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昭琴听见声音, 抬头一看,只见好大一个光头,正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来人眉头紧蹙, 沉声喝道:打打闹闹, 成何体统!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人并非自己的属下, 一下子戛然而止, 跟对面的人安静地对视着。
月昭琴顿了一下, 很快站起身来, 微笑着向他抱拳:您就是娄护法吧。
那天晚上她其实没有看清娄鸿光的脸, 但这张光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场景, 她至今记忆深刻。
娄鸿光看见月昭琴后,瞬间换了脸色,连语气都和蔼了许多。
他抹一把自己锃亮的脑门儿, 笑呵呵地开口:正是在下。
不知月姑娘在这里待得可还习惯呀?他长了一张严肃凶狠的脸,态度却很亲切, 月昭琴回应道:很好, 多谢您的照拂。
他们在这里的吃穿用度, 一应都是这位左护法吩咐安排的, 可见此人办事妥帖,细心尽责。
娄鸿光听她此言自是高兴,因瞧她初来妖界, 尚不习惯,便仔细地跟她讲了遍妖界的习俗和目前的形势。
月昭琴很认真地记了下来。
总之现在妖界的情况就是,俢北辰的父母死后伪妖王篡位, 为了巩固地位册封了九位妖尊镇守各方, 目前已经有两个妖尊被他们策反, 剩下七个要么一心讨好伪妖王,要么心怀鬼胎打算坐看鹬蚌之争。
他们两个相投甚欢,一直聊了很久,倪玛和倪魅回了自己房间去玩。
等到夜幕降临时,俢北辰便披着月光赶了回来。
他看起来似乎有点疲惫,但并不打算休息,反而把月昭琴带到了书房,详尽地告诉了她之后的计划,让她不至于处于茫然之中。
说完后,他又拿起一本古书看了起来,但翻页很快,更像是在查阅什么东西。
月昭琴站在桌前没走,她想了想,还是把白天的事跟俢北辰说了。
男人的反应倒很平淡,十分自然地道:待事成之后,我便把章家的人抓来交由你处置。
不不不,我不是说这个!月昭琴连忙摆手,那位章小姐虽然骄纵了些,但并非什么坏人,我只是担心今天的事会给你惹祸……不必担心。
俢北辰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
这不就是说她可以随便闯祸,而他会自动去收拾烂摊子吗?月昭琴朝他投去了怀疑的目光:师兄,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就想找个理由来弄死我了?捧杀,这是绝对的捧杀啊!……俢北辰放下书,平静地看着她:你说得对。
月昭琴愣住了,就听他接着说:所以趁生命的最后几天,好好享受吧。
月昭琴震惊了,绝望了,开始无理取闹了。
她一手按住俢北辰手里的书,将身子撑在桌子上,探身靠近他,很强硬地开口:快说你不会杀我。
俢北辰没有反应。
月昭琴督促他:快说快说。
俢北辰按着太阳穴,无奈地望向她:我想杀你,从来就不需要理由,所以别担心这些了,明白吗?月昭琴:?你说完我更担心了怎么办。
不过她在心里悄悄吐槽,却没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伸出手,轻轻贴在俢北辰两侧的太阳穴处。
在冰凉的手指触碰过来的一瞬间,俢北辰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后撤,但很快便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静静地感受着少女传输过来的灵力。
这股灵力宛如清泉一般流过他体内的经脉,洗涤了那些混乱的魔力和煞气。
月昭琴翘起唇角,笑得有些得意:我是至纯仙体,就算是入魔了,也依旧有这九州最纯净的灵力。
怎么样,很舒服吧?她之前就注意到了,这家伙想必又是经历了一场厮杀,身上才会有除不掉的血腥气,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煞气萦绕在周围,不停地干扰着他体内的灵力运转。
俢北辰眼中掠过笑意,嘴上却道:尚可。
月昭琴不满地看着他:什么叫尚可?你这张嘴怎么就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俢北辰笑了起来,黑沉的双眸仿若盛满繁星的深夜。
他说:很好,谢谢你。
这下月昭琴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眨眨眼,很快放下了手,说道: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你记得早点休息。
说完,她就很干脆地转身离开,没再多看对方一眼。
俢北辰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望着她背影的眼神再度转移到手中的书上。
只是这一次,那些繁复的字体似乎变得有些枯燥起来。
***第二天,月昭琴照常起了个大早,然后开始修炼和处理公务。
只是傍晚的时候,她刚刚回房不久,屋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她打开门后发现外面站的是一位高个的姑娘,皮肤偏黑,五官深邃,严肃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五师姐。
女子见到她后,率先开口进行自我介绍:参见月护法,属下是主上派来保护您的安全的,以后就由属下来照顾您的起居和出行。
月昭琴摸不准这究竟是单纯给她派个护卫还是来监视她,便先回道:好,你叫什么名字?回主子,属下叫陈可。
陈可……月昭琴倒是在书中看到过这个人,据描述乃俢北辰前世的得力助手,修为高、技能多不说,更是对俢北辰忠心不二,若不是年纪尚小、资历较浅,绝对能成为妖王宫的头号管家。
把这种家伙派来当她的侍卫,未免也太大材小用。
月昭琴不由怀疑地问道:俢北辰让你来照顾我?单纯的照顾那种?陈可满脸认真地回答道:是的,主上让我过来伺候姑娘,一切以您的需求为中心,务必保证您的安全。
好吧。
月昭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多大了呀?回主子,从属下被捡回归极妖宫的时候算起,今年已经一百九十五岁了。
噢,那你都会些什么?杀人,放火,绑架,抛尸……这些我都会。
月昭琴看着她,半晌才问:俢北辰派你来监视我,还附带打家劫舍的业务吗?陈可的身子站得更直了:属下的职责是保护主子。
月昭琴哭笑不得,只好说:好吧。
那你用过早膳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吃点东西。
属下……陈可犹豫着开口,门却已经被月昭琴彻底打开,少女一边拉着她往屋内走一边说:我昨天跟厨子预定了烤鸭,等会应该就能送过来,刚好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麻烦你帮我分担点吧。
陈可想,主上跟她说过要尽可能地满足月护法的一切需求,那按照她的说法,吃烤鸭也只算是完成任务,是不能违背的。
这样想着,她就心安理得地跟月昭琴一起等着厨房送来烤鸭,然后满足地吃了起来。
等到吃完之后,月昭琴给自己抹了把嘴,看着陈可吃得满手油光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陈可注意到她的动静,脸色也有点发红,只好佯装不知默默用清洁术全都弄干净。
月昭琴便站起身来,道:走吧,带我去见俢北辰。
陈可乍一听她直呼俢北辰的名字,眼中不免有些惊讶,但她并未多言,径直和月昭琴一同去了俢北辰所在的院子,然后自觉地站在外面等候。
却说月昭琴走到书房外,虽然知晓从她踏进院子的那一刻起俢北辰就已经知道,但在敲门时还是少见地顿了一下。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装得泰然自若去敲门时,那门竟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月昭琴无奈叹息,就这样走了进去。
俢北辰此时正像以往一样坐在桌前翻阅卷宗,见她进来便淡淡地道:坐吧。
月昭琴于是在一旁落座。
她见到俢北辰还是感到有些别扭,但这种心情很快就随着与他的谈话而消散了不少。
这次俢北辰分配给她的任务很简单,大致就是到蛟龙会搞一波偷袭,然后让他们和昭天寺打起来,吸引下注意力。
月昭琴点头应下,觉得难度不大。
俢北辰道:怀月会和你一起,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她。
月昭琴说好。
这时男人忽然抬起手,原本放在桌上的一枚扳指随着他的动作飘了起来,慢悠悠地飞到了月昭琴面前。
俢北辰道:把这个带着吧,用来防身,还可以降低修魔对灵脉的损耗。
月昭琴好奇地把扳指接过,它便一下子套到了她的手上,渐渐缩小成与左手拇指完美贴合的样子。
俢北辰笑着问她:喜欢什么颜色?月昭琴想了想,说:紫色吧。
下一刻,就见光芒一闪,她手上的扳指竟就真的变成了紫色。
月昭琴抚摸着这枚扳指,又抬起来看了看,忍不住笑道:谢谢师兄!没过多久,她就起身告辞,准备去找怀月夫人商讨下计划。
她出来的时候陈可依然在原地等待,甚至连姿势都不曾变化。
月昭琴伸手一拍她的肩膀,道:走吧,咱们去找怀月夫人汇合!而陈可除了低声应答,再没有问她任何问题,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
月昭琴不习惯这种感觉,干脆把她拽过来揽在自己身边,一边走一边和她闲聊。
陈可话少,月昭琴也不在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只是她聊着聊着,突然就想起一个问题。
——既然俢北辰从一开始就拥有了前世的记忆,那他为何还会重蹈覆辙,险些被落云谷的人捉住?其实她早就对俢北辰的异常有所怀疑,然而也正是这件事,让她否定了俢北辰重生的可能性。
他若是想觉醒血脉,有一千种一万种的办法,干嘛偏偏要选择最痛苦的那一种的呢?可最后的结果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但很快,月昭琴就自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她吧。
因为这一世的月昭琴变了,同时原定剧情也随之改变,所以他才会想要看看,其他人是否也会有所改变。
可惜,没有。
如师如父的掌门元伋,依旧想要关押他研究妖王血脉;所有师伯师兄弟,全都翻脸无情,哪怕他从未做错过什么。
他们不在乎他会不会痛苦,不在乎他愿不愿意变成人人喊打的魔头,一路被追杀,从他暴露血脉的那一刻起,那些人的眼里就只剩下贪婪和残忍。
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缘故,这一世月昭琴从未在俢北辰的眼中看到过任何失望或悲哀,他的眼里只有令人窒息的平静,以及毫不留情的嘲讽。
不过也是,他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所有的感情都已被消耗殆尽,月昭琴有时候都害怕他这一世活着就是为了最后再一次毁灭修真界。
但有时,她看着那个人的眼睛,又莫名觉得,其实那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她想着想着,赶紧摇了摇头,散去自己脑中一团乱麻似的思绪,专心跟陈可一起赶路,准备去找怀月夫人商量一下有关今晚行动的计划。
作者有话说: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疯文学,跟大家分享一下:谁往下水道里扔东西了!我刚睡着!为什么要打扰我这个下水道的老鼠!老鼠睡觉也要打扰吗!老鼠睡觉也要打扰吗!老鼠睡觉也要打扰吗!老鼠睡觉也要打扰吗!老鼠睡觉也要打扰吗!老鼠睡觉也要打扰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