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瑜挺着大肚子整理卷宗。
再过几天就要开始请产假,她这几天特别忙,忙到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从前莫吟霏帮她做多少工作。
新来的法官要有昔日长官一半体贴,快临盆的她就不会忙到连宝宝都替妈妈喊累的地步。
右手边的同事叶书记官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来小声咬耳朵问道:家瑜,莫法官真的发疯了吗?脸色倏地一沉,连家瑜朝同事怒目而视。
你胡说什么?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才发疯!叶书官讪讪地回嘴道:甭瞒了,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庭务员说莫法官开庭情绪不稳,只要被告讲话音量稍微大一点,她就开始头痛。
没征没兆地,还会突然狂笑,吓得民众以为法官中邪了。
院长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强迫命莫法官留职停薪,回家休养。
既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打听得一清二楚,干嘛还来问她?穷极无聊传八卦打发时间吗?这种心态最要不得!连家瑜冷着脸哼道:莫法官静养一阵子就没事了,我会把你的关切之意转告给莫家知道的。
叶书记这一惊非同小可,连连摇手。
千万别说,要被其他莫法官、检察官们听到我刚刚讲的话,以后就别想在法院混了。
连家瑜朝他投去轻蔑的一瞥,口气还是冷冷的。
在人家背后说长道短是不道德的,国家付你钱不是请你来散布八卦。
叶书记官不敢接腔。
孕妇火气大,他惹不起!左手边的同事打圆场道:莫法官人很好,我们也都希望她早日康复。
不然这样吧,我们一起出钱,买束花送给莫法官。
叶书记官第一个举手赞成,将功补过的心态相当明显。
连家瑜摇了摇头,婉拒同事的好意。
莫法官家里人多,不适合静养,她现在住在朋友家。
朋友家开花店,花多得淹出来,我们再送花没意思。
那改送鸡精好了。
疯病吃鸡精有没有用?连家瑜又瞪了叶书记官一眼,还是摇头。
不用了,我去看莫法官的时候,会替大家转达的。
大伙人碰了几次软钉子,也就不再坚持,各自回去工作。
连家瑜强颜欢笑,却掩不住眉间忧愁。
莫法官,你快点好起来,家瑜很想念你,本来还想请你替宝宝取名字,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唉!难道红颜当真薄命?雷鸿远放下报纸,朝门口罚站五小时的男子投去同情的一瞥。
姑且不论其它,这小子的毅力还真不是盖的。
将早日康复卡片插在紫白相间的桔梗花瓣中间,蓝慕华将花束递给不支薪的快递工。
鸿远,帮人家送花。
长庚医院八楼第七病房。
雷鸿远指指外头站卫兵超过五小时的大个子,放心不下。
不要紧吗?瘟男会不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强行入侵啊?蓝慕华将快递工推了出去。
不要紧的,他是霏霏的朋友。
不见到霏霏,我看他是不会走的。
小蓝,千万别心软喔!雷鸿远恶质地道:他比栖兰山的千年桧木更壮,站一站不会死的。
想想他把你朋友整得多惨啊!这种人就是欠修理,活得难过、死得难看也是他自找的。
耳音特好的杜天衡一个字都没听漏掉,杀人目光在雷鸿远背后干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死没人哭的浑帐!又不干他的事,他多嘴做什么?蓝慕华将存心找砸的雷鸿远往外推,催促道:别啰嗦,我知道该怎么办。
快点去,迟到对客户不好意思。
雷鸿远牵出摩托车,在杜天衡你最好死在外面不要回来的目光相送下,呼啸着扬长而去。
蓝慕华又叹了口气,心中犹豫不决。
唉!该不该让他见霏霏呢?赶也赶不走,他高头大马,脸上又挂着一副世人欠他几千万的臭脸,杵在门口谁敢来买花?前一秒杀气腾腾的杜天衡,马上换上乞怜的嘴脸。
小蓝,让我见霏霏。
我求求你。
蓝慕华凝视他一下,无可奈何地选择让步。
进来吧!失魂落魄的杜天衡呆住了,小蓝说什么?进来?她要让他进去看霏霏?真的吗?他没听错吧!一颗心兴奋得几乎裂开来,杜天衡立刻往里面冲,后衣领却被蓝慕华提住了,动弹不得。
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你才可以去看霏霏。
杜天衡一心一意只想见莫吟霏,却又不敢违拗蓝慕华。
毕竟自己现在踩在人家的地盘上,总不好太嚣张。
小蓝,有事等一下再说行不行?先让我见霏霏。
我好久没看到她了,我很想她,非常担心她。
若非念在他一片痴情,就算他在门口站成化石,客人不敢上门导致花店关门大吉,她都不会放行的。
你这个样子会吓到霏霏,不行的。
生怕二次伤害最爱之人,杜天衡急躁的脚步终于缓下来。
好好的人怎么说病就病?怎么会这样?还不都是爷爷害的?他也难辞其咎!这两个害人精,亏霏霏还把他们当成最重要的人。
医生说是创后症候群,一种压力造成的精神疾玻病人遭受非人的折磨,造成心灵上的巨大创伤,觉得这个世界没有给她一条路可走,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就把自己茧封起来,断绝与外界联络。
杜天衡皱着眉头思索,推敲着事件的前因后果。
所以,霏霏开庭开到一半突然哈哈大笑就是因为发病的关系?庭务员吓得差点屁滚尿流,以为莫法官中邪了。
蓝慕华替好友心疼。
原告、被告双方立场迥异,在法庭上吵翻天,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病人?医生说霏霏听觉特别敏感,稍微大声一点就很容易发病,要靠药物长期治疗。
霏霏听力那么好,再怎么复杂的曲调,听过一遍就能够用大提琴拉出完全相同的旋律,她怎么忍受俗世间嘈嘈噪音?杜天衡心下黯然,他怎么没及早发现呢?霏霏脾气温和,容容再怎么鲁,她都不会生气,唯独对噪音的忍受力极低。
十年前,她虽然很怕爷爷生气,还是报案请警察收拾爱哭的小鬼,因为她真的受不了那种穿脑魔音!她对噪音没辙,那是她的致命伤。
蓝慕华手指头老实不客气地戳中杜天衡的额头。
程定安学长跟我说,前些日子莫爷爷去找过你,叫你跟霏霏分手,有这回事吗?你老实说,不准避重就轻。
杜天衡恨恨道:死老头知道我舍不得霏霏和家里决裂,就拿这个威胁我,后来霏霏来找我,我讲很多伤人的话,还主动提分手想让她死心,没想到会让她那么痛苦……听到这里,蓝慕华总算明白事实发生的经过。
杜天衡明明对霏霏爱之入骨,不然也不会一连五天,天天在花店门口罚站,只求见霏霏一面。
原来他是迫于莫爷爷的淫威,才言不由衷提分手。
对于莫爷爷不留余地的残忍手腕,蓝慕华难以苟同,更是畏惧不已。
杜天衡思绪乱成一片。
死老头到底对霏霏做了什么?让她觉得把自己关起来才不会再受伤害?仿佛读出他的疑问,蓝慕华解释道:爷爷把史特拉第瓦里卖掉了。
大提琴是霏霏的第二生命,莫老头果然够狠,这招无异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杜天衡霎时间脸色苍白,随即涌现愤怒的火焰。
人有多变态,看死老头就知道了!霏霏敬他爱他,他居然狠得下心。
想起莫爷爷令人发指的罪行,蓝慕华也不禁胆寒。
时间证明她才是对的,莫爷爷之所以到今天才对孙女露出狰狞的面目,不是因为虎毒不食子,而是因为霏霏对他的话无有不遵,是乖宝宝、好孩子,老人家没有道理不满意。
如今,只是在婚事上不肯按照长辈的意思出嫁,老人家马上翻脸,不惜把孙女逼疯也不让她和杜天衡在一起,怎么不教人心冷!杜天衡胸口充斥着浓浓的不舍之情,他知道那把琴对霏霏的重要性,死老头怎么能卖掉它!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诅咒莫老者不得好死。
没人性的死老头,愿他生生世世受地狱之火的焚烧!蓝慕华忽然打了个寒颤,杜天衡无声的诅咒让她心头泛起轻愁。
爷爷要我在上帝面前发誓,不准我让你见霏霏。
杜天衡知道心上人的至交好友是虔诚基督徒,光从她爱慕耶和华的芳名就知道她不会把在上帝面前发的誓言当玩笑。
如果我以后进不了天堂,都是你害的。
蓝慕华指向走廊右边第一个房间,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好里加在,小蓝没有被死老头治得死死,还是让他见霏霏。
杜天衡感激地朝她一笑,大恩不言谢,只有来日再报。
他轻轻推开门,走进房间。
望着莫吟霏沉静的睡容,杜天衡心中思潮起伏。
遇见她,是他生命中最奇妙的经验。
和他在一起,却是她此生最大的劫数。
同一件事,对不同的人而言,为什么会有截然不同的后果?他不懂,他不懂老天爷的想法。
难道天上的神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嫉妒霏霏的完美,所以要让她吃吃苦头吗?好让自己平衡点吗?他不是英才,众神懒得跟他作对。
她是红颜,因而命运多舛。
难道说,他的爱反而害了她吗?可是,他又怎么不爱她?杜天衡热泪盈眶,想要放声大哭,却又怕吓到床上沉睡的人儿,只能抑制着全身痛苦,低低饮泣。
爱情这东西很奇妙,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钻进你心里。
她像和煦的春风,吹暖他的心房,他无从闪避她细致优雅的魅力,爱的火花迅速点燃,情意就像脱缰野马无法控制。
幸运之神是眷顾他的,他并不是单相思。
太意外了,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瑕疵的霏霏居然回应他的情意。
若非她有意无意的暗示,他是不敢追她的。
原本他相信,他们的爱情不会被任何人击倒,一直都会很幸福,万没料到莫爷爷一句威胁,就让恋情凄凉地划下休止符。
任性的舍去,不是不爱她,而是太在乎她,又对自己缺乏信心,觉得自己不是可以为她带来幸福的人,所以放手,宁愿回归孤独。
如此,却也自伤伤人。
脆弱的她受伤远较他为重。
都是他害的,都是他不好,老天为什么把他该受的惩罚转嫁在她身上?为什么?因为这样反而会让他更伤心吗?杜天衡心头酸楚,强忍着不让泪水决堤。
小傻瓜,你一定要好起来,否则我永远都不原谅自己。
床上安详的睡颜依然平静,外界的纷纷扰扰,已全然不再萦怀。
她的灵魂已经重重锁上。
像蝴蝶轻轻吻在花瓣上,杜天衡拉住她手,颤抖的吻落在柔软的掌心,力量很轻很轻,似乎怕一碰她就碎了。
霏霏,我错了,我不该提分手,我应该和你站在一起,去面对死……咽下这个不祥的字眼,他再度启口:我应该和你并肩作战,为我们的爱情杀出一条血路。
就算得不到家人的祝福,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和你分手。
只可惜,这个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早知道,没有如果,没有让人重新来过的机会。
杜天衡很快就收起伤感。
霏霏现在需要的不是悲悯,而是有力的支持与不变的陪伴,只有等她重拾对人性的信心,才能走出自我封闭的寂静世界。
要多少时间才能让她重新开启心门?老实说,他不知道。
他也不在乎,无论多久,他都会守在她身边。
没有人逼他,他心甘情愿陪伴她,这是他欠她的心债,也是他欠她的情债。
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还。
霏霏,你记得吗?我答应过你,即使你发疯,我也一样爱你。
这一次,请你务必要相信我。
浓密的睫毛终于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霎时崩落。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弥天盖地,黑暗里,莫吟霏寂寞地畏缩在墙角,任由黑暗吞噬她的形体,也渗入心底。
窗外,六角形的雪花零零落落飘下,渐渐的,雪已厚厚地把房门盖住,到后来已经没有路可以出去了,墙角孤寂的身影依然维持同样的坐姿。
寂静的世界虽然孤独寒冷,却也相对安全。
直到眉心传来一阵冰凉的水意,她才惊动了下,迷惑地抬头。
水?为什么会有水?屋顶完好无缺啊!为什么会漏水?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不可思议的事又发生了。
屋顶不但漏水,还飘落一阵悠扬动听的乐声。
先是单簧管传出优美的旋律,接着低音管加入,再来是法国号吹奏充满浪漫气息与渴望的主旋律。
忽然间,大提琴的声音充满整个房间,不急不徐地引导全部乐器演奏德弗札克的协奏曲。
莫吟霏闭上双眼,任由低柔的琴音爱抚全身里里外外的细胞,那感觉就像小时候赖在奶奶怀中,受她亲爱怜惜一般。
感觉有一双温柔的手抚摸她的头发,莫吟霏睁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奶奶!是你?真的是你?霏儿,你怎么瘦这么多?见到最亲爱的人,莫吟霏心弦震颤,干涸眼睛浮上一层蒙蒙雾气,泪珠儿沿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奶奶,我好想你!莫奶奶抚摸孙女清瘦的面脸,口气又是埋怨,又是怜惜。
傻孩子,干嘛把自己关起来?你在怕什么?莫吟霏抽抽噎噎地泣诉着:我怕爷爷,他把我所有喜欢的东西都拿走了。
我的琴……我的……想到那个名字就痛苦,她始终唤不出口。
莫奶奶温声安慰道:傻孩子,你只是一时占有史特拉第瓦里琴,在你之前它已经有过很多主人,在你之后,它还会属于更多的主人。
你不能拥有它,也不该妄想拥有它。
那是你送给我的琴,爷爷不能卖掉她!有她在,就像你从来没有离开我。
莫吟霏忍不住嘤嘤哭泣。
可怜的孩子0重要的不是琴,而是持弓的手,莫奶奶试着解开孙女心底缠得死死的结,静静说道:你还是你,即使没有史特拉第瓦里,你还是能让作曲家想要表达的感情在指下流泄而出。
莫吟霏怔怔听着,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霏霏别哭……我在这里呢!莫吟霏迷惑地皱眉,这个声音又出现了!她对这个醇厚的男性嗓音并不陌生,它在每个心伤的夜晚响起,在她耳畔絮絮叨念着芝麻蒜皮大的细琐小事,听来无聊,却也冲淡不少孤寂无助的怅然若失,是谁在说话?谁叫她别哭?莫奶奶抚摸她涕泪交错的小花脸,眼睛眯得像半弯圆月。
他在叫你呢!你理理人家啊,别把自己关起来。
莫吟霏咬着嘴唇,难以作出决定。
奶奶要她回应他的呼唤……但他曾经伤她那么深!她还能再相信他吗?还能再把一颗心放在他手上吗?霏霏,你醒醒啊!醒过来跟我说话。
你想打我、骂我都没问题,我让你打个过瘾、骂得痛快,随便你爱怎么罚我都没关系。
霏霏,我只求你不要对我视而不见,你醒醒啊!莫吟霏头摇得博浪鼓似的。
我不要,不要打他,也不要骂他。
饶了她吧!她的心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伤口汨汨渗出血,止都止不住,他都看不到吗?他都感觉不到吗?莫奶奶的身影愈来愈透明,几与窗外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霏儿,封闭自己不能使伤口愈合。
你要敞开心房,勇敢地在男子怀中醒来,相信奶奶,爱会抚平一切伤痛。
莫吟霏还是固执地摇头。
奶奶,我怕。
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拒绝再次冒险。
霏霏,别怕!你作恶梦了吗?我在你身边呢!是吗?这个男子会好好照顾霏儿,一直在她身边。
莫奶奶欣慰地微笑,透明的身影终于隐没不见。
莫吟霏没有发现奶奶凭空消失,她的心神被老是在耳畔絮絮唠叨的男子声音霸占住了,无暇顾及其它。
他想怎么样嘛!不能放过她吗?莫吟霏想要生气,但嘴角却不自禁上扬。
冰封的心,溶解了一点点……尾声六点了,他怎么还不来?他开车技术不错,应该不会发生事故吧?莫吟霏开始有些浅浅的担心了。
自从她生病后,杜天衡一下班就直接来看她,从法院一路飙来花店,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每晚都要言不及义地啦咧四、五个钟头,直到她疲倦睡去,他才会回家梳洗。
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看到他的人?莫吟霏才要皱眉,已经听到自诩为宝岛歌王的男子在门外献艺。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啦啦啦……莫吟霏呼了一口气,还好他没事。
杜天衡打开房门,看到莫吟霏斜倚在大靠枕上,似乎精神不错,他照例凑过来在她脸颊轻轻一吻。
今天有点塞车,我迟到了,你不可以生气喔!我哪有这么容易生气?杜天衡没注意到莫吟霏浅蹙的眉心,将喜气洋洋的纸袋放在床头柜上。
这家的喜饼还不错吃,我本来想放在外面给小蓝招待客人,但又不想让姓雷的流氓捡便宜,所以先借你这里藏一下。
喜饼?谁结婚了?杜天衡从皮夹中抽出六张千元大钞装入红包袋。
程定安结婚喽!全院都收到他的饼,摆明了要趁机捞红包发财嘛!他好小器,全法警室只给一盒喜饼,其他同事体脂肪太厚,只有我最标准,所以就由我拿回来。
学长结婚了?莫吟霏差点惊呼,连忙掩住口。
杜天衡十分肉痛六张千元钞票就这么拍拍翅膀飞了。
程定安没良心对不对?几个月前才说爱你,结果这么快就和别人结婚。
那个人你也认识,跟你同办公室的周怡霓法官。
怡霓要和学长结婚?种种出人意表的消息纷至沓来,莫吟霏有点消化不良。
虽然我不会去吃程定安的喜酒,可他既然放帖子给我,我也敢包红包给他。
而且包很大包哦!莫吟霏瞥了眼颇有厚度的红纸袋,六千元,的确很有份量。
杜天衡表情柔和下来,声音中充满了浓烈深情。
因为我连你的份一起包,算我们两个给他们的贺礼。
他真是有心……莫吟霏轻叹。
她病了这么久,他仍然无怨无悔地守在身旁,永不枯竭的温情让她生命逐渐在寒冬中融雪,让她有勇气,也开始有点信心期待万物回春的来临。
杜天衡抽出钢笔,想在红包纸袋的正面写下祝福词句,顿了一顿,他的字跟鬼画符有得拼,百年好合写出来跟呜呼哀哉差不多,新人收到可能会吐血。
莫吟霏淡笑着说:我来写吧!啪啦一声,杜天衡手松开,钢笔掉在地上。
霏霏?他没听错吧!霏霏说她来写?杜天衡呼吸紧促起来。
她从生病以来就不肯开口讲话,怎么可能突然说话?如果你坚持要自己写,我也不反对。
莫吟霏掠了掠及肩的长发,心中突然兴起一阵感慨。
生病期间都没去剪头发,一下子就长这么长了。
霏霏?杜天衡眼眶突然冲上一阵热浪,讲话的声音也颤抖了。
你在跟我讲话吗?你真的肯跟我讲话了?莫吟霏调皮地睨他一眼,反问道:难道你要我闭嘴吗?杜天衡怔了两秒,蓦地将她拥入怀中,喜悦无限,恨不得跳起来大叫大嚷,但双臂的力道仍是轻柔得不可思议。
你终于肯和我讲话了!我好开心,我的霏霏终于肯开口了!莫吟霏在他怀中调整一个舒适的坐姿,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适。
要不是看在你每天来陪我的份上,我才不理你。
原谅归原谅,该发的脾气还是要发。
杜天衡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双臂束得更牢,恨不得将她融化在他怀中,成为身体的一部份,永不分离。
你总算明白我对你的心。
莫吟霏顽皮地笑了笑。
我怕你自言自语养成习惯,没事也能掰出一堆话,人家会以为你疯了。
杜天衡湿热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她的额头、粉颊,令他思念欲狂的滟滟朱唇,当然也逃不过密集轰炸。
爱情本来就带有一点疯狂的成份。
时隔多日,再次听到这句情话,莫吟霏感触殊深。
一颗心经历大悲大喜的起伏,伤痕依然在,痛楚依然在,那些撕裂过、挣扎过的记忆,也没有消失。
心底尚未愈合的伤口仍然隐隐牵动着,但就像奶奶说的,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给爱情一次机会。
也许,这一次他们能够浴火重生。
红包拿来,我来写贺词,顺便签名。
杜天衡浑身又是一震。
霏霏,你要参加程定安的婚礼吗?既然红包出门,当然要去吃喜酒,否则不亏大了?杜天衡忽尔神秘一笑。
霏霏,想要捞本有更好的方法唷!咦?莫吟霏疑惑地挑高眉毛。
杜天衡将她打横抱起,又吻了吻她的唇。
你嫁给我吧!我也学程定安,全院散发喜帖,这样子咱们不但回本,还能海捞一票。
他的爱将她带回尘世,不嫁他嫁谁呢?莫吟霏娇笑不已。
好啊!那就明天吧!他不是高唱明天我就要嫁给你了吗?乘着歌声的翅膀,有情人将一起奔向幸福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