尔的律师如何让客户信服?她浅笑,我不用法律的漏洞害人。

不助纣为虐,是我的坚持。

真是太像了!她的个性和说话方式,像极了陪他度过惨澹高中的那个女孩!汤雯棱一开门,小胖马上走了过来,汤律师要走啦?我送你。

不必了。

易霁浪勾着西装外套站在她身后,我送她就行了。

他的话让汤雯棱和小胖都吓了一跳。

易霁浪绅士的扶着她的肘,带着她走出酒店。

直到进了他的车,报了住址,汤雯棱都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偷偷觑着他的侧面,汤雯棱的手心又开始冒汗。

这个场景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了!梦中,他终于知道她就是锲而不舍的写了两年书签的人,于是百般呵护、疼宠着她……当然那都只是梦境,在现实生活里,她是原告的律师,而他是被告!唉!她长长的叹了声。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就是写书签的那个傻女孩;而她也永远无法得知他的想法,是厌烦还是期待?明知道这样的怨怼有些无理,当初是自己强烈要求他不要追根究底的,又怎么能够怨怪他不曾试图查出她的身份呢?汤雯棱用力的摇摇头,甩出十八岁小女生的梦,甩回二十八岁律师应该有的冷静。

怎么了?他瞄到她的怪动作。

没事。

她正襟危坐,做做运动而已。

他挑起眉毛,却没有出口质疑。

几个街口过去,他的车利落地停在她家楼下。

他大步跨过车头帮她开门。

汤雯棱站在大门前,望着一手撑在车顶的他。

谢谢你。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她的梦中情人第一次送她回家!易霁浪走回驾驶座,我期待这场官司趁早了结。

她扬眉等待他未尽的话。

那我们就可以毫无畦碍的交往。

不可否认的,这个美丽的女律师吸引住他了。

关上门,易霁浪的车子呼啸而去,留下呆愣的汤雯棱。

他对她有兴趣?他终于注意到她了!汤雯棱关上大门,笑吟吟的跟保全点头示意。

或许,从高中之后,她在感情上就没成长过,所以虽然外表是成熟干练的女律师,内在依然停留在那个怀春的十八岁……不同的是,当年的她只有躲在暗处默默关心他,现在,她能够面对面的跟他相处。

这几次的接触,证明了他深沉的忧郁气质仍然吸引着她。

汤雯棱告诉自己,如果他是恶意并吞的大财阀,那就彻底死心了,且帮雷嘉庆争取应得的赔偿;如果真的如他所说,是雷嘉庆恶人先告状,那么她会立即收手。

无论如何,她真的庆幸自己接下这个案子。

这场延续十年的痴恋,究竟值不值得……就看未来的发展了。

第三章 敲门声响起,小其进来,对站在帷幕窗前的易霁浪说:老大,沈中和不见了。

易霁浪没有转身,找出他来。

嘉庆建设那里查出什么了吗?根据资料显示,雷嘉庆那个老狐狸在跟我们签约的前一天,就把整个公司的资产都掏空了,目前嘉庆建设只剩个空壳于,而银行方面因为抵押主是华鹏,所以暂时观望着,还没有采取行动。

这就是雷嘉庆打的主意,将公司股票转移之用,用已经毫无价值的公司作抵押,向易霁浪借了两亿元,等到易霁浪把钱都付清了,他再带着巨款远走高飞,留下跟银行贷了一大笔款项的建设公司让易霁浪扛。

可惜百密一疏,让易霁浪及时发现,拒绝再继续付钱。

这个动作引来借贷银行的关切,这才让雷嘉庆面临周转不灵的窘境,因此才会狗急跳墙的先下手找律师控告他违约。

麻烦的是证据一下子搜集不易,所以他的律师才会以鉴定证物为由,拖延开庭,争取一些时间。

沈中和是华鹏集团当初派去评核嘉庆建设资产的精算师,显然的,他有问题,所以才会在易霁浪开始采取行动之后,跟着行踪不明。

通知银行,就说我认为嘉庆建设没有还款的能力,要他们开始跟雷嘉庆催欠款。

这……雷嘉庆会不会狗急跳墙?小其为难的说。

我倒要看他还能搞出什么花样!另外,继续搜集他掏空资产的证据,我要他无路可走!易霁浪眯起眼睛。

从来没有人敢在虎口捋须,雷嘉庆居然敢堂而皇之的骗他,就要付出代价。

是。

小其退出。

一亿元对他来说不是大数目,但是雷嘉庆胆大到敢蒙骗他,让易霁浪动了怒。

成立华鹏集团以来,他的强悍、果决迅速壮大纵横黑白两道的事业体。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眼下动手脚,雷嘉庆是第一个!易霁浪会让他后悔惹上他!◆ ◆ ◆雷嘉庆忿忿的摔上电话。

该死的!银行居然开始催他偿还积欠的巨额贷款!其实他的嘉庆建设早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卖了公司都不够还贷款,因此他才会利用跟易霁浪有过生意往来的交情,跟华鹏集团借两亿元。

当然,易霁浪并不是简单的人物,能够顺利骗过,还是因为买通了沈中和的缘故。

沈中和的评估资料让他相信,嘉庆建设扣除贷款之外,还有三亿元的价值,一旦雷嘉庆无法在期限内还出借款,那么嘉庆建设就会纳入易霁浪名下,成为华鹏的子公司,因此易霁浪才会答应借钱。

谁知道易霁浪在第一次付款之后就察觉不对,拒绝再继续借款给他。

而收到的一亿元在分给沈中和一半之后,根本不够让他潜逃大陆东山再起!所以雷嘉庆才会硬着头皮找律师打官司,看看能不能逼易霁浪履约。

他在赌,赌易霁浪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实证据证明他诈欺。

这是条险路,所以他找了最好的律师。

雷嘉庆用力一拍桌面,汤雯棱号称民法界最厉害的律师,依然无法速战速决,这会儿连银行都被惊动了,催着他还贷款!他上哪里筹那一大笔钱哪!内线电话响了。

雷嘉庆不耐烦的大吼:跟银行说我不在!秘书嗫嚅的说:报告董事长,不是银行的电话,是汤律师来找您。

请她进来。

她来的正好,他正想找她!汤雯棱走进办公室,发现雷嘉庆双眼泛红,脸色难看的盯着她。

真没风度!她不为所动的坐下来。

雷先生,我想跟你谈谈案子。

雷嘉庆大步走过来,坐在她面前,汤律师,你的效率令人质疑!汤雯棱微微皱眉,不卑不亢的说:雷先生,我不能接受你的批评,如果你的情绪继续这么不稳定,那么我改天再来。

说完便要起身。

慢着,雷嘉庆脸色稍缓,我只是很急,希望汤律师能够谅解。

汤雯棱坐了下来,我不明白雷先生在急什么?如果事实真如你说的这样,那么易先生的违约是无庸置疑的,除非……她仔细观察雷嘉庆的表情,雷先生没有跟我说实话。

雷嘉庆不耐的耙耙头发,你是我请的律师,只要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不必管那么多。

我要速战速决,听到没有!他的话让汤雯棱板起脸,雷先生恐怕有所误解。

如果易先生的违约有理,那么这件损害赔偿诉讼就不成立,相反的,你可能还要负上诈欺的责任。

你说什么?!雷嘉庆咆哮着,不管怎样,你拿的是我的钱,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种道理你都不懂吗?汤雯棱霍地起身,我想我们之间存在太大的差异,根本无法继续沟通。

这件案子我不接了,请另找高明。

你敢?雷嘉庆恶狠狠的说。

汤雯棱根本不为所动,有什么好不敢的?我们还没签下委任契约,我也没有收过你一毛钱,说起来我还吃亏了。

她拿起公事包走到门口,你趁早另请高明吧!雷嘉庆无预警的冲过来,一手关上半开的门,一手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腕。

你说不接就不接,那现在还有谁敢接下我的案子?!面对突然接近的凶恶脸庞,汤雯棱拧着眉头,放开我,雷先生。

否则我一定会控告你妨害自由。

发了狂的雷嘉庆根本不在乎,他只知道她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别逼我,不然……要对抗的是华鹏集团,连首屈一指的汤律师都中途退出,还有谁敢接下他的委托?不然怎样?汤雯棱挺起胸膛,这是法治的社会,你想怎样?她从来不受任何威胁。

雷嘉庆用力一扭,汤雯棱纤细的手腕立刻传来骨头断裂声,剧痛让她额头流下冷汗,但她依旧扬起下巴,严正的说:要不你就杀了我,然后我的秘书马上就会报警抓你;要不你就放了我,或许我会考虑不追究你伤害的行为。

雷嘉庆咬着牙,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半晌,他才用力的放开手,背过身去。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逼得我无路可走,我会让大家一起陪葬!汤雯棱扶着疼痛不堪的右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容的走出门。

骨头没断,只是扭伤了。

汤雯棱请医师开了证明,如果有必要或许会告雷嘉庆伤害。

好可怕的人!直到下了计程车她仍然心有余悸,不过是不接他的案子,有必要那么震怒吗?看来,雷嘉庆真的有问题。

也许她该考虑报警,但是报警有用吗?雷嘉庆虽然是第一个真正伤害到她的人,却不是唯一一个恐吓过她的。

不过汤雯棱不在乎,因为她向来拒绝跟恶势力低头。

身为律师就有主持正义的体认,雷嘉庆吓唬不了她的。

沉思着低头开门的汤雯棱,冷不防被旁边的一道人影吓到,原来是易霁浪。

她用左手拍拍胸口,你来干什么?听说你推掉了雷嘉庆的委托?没错。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因为雷嘉庆急着到处找律师,所以消息才会传得那么快。

易霁浪悠闲的倚着大门,跟她分立门的两边。

大楼进出的邻居在经过他们两人之间时,都投以疑惑的眼神。

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吗?你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不!汤雯棱迅速拒绝。

她家里满是高中时偷拍的他的照片,不能让他看见。

易霁浪挑起眉,汤雯棱有些狼狈,嗯……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住,不太方便。

我们到中庭花园好吗?搬出家里是这一两年的事,她想要拥有独立的生活空间。

而爱女至深的爸妈在经过实地勘查,确定保全设施十分严密之后,也就随她了。

他耸耸肩,跟着她来到中庭花园。

为什么推掉这个案子?他问。

我不助纣为虐。

易霁浪笑咧了嘴,小律师,你相信我是无辜的?对他而言,雷嘉庆的控告无异以卵击石,根本不痛不痒,但是这个小律师的看法却让他在乎极了。

至于为什么?谁知道呢?反正从第一眼看到她,他就觉得有熟悉感,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所以他一听到她拒绝雷嘉庆的消息,就赶了过来。

如果他们之间不是对立的,他会开始追求她。

汤雯棱没好气的睇了他一眼,我二十八岁,不小啦!再说以我的资历,绝对够格称得上是‘大律师’了。

你的个子太娇小了。

易霁浪斜倚着树干,都还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

懒得理会他突然的不正经模样,汤雯棱下了逐客令:你还有事吗?我想回家休息了。

右手还隐隐作痛。

去他的雷嘉庆!易霁浪愕然的看着她转身,想都不想的拉住她的右手,却引来一阵娇呼。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伤了!他小心地举起她包扎的右手来看,黑眸倏地眯起,被人扭伤了?是谁?他眼尖的捕捉到她脸上闪过的一丝仓皇。

汤雯棱回避他犀利的注视,没……不是扭伤,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

我从小就常常打架,这种伤是瞒不了我的。

纱布还是刚刚包好的……是雷嘉庆干的吗?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咬着牙说话的。

汤雯棱抚上他握着伤手的大掌,温柔的说:不是他,他有什么理由伤害我呢?她丝毫不怀疑如果让他知道真是雷嘉庆做的好事,一定会加倍奉还。

他显而易见的关心让她感动,然而以暴制暴不是她能接受的处埋方法。

易霁浪抬起头,望着她清丽的笑靥。

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她的受伤扎扎实实地刺痛了他的心。

这么娇小却勇敢的人儿,什么时候开始进驻他的心?是在第一次见面就义正辞严的骂他时?还是在争论黑道、白道的时候?或者……在某个他遗忘的角落?他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跟她似曾相识。

他觉得她很关心他,那种关心似乎源自于怕他堕落。

这很特别!因为一般人见到他,不是躲得远远的。

就早又敬又畏;只有她,这个浑身充满浩然正气的小律师,好像认为他不该跟黑道扯上一点关系。

为什么她会这么认为?知道他有个能在黑道上呼风唤雨老爸的人总会觉得,他成立华鹏集团规矩的做生意已经够正派了;而她,为什么始终让他感觉自己做的还不够好、还让她有着些许遗憾?仔细想想,在酒店里她说的那些话,其实算交浅言深了,她的态度像极了……像极了谁?一个想法迅速掠过,在易霁浪来不及抓住的刹那,又立刻消失。

他灼灼的看着她,总有一天他会想起她究竟像谁!高中的交集太过短暂,在剔除她是书签女孩的可能之后,易霁浪根本没把这个名字放人脑海里,时间又过了十年,是以他没能想起。

他亮灿灿的盯视,教汤雯棱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男人太危险,每接近他一回,就仿佛要失去自己的心一次。

她轻轻的收回自己的手,时间晚了,我要上去休息。

再见。

慢着。

汤雯棱不解的望着他。

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吗?她点点头,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手受伤了,没有人照顾不太方便吧!喔!她扬扬左手,我还有一只手,休息几天应该就可以了。

巨大的身形倏地接近,先到我家休养几天,等你能够照顾自己了再说。

不!汤雯棱想都不想的拒绝,这太夸张了,我不能到你家去。

就算真的需要人照顾,大可以回就在不远的爸妈家里。

晶亮黑眸里有着不容抗拒的坚持,还是你比较希望我去查出谁该为你的手负责?汤雯棱不可置信的睁大美丽的眼睛,你在威胁我?你居然敢威胁我?他竟然用她的一片苦心来制衡她?她是为了不想让他惹事耶!他摇摇手指头,凉凉的说:不是威胁。

你可以说我有太过浓厚的正义感,见不得有人被欺负,所以必须找出真正的凶手。

你可以报警,但是这不会影响我‘私下’解决的决定。

你考虑一下吧。

汤雯棱闷了一肚子气。

他连她想干脆报警都猜到了!如果真的让他知道是雷嘉庆弄伤她的,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怎么能够让他私下解决,即使是为了她!她最无法忍受他用黑道的方法解决事情啊!射了他一记足以让人寒透的大冷眼之后,汤雯棱闷闷的上楼,而易霁浪好整以暇的跟在后面。

开门前,她冷着脸说:在这里等一下,我收拾好行李再出来。

方便吗?要不要我帮忙?不用了。

她毫不犹豫的关上门,娇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后。

易霁浪露出一抹苦笑。

天之骄子的他,何曾需要威胁女人呢?可是对上她这样骄傲的女律师,他只能这么做。

他有预感她的伤跟雷嘉庆脱不了干系。

既然这件事跟他有关,他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谁能想像得到,他竟然会对一个嫉恶如仇的道德天使动了心?◆ ◆ ◆汤雯棱微微颤抖着,几乎没有办法好好准备行李。

只是几天而已,不是吗?她向来足以自豪的冷静每每在碰到他之后,便灰飞烟灭。

如果她愿意诚实点,会发现其实他的提议也让她暗暗欢喜着。

过了十年,她的感情终于不再是单向的付出,他们的交集由一个小点,逐渐延伸为一条线……有何不可呢?他们之间不再是原告律师跟被告的关系了,也许,她的梦会有逐渐实现的一天,她不会错看他眼底的炽热。

别再故作矜持了!当年,如果她大方点,勇敢表白,或许他们早就是一对甜蜜的恋人。

花了十年的时间,彼此才再度有了交集,放弃这次,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汤雯棱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微笑。

顺从自己的心做最后一次努力,就算只有短短几天的相聚,她也满足了。

于是,一板一眼的汤雯棱开始生命中第二次的脱轨……同样为了易霁浪!开门时,她脸上的灿烂笑颜让易霁浪几乎看傻了,他怔怔的接过她小巧的行李袋。

汤雯棱将完好的左手勾进他的臂弯里,抬起头,走吧!我们回家。

易霁浪的嘴角上扬。

回家?他喜欢这个说法。

◆ ◆ ◆易霁浪的家是位于山区的一栋豪华别墅。

他绅士的领着汤雯棱走上二楼的一间房间,这几天你就先住在这里。

她点点头。

或许你要先洗个澡?她轻轻的点头。

需要我帮忙吗?话一出口两人都吓了一跳,易霁浪笨拙的解释:我是想……你的手不方便……汤雯棱觉得自己的脸好热,嗯……我可以自己来。

易霁浪没再执着于这个让彼此尴尬的话题上,他走进浴室,替她放好温度适中的水,然后体贴的把沐浴用品都放在比较低的地方。

小心点,右手不要弄湿了。

汤雯棱低着头,轻轻的说:谢谢。

他站起来,盯着她的头顶,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一声。

易霁浪再巡视了一下,确实都安排好了,然后带上门走了出去。

汤雯棱心里暖洋洋的。

不管经过多少年、他依旧拥有在围墙边初识时那颗温柔的心。

走进烟雾弥漫的浴室,汤雯棱这才发现平常用惯了右手,现在光靠左手要解开衬衫上的钮扣都很困难呢!她小心翼翼的抬高右手,避免不小心溅湿,然后慢慢跟身上的衣服纠缠奋战。

过了好久,终于顺利脱下一身的累赘,却在拿沐浴乳时,不小心碰倒了那些瓶瓶罐罐,发出巨响。

怎么了?你跌倒了吗?易霁浪着急的声音从浴室门外传来。

汤雯棱懊恼自己的笨拙,闷着声音回答:没有,只是不小心把东西弄倒了。

你别理那些东西了,等一下我再收拾。

也许是听出她的狼狈,易霁浪接着说:我刚洗好澡,就在这里等,万一有事就喊一声。

别不好意思,你手受伤了。

浴缸里的汤雯棱感动的红了眼眶。

他从来不曾这样照顾人吧!华鹏总裁的冷冽是出了名的,即使八卦杂志横行,也逮不到他的绯闻。

她知道他身边一直没有特别要好的女朋友。

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她在他家沐浴,而他就在门外。

这是梦中才能出现的情景啊!从女性贺尔蒙开始作祟起,他一直是她的梦中情人。

在梦中那个不必顾忌世俗看法的世界里,他们彼此相爱,眼里只有对方。

所以现在的现实景况,对汤雯棱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既期待又羞怯。

再一次艰难的穿上衣物,她深吸口气,扭开门把,迎向等待的易霁浪。

易霁浪发觉自己移不开视线。

沐浴过的她不再狼狈,却多了几分娇柔。

像无辜的兔子,而他该死的发觉自己像大野狼,在她受伤的此时。

易霁浪回避她不解的眼神。

这个笨女人!她难道没有一点点危机意识,难道不懂这样无辜的凝视,会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崩溃!而他该死的是个饥渴的正常男人!易霁浪抓起沙发上的西装,我出去一下。

汤雯棱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难道是……嫌她麻烦?被他厌恶的感觉刺痛了脆弱的心。

今天的经历远远超过她所能接受的临界点,他的憎恶比雷嘉庆的恐吓还伤她!易霁浪冲到门边,扶着门把时,身后的啜泣声让他愕然的转头。

她哭了?坚强、冷静的汤律师居然哭了?怎么了?手痛吗?易霁浪走到她面前,温柔的检视她的手。

她却只是摇着头,咬着下唇,倔强的不让满眶的眼泪滴落。

易霁浪的手轻轻划过她的唇,解救被咬出齿痕的唇瓣。

别这样,想哭就哭出来吧!她仍然顽强的忍住,努力睁大眼睛,拒绝在他面前落泪。

唉!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得开?她让他的心疼得发紧啊!汤雯棱突然一把抱住他,喊着:不要走、我不要你走!原来她的泪源自于他要出去!易霁浪欣喜的发现她是想要他陪着。

但是,再不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把持多久。

易霁浪缓缓的扶起她的脸,我必须出去一下,不然,我的需要快把我逼疯了!汤雯棱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他的意思,她脸红的说:留下来。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嫣红的脸,留下来?你确定?我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她用冰冷的唇封住他的话。

今晚的脱轨不在意料之中,可是她对他从不设限。

早在十年前就已确定!易霁浪笑咧了嘴,你真的确定了,是吗?他一把抱起她走到他的房间。

在有需要的时候,他向来用一夜情解决。

但对象是她,他居然觉得发生得太快了!易霁浪战战兢兢的问:你……真的愿意?躺在床上,看着他昂藏的身体,汤雯棱羞怯的点头,把灯关上好吗?他炙热的眼神教她心慌!易霁浪摇头,不!我要看着你。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美!柔弱的她在他的大床上,眼前这一幕几乎令他热血沸腾!他们就这么僵持着。

为床上的她的羞怯,和床下的他的坚持。

良久,汤雯棱小小声的退让,那……拿条毛巾让我遮住眼,好不好?我真的会怕……为了眼前这个爱了十年的男人,她愿意,可是却怎么也抑不住别扭的尴尬。

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光裸的男人,即使是他,都觉得害羞哪!易霁浪从衣柜里找出一条长丝巾递给她,这不会伤了她细致的皮肤。

汤雯棱微微颤抖的拿起长丝巾要绑在眼前。

他拉着她的手制止,再一次问:你真的确定?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他知道她有着浓厚的道德感,一夜情不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他不知道的是,她已经爱他很久很久了,久到愿意付出一切!轻轻的拉回自己的手,莹亮的眸子透露出百分百的决心,我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易霁浪放下手,如果待会你有一丁点的不愿意,都可以马上喊停,我会尊重你的意思立刻停止。

他的风度几乎足以让他名列圣人!他不要她有一丝的勉强,至于为什么独独对她如此怜惜?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他的原则一向是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在让自己也能愉悦的前提下,他不在乎愉悦别人;可是,纤细的她却让他愿意漠视肿胀带来的疼痛!他的话让汤雯棱想笑,我如果说不要……你会解读为不要继续,还是不要停?俏皮的话冲淡了尴尬的气氛,易霁浪很高兴她终于找回她的幽默感!这样吧!只要你拿下蒙住眼睛的丝巾,就是不要再继续。

我会马上停止。

这是多大的退让啊!即便未经人事,汤雯棱都知道要冲动的男人喊停,是多么残忍的事!而她相信只要她真的拿下丝巾,他会遵守约定的。

汤雯棱点头,将长丝巾在眼部绕上两圈绑好,眼前立刻陷入漆黑。

因为爱,所以信任。

她愿意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呈现在他眼前。

颤抖的手摸索上襟前的扣子,易霁浪温柔的接下她的工作,轻轻地撤除彼此间的隔阂。

两人都彻底的征服彼此,也心甘情愿的让对方征服。

他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一只手将她勾进怀里,另一只手卸下她的丝巾。

你还好吗?在他拆下丝巾之前,她就闭上眼睛了。

无关尴尬,她真的累坏了!看着她甜美的睡容,易霁浪低低的笑了,将她温柔的纳进他的怀抱。

这是他的珍宝,独一无二!高中时,他错过了关心他的好女孩,这一次,他找到自己最爱的女人!他会跟她长长久久、永远永远。

这次,他不要再让任何遗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