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来度假的不是吗?既然是度假,搞成这副心烦气躁的模样,应该不对吧?那妃在房里踱步,受不了窒闷的感觉,她决定去饭店的游泳池游泳,看能不能让脑袋清醒些。
跳进水里,她来来回回游了三圈都没停。
直到力气耗尽,她才猛然从水中冒出头并站起来,大口大口吸着氧气。
虽然一下子游得过度很累,她的心情却觉得好了一点点。
除了累,脑中就塞不进其他想法,她还满喜欢这种窒息几秒钟就能让自己暂时从烦恼里解脱的自虐方式。
出自本能,她的大脑此刻只想吸进大量氧气,哪有空理会什么儿女情长?喘了几口气,那妃打算再游个几圈,但一道阴影却自左上方笼罩下来。
心想绝对是某人,她有些不愿抬头。
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让她心烦意乱的人。
虽然我能体会你在假期结束之前都不想见到我的心情,不过……既然我人都来了,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的态度,也未免太伤人了。
站在泳池边的人蹲下身来,对着水里抗拒着而不愿抬头的人自怜起来。
他忍不住弯身掬些泳池水泼向她的脸。
那妃立即抬起头来,不巧吃了好几口对方泼来的水。
怎么,不介意看到我这张丑陋的脸了?杜奇崧扬扬眉,自我解嘲着。
你来干吗?那妃抹去脸上的水渍,不悦地皱眉。
有些男人似乎永远也长不大,都几岁的人了还那么孩子气,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笑话,如果他那张老让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的脸算是丑陋,世界上就没有看上去不赏心悦目的男人了。
说到孩子气,又让她想起另一个不该想起的人。
只不过那个人的孩子气不一样,像是非要得到某样玩具的大孩子一般任性。
原来你不仅仅可以态度不佳,还可以开口伤人。
杜奇崧像是受到莫大打击,指着胸口却不客气问道:大小姐,我应该还是你的老板吧?为了犒赏她工作表现优良,他大手笔的送她五星级饭店的住宿券,让多少员工又妒忌又羡慕,眼下的她才能在五星级饭店的泳池里当条美人鱼……这女人真不知感恩哪!看到他也不知道给他一些好脸色。
除非你开除我。
那妃无所畏惧,挑衅地觑他一眼。
知道他必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可能是打个招呼就自动走人,她很干脆地从泳池里起身,看他到底有何贵干。
目前……暂时没这打算。
杜奇崧咧嘴一笑。
每个优秀员工都是他的资产,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流失掉。
否则,他何必三不五时犒赏他们?一旦优秀员工面露疲态,他通常并不吝啬送他们一个假期——让他们充充电,然后心甘情愿继续为他卖命效力。
正因如此,他很少流失任何一个好员工,这是他在同业面前颇为自豪的地方。
员工就是要宠一宠,再绝不留情要他们去当拼命三郎就是了。
很多拼命压榨员工劳力的老板,就是不懂这种用人哲学。
大老板的意思是,如果我的工作表现有退无进,就随时有走路的危险?拿起干毛巾披在身上,那妃不冷不热的睨着杜奇崧,平静地反问。
愚蠢的人活不久,问清楚、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员工之于老板的心情,就像伺候皇帝的小太监,平日皇帝一高兴赏这个、赏那个,要是不小心龙心不悦,哪天要被抓去砍头都没个准儿呢?怎么会呢?你别想太多了。
杜奇崧含糊一笑。
狐疑地瞧他一眼,那妃也没追问下去的打算,直接转向正题:我知道你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没事不会在员工度假的时候出现,如果有重要的事,还是打算中断我的假期,不妨请你直接告诉我。
算了算,不多不少,她应该还有三天休假。
因为被傅劭君弄得心烦气躁,她已经不介意提早结束自己的假期。
或许回到工作岗位,她因为休假而懒散停摆的头脑,一忙起来便能恢复条理分明的常态,为她理出一个头绪来。
既然你这么干脆,我就爽快一点说了。
总觉得她棒他的话有些刺耳,杜奇崧仍是一脸笑意道:有两件事,一件事是公事,一件事是私事,你想先听哪一件?那妃很干脆便做出选择。
公事。
除非他打算开除她,否则她对他要提的私事还真没多少兴趣。
妃妃,有你这么称职的员工,真是让人感动。
杜奇崧露出开心的笑容,煞有其事抹着眼角的泪水,对了,你应该知道傅劭君是谁吧?知、知道。
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听到傅劭君三个字,那妃脚一滑差点跌倒。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突然提起傅劭君?那你知道他现在就住在这个饭店里吗?杜奇崧又问。
嗯!看过几次。
那妃强自镇定,故意装出不甚了解的口气。
太好了!我们上期访问过他,替杂志增加不少销售量,有很多被他电到的女性读者不断来电,希望能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介绍,所以我们杂志社打算再做个访问的续集。
没察觉她惊慌和尴尬的神色,杜奇崧径自把公事解释得更清楚。
听出他的意思,那妃立即心下一凉。
就算我跟他住在同一家饭店,这个访问也不该交给我。
我跟他可是一点也不熟。
她现在哪来的心情跟他面对面作访问?别整她了吧!别提我还在休假,上次访问他的是胡娟,傅劭君算是她的‘人’。
就算要再做一次访问,也应该派胡娟去。
依胡娟对傅劭君的好感,应该会乐于接下这个任务才对。
问题在于,姓傅的不愿意接受访问。
为什么?傅劭君应该是那种不介意让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的人。
他的秘书说,他在度假不想被打扰,而且因为上期访问的效应,给他带来不少无法推拒的桃色烦恼,所以他近期不打算接受任何一家杂志社的访问。
杜奇崧无奈地耸耸肩。
企划案都排好了,可不能因为主角不出现、无法确定受访时间,而让杂志社开天窗。
我也在度假啊……听到这里,早巳眉头深锁的那妃忍不住咕哝。
不让别人破坏他的假期,却破坏她一年难得一次的休假,那家伙可真会善待自己而虐待别人啊!可恶,真想给他一顿拳头!总之,老板要她找机会接近傅劭君,好完成访问就是了。
问题是,以她现在混乱的心情,怎么访问傅劭君?那妃从更衣室走出来,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却看见早该离去的杜奇崧还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而他身边被他拖住的人——是傅劭君。
怎么会这样?本来脸色有些为难,似乎不喜欢被人拦路的傅劭君,随着杜奇崧的动作朝这方向望来,一发现杜奇崧招的人是她,他立刻愣住了。
在两个男人热情的注视下,那妃不得不走上前去。
傅先生,我介绍给你认识,这就是我们杂志社最优秀的记者那妃,她这阵子也住在爱情大饭店里,不知道你们见过了没有?让她替你撰稿,绝对能让你的访问生动出色,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杜奇崧一边介绍,一边挤眉弄眼对那妃暗示——只要她能搞定傅劭君的访问,饭店多住几天也没关系。
算公假啦!我们认识。
傅邵君发话了。
他一动也不动望着那妃僵硬的脸色。
我们在运动房聊过一下下。
怕老板想太多,那妃急忙补充。
听见她多此一举的解释,傅劭君以怪异的目光凝望着她。
真的?杜奇崧愣了一下,立即更热络地说:那太好了,既然你们认识,这个访问做起来就会更顺利。
傅先生,你说是不是呢?纵使搭不上关系,他也非要搞定这个访问不可。
发现那妃几乎不与他相望,傅劭君沉默了几秒,在杜奇崧的笑容都快僵掉时才缓缓地道:如果是她来采访,我可以接受。
嘎?真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杜奇崧虽讶异能如此顺利,却立即把访问时间敲定下来。
没想到派那妃出马还真是对了,他就是猜想这两个人都住同家饭店,说不定扯来扯去、走来走去能磨出一些交情。
哈!连老天爷都看他可爱,一切如他所愿。
就这么说定。
傅劭君望着那妃闪躲的神色,口气始终平淡。
那我有事得先走了,你们先聊聊访问的细节问题吧!杜奇崧这时才察觉那妃和傅劭君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可是只要采访的事搞走了,其他的事都是其次。
他随即对那妃道:妃妃,采访傅先生的事就交给你了,还有,别忘了晚上要稍微打扮漂亮一点,给人家一个好印象啊!说完,跟傅劭君打过招呼,他就走了。
妃妃?老板喜欢那样叫我,我投办法拒绝。
在杜奇崧走后,听见傅劭君嘴里说出老板对自己的昵称,那妃不禁微微红了脸,不是很自在地解释着。
那,我也可以喊你妃妃吧?傅劭君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微带讽刺地笑问。
他不喜欢她老是低头躲着他的视线,好像他让她不屑一顾似的。
随你高兴……既然老板有交代,他就是她目前最不能得罪的人。
对上他一双带着些微嘲弄意味的黑眸,那妃突然意识到他在想什么。
他怀疑她存心接近他,还故意吊他胃口让他上钩。
妃妃……妃妃!傅劭君在嘴里低喃,像在习惯这个叫法。
虽然我没告诉你我是记者,可是如果你怀疑我是我老板派来接近你的人,我们的采访大可直接取消。
那妃一鼓作气说完,故意不去在意他喊妃妃两个字的感觉有多亲昵。
纵使老板一定会生气她搞砸了采访,也总比让自己蒙受不白之冤好一些。
她一点都不喜欢他怀疑她的那种眼神。
没想到她会先声夺人,却清清楚楚看见她眸底拒绝被污蔑的认真,傅劭君愣了一下便忍不住放声而笑,我什么话都还没说啊!不愧是他喜欢的女人,该辣的时候还是够呛、够味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妃白了他一眼,对他笑成这样感到十分火大。
好像她的声明是多此一举,反倒是在自取其辱一样。
你这么了解我?眸光一闪,傅劭君很开心的挑起了眉,突然自言自语道:说得也是,你是喜欢我的嘛!怎么可能不了解我在想什么。
意思是,你刚刚真的怀疑我?那妃有些生气,懒得否认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的事了。
要不是他硬闯进她的假期,也不会让她这么苦恼,现在竟然还敢怀疑她!人之常情,不是吗?傅劭君无辜地耸耸肩,点点她的鼻子。
不过,你已经为你自己洗刷了冤屈,我相信你一点也不想采访我。
看她刚刚的反应,多少也知道她是不情不愿,只是没办法拒绝而已。
我没说我一点都不想……只是有点不想而已。
谁愿意休假期间还得工作?把休假的轻松气氛都搞砸了,有放假跟没放假一样。
公事、私事混在一起,本来就让人不愉快。
我知道,老板有交代、员工要忍耐,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会采访我。
他一说到她老板就想起杜奇崧临走前的话,忍不住问道:对了,你家老板为什么要你晚上打扮漂亮一点,是要你给谁一个好印象?杜奇崧临去前的话,总让他觉得不祥。
教她采访他也没要她打扮漂亮一点,她又不是交际花,要她打扮给谁看?但听她老板认真的口气,对方绝对是个男人没有错。
他非得弄清楚,为什么她得打扮漂亮给一个男人看?其实也没什么。
小心翼翼瞧他一眼,那妃便紧张地往前走。
既然没什么,为什么不能说给我听?看她刻意闪躲的样子,傅劭君一点也不觉得那叫作没什么的反应;他皮笑肉不笑的拉住她的身体,逼她正视自己。
感觉太不对劲了,肯定有蹊跷。
因为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你听了一定会觉得很无聊……纵使她心情烦躁,根本不想接受老板安排的私事,可老板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只要是和你有关的我都想知道。
不给她逃避的籍口,傅劭君甚至不客气道:如果你不说,我直接打电话问你家老板。
他相信要从杜奇崧那里套出话来并不难。
你在威胁我?那妃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我不想威胁你,可是不知道真相,就无法砝除我满心的不安啊!傅劭君放软了口气,突然将她的身子往自己一拉,用无比温柔的态度跟她撒娇,更用充满魔性的眸光诱拐她说出实话。
她愈不说,情况似乎就对他愈不利。
敌不过那对施展魔力的黑眸,那妃不自觉的道:老板是怕我老是忙着工作,没时间交男朋友,所以晚上想介绍个相亲对象给我……你要相亲?傅劭君的眼底突然喷出火来。
那人是老板的表弟,我拒绝不了啊!那妃被吓得急忙解释。
拒绝不了,所以你要为一个陌生男人打扮自己,好给他一个好印象?傅助君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惊慌的脸蛋,无法相信她居然会接受相亲。
她明明就是喜欢他,她明明就属于他!老板说他表弟很普通,而且很朴实,会是我喜欢的那一种,才特地介绍给我的,所以我实在没有办法拒绝……不知道如何解释,那妃已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说到底,她只是无法拒绝老板的要求而已。
而且……说不定那人是戌时出生的,是她迟来的真命天子也不一定。
虽然她实在不想被命运左右自己的未来,却也不能否定冥冥中有种不可抗力的存在。
她怕自己真的抗拒不了大师的预言。
唉,像个傻瓜一样。
平凡又务实的上班族是吧?傅劭君不敢相信她到现在还以她自订的人生规划在考虑对象,那么置他掏心掏肺的剖白于何处。
听到对方的条件符合就同意去相亲,简直是——存心伤他的心。
你不要一脸那么恐怖的表情,我只是无法拒绝……天底下没有拒绝不了的事,只有不想拒绝的人。
傅劭君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谁说的,我想拒绝你靠近我,你还不是不如我的愿。
那妃被他冰冷的口气刺伤了,口气也强硬起来,觉得心口有那么一点酸酸的。
不只不如她的愿,还害她动了不该动的真情,烦恼得要命!想拒绝一个人就可以拒绝一个人,字典里还会出现鸭霸两个字吗?他难道不知道他就是那种不容别人拒绝的人,还好意思讲得那么大声!我能接近你,是因为你的拒绝不是真心的。
傅劭君的脸色铁青,却依旧坚持己见。
听过她荒谬的人生规划以后,他更确定她一开始会不想理他,完全是因为自我该限而不是不喜欢他。
既然如此,她自然不是其心拒绝他,才会让他有可乘之机,让他一天一天拉近跟她的距离。
那妃傻傻望着他认真的俊脸,忍不住伸出食指掏掏耳朵。
怎么有人能这么大言不惭?一定是她耳朵有问题,听错了吧?你在做什么?仿佛听到她的心声,傅劭君好气又好笑的拉下她掏耳朵的手。
这个女人是听到笑话了不成?竟然在掏耳朵哩!虽然他觉得她的动作很可爱,但还是认为她有点小过分。
怕我听错了会对你不好意思,但若我没听错,我就很怀疑你怎么不会不好意思。
盯着被他拉下的手,那妃愣愣的说出心底的实话。
你还真敢说!傅劭君简直拿她没辙。
她大概是第一个敢这么说他的人,偏偏是他舍不得对她生气的人;连表达自己的不满都觉得有点心疼,哪舍得对她说出重话?我在说实话嘛……她低下脸,望着脚指头咕哝。
哭笑不得的白她一眼,傅劭君再度捧起她的脸来,十足认真的问道:你真的非跟那个符合你心中条件的男人相亲不可吗?取消,快说你要取消!已经答应了……跟他受伤的双眸对望,那妃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知道他如此在意自己,她既开心又无奈,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瞪着她,傅劭君的脑袋里开始冒出谋杀一个人的念头……谋杀那个只因为平凡就比他占优势的上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