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日出

2025-03-22 08:27:23

主子, 您怎么了!陈可正在外间歇息,听见响动后立刻赶了过来,叫了两声后没听到应答, 当即撩开床帘查看状况。

只见月昭琴浑身冷汗淋漓, 脸上已没了血色,双目紧闭似乎极为痛苦。

陈可心中一紧, 背上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范野的院子, 连招呼也不打直接连踹几层门把人给惊醒。

范野刚准备扯着嗓子喊一句有刺客, 就看到了月光下神色焦急的陈可, 和她背上半死不活的月昭琴。

范野:……行吧。

这时有几个侍卫和奴仆赶来询问情况, 范野起身披上外衣, 把他们挥退后就开始替月昭琴诊治。

他本以为这次又是月昭琴自己出去四处历练受了重伤,然而一诊之下,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他一边连点了几个穴位, 一边指导陈可给月昭琴渡入灵气,然后给她喂了几枚不同的丹药。

过了一会儿, 范野看着月昭琴的神色不再那么痛苦, 又诊断了一炷香的功夫, 这才对着陈可道:我先开个方子, 然后你把它带去炼丹房,让那些人加急把这丹药炼出来,千万不可耽误。

陈可点头, 等范野写好方子后,立即收好飞奔了出去。

而月昭琴此刻已经渐渐松了眉头,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范野又给她喂了剂清心液, 拿起针扎在她的头上。

一炷香的时间后, 月昭琴终于悠悠转醒。

她如梦初醒, 身上冷汗犹在,看着面前的环境,一时神色迷茫,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只听范野叹道:你半夜突然犯病,是陈可把你送了过来。

月昭琴微微一怔,这才清醒过来,心有余悸地问道:范先生,我究竟得的是什么病?那种抽筋剥骨般的疼痛,未免也太过可怕,要是再来一次,她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撑过去。

范野看着她,沉默片刻,才神色严肃地缓缓开口:我记得,月家这一代三个孩子,乃是兄妹相结合的产物。

月昭琴点了点头。

当初月正卿和月正伊都是难得的天才,尤其是血脉纯净度之高,堪称百年一见。

当时月家大长老利用天眼的推衍之术,算出只要兄妹相结合,那么下一代必然出现一个五代之内最强的天才。

于是兄妹二人被迫结成道侣。

然而其二人所孕育的前两个孩子,虽然天赋还算不错,但距离预期还是相差太远。

不仅如此,月昭茗和月昭景还由于是近亲生子的结果,在灵脉上存在着或多或少的缺陷。

就在不少人质疑大长老的推算结果之时,月昭琴降生了。

她不仅天赋超群,令月家所有人都欣喜若狂,还拥有一份完美无缺的灵脉,堪称九州气运所庇佑之人。

但此刻范野突然这么问,难道是因为——虽不知为何我之前替你治病时,从未发现过这一问题,但刚刚经我仔细诊断,你的灵脉,确实存在着不可弥补的缺陷。

范野说。

这种缺陷,会让你每过一段时间便灵力停滞,在体内肆虐,浑身剧痛无比。

起初也许是两三年一次,但慢慢的会演变成一年一次,甚至一月一次。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发病之时,找人为你过渡大量灵力,并且一定要按我的方法来才能顺通灵脉。

哦对了,我还开了个方子给陈可,是一味特制的丹药,希望能起点作用。

还有止痛药,你也记得随身多带点。

月昭琴表示自己记下了。

听起来虽然有些麻烦和痛苦,但似乎不太影响她平时的修行和战斗,多少也能松口气。

这时,就见范野犹豫着,表情严肃地开了口:还有一件事……月昭琴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安静地听着范野说道:我刚刚说过,这种灵脉上的致命缺陷是无法弥补的,并且发病会越来越频繁。

这也就意味着,终有一天,你会由于灵力肆虐而……爆体而亡。

月昭琴愣在了原地。

过了许久,她缓声问道:那么,我还能再活多久?你现在的修为已经很高了,如果不停止修行让体内灵力继续高涨,按照你修行的速度,恐怕……活不过五十年。

范野顿了顿,接着说:不过,要是你以后不再继续修炼灵力,活到两百岁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房间之内一片寂静。

半晌,月昭琴慢慢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不会停止修行。

范野叹息道:你这是何苦……月昭琴的目光悠远而宁静,轻声说道:五十年就五十年吧,凡人一生不过百年,我若是能活到一百多岁,也算够用了。

范野还欲再劝,就见陈可赶了回来,说是丹药再过一个月就能烧制出第一批。

顿了一下后,她又道:主子,您的身体好了吗?月昭琴笑着回答: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是上次受伤落了点病根,调理一下就好了。

范野默然不语。

月昭琴继续说:阿可,你去帮忙把我柜台上第二个抽屉里的丹药取来吧。

陈可点头,再次快步离去。

范野问道:那是什么药?月昭琴轻描淡写地说:一瓶普通的养气丹罢了。

说完,她又从乾坤袋里拿出整整一盒灵石,摆到范野面前,无声地看着他。

范野苦笑道:你这是贿赂我啊。

我没有别的办法。

月昭琴垂下眸,声音有些无力,求您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王上。

范野还欲劝她:说不定王上能有办法帮你……不。

月昭琴猛然打断他,喃喃自语,不能让他知道。

范野微皱眉头,问道:我能知道为什么吗?月昭琴抬起眼看向他,神色带着茫然,似乎疑惑于他为何会问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她说:王上不会养一个废人的。

范野沉声道:王上很看重你,他对你的信任远超其他人。

月昭琴自嘲一笑:你要我拿这个去赌吗?恐怕我还没这份胆量。

……月总督。

短暂的沉默后,范野淡淡地说,也许王上真的是无情之人,但你一定会是那个例外。

月昭琴的眼神里满是迷惘,却听他说:你还有时间,总能慢慢看清楚的。

到那时,我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主子?主子?来自耳畔的呼喊将月昭琴从沉思中唤醒,她有些恍惚地抬头,看到了陈可关切的脸。

您真的没事吧?陈可问她。

月昭琴牵起一抹笑,安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多休息两日就好了。

陈可不疑有他,当即道:那好,您好好休息,属下就先出去了。

月昭琴道:嗯,今天也辛苦你了。

等陈可走后,她依旧坐在床边,脑海中不断回忆起范野的话。

过了很久,她才靠到床架旁,将身体蜷缩起来,头抵在膝盖上挨过这长夜。

她眼睁睁看着窗外的月亮东升西落,看着星辰尽散,日光骤起,看着整个房间变得亮堂堂起来。

半晌,月昭琴僵硬地活动了下手脚,下床走到窗边。

陈可有事要忙,倪玛应该是出去找叶廷廷他们玩了,宫殿里空荡荡的,好在有流水花木,才不显孤寂。

月昭琴目光一转,见到倪魅正坐在亭子里,鞭子被她放到一旁。

她于是走出门去,来到少女身边。

据说妖丹彻底成型后,妖的容貌变化就会开始变缓,法力高强者可永葆青春容颜。

倪魅在修炼上天赋不低,妖丹即将成形,她现在不过十七八岁,届时想必能选择一个自己最满意的状态。

可这位少女现在微蹙着眉,显然是有心事的样子。

月昭琴坐下来,问她:怎么了?倪魅本来正趴在桌子上,玩着一个漂亮的璎珞,抬头见她却吓了一跳:姐姐,你怎么了,几天不见这么憔悴?月昭琴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她似乎许多天没有照过镜子,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然而她只是不在意地一笑,伸了个懒腰:公务太忙,这几天我得好好休息休息。

倪魅见她面色如常,又想起她从前那副不分昼夜工作修炼的样子,也没有多心,便道:好,那你多保重身体。

月昭琴笑道:那你呢,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倪魅叹了口气,有些烦恼地说:倪魅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好听,怎么叫都不好听。

月昭琴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为什么不改个名字呢?倪魅说:改?改成什么?月昭琴想了想:二丫?旺财?碧螺春?倪魅放下手中的东西,无语地盯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

月昭琴登时闭嘴,笑嘻嘻地看着她。

倪魅撑头看向亭外的湖景,忽然开口:这是娘亲给我起的名字。

月昭琴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淡淡地说:还是不改了罢。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月昭琴正色道:其实一开始,我娘给我取的不是这个名字。

倪魅怔了一下,放下手看向她,道:那是什么?月昭琴用手沾了点水,在桌子上写下三个字。

倪魅凑过去瞧了瞧,不觉念出声来:郝燮跌。

月昭琴十分认真地点头。

倪魅本还疑惑这名字怎的如此奇怪,看见她憋笑的表情时却瞬间明白过来,抓起桌上的璎珞就往她身上摔。

好啊你,敢耍我?月昭琴一把接住那璎珞,大笑道:好女儿,怎么能对爹爹这么无礼!她一边笑一边往外跑,倪魅也不顾什么淑不淑女,抄起鞭子就往外追,两人围着明月斋跑了一大圈。

到了最后,月昭琴便往湖边的栏杆上一跳,笑着向她作揖:不跑了不跑了,大小姐别追啦,快歇歇吧!倪魅也懒得跑了,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就往旁边一靠。

清风从她们的脸颊上拂过,月昭琴眯着眼睛坐下,静静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过了一会,陈可走了过来,她手里提着一袋鱼粮,抓起一把就往湖里撒去。

月昭琴这才想起来,昨天俢北辰好像给她送了些鱼苗过来,听说是种七彩尾巴的锦鲤鱼。

倪魅凑到湖边去逗鱼,月昭琴沉思片刻,猛然起身,慷慨激昂地道:我决定了,要给这湖起个名字!陈可:?就叫——洞庭湖。

她房间外的湖泊,必然当得起洞庭湖这般霸气又不失文雅的名字。

月昭琴心满意足地转头,就见陈可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默默觑着她,没什么感情地说:哇,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呀。

月昭琴:……阿可,你什么时候学会棒读的?但她丝毫没有受挫,反而继续兴致勃勃地道:还有这几条鱼,以后就叫霸王鱼了,怎么样?陈可默然少许,把头转向倪魅:我没读过书,你来说吧。

倪魅蹲在地上仰头看她们,微笑道:难道她起这种名字,就像是读过书的样子吗?月昭琴:一派胡言!她前世成绩很棒的好不好!陈可笑出了声。

然而下一刻,月昭琴便用一种幽怨的眼神望向她,不满地道:以前我怎么逗你你都不笑,原来是想看我笑话!陈可瞬间敛住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属下没有。

月昭琴:你有!陈可:没有。

倪魅:幼稚。

月昭琴:……这个家她是待不下去了!……几个人闹了一通后,月昭琴便托辞还有公务要处理,然后去了书房。

其实今日休沐,她并没有什么工作要做,但总觉得精神有些恍惚,不得不暂时静处一会。

陈可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主子,您真的没事吧?月昭琴笑了笑,调侃道:阿可,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啰嗦起来?陈可看着她,欲言又止,月昭琴却抢先道:安心啦,我真的没事,范大夫不也说了吗?只要静养段时间即可。

见她一脸轻松不似有事,陈可也不再多问,给她关上门离开了书房。

而屋内,月昭琴恢复了没有表情的样子,慢慢坐到椅子上,冰凉的手指捂住隐隐作痛的脑袋,疲惫地呼出一口浊气。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

月昭琴再次从睡梦中惊醒。

她扶着额头,任由汗水划过脸颊,大口地喘息着。

这些天来心魔的出现愈加频繁,她为了躲避心魔不得不增加睡觉的次数,然而所做噩梦却也因此变多,令她每每仓皇惊醒。

就在刚刚,她梦到自己爆体而亡,死无葬身之地。

月光透过窗柩洒落床头,月昭琴眯起眼睛望向窗外。

片刻之后,她走下床,悄无声息地推开门出了宫殿。

深夜的王宫寂静而寥落,月昭琴低着头,漫无目的地一路走去。

路旁的宫灯时明时暗,花草在微风中安眠,天上星辰闪烁,薄云如烟。

月昭琴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猛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走到了未央宫前。

……怎么走到这来了。

威严的宫殿像一只沉睡的猛兽,月昭琴安静地站在角落里,怔怔地发起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忍不住怀疑,究竟名为赵月的人生只是她做的一场梦,还是身为月昭琴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场幻想。

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可无论哪个世界,她的归宿都注定只有死亡,哪里都容不下她。

她疲倦地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来到这里十年了。

对于修真者,或许这不过短短一瞬,可是对她来说……月昭琴收回眼神,轻叹口气,转身欲要离开,但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却让她吓了一跳。

……大王?俢北辰一身黑发黑袍,几乎隐于黑暗中,正静静地看向她,仿佛一尊雕像。

她又做梦了吗?月昭琴被心魔和噩梦困扰多日,有时已经难以分辨究竟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她走到男人面前,看着他玉雕般的面容。

两个人皆是不同寻常的沉默。

半晌,月昭琴轻轻将头抵在他的胸膛上,低声开口:师兄,我好累啊……俢北辰抚上她的后背,轻声叹息:我知道。

他的语气显出一种罕见的柔和,让月昭琴更加怀疑这不过是一场梦境。

然而头顶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不是梦。

月昭琴仰起头,目光迷蒙地望向他。

俢北辰将她额前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手指无意蹭过少女光滑的脸颊,真实的触感令月昭琴下意识眨了眨眼。

男人好看的黑眸直视着面前的容颜,重复着说:不是梦。

月昭琴恍然惊醒,猛地后撤一步。

大王,我……她的大脑已经宕机,内心疯狂地刷着屏,却想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俢北辰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怎么不叫师兄了?月昭琴:……师兄,好巧,你也出来散步吗?俢北辰笑而不语。

正当月昭琴还在想办法补救时,他却向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道:走,跟我去个地方。

说着,他便带着月昭琴踏上飞剑,乘风而去。

夜晚的星空很美,伴随着晚风和偶尔的鸟鸣,归极妖宫很快就被他们甩在身后。

月昭琴低头看着脚下依稀的灯光,不知不觉回忆起她第一次御剑的场景。

那时候她因为恐高,每次上剑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还是后来俢北辰带她飞了一次才渐渐找到了感觉。

男人的背影和那个时候一样挺拔颀长,可他们的身份却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修仙者变成魔修,从仙门弟子变成妖族领袖。

而她,又究竟还能陪他多久呢?正在胡思乱想着,却听得前方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开口:到了。

月昭琴回过心神,这才发现仙剑早已落到一块巨石之上。

她走下去一看,四周皆是荒石杂木,面前缭绕着大片云雾,一直延伸到天边,只不过从中间偶尔露出几座山峰。

她搞不懂,俢北辰带她来这山巅之上是为了什么,只好问道:大王,我们……嘘。

俢北辰微微一笑,示意她看向远方。

月昭琴不明所以地朝天际看去。

此时的天空还是青黑色的,仿佛不见日光的海底。

可是不一会儿,远处的苍穹就开始渐渐变蓝、变亮,几缕金色的光芒逐渐刺破了桎梏,挣扎着奔跑出来。

云雾的形状变得更加清晰,在群山包围之中,一个金红色的光球正被云汽蒸腾着缓缓浮出。

这光芒越来越盛,一直染透了整个天际,像波浪一样蔓延开来,形成一副瑰丽的画卷。

月昭琴直面着太阳,清楚地看到风卷云浪在空中翻涌,仿佛一把大火点燃了苍穹,那金红的焰火几乎要烧到她的身上,令她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起来。

日出了。

俢北辰站在她身旁,一向如墨般的双眸也染上了细碎的金色光泽,光芒洒在他的脸上,为那冷峻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暖意。

月昭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地想,他前世是否就经常像现在一样,一个人坐在山巅之上,熬过漫漫长夜等待着日光的降临。

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是否也曾像今晚的她一样,走过王宫的每一间宫殿,每一条道路?那些在书中被一笔带过的经历,对他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在沉默之中,俢北辰偏过头看向她,好似完全不清楚她的想法,只是问道:要去看看吗?月昭琴说:看什么?俢北辰勾起唇角,拽住她的手。

下一刻,他便毫不犹豫地带着她一起跳下了山巅。

月昭琴猝不及防被他带走,差点惊呼出声,强烈的失重感却让她将所有声音都咽在了喉咙里。

层层云雾穿风而过,他们在闪烁的日光中自由地坠落,大片的金黄在远处沉浮,猎猎清风卷起了他们的衣袂,让月昭琴几乎有一种要飞进太阳里的错觉。

他们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云雾已经被抛在了身后,触目所及变成起伏而陡峭的山脉,以及错落分布的溪流与瀑布。

在那一刻,好像多日来的郁闷和压力都被一扫而空。

大雁在远处鸣叫,江河在身下咆哮,月昭琴紧紧握着俢北辰的手,忍不住畅快地大笑起来。

片刻之后,两人即将撞上一座悬崖。

俢北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让月昭琴靠在他的胸膛,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腰身。

而后他稍一用力,旋转之间两人便换了个方向,很快就稳稳落地,站在了悬崖下的溪流岸边。

山下的景色的确别有一番风味,月昭琴呼出口气,笑着道:你常来这个地方吗?然而她一抬头,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是多么暧昧,她可以清晰瞧见男人挺拔的鼻梁,以及利落的下颌线。

那放在她腰上的手也好似突然有了异样的温度,正灼烫着她的肌肤。

俢北辰状若平常,十分自然地松开手后退一步,对她说:有一段时间经常过来。

前世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每当血脉之力或心魔发作,他便独自到这个地方来坐上一晚。

他也曾多次像今天一样,闭上眼摊开手臂坠落山巅,甚至有那么几次,他萌生了放弃使用灵力,任凭自己死在这里的想法。

可惜他一次都没死成。

他有夙愿未了,不可能就此死去,所以次次他都安然回到了地面之上。

唯有一次,他一直到距离地面数十丈的地方都没有动摇的迹象,逼得天道不得不抢先借助风之力救下他。

那家伙不愿让他好好活,却又见不得他真的去死,实在可笑。

但耳畔传来的声音很快拉回了他的神智,俢北辰看着女子清丽的笑颜,和她缓步向上游走去,一同度过这个清晨。

**月昭琴回到明月斋的时候,刚好遇到要去找她的陈可。

主子,您去哪了?陈可一见到她就冲过来询问。

她还在担心着月昭琴的身体,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脸色透露着一股不自然。

月昭琴轻咳一声,说:没什么,出去散了散心。

说完,她就快步走回房间,嘴里飞速吐出一串:好了阿可我先去休息了,没什么事的话不用叫我啦。

陈可困惑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决定再去找范野问个究竟。

也不知主子到底得的什么病,不会影响脑子吧?……月昭琴靠在门上,平复了一下呼吸,还是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赶紧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然而,因为清晨的风而变得有些冰冷的脸颊,此刻却不可抑制地滚烫起来。

她把半张脸埋在被子下,盯着上方的罗帐,反反复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只是恰好遇见所以去看了场日出而已。

深吸气、深吸气…………靠,不管用啊!月昭琴猛地转过身,一下下地用头磕在枕头上,开始默念清心咒。

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他清冷的身影,唇角不明显的弧度,还有牵住她的修长手指……可恶,男狐狸精、男狐狸精!半晌,月昭琴终是放弃了挣扎,装死一般躺在床上,试图用睡眠解决一切。

这次,一定能做个好梦吧,她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