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25-03-29 05:02:12

周末,偌大的邵家大宅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声音。

邵冬妮将近十点钟才起床,精神却仍然处于浑噩状态,或者,应该说,自从听到卓斐然一个月后将和倩妮订婚的消息后,她的精神便一直处在委靡的状态中,不曾恢复过。

即将面临期末考的她,根本无心于书本上,随便翻看了几页后,她心烦意躁地合上书本,决定下楼到花园里透透气。

才刚跨出房门,便和也刚走出房间的邵爱妮对上了眼。

已经升上大一的她,一身娇俏时髦的打扮,还特意化了妆,可想而知,正准备赶赴一场约会。

,如果说,此刻有什么人是她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一定是邵爱妮。

自从卓斐然与倩妮姐订婚一事确定后,每回碰着了她,她总是一脸洋洋得意地睥睨着她,还不忘出言讥讽嘲笑她几句。

而她,也总是一脸木然地回应,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话对她造成的杀伤力有多么大。

没多看她一眼,邵冬妮转身就要走下楼,谁知,邵爱妮三两步跑到她面前拦住她。

今天是周末,天气这么好,怎么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看起来还无精打采的模样……她双手环胸,挑着眉睨她,一双眼刻意上下来回打量她一身休闲随意的穿着,语带讥诮地说。

邵冬妮不想理会她,想绕过她下楼,却又被她移身挡住了去路。

唉,被人冷落的滋味很难受吧?描绘精细的容颜故意装出一脸同情。

我劝你要想开一点,你可别以为卓大哥会关心你一辈子,等他和倩妮姐结婚后,八成就会忘了你的存在!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邵冬妮像被人冷不防抽了一鞭,心口猛然瑟缩了下,但她仍是一脸平淡地看着她,没回应她的挑衅,只淡淡地说:你不是有约会吗?再不走恐怕要迟到了。

邵爱妮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唇角一勾,迳自接着说:说起来我还真该感谢你,要不是你这么一闹,卓大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做出选择来。

她愈说愈兴起。

你以为那一吻就能引诱卓大哥吗?哈!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我劝你下次别再这么不自量力,只是让人看笑话罢了,多向你母亲学习吧,明白自己有几两重!邵冬妮倏地冷下一张脸,她最讨厌她拿母亲的事来说嘴挑衅。

邵爱妮的一张毒嘴绝对有能力将圣人的耐性磨光,而她,从来不是圣人。

是她逼得她不得不反击。

她缓缓地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说:也许那一吻对卓大哥没什么效果,但并不代表用在其他人身上就不行,我很乐意找沈大哥试试看,上一次他还约我看电影呢!她很清楚沈智皓是爱妮的罩门,她曾几次碰到过他,他总会特意和她交谈,约她看电影是真有其事,只是她没答应。

她的话成功地反击了邵爱妮,让她气得满脸通红、目皆欲裂。

随即,她一箭步向前,扬手就要给邵冬妮一巴掌。

然而,有了花园事件的经验,邵冬妮反应很快地抬手拦住她,却教她扯住手臂扭打了起来。

正当两人拉扯不停时,客厅的大门恰于此时被打了开来,一身运动服帅劲有型的卓斐然定进邵家大厅,身后紧跟着邵倩妮。

跟着,事情就这么发生了,邵爱妮抬起脚欲踢向她的脚陉,她反应灵敏地避了开去,顺便甩开对方的手,谁知邵爱妮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止不住地跌下楼梯。

啊……一声尖叫伴随着邵爱妮滚落的身势惊恐地发出,邵冬妮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呆呆看着她一路滚下楼,一只腿不自然地斜勾,动也不动地躺在客厅地板上。

爱妮!邵倩妮脸色发白地奔至妹妹身边,又是惊慌又是担忧地察看着,随即抬眼望向呆愣在二楼楼梯口处的邵冬妮,语带责备地问:冬妮,你为什么要把爱妮推下楼?邵冬妮一脸怔愕,她……她没推爱妮呀,是她自己跌下去的!想开口为自己辩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卓斐然目睹这一幕,浓眉不由得紧蹙,而后不发一语拿出手机拨了一通急救电话。

结束通话后,他跟着在邵倩妮身边蹲下来,伸手探了采邵爱妮的呼吸和脉搏。

一会儿后,暗自松了一口气的他,转望向邵倩妮。

不必担心,爱妮不至于有生命的危险,我已经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医护人员很快就到了。

不到十分钟,屋外果真传来救护车的声音,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很快地将昏迷中的邵爱妮抬上救护车。

直到一切处理完毕,邵冬妮才自呆愣中回神过来,垂眼望去,正好迎上卓斐然深长的注视。

我……下意识地,她开口想解释事情发生的经过,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虽然爱妮不是她推下楼的,但,确实是因为她才会跌下楼去,自己并不全然是无辜的。

仿佛可以读出她心中的思绪,他柔声安抚她:那是个意外,你别想太多。

隔着一道长长的阶梯,他看着她的眼神有着担忧,还有一抹复杂难言的情绪藏匿其中,他欲言又止地瞅着她,脑里浮现的尽是那天晚上她所说的话。

你……好好待在家里。

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向她追问明白。

我会打电话回来告诉你爱妮的情况。

说完,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定出大门。

邵冬妮呆愣地望着合上的门扉,感觉屋里又恢复原来的宁静,然而,她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从小到大,她从不曾犯过什么严重的错误,可这一次,她真的觉得自己闯了大祸……www.lyt99.com  www.lyt99.com  www.lyt99.com那一跌,让邵爱妮跌断了一条腿,并且造成轻微的脑震荡。

这件事在邵家虽不至于引起轩然大波,但也让难得板起脸训人的邵明远训了邵冬妮一顿,三房姨太更是不谅解地对她投以责难的眼色。

而邵倩妮与卓斐然的订婚日期也因此不得不往后延,直到邵爱妮完全康复为止,因为她坚持要美美地参加姐姐的订婚宴。

被这意外插曲影响订婚事宜的邵倩妮,对邵冬妮的态度明显地冷淡了许多,言行举止问,总流露着淡淡的敌意。

—星期后,学校期末考结束,寒假开始,巶冬妮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搬回了原来住的公寓。

这幢与母亲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公寓,现在登记在她的名下,她身上还留有一份备用钥匙,行李简单的她,打电话叫了一辆计程车,就这么搬了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其实,她早就想搬回来了。

从卓斐然与倩妮宣布订婚日期的那一天起,她就想逃离邵家远远的。

因为唯有离开那里,她才能不看不听,不必再忍受心里嫉妒的煎熬与痛苦。

只是,回到熟悉的地方,她却已经不是当初离开时的她了。

短短一年半,爱情在不知不觉中,悄俏地在她心房里植下种子,而后生根、萌芽、成长……然而,她终究太年轻,察觉得太晚,最后,只能伤心地默默衰悼这初恋的情衷……抿唇自嘲地苦笑了下,她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屋里的一切依然保持得非常整齐清洁,显见这一年半来一直有人按时整理打扫,应该是父亲请人这么做的吧。

将行李整理妥善后,她站起身环顾室内一圈,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今天起,她得开始学着自己一个人过日子,而这对她而言,应该不困难。

自己一个人生活其实很简单,生活在大都市里,食衣住行都很方便,市井小民担心的无非是钱的问题。

而她,很幸运地,拜她父亲所赐,无须担心这一点。

她的开销其实不大,既不爱买衣服,也不崇尚名牌,对物质生活奢求不多,这该归功于母亲对她的教导吧。

况且,现在的她,可以说是个小富婆。

除去父亲每个月固定给的零用钱,加上过年过节的大红包,扣掉她的花费,这两年来,累积在银行里的存款已有上百万元之谱,而且还在继续增加之中,足够她一路念完大学还有剩。

过了三天,她才发了一通简讯告知父亲搬回公寓的事,这期间,竟是无人关心她的行踪。

她其实并不意外,除了父亲以外,邵家其他人根本和她不亲,即使在同一个屋檐不相处了五百多个日子也一样。

晚上,她决定到书局逛一逛,顺便犒赏自己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自己独立生活的开始。

走在书局里,看到书架上还摆着母亲一年多前的绘本创作《太阳出来了》,她特地买了一本回家作纪念。

坐在店里吃晚餐的时候,她将书打开来仔细看了一下内容。

书里,女主人形容自己等待爱人的到来就像是忘了关掉的路灯一样,太阳早已出来了,还傻傻地亮着。

这就是母亲的心情吧!也像是所有女人对爱情最初也最傻的情衷。

太阳出来了,亮丽的晨光下一切仿佛都美好如新,但昨夜枕头边留下的伤心泪只有自己知道蓦然间,她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卓斐然的脸孔,他扮演的终究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吧!他们两人将不再有任何交集……她很想洒脱地甩头一笑,却怎么也翘上去,胸口处依然闷闷地生着疼,如丝如缕,钻刺人心肺噢,够了!她不能再让自己沉浸在这样感伤的思绪中,现在她该做的是,忘了卓斐然,好好重新过自己的日子,她一向不是自怜的人。

邵冬妮对自己皱皱眉,系好颈上的围巾、穿上大衣后,离开温暖的餐厅。

刚走出店门,一阵冷风随即迎面刮刺而来,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拉紧大衣,深呼吸了一口气,走进寒冷却依然热闹缤纷的街头。

邵冬妮回到公寓时,还不到晚上十点钟。

一反以往偏好在夜晚游荡多时的她,今晚难得提早回家、只因为年关将近,街上愈来愈浓厚的过年过节气氛,不意又引发她淡淡的伤感,让她顿时兴致全消,只想回到属于她的安全堡垒。

刚跨出电梯门,她随即被自家门外一道高大的身影给怔住,那是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是他……卓斐然!才刚说要忘记他,没想到他却又出现在她眼前。

此刻他正侧身倚在她公寓的大门前,紧蹙的眉头仿佛正为什么事情深深困扰着,深陷在自己思绪中的他,一点也没察觉她的出现。

犹豫着自己该不该转身离去,然而,她的脚却像自有意识地一步步向他走去。

还未走到他身前,他已察觉她的存在,迅速地转过身面对着她,镜片后的眼瞳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深藏眸底的焦焚之情才稍稍地释散,只是眉间的纠结依然。

邵冬妮定到他面前仰首与他相望,他那英俊出色的容貌,令人意外地透着一股疲惫黯淡,似乎沉稳干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才几天不见,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的阴影是那么地明显,仿佛几夜没睡好。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低声问着,语气有几分压抑。

无法否认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中涌起的喜悦。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迳地瞅着她,良久才启口:我们进去再谈。

她轻点了下头,从口袋中摸索出钥匙,开了门进屋。

打开客厅的灯,她贴着墙壁站立着,等着他开口。

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搬出邵家?片刻后,他终于说话了,目光紧紧地盯住她问。

我……今天已经传了一通简讯通知我父亲了。

她避重就轻地说。

卓斐然显然很不满意她的回答,眉间挤出深沟。

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为什么突然决定搬出邵家?她只是垂着眼,默不作声。

是因为爱妮的事情吗?他接着又问。

她依然默下作声。

那是一件意外,错不在你,你真的不必因为——他柔声地对她说,话还没说完便教她出声打断。

我搬出邵家和爱妮的事无关。

她轻咬了下唇,抬起眼看着他。

我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独立了,在这里,我会过得比较开心……比较自在。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眼神也不自觉地黯闪了下。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他的语气微微起了些焦躁。

邵冬妮深吸了一口气,回道: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是你的责任,现在的我已经有能力照顾自己,你无须再为我担心。

她没有忘记那一晚她说了那些真心话后他的反应,她勇敢地表白了,而他显然并没有同她一样的感受。

卓斐然愣了下,她的话有些刺伤了他的心,他从来不曾将她当成是责任看待,所有一切对她的好,全是出自于他内心真实的情感。

你回去吧!她接着又说。

如果你是来叫我回去的,那么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他又重复了一次,语气失去控制地充满着烦躁与懊恼。

你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老是在外面逛到这么晚才回家,一点危险的自觉也没有……最后,他几乎是喃喃自语了起来。

讶愣于他异于平常的烦躁模样,邵冬妮只是圆睁着眼看着他,良久,才涩涩地开口:我知道你很关心我,始终当我是妹妹般照顾着,但是……你不可能永远都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你会和倩妮姐结婚,我必须学着习惯,你明白吗?这已经是她最忍抑也最委婉的表白,那一晚她所说的话,此刻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说一次。

仿佛听出她话里的含意,他定定地凝视着她,黑沉的星目里闪着一丝矛盾、一丝复杂和一丝挣扎,难分难解地纠缠着。

冬妮……他困难地启口。

你年纪还小,那一晚你所说的话……也许只是你一时的错觉,我毕竟整整大了你十二岁!到头来,他还是不敢相信她那晚所说的话!邵冬妮失望又难过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她一脸淡静地对他说:我已经十八岁了,足以明白自己的感情,你可以不接受,但请别拿不相干的理由或借口来否定我的情感。

冬妮……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他仍兀自挣扎,怕她对他的感觉只是一时的迷惑,只因为他是她唯一最亲近的人,而她却错将对他的依赖当成是爱情。

事实上,知道她也喜欢他,他一开始是欣喜若狂的,因为他的心早就遗落在她身上,从他第三次见到她,那股不该有的情愫就已经悄悄在他心底萌芽。

然而,他的理智总不断地提醒着他,他们之间年龄的差距,与他内心的情感顽强地抗衡着。

且横在他眼前的,还有两家长辈对他的期待,他与倩妮的婚约已大事底定,他既已承诺,又怎能改口?冬妮,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更多的选择,不要这么快就对自己的感情下断言。

他试着用一种超然的态度看待这件事,声音却显得干涩而低哑。

她垂下眼涩然地淡笑了下: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要告诉我,你对我并没有相同的感觉。

没关系,我明白……不是这样的!他几乎要脱口喊出。

他爱她,爱了一年多,但是他不能说出口!他心里有着太多的顾虑,教他无法放怀说出对她的爱。

回去吧,你真的不需要再为我担心。

停顿了好一会,她才又接着说。

她落寞的表情拧痛了他的心。

他的原意是为她着想,而不是变成现在这种局面,但他却还是伤了她的心。

冬妮……他既矛盾又痛苦地低唤了声。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们之间足足相差了十二岁整,你还这么年轻,我怎么可以……他无法突破的始终是年龄差距的问题,此时的她青春方炽,他怕将来有一天她会后悔。

她微微皱起眉:我以为两个人之间只有爱与不爱的问题,除了这一点,其他问题都不构成问题……爱情和年龄是无关的。

卓斐然登时无言以对。

她确实比他小许多岁,历经的人情事故或许也不及他的一半,但她对爱情的看法却是如此的透彻而直接,而他,竟是如此的冬烘!皋妮……求求你,请你回去吧!他才启口,她便打断他的话。

我已经非常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想……短期内,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她虽然和母亲不一样,敢勇于去面对情感的失落,但她并不够坚强,仍需要时间平复这份失落感。

话说完,她打开大门,低垂着眼站在门边,静待他离去。

卓斐然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他不想走,但心里缠绕的混乱的结尚未解开,几次欲言又止,他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脚步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www.lyt99.com  www.lyt99.com  www.lyt99.com冬夜的街头,冷风呼呼地吹,刺骨的寒意透心而来,街上的行人无不拉紧身上的外套,瑟缩而行。

然而,卓斐然却是任由大衣敞开着,让冷风灌了他满身满脸。

此刻,他脑子乱心更乱,需要寒冷的空气冷却满心焚躁之情。

走过好几条街,台北的夜还长得很,一点也不受寒冷天气影响,一片亮红、萤蓝、粉紫、艳黄依旧闪闪烁烁地热闹招展着。

经过一家PUB,他匆地停下脚步,没犹豫多久,便推门而人。

冷风吹不散他的烦乱,也许,他需要的是酒精的麻痹。

迎面而来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让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选了一个吧台角落坐下,向酒保要了一杯马丁尼,他很快地一饮而尽,再要了第二杯,这一次,他只是握着酒杯,蹙着眉、闭着眼,试着让心头的烦乱沉淀下来。

无奈,思绪却下受控制,如走马灯转,每个片段都有着邵冬妮的身影,或静默或微笑或倔强或悲伤的神态,如道符咒般牢丰禁锢住他,扯痛着他的一颗心。

于是,他又喝光了第二杯酒,然后又要了第三杯、第四杯……夜,渐渐地澡了,PUB里的人潮却丝毫未减。

不知道喝光了第几杯酒,卓斐然懊恼地发现,他的意识依然清晰,心头的纷乱不曾稍减,而入喉的酒,却是一杯比一杯来得苦涩。

他一向是很有自制的人,今晚却像酒鬼一样猛灌了好几杯烈酒,可笑的是,他却一点醉意也没有,不禁有些恨恼起自己天生的好酒量。

抬起手腕一看,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他放弃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意图,结了帐便起身离开。

回到家,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睡觉,而是把自己窝进书房里。

才刚在沙发椅上坐下,门外便响起一两下轻敲,而后,门自动自发地打了开来,进来的是披着睡袍的卓悠然。

一踏进书房,卓悠然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忍不住皱眉之余,也颇感讶异,向来很有节制的大哥,今晚显然喝了不少。

看他一脸抑郁的样子,他这么晚回家八成是买醉去了,就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大哥,你喝了不少酒哦!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她关心也好奇。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卓斐然不答反问,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睡不着。

她耸耸肩,试探地又问:大哥,你和倩妮订婚的事已经决定延至三月举行,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你……要不要再仔细考虑一下?卓斐然眼色黯了下,拿下眼镜,猛搓了一把脸,正想回应时,电视萤幕忽然插播一件紧急新闻:凌晨一点左右:台北市高级住宅区荣星花园大厦发生火灾,据了解,火舌自该大厦B栋八楼窜烧而起,火势很快地往上蔓延,警消人员正全力抢救被困在里头的居民,并疏散附近的住家……卓斐然心魂倏然一震,猛地自沙发椅上弹起,随手抓起钥匙,便白着一张脸仓皇惊恐地夺门而出,速度快得让卓悠然来不及出声询问。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不过才离开几个小时呀!一路上,卓斐然不断地在心里自问着,握着方向盘的乎僵紧得浮出青筋,一连闯过好几个红灯的他:心焦如焚,恨不得马上飞抵现场。

冬妮,你绝对不能出事……绝对不可以!我要你平平安安的……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他不停地喃喃低语着,脸色一片死白,镜片后的眼瞳却焦灼欲焚。

火速赶到现场后,卓斐然立即跳下车冲到大厦前,此时消防人员仍在全力救火中,并陆陆续绩从云梯上救下仍被困在大楼里的居民。

拨开层层围观的民众,他像发了狂似的挤到最前面,却教一旁维持秩序的警察给拦住。

请问,B栋十二楼的住户已经安全脱险了吗?他急忙问道。

警察先生对着他伸手比了个方向,说:你去那边看看,顺利被救出的住家都集中在那里,警员正在核对名单。

一得到回答,他马上街向警察所指的地方,在救护车旁找到正在核对住户名单的警员,和一群刚脱险而神色仍然惊惶恐惧的居民。

只是,在这么多张脸之中,他却看不到他熟悉的那张脸。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就要停止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冒上心口。

强抑住心底的恐慌,他不放弃地穿梭在历劫归来的人群中搜寻着,一双眼如探照灯灼亮着,一边心焦地呼喊着邵冬妮的名字。

但结果依然逼寻不着!当他惊恐欲狂地转过身想再冲到火场边一问究竟时,大衣的衣摆却冷不防让人揪住。

卓斐然,我在这里……轻弱的嗓音在充满混乱与嘈杂的现场里如蚊鸣般几不可闻,然而,卓斐然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像是被符咒定住身子般,他高挺的背影一僵,而后猛然转过脸来,在乍见邵冬妮那一双盈满惊惧无助的美丽大眼时,心底始终挣扎把持的那一道防线瞬间溃决,他蓦地将她拉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地紧紧拥抱住她。

谢天谢地,你没事、你没事……声音沙哑地反覆低喃着,他的神经仍然紧绷,尚未自夺人心魂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卓斐然……邵冬妮轻喘了声,一颗心跳得好快。

他抱得她好紧,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可她却舍不得推开他,他温暖的怀抱是如此地教她依恋,当她身陷险境时,她唯一想到的人只有他。

好半晌,卓斐然才松开邵冬妮,仔细地逡巡她全身上下,紧张地问: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或者哪里不舒服?她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地颤抖着身子,一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她只觉一阵寒意兜身,让她不自主地打颤。

卓斐然立即察觉到了,这才发现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而且还光着脚丫子。

他很快地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包覆住她,然后一把抱起她走向自己的车子。

回到车上,他二话不说地执起她的脚掌,用自己的双手不断地摩擦揉搓,好让她冰冷的脚温暖起来。

他的举动怔住了邵冬妮,她眼眶红红地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好一会,才有办法开口说话: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你走了以后……我怎么都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匆然听到‘碰’地一声,好像是东西爆炸的声音,跟着就闻到一股烟味和烧焦味,又听到有人大喊失火了……我匆匆忙忙逃出来,所以来不及穿鞋……想起火灾发生的经过,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微颤,脸色苍白若纸。

卓斐然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摩挲着,喑哑地低语:没事了、没事了……感谢老天爷,你平安无事!声音里流露着浓厚的感情。

卓斐然,谢谢你在大半夜里跑来看我……她紧偎着他,哑声低语。

寒冷的冬夜里一场大火,教人格外地脆弱无助,在人群中她找不到可依赖的亲人,而他,如往常般,总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适时地出现。

他的肩膀、他的胸怀已经成了她无法割舍、不可或缺的依靠,更是她的心唯一的停泊港,她怎能失去他?可他就要成为倩妮的未婚夫了……一想到了这一点,她虽舍不得却也不得不勉强自己挣脱他的怀抱。

怎么了?察觉她的挣动,他不解地低头看她。

她的眼眶红了起来,然后紧咬着唇隐忍着什么似的摇着头。

她的样子令他惊慌。

到底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被浓烟呛伤了?面对他一连串焦急的询问,她的眼泪再也抑止不住淌下脸颊。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忘了你……声音哽咽而沙哑。

卓斐然的反应是再度将她紧拥在自己怀里。

我不得不回来……当我一看到新闻,几乎吓掉了半条命!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害怕你就这样消失不见……如果你真有个万一,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后侮痛苦一辈子!他一字一句地从肺腑里吐出真心话,低哑的嗓音充满深浓的感情。

可是你……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而后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盈于睫地看着他,再度鼓起勇气说:别和倩妮姐订婚好不好?我会心碎!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然后忽然捧起她的脸,俯下头猛烈地亲吻着她的唇,许久才喘着气离开。

我不会和倩妮订婚了……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眼神幽幽地注视着她。

这场大火彻底吓醒了我,我根本放不开你,也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心和感情,这么说……你明白吗?虽然,发生这样的意外很令人遗憾,但他却很感谢这场大火惊醒了他,前一刻的恐惧欲狂让他彻底明白,没有什么原因或理由可以阻碍他对她的爱!他的胆小和过剩的理智差点让他失去了这一生中仅有的爱恋。

你……是说真的?不是安慰我?邵冬妮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我是认真的。

他用拇指轻抹掉她颊上的泪痕。

从头到尾,我心里想要的、爱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一个足足小于我十二岁的少女。

他的袒裎让她呼吸一窒,只能怔怔地与他对望。

你知道吗?第三次见到你,我几乎就爱上你了。

他低喃似的继续说着。

很难相信对不对?那时候你不过才十六岁,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爱上一个年纪小我那么多的女孩。

他的声音低而沉,充满余韵不尽的味道。

那……现在呢?她颤抖着双唇问。

你还会用我们之间年龄的差距把我推开吗?他温柔地笑了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爱情和年龄是无关的……我爱上了你,不是吗?她忍不住又流下眼泪,不过这一次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我从来没想过年纪的问题,只是当我发现时,我已经好喜欢好喜欢你了,听到你要和倩妮姊订婚时,我难过得几乎要死掉,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她一直认为自己的感情很淡,会如此爱恋上一个人是她不曾想过的,那种强烈到想独自占有的心情对以前的她而言,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然而,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他不知不觉渗透了她的生活,也渗透了她的情感,最后还渗透了她的心。

我真不敢相信你也会爱上我……你是这么地年轻……他抚着她青春柔嫩的脸颊说,语声渐低,邵冬妮抓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

你又要提年龄的事吗?在我眼里,你并不老。

卓斐然笑了笑,眼里充满爱怜:你才十八岁,而我已经三十岁了……我怕你以后会嫌我老。

不会!我不会!她对着他直摇着头:心急地说:我听人家说,女人比男人老得快,我们这样刚刚好,谁也没占谁便宜!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了他。

你变了。

他眼神柔柔地看着她说。

以前的你,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漠不在乎的模样,我真的很高兴自己在你心里占有这么重要的位置!他接着又说,手指抚上她微微发红发烫的脸。

而我也变了。

我一直认为爱情并非婚姻的绝对要素,双方有共同的理念与价值观才是最重要的!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我看起来不像是会为了爱而结婚的那种人,从前的我确实是,但现在……我投降了!对你的爱投降,也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投降。

不再有任何顾虑与挣扎,全心全意爱恋一个人,坦白承认自己的感情,正是他此刻的心情写照。

邵冬妮欣喜地搂住他的颈项,无法言语的她,主动奉上自己的唇。

卓斐然先是一愣,随即双臂一收,将她纤细的身体紧紧揽贴在自己胸怀里,用他炙热的体温温暖她,并以热吻诉说更浓烈的深情。

唇与唇擦出火花,她的全心奉献弥补了经验的不足,任他用绵密的吻与她深深交缠,仿佛要将她深深吻进心底。

男性的热情与欲望经由这一吻有如野火燃烧般蔓延开来,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在她身上游移,抚过她已然成熟有致的曲线,在深吻和爱抚的夹攻下,青涩的她不由自主地逸出细细轻吟……忽然间,他停止住一切热情亲密的举动。

我不应该这么做的……你还小……他在她唇畔呻吟着,而后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她。

卓斐然……邵冬妮双眸微微迷蒙,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你才十八岁,我必须学着等待。

他在她颊边一吻,很理智地克制住自己的情欲。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和眼里熊熊燃烧的星火,让她骤然明白他所指为何,脸颊瞬间一片臊热,看着他额上细细的汗珠,她忽然觉得害羞起来。

为了预防万一,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将滑掉的大衣重新披回她身上,一边准备替她扣上安全带。

我不去医院!她按住他的手,神情颇坚持。

我真的没事,实在用不着去医院。

他看着她好一会,而后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拿她没办法。

那么,我送你回邵家。

她又摇了摇头。

我想要待在这里……她的目光眷眷地望向车窗外仍冒着浓烟的大厦,喃喃道:房子里的东西大概已经烧得一丝不剩了吧……将她失落的表情看在眼里,卓斐然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那房子里有她和阮芒芸母女两人共同生活十多年的回忆,如今人不在了,房子又被火烧了,她心里一定非常难过。

心疼地将她搂紧,他柔声说:好,我们就待在这里,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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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啊。

熟悉的低柔男声在她上方响起。

她眨眨眼,一时之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抬眼一望,正好对上卓斐然温柔的眼眸,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他的腿上睡觉。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赶紧坐起身,昨夜里发生的一切慢慢涌回她脑子里……她猛地打开车门下车,抬头看向她居住的那栋大厦。

卓斐然跟着下了车,环着她的腰,让她光裸的脚丫子踩在他脚背上。

现在是凌晨五点半,火已经灭了两个小时,我问过警察,肇事者是B栋八楼一个女子,因为感情因素引爆瓦斯自燃,所幸发现得早,除了那位小姐之外,并无其他人伤亡。

邵冬妮没说什么,只是望着灰暗的天空下那几乎也烧成了一片灰黑的建筑物,整个B栋大楼几乎付之一炬。

没了……她愣愣地发着呆,和母亲共同生活十多年的地方,就这么没了,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场火烧得精光,那里面的每样东西都蕴藏着珍贵的回忆啊。

别难过,家可以重新再造,而记忆在你脑海里永不会磨灭。

仿佛知她此刻心里所想,他贴着她的颊安慰道。

良久,她才侧过头与他相望,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两边的唇角徐徐翘起,拉开一抹清浅的笑意。

是啊!记忆永不磨灭。

家,可以重新再造,而且,她知道他会一直陪在她身旁,有了他,她什么都不怕!伸手叠上他环在她腰问的手,她一手指向远方天幕的尽头,微笑地对他说:你看,太阳出来了!一缕金光白灰蒙的云层透射而出,冬日的清晨,一轮金阳正准备升上地平线。

天气依然寒冷,但遥远的金光温暖了她的眼,也温暖了她的心。

是的,太阳出来了,又是新的一天诞生,管它过去有多少欢喜悲伤,都让它在阳光下蒸散得了无踪迹吧!从今天起,她要开始学习创造美好的回忆。

六月,凤凰花开,邵冬妮顺利自德馨学院高中部毕业,暑假后,便准备直接进入大学部就读。

今日,德馨学院为高中部与大学部同时举行毕业典礼,顿时,整个校园一片花团锦簇,贵宾云集。

卓斐然将车子停好后,手捧着一大束经由他精心挑选的百合花束,一脸温柔笑意地走向校门口,却不意碰上了也捧着大把花束的邵明远。

邵伯父,您好。

他很有礼貌地点头打招呼。

你也来了啊。

邵明远微微一笑,与他一起走进校园内。

卓斐然面对着她,将手上的百合花束捧到她面前,然后张口无声地对她说:我爱你。

在她面前,他不再是那个拘谨不苟言笑的大男人,而是内心充满了爱的小男人。

背对着邵明远,邵冬妮朝卓斐然粲然一笑,张着嘴,她也以唇形无声地说:我也爱你!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