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5-03-29 05:09:51

快天黑了,阮冬阳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已经西斜的太阳,冬日将至,白天越来越短,想起酷暑时那些被太阳烤得发晕的日子,她还是比较爱冬天,也许是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个冬字吧,她特别喜欢冬季的干净和冷空气,那会使人清醒。

真羡慕你们这些没有结婚的人。

陈兰香背起皮包走进副总裁办公室。

你觉得我们比较自由?难道不是?下班不用直接回家,要去哪儿就去哪儿,爱逗留多晚就逗留多晚,不需报备,狂买、狂吃没人管你。

那你为什么要结婚?阮冬阳一脸好笑的看着她。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结婚,笨嘛?就是不够清醒才会想结婚。

现在不也习惯了?至少回到家不会有寂寞的感觉啊,人多热闹。

是喔?热闹?等你结了婚、生了孩子就会知道,那种滋味不是热闹,是吵,吵到你恨不得能把孩子给塞回肚子里。

陈兰香从来不觉得那是一种甜蜜的负荷。

也有快乐的时候,不是吗?孩子对你甜言蜜语时,孩子童言童语时,孩子一天比一天进步时,孩子睡着时……大部分的时候都很累。

陈兰香叹了口气。

抱怨完,该回的家还是得回,该做的事一样也不能少,阵兰香拖着疲惫的脚步很没精神的向阮冬阳道再见。

她也该走了,太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头,阮冬田告诉自己决定放弃的东西就放弃吧!不要再举站旗了。

看不清事实的下场就是失去尊严。

她甩甩头,走向公车站牌。

等车的人很多,尤其与她同路线的人特别多,想着心事,时间不难打发。

公车来了一班又走了,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至今,她已目送三班公车离站。

她认为心情不好的人别挤公车,因为容易得罪人,所以她不愿搭乘它们之中的任何—辆,直到空荡荡的车子驶来为止。

等久了,真让她给等到了。

她走上车,坐在司机后方第二个位子,看了看腕表,九点四十八分,哇!她一共等了三小时又十八反钟。

果然没结婚的人比较自由,哪一个职业妇女或有夫有子的女人可以像她一样,等过一班又一班的公车?直到她高兴搭乘为止?没办法,前人说过,婚姻就像围城,里头的人想出来,外头的人想进去。

下了车,没来由的心跳加速,心是最诚实的,它告诉她其实她很盼望再见到他在她家楼下站岗。

阮冬阳闭着眼摇头,喃哺自语:没出息!没上息?阮冬阳,你可不可以停止没出息?—夜无梦。

H  X  H翌日醒来,见天气很好又是周末,阮冬阳计划出去走走,她敲了敲冯心妍的虏门,没有回应,再看看鞋柜有没有冯心妍昨天穿出去的鞋。

一夜未归已经不稀奇了,现在她干脆第二天也不出现了。

到底是谁令心妍变了?她换上便鞋,走到附近的公园散步,秋日的晨曦特别美,写满了诗意。

咦,你是阮冬阳?遛狗的妇人唤住她,听着熟悉的声音,她转过身去。

老板娘!是啊,我住在附近,你也搬到这附近?王秀珠亲切地对她笑了笑。

上回给你的新地址就是这里啊!她还欠王秀珠二十万,所以每到一个新住所,她一定会把电话、地址全告知她。

哦,我哪能记得这么多,年纪大了,记忆力越来越不好。

你年纪哪里大了?阮冬阳蹲下身逗弄着王秀珠牵在身边的杜宾狗。

无所谓,我现在没那么怕老了。

老板娘不是住在高雄的亲戚家吗?阮冬阳问。

我结婚了。

阮冬阳讶然抬头。

这么快?她不禁感叹,怎么别人的行情如此好,可以一嫁再嫁?没办法,你记不记得我那个死鬼前夫留下了一屁股债给我?阮冬阳点点头。

地下钱庄的三千万。

我被他们逼得差点跳爱河自杀,无计可施之下只得嫁给钱庄老板喽。

王秀珠淡淡—笑。

天啊,你是怎么办到的?这真是太神奇了。

勾引啊,七十岁的老头子不难勾引,我只用了三分力就把他勾进礼堂了。

她说得轻松,其实这段过程也是挺惊心动魄的。

真有你的。

她不禁感到佩服。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会挑上他,他是个棺材都踏进一半的人了,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说我是为了他的钱才嫁给他的。

阻力很多??老头子也知道我爱的是他的钱啊,他问我,我也承认了,好在我没有骗他,否则我现在不会这么好命。

完全平常心看待,反而得到她想得到的。

从前她就是太在乎陈河田了,才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如今,她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老板娘,欠你的二十万我还是会还你的,等我一个活会到期,差不多就有二十来万了。

二十万……不用还了啦,已经有人替你还了。

王秀珠微笑。

不可能啊,我的朋友里没有人会替我做这样的事。

阮冬阳摇摇头。

房先生啊,你忘了成大姐给你介绍过一桩赚钱的买卖,那个金主房祖敖,就是为你还钱的好心人。

她想起来了。

他还真多事。

这人情债要她怎么还?不是他来找我的,是我主动请求他帮忙,那时我被债主逼急了,所有能借钱、有点钱的人我全打过电话了,得到的答案大致相同,不是太忙就是太穷,我设法子,只好试着找房先生,不过找这个人的脸皮厚归厚,也不意思狮子大开口,只跟他要了你欠我的二十万外加一点点的利息,你不知道这件事吗?那日不欢而散,他曾提及和老板娘接触过,为的就是这件事吗?不知道。

真是气人,现在自己欠了他二十万,以后狭路相逢,是不是就要对他陪尽笑脸了?房先生是个好人,至少地愿意掏出这笔钱。

那是因为他有钱啊!那也未必,我曾向几个也满有钱的朋友周转,肯借的人—样不多。

欠了钱才知道世间冷暖。

阮冬阳继续逗着狗,这狗十分乖顺,体型不小却很温驯,连她这个不养狗的人也不禁想亲近它。

以前的公司,现在也是一间律师事务所。

阮冬阳说道。

我知道,是个女律师,生意很好。

到现在我还是不懂,陈律师为什么会向地下钱庄借那么多钱。

王秀珠吁了口气,都是那个女人害的。

那女人有这么奸诈?她的娘家欠下赌债,大慨有几百万吧,跟地下钱庄借钱后,没几天就滚到三千万,这些事也是我后来从老头子那里得知的。

阮冬阳原以为老板娘是胡诌的,因为恨所以污蔑人家,但现在既然钱庄老板都开口了,所言应该不假。

陈律师对她大概是由怜生爱吧?人都死了,我也懒得计较了。

眼见老板娘看开了,她倒也欣慰,当然,钱的事情解决了,她的心情自然不会太坏。

这狗真的很乖。

是啊,老头子养的老狗,我现在天天和它讲话、聊天,还是狗好,狗比人忠心。

两人相视一笑。

末了,王秀珠友善地道;有空来我家坐坐?老头子把房子布置得不错。

她绐了阮冬阳一个电话号码。

逝去的不会再回来,活着的,就该打起精神往前走。

会啦,有空我一定过去坐坐,住得这么近没有理由不常常联络。

除非她懒。

那次淫媒的事……你不会怪我吧?王秀珠早想找个机会向她道歉,有些事放在心上会累积成罪恶感。

什么?阮冬田昕不太清楚。

就是淫媒的那档子事嘛!这回阮冬阳听清楚了,其实也没那么难分辨,只能怪自己不小心,误把淫媒当灵媒。

是我自己的错。

她的耳朵不好。

不好意思,不过那位房先生条件那么好,看来我也不算错得太高谱。

阮冬阳也回了她一抹笑,可她的却是苦笑。

我差不多快忘记那件事了,那个时候事务所里一团乱,大家都手足无措,难免会出些状况。

你不怪我就好了,对此我一直耿耿于怀,经过这些事,我想了很多,从前我对你太小心眼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陈河田还是搭上了别的女人。

如今,一切皆云淡风轻。

X  X  X知道自己欠了房租敖二十万,阮冬阳心情顿时感到沉重起来。

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还是拉不下脸去找他,她也很恨自己好面子的性格,没办法,她就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那会要了蛀的命。

三天了,现在冯心妍不只没在家里睡觉,连回来十分钟都不曾。

她推开冯心妍的房门,然后她愣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里头除了床、柜子之外,其他空无一物,收得一干二净。

就连冯心妍从建国花市买回来的观景植物也被搬走了。

是的,冯心妍搬走了。

她怎么会这么粗心呢?心妍已经搬走三天了,也许更旱。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她拨了冯心妍的手机号码,语音回应冯心妍的手机停话中,这实在太诡异了。

她忙着烦恼自己的事,没想到心妍也有烦恼,但是她为什么要搬家呢?而且竟然不告诉她一声。

X  X  寓闷了一个早上,中午吃饭时谭佐佐找她。

马先生还没给我答复呢!阮冬田连忙应声:哦!我也好几天没跟马表哥联络了,今天会帮你问问他的意思。

麻烦你了。

谭小姐也愿意和马先生交往吗?她刚从日本度假回来,心情不错,我准备今晚跟她再提这件事,不过我希望能先知道马先生是不是有意愿,免得双方步调不一致,娇娇又会发脾气。

好的,我今天就会弄清楚。

结果,马思瀚的手机也不通,打电话到爱情大饭店找人,总机小姐告诉她马思瀚已经离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总机小姐回答:差不多有三、四天了吧?三、四天?难道……马思瀚和冯心妍……她挂上电话,几乎可以确定他们两人的不告而别一定有某种程度的关联。

阮冬阳只好这么回复谭佐佐:马先生认为他和谭小姐的成长背景有许多不同,所以不适合生活在一起。

他的意思也就是拒绝罗?看来是这样的,这种事我也不便劝他太多,万一日后他们相处得不好,我们这些‘说客’会很麻烦。

谭佐佐接受了她的说法,你说得有道理,我也知道娇娇并不好相处,能跟她合得来的人确实不多,你的朋友想得很远,我尊重他的考量。

谭先生是个明理的人。

对了,你和方年熟不熟?我知道她来找过你。

他突然的问起了方年。

房先生的秘书方年?他笑着点头。

算熟吧,因为房先生,所以才变熟的。

她大概猜到谭佐佐想打听什么了。

方年有没有提过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有,自然是不能太差劲的人,具体来说就是像房先生那样的人。

谭佐佐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像祖敖那样的人?方年是个好女孩,如果谭先生想追求她得加把劲,她的心并不容易打动。

要怎样才能打动她?他在追女孩子这方面的知识很薄弱。

诚心和诚意。

很少有女人不吃这一套。

X  X  X阮冬阳决定不再保持沉默了,该是面对现实的时候,胆小逃避不是她阮冬阳的作风。

她主动约房租敖吃饭,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约男人吃饭?姿态一向很高的她,哪里会做这样的事。

房祖敖自然是吓了一跳,阮冬阳在电话里的声音立刻温暖了他的心房,试了许久,才把呼吸给平稳下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会因为她的声音而感到雀悦?他提早来到两人相约的地点——翠湘坊。

来很久了吗?她迟到了十分钟。

房祖敖摇头。

没多久,只是我从来没等过人就是了。

不习惯?你别误会,我很乐意等你,等多久都设关系。

他赶紧解释,免得惹火她。

她没再说什么,开始点菜。

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我请客,你点菜。

他说。

她看了他一眼。

说好我请客的,你是看不起我,认为我清不起你是吗?完了,她又控制不了脾气了!好吧,你请。

他又做了一次让步。

你点菜吧!她放下菜单。

我没来过这里,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笑了笑。

我也没来过。

她拿起菜单,好吧,我点,再让下去店都要打烊了。

阮冬阳点了炒羊肚丝、葱油饼、葱爆牛肉、炒鱿鱼以及空心菜和酸菜白肉锅。

吃不够再点。

够了,够了,才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一副很难启齿的模样。

有事?他敏感的察觉到她的神色有异。

她点点头。

是有一点事。

说吧。

他洗耳恭听。

你……他打断她的话:如果是要跟我分手的话,就—个字也别说,我不想听。

她微愣。

什么分手?我们正在交往吗?你这个人怎么搞的?我裉本没和你交往过。

你想否认,我们连床都上过了,怎么会没交往过?他一脸不悦地提醒她。

她紧张的看看四周。

小声点!你别破坏我的名誉,谁跟你上过床了?你别含血喷人。

怎么会没有?爱情大饭店,八月二十九日,晚上八点十六分二十七秒。

乖乖,连时间都记得这么清楚。

胡说!你想否认?他盯着她的眸子,沉声问道。

她投降了,算了,算了!吃菜,吃菜!两人边吃边看着对方。

你吃你的东西,看着我做什么?看我能饱吗,她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

能增加食欲,秀色可餐的女人最下饭了。

他意有所指的说,一语双关。

色胚!她睨了他—眼。

房祖敖抿嘴一笑,替她舀了一碗汤:味道不错.你没来吃过怎么知道这家店的东西好吃?朋友介绍的。

她接受了他的服务,喝了一口沥。

什么朋友?你管这么多干嘛,而且我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不介绍我认识,我当然不可能认识,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阮冬阳不捧腔,埋头吃着她的菜,这个男人太会讨女人欢心了,她要小心点,否则一不小心走进了他的桃花阵,爬都爬不出来哟!还要不要再加莱,她饱了。

他摇头,不用了,吃不下这么多。

你不是说我秀色可餐最下饭吗?怎么没吃多少就说吃饱了?看来你是骗我的吧,你是故意讨好我才说那些话的。

他知道她一向伶牙俐齿。

在你面前我哪里敢说谎,倒是你,吃得跟麻雀一样少,多吃点!吃成大胖子,你要付钱让我减肥吗?她开玩笑地逗他。

这点小钱我还付得起。

她言归正传:欠你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

他设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

是王秀珠告诉你的?嗯,她嫁给了地下钱庄的老板,现在无债一身轻,就住在我租的房子附近,是她告诉我的没错。

我并没有要你还钱啊。

欠钱还钱很正常啊,二十万也不是太多啦,半年就能还清了。

为什么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他放下筷子。

她不禁失笑,这是什么怪问题?我当然要跟你分清楚啁,难道别人跟你借钱也不用还吗?你不是别人。

不是别人是什么?她想知道他的答案。

你是我的人。

他一再强调此事,她却为何冷漠依旧?阮冬阳颤了下,为了这句话。

我不是你的人,请你不要这么肉麻,肉麻话对我真的无效,我们还是分清楚点比较好。

他有点气馁。

你好狠。

呃?我说,你好狠。

他又说了一次,这次加重了语气。

不是吗?我们本来就应该分得清楚一点,免得大家以后见面会不好意思。

挠地,他站起了身,脸色难看的走向柜台结账,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