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驾驾……驾……官道上,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尘沙滚滚中,一列马骑隐隐而现,朝泾阳城飞奔而去。
当先一匹马全身雪白,鞍上一个黄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腰悬弯刀,泼刺刺纵马疾驰,却见她左上臂缠着白布条,似是受了伤。
紧跟随在后的一骑马则通体黑亮,马身高挺,手操缰绳的是一个脸形四方、浓眉大眼的年轻汉子。
福妹,都快要进城了,何必还要这么赶呢?好不容易与女子并驾齐驱,男子气喘吁吁地道。
女子微偏首,脸带轻责:我想赶在日落前回镖局,明儿个是义父六十大寿,你该不会忘了吧,二哥?哈、哈哈……男子干笑数声,举起手搔搔头。
我、我怎么会忘记呢?明天那老家伙六十岁了啊!后面那一句话不小心溜口而出,随即惹来一记瞪眼,他这才惊觉说错话了,只得认命地低着头等着挨轰。
二哥,你又来了,竟然叫义父老家伙!实在太不像话了!果不期然,孝女开炮了。
赶紧垂头扮忏悔:是是是,我只是一时口误嘛!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耍赖加无辜,铁定无事过关。
别看他一个粗人,对这义妹的性子还摸得七八分熟,口直心软的她禁不住人哀求的,嘻!唉!二哥,你这性子得改一改了。
女子无奈地笑嗔了他一眼。
省得义父一天到晚在你耳边叨念。
去!说到那老家伙,他心里就有股闷气,无论他做什么他总是不满意,老是对他挑三拣四的,他能怎么办?唉!福妹,你二哥我可真是冤枉得紧哪!他眼眉下垂,可怜兮兮地道。
老家……呃……爹他老人家交代的事,我哪一次没办好的?真不晓得他到底是哪里看我不顺眼!哪有人做爹的这样嫌儿子的!黄衣女子缓下速度,漾出一抹温柔浅笑,安慰道:二哥,义父不是嫌你,他只是望子成龙心切罢了!你也知道大哥身子骨弱,无法习武,将来镖局的担子势必得由你挑起,义父自然对你要求、期望高一些。
说到这,男子更加垂头丧气了。
福妹,我……我只怕自己没那个能耐!黄衣女子微一愣愕,旋即正色道:二哥,堂堂男子汉怎可说这种丧气话!能耐是可以锻炼精进的,然志气绝不能丧失!男子哀怨地瞥了她一眼,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身旁这容貌姣好、英气焕发的妹子正是他深感挫折的来源啊!她的武艺、智谋、领悟力与判断力无一不在他之上,一个堂堂六尺男子汉打不过一个女子,唉!也难怪老家伙一天到晚找他麻烦,逮着机会就狠狠操练他一顿。
呜呜……忙着自哀自怜,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来到城门前。
进了城,往北门大街青石板路笔直而去,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赫然出现。
大宅朱漆大门,门上铜钉闪闪发光,门顶匾额写着威远镖局四个金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
一行人刚下马,已有人迎了出来,接过马匹缰绳,交予下人安置妥当。
二弟、福妹,辛苦了!这趟镖走得还顺吧?一名身着青衫长袍的俊秀男子自大厅而出,笑意晏晏地道。
大哥!梁善福展颜而笑,跨步向前:一切都很顺利!义父呢?明白是他老人家六十大寿,我真怕赶不回来呢!这一道镖费时半个多月,比原先预计的时间多出数天。
爹在后院里督促趟子手们练功,你们先下去梳洗一番,再到大厅里见他老人家吧。
梁玉衡面露疼宠地笑望着唯一的妹子,柔煦的目光在触及她臂上染着血迹的白布条时微微黯沉了下。
你受伤了?梁善福怔了一瞬,随即明白地望向自己的左臂,她差点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伤罢了!大哥,我先回房去了。
目送她的身影远去,梁玉衡方收回视线,转而望向梁悟峰,话都还没开口说半句,便见他心虚地低下头,下巴都跟脖子黏在一块儿了。
瞧他这副模样,梁玉街心里多少有了个底。
福妹是因你而受伤的?……这趟镖延误回程的时间与你有关?唉!罢了,先回房去吧,见过爹之后,大哥有件事得跟你说明白。
梁悟峰暗暗松了口气,赶紧讨好地抬头咧嘴一笑: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梁玉衡深深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是吗?那么你的终身大事就由我全权决定,可好?嗄?下巴瞬间掉了下来,一双眼瞪得跟铜铃般大,梁悟峰一时间转不过来,什……什么终身大事,他什么时候说要讨老婆啦?没时间看他发呆的梁玉衡,回过身径自往里走,直到身影快要没入回廊间时,他才蓦然惊跳而起,急急迫上前去,一边大声呼喝道:大哥,等等呀!你得把话跟我说清楚……我没说要娶妻呀――※ ※ ※ ※ ※ ※ ※ ※ ※大厅上,威远镖局老镖主梁振发坐在太师椅中,正在闭自沉思,手中握着烟袋杆随意地轻点着。
长子梁玉衡坐在一旁低首晶茗。
义父!大哥!梁善福走进大厅轻唤了声。
刚换了一身白衣的她,婉约典雅,容颜清妍净丽,皎白的面庞在涤去了一路的奔波疲累显现出原本玉琢般的晶莹;清灵的乌眸上镶着一双在女子脸上少见的浓眉,端丽轻柔中流漾着英气,看似矛盾的对比,在她身上却又显得如此自然。
梁振发睁开眼,严肃的线条瞬间柔和。
福儿,过来这边坐。
刚落座,一抬眼便瞥见大门外一道黑影忽隐忽现,像是徘徊犹豫不定,又像怕被人给发现,形迹实在显得有些鬼鬼祟祟。
不用猜也知道是她那个活宝二哥。
梁善福忍住来到唇边的笑意,转首望向义父,见他微眯着眼瞪向门外,两道白眉微微抖耸,便知他也瞧见了躲来闪去的鬼祟人影。
这浑小子到底在干什么,躲躲藏藏的像个什么样!梁振发寒着一张老脸沉声道,跟着向门外怒吼一声:还不给我滚进来!鬼鬼祟祟的人影霎时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顿住,一只脚犹停在半空中,而后才慢慢缩回脚,倒退数步,在门边露出一张陪着笑脸干笑的粗犷脸庞。
爹……您别气别气,我这不就进来了吗?梁悟峰一进门便赶紧安抚老人家。
我刚刚只是在门外想事情想得出神罢了,绝不是躲躲藏藏哟!说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这也要有点本事的,嘿嘿!梁振发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便又将视线转至梁善福身上。
福儿,这趟镖还顺利吧?按照时间计算,两天前你们便可回到泾阳城才是。
一听到这问题,梁悟峰心虚地赶紧端起茶杯挡在眼前。
义父,这趟镖走得很顺利,只不过回程时走岔了路,所以才耽搁了点时间。
梁善福从容不迫地回答。
有人悄悄地吁了一口气,可随之而来的问题让他好不容易吐出的气霎时又咽了回来,不上不下地哽在喉际――听衡儿说,你受了伤,是怎么一回事?威严凌厉的眸光立时射向梁悟峰,一对白眉竖得老高。
梁悟峰喉头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狼狈避开老父的眼光,顾左右而言它:这、这茶泡得真香。
随即低首狼饮……哇――赶忙咽下来到嘴边的痛呼。
烫、烫死人了!差点不小心渗出一滴男儿的眼泪,呜呜……不打紧的,义父,只是一点小伤,是我自己不小心。
梁善福的回答让梁悟峰烫麻了的嘴瞬间好了些许,真是个好妹子呀,总算没白疼她。
现在就只祈求老家伙别像往常一样打破沙锅问到底,如果让他知道他干了什么蠢事,往后几天他八成没好日子过,还会被钉得满头包哩!知子莫若父!梁振发怎会不明白是谁惹的祸?福儿行事向来谨慎、沉稳,一身功夫更不在男儿之下;反观自己的儿子,个性冲动又毛躁,行事向来不经脑袋细思,每每惹祸总是福儿替他掩饰善后。
唉!这小子没了福儿只怕真成不了事!满是风霜历练的脸庞不觉浮现几许愁恼,白眉白发的他,看来更加苍老了些o义父有心事?梁善福浓眉轻蹙地望着梁振发,柔柔眼波满漾关怀。
梁振发不发一语,只是深凝着她,好一会儿后,轻叹了一口气道:福儿,你跟我到书房去,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语毕,他朝梁玉衡轻点了点头,仿佛向他示意些什么,随即走在前头,往书房的方向去;梁善福一心关切,随侍在后,没留意到梁玉衡眼底的苦涩与黯然。
两人刚离开大厅,梁悟峰便迫不及待起身伸展筋骨,一边还大大地吁了一口气。
呼!好险,没想到这一次这么轻易就过关了。
嘿嘿,八成是老家伙明天过生日心情好,所以才没继续找碴,大哥,你说是不是?幽幽收回深凝的视线,梁玉衡扬高了一眉睐向他,回道:你哪只眼看到了爹心情很好的样子?再怎么少根筋也该有个限度吧!话一出口,他便怔住了!被自己言语中明显夹酸带怨的讽刺吓到了。
唇角不觉扯出一抹苦笑,梁玉衡呀梁玉衡,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哪!竟忌妒起自己的胞弟。
梁悟峰没留意到大哥的异样,只是专注地攒起一双浓眉。
大哥,你的意思是爹很不开心是吗?仔细回想一下,老家伙今天是有点不对劲,该不会他老人家已经对他失望透了,所以连骂也懒得骂了?真要是这样,那、那可怎么办是好?梁悟峰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瞠大眼眸直盯住自己的大哥,待得梁玉衡轻点头,一对浓眉倏地垮了下来。
老家伙不开心又不骂我……惨了……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焦躁地来回踱步,思索半晌后,蓦地转身往外头去。
你要上哪儿去?梁玉衡唤住他。
梁悟峰脚步不曾稍停,头也不回地道:我上海叔的金玉堂看看有什么新鲜的古玩意儿给爹当寿礼,好让他开心开心。
没用的!梁玉衡在他即将跨出大厅前再度开口。
爹最想要的寿礼在你身上。
这话成功地止住梁悟峰前进的脚步。
他一头雾水地转过身来:老家伙最想要的寿礼在我身上?这话怎么说啊?梁玉衡清俊的眼瞳浮上一抹黯然,神情复杂地凝视着他,幽幽地道: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有关于你的终身大事!※ ※ ※ ※ ※ ※ ※ ※ ※福儿,你可记得几岁时来到威远镖局?梁振发抚着长须笑看着为自己斟茶的义女。
樱唇轻抿淡笑:当然记得。
福儿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十岁那一年蒙义父不弃,收为义女。
那……这之前呢?你还记得十岁以前的事吗?梁善福怔了一瞬。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仔细回想,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仿佛十岁以前的她不曾存在过。
我……我不记得了……黛眉不觉微蹙。
我一点也想不起来十岁以前的事。
不该是这样啊……照理说十岁的她应该已有了记忆才是。
梁振发叹了一口气。
唉!都经过这么多年了,原本你记不记得并不重要,但……为难地顿了下,才又道:我给你看样东西,也许能帮你想起从前的事。
他站起身走至书柜前,自暗格中取出一只木盒,回到几案旁坐下,将木盒置于梁善福面前:打开看看。
梁善福不明所以,看义父一脸慎重的模样,她心里不禁也起了些忐忑。
但仍依言打开木盒。
这是……木盒中躺着一把银光湛湛、看似价值不菲的匕首,青玉石为柄,柄上镶嵌着以红宝石缀成的弦月形饰徽……脑子蓦然闪过一道银光,心口没来。
由地一抽!她迷惑地甩甩头,却不自觉地伸手轻抚匕首冰冷的刀身。
怎么?福儿,你可想起了什么?梁振发关切地望着她。
我……我不知道……总觉得这把匕首很熟悉;可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梁善福喃喃低语。
这也难怪。
梁振发会意地点头。
看采你对十岁那一年发生的事还存有一丁点记忆,只不过因为某种因素,才将一切都忘记了。
黛眉困惑地轻颦。
我不懂……她所有的记忆似乎确实是从十岁那一年才开始,这之间有什么她不应该忘了的事吗?你应该知道自己左边胸口上有一道刀疤吧?梁振发徐徐地道。
梁善福微一怔愣,而后缓缓点头。
你十岁那一年,胸口上就插着这把刀,那时义父以为你已经断气了。
我当时受了伤?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梁振发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感慨道:关于这一点,义父曾经想过,也许你是受伤过重导致失忆,又或许是……当时发生了某件事,对你冲击过大,所以你不愿记起,选择遗忘。
真是这样吗?梁善福试着回想,对弓个才十岁的孩子来说,什么样的冲击会让她宁愿遗忘所有?福儿,义父现在把整件事的经过源源本本地说给你听,也许你会想起什么也说不定。
梁振发接着道。
梁善福徽带迷茫地点头,一边不由自主地执起匕首,像是捧着宝贝般细细摸索着柄上的刻饰。
梁振发起身踱步,一手轻拢长须,娓娓道来:八年前义父至关外出一趟远镖,差使办妥的那一天晚上,大伙儿在沙漠里扎营休息,准备天一亮便起程回镖局。
就在那天晚上,我在帐营外发现了你……他抬头看向她手上的匕首。
那时候你心口上便插着那把匕首,只剩下一口气,原以为你活不了,待仔细一看,已有人点了你周身大穴止住失血,然真正救了你一命的是你天生异于常人的身体构造。
啊?异于常人的身体构造?指的该不会是……常人的心位于左胸,而你的心却在右胸。
梁振发道出她心底的疑问。
欲置你于死地的人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侥幸让你逃过一劫。
原来是这样啊……她不自觉抬手轻按左胸,眸光却仍停驻在左掌中的银刃匕首。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一把杀害自己的凶器,她心里竟毫无一丝丝怨恨、排拒,冉冉升起的是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英名悲伤和怀念……福儿,你随身的弯刀也是当年从你身上寻来的。
梁振发有些迟疑地接着道:这把匕首柄上的徽饰和你那把弯刀上的一模一样,两把刀之间肯定有些关联,你重伤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却仍是对那把弯刀爱不释手,可见它对你而言非常重要。
这一切经过你都明白了……可有帮助你想起什么?梁振发白眉拢蹙,神色显得有些紧张地问道。
梁善福蹙眉凝思半响,而后放弃地摇摇头:义父,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听了她的回答,梁振发凝重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
想不起来就算了。
原本义父并不想提这件事让你伤脑筋,但义父总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因为这关系到你的未来……顿住话语,他寓意深长地望着钟爱的义女,神情似是显得有些为难。
察觉他语气里的犹豫,梁善福抬头望向欲言又止的梁振发,善解人意地道:义父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福儿不是外人。
这些年来,义父从不曾和她提及当年的事,今天突然提起,想必和他心事重重有关。
福儿,你……你觉得悟峰这孩子怎么样?迟疑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开口,一双老眼仔细地瞧着梁善福的反应。
二哥啊……性子虽然冲动了点、急躁了些,可仍是个有情有义的热血汉子。
她笑着回答,原来义父始终对二哥放不下心。
那么……你喜欢悟峰吗?老脸微一染红,问得有些支支吾吾。
啊?明眸困惑地眨了眨,虽不明白义父为何这么问,她仍是照实回答:二哥待福儿极好,视如亲妹,福儿当然喜欢二哥。
咳……这个……梁振发不自在地轻咳了下。
峰儿年纪不小了……那性子却教人放心不下……义父心想让他早日成亲娶妻,有个人管管他,也省得我这般为他操心,你说好不?这般暗示该是非常明显了吧?原来是这样啊!丽颜瞬即扬开一抹灿笑:二哥要成亲娶妻是件喜事,当然好啊!义父心里可有适当人选?啊?怎会这样?他属意的人不就是她吗?这丫头平时不是顶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却听不出他话中之意?梁振发怔了一怔,莫非自己的暗示还不够清楚?唉!这……事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直说了!福儿,义父心里最钟意的媳妇人选便是你。
啊?明眸讶然圆睁,诧愕地盯向梁振发,心里毫无准备的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见她一脸呆愣,梁振发叹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是太过突然了些,但却在义父心里酝酿了许久!你和悟峰自小一块儿长大,彼此熟悉对方的个性,他对你甚为依赖,也只有你才能压住他那毛躁冲动的性子,除了你,义父实在不知道还有谁更适合做他的妻子!梁善福只觉脑里一片空白,她虽然喜欢二哥,但那纯粹是兄妹之爱,无涉男女之情,如今要她和一个自己视如兄长的男人成亲,这……她完全乱了方寸。
福儿,要你嫁给悟峰是有些委屈了你。
梁振发感慨地续道:义父年已老迈,玉衡这孩子又个疾缠身,将来镖局全得靠悟峰撑持,但他的性子实在让人忧心,若能有你在旁辅助,我也就安心得多,哪天两腿一伸,心里的牵挂也少了些。
闻盲,梁善福急道:义父,您别这么说!您老当益壮,定能长命百岁;况且福儿本就打算和二哥一同扛起镖局之责,兄妹同心协力,义父尽管宽心。
梁振发颇感宽慰地点头:你的孝心义父怎会不明白?撮合你和悟峰是我的私心,女孩子家终归是要嫁人,我怎舍得将这么好的义女送给别人家?义父盼能长长久久留住你呀!福儿愿意终身不嫁!她从没想过嫁人这事。
这怎么成?白眉伤神地拢蹙。
姑娘家不嫁人会给人说闲话的!福儿不在意旁人闲话。
唉!终归你是不愿意嫁峰儿为妻。
长眉长须掩不住失望的神色,自言自语道:我原想若你想起从前之事,有意寻身世之谜,这件亲事就不打算提起;知道你没想起以前的事,义父私心里欢喜得很,心想这桩亲事有谱了……只可惜……惋惜的叹语终至无声,梁振发微驼的背更显佝偻。
义父,您别发愁……心思绕了几回,梁善福终究不忍。
只要二哥也同意这桩亲事,福儿答应嫁给二哥。
梁振发闻言神情骤然一转,喜出望外地道:这哪有什么问题!能娶你为妻是峰儿的福气,那小子有什么理由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