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5-03-29 05:12:25

星空中,一轮圆盘高悬,银白的月光相连天上人间。

噙着不争气的泪,芸乔一人缩在栅栏角落。

她的怀中抱了只小白羊,另一只小黑羊则温驯地伏趴在她脚边。

我又闯祸了,这次永璋、蓉妃娘娘、还有芳妍格格的脸色都很难看,芳妍格格还说我让他们很丢脸……芸乔落寞地朝小羊儿诉苦,浓浓的鼻音挟带着吸鼻子的抽噎。

我一定是一个很笨的人,什么事都做不好……小白,你说对不对?她又摸了获小黑羊的头。

你说呢,黑儿?咩咩……黑羊温顺地低叫了两声。

不是?黑儿,你别安慰我了,你没看到芳妍格格的脸色有多难看,双眼都喷火了;蓉妃娘娘大概是怕我难过,所以什么都没说;永璋一定对我失望透了,我答应他要安安分分的,结果还是被我搞砸了……以前我闯祸时,阿玛和额娘都不会像芳妍格格那样怪我,顶多罚跪而已……我好想念阿玛和额娘、好想回家,你们想不想呢……芸乔把头埋在小白羊的颈毛中,倔强地不让它们看到她忍不住滑下的泪水。

咩……我不哭,你们放心。

她用手背胡乱抹去颊上的晶莹泪珠,露齿一笑。

额娘说过,当了永璋的新娘以后,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就算我真的好想哭,也不能那么任性随意哭出来。

只要想到永璋可能会因此讨厌我,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偷偷告诉你们,我喜欢永璋,所以不希望他讨厌我。

不过我必须承认,想哭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我想家……在家里都可以吃得好饱,完全不用理会别人异样的眼光……唉!我的肚子好饿喔……仰望星空,芸乔忆起在天山上无拘无束的生活,盈盈大眼不禁又蓄满泪水。

在宫里,我什么事都做不好,觉得好孤单……别误会喔,我当然当你们是朋友呀,只不过……哎呀,我也不会形容!就算你形容,它们也听不懂。

永璋的声音响起。

赫!芸乔抬眼一望,发现永璋就站在她身边,平静的脸庞上镶着两潭带笑的深瞳。

你来多久了……从你对着羊自言自语开始。

她竟然能跟两只愣头愣脑的动物一搭一唱,还跟真的似的,服了她了!她懦弱的样子不就全都被他看见了?更糟的是,她说了——那你不就全听见了!没有遗漏。

若有似无的笑意自永璋的嘴角散发。

哇……她的脸丢大了啦!芸乔羞愧地把烧红的粉颊藏在羊毛中。

你这样能呼吸吗?没想到她害羞起来是这个样子。

能……言不由衷。

芸乔,抬起头来。

永璋蹲下身,无奈地看了眼被她丢在一旁的旗帽及花底盆鞋。

不要……对我说话总比对着两只羊来的有意义吧?……你不听话了?使出必杀绝招。

闻言,芸乔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残留的泪痕狠狠地撞进永璋的心,莫名的心痛直逼他而来。

晚宴上,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只是,我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她望向永璋,佯装镇定的眸子写着挫折。

我是不是让你很丢脸?不会。

急欲抹去她眼中的落寞,永璋想也没想随即脱口而出。

真的吗?可是芳妍格格说——芳妍骄纵惯了,时常口无遮拦,不用理会她说什么。

谢谢你,我好多了。

芸乔微微一笑,仍然掩不住笑容里的挫败。

永璋凝住她的双眼,眼中的迷蒙遮蔽了她原有的清湛。

你在说谎。

你怎么知道——察觉自己说溜了嘴,芸乔以手捂住自己的口,心里大骂自己是蠢蛋。

唉,蠢!蠢死了!想要骗过我这双世故的眼,你还得多磨练个几十年!永璋拉下她捂嘴的小手,轻笑出声。

你笑起来还真好看,为什么平时都要冷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呢?着迷于他清俊的笑容,芸乔忘情地伸手抚上他俊朗的眉宇,轻轻摩挲。

她轻柔的抚摩和娇软的女性嗓音,宛如一张绵密的网,笼罩在永璋周身。

月光从天际轻轻泄下,将芸乔娇憨的姿颜映照得更加清丽,柔和的银光洒在她身上,衬出一圈粉粉清晕。

看着她犹然滚泪的水眸,他一时半刻间竟然无法移开自己的眼,任由自己沉沦在无边的吸力中,他的唇就这么熨上了她的,没有一丝空隙。

四片唇瓣相贴,似是熟悉却又陌生的浪潮直逼两人而来,两人近得能闻得到彼此身上的气味。

辗转厮磨下,她的馨香窜入他鼻中,柔嫩带着些微生涩挑动着他原始的情欲本色,唇齿的相交已经不敷需要……他撬开她被动的樱唇,湿热的滑舌顺势探入她的檀口,她齿颊里的芬芳刹那间漾满了他的口鼻,找到她娇怯的丁香小舌,引领她感受更深层的唇舌交缠。

氤氲的热度自两人相缠的口中窜燃,她口里的蜜津成了他的甘霖,热度愈加炙人,他的吻就益加狂猛,狂放的舔吮横扫过她口壁间的每一寸……刷舔过她柔软的上下唇瓣,他的吻随后来到她尖巧的下颚、耳垂、细颈,来回地抚弄她颈间细致的肌肤,落下一道道湿濡的薄痕。

永璋……你也还没吃饱吗?怎么又吃她的嘴了?承受不住如此的狂热,芸乔不自觉地低声嘤咛,似乎能因此消退些许烫人的热度。

这一句话,虽然细小,但却准确无误地传入他情欲醺然的耳中,蓦然睁眼,他在她半睁的星眸中看见了失控的自己,惊觉自己的心情已被她所牵绕,他推开她,收回自己环在她腰背上的双手,眼中是一片不敢置信。

他吻了她?!而且,他竟然沉迷于这个吻之中!除了洞房花烛夜要了她是必须之外,不是应该再也没有交集的吗?他现在竟然对芸乔起了欲望?真是反了!很多事都脱离常轨!他居然打破了成亲前的想法,屡屡以一个丈夫的身份待她好,甚至是……保护她?!当他在想蓉宫看见她受伤的眼神时,一股沉重郁闷席卷了他的感官,只想知道她的情况,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跟着她后头追了过来,还开口安慰她,这一点都不像十阿哥的作风!难道他……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爱上皇阿玛送给他的玩笑?这根本和原本的计画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永璋震于自己的结论,猛然起身,直想逃离这闷笼住他的天大震撼。

永璋!芸乔赫然从热吻之中清醒,迷蒙的大眼里全是不解,不解于他突然拒她于千里外的冷然态度。

他依然自顾自地迈开步伐。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急忙地想从我面前离开?这回,芸乔奔至他身前,张开双臂拦截。

告诉我,要怎样做你才不会像这样一声不响地丢下我?什么都不用做。

一切归咎于他失控,就这样。

你才在说谎!芸乔泫然欲泣,豆大的泪珠悬在眼角,固执地不轻易落下。

我很抱歉。

他们都是这场婚姻的牺牲者,他只能这么说了。

我不要你道歉,我只想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看着她略微红肿的唇瓣、浅粉的吻痕、半敞的襟口、带水的清眸,永璋无法狠下心说出他心中所想的实情。

抽签,公平吗?他对她的态度,公平吗?沉默了半晌,永璋平静地开口。

你是我的福晋。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不是么!这样就够了。

芸乔放下平举的纤纤手臂,转身走回屋内,走了几步,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她又回过身来,巧笑倩兮。

既然我是你的妻子,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大可同我商量,别闷在心里……如果同我说不方便的话,黑儿和小白都是很好的听众,而且,它们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你要的话,我随时可以把它们借给你!她不喜欢听到永璋跟她说抱歉,很不喜欢。

大概是永璋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嗯,一定是这样,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不能那么任性地要求他全部说出来。

芸乔说完便一溜烟跑开。

永璋立在原地,盯着芸乔离开的背影,百般滋味在心头杂陈。

面对他的冷然、面对他的自私,她不再逼问,只选择相信……就因为她口中所言的喜欢他?为什么当他的脑海出现这三个字时,他会有股难言的雀跃?最后,他瞪向两只无辜的小羊儿。

你们能回答我吗?咩。

搞什么!他居然问起那两只醉生梦死的羊!********************水阁内,淡香袅袅,纱帘微飘。

窗前的凉榻边,一名娉婷婀娜的绝色女子,细心地以纤纤玉指剥尽紫红葡萄的薄皮,剔透无瑕的香甜果肉被送人斜躺在凉榻上的俊逸男子口中。

只见男子漫不经心地享用美人恩,深如黑潭的鹰眼却凝向天幕中的点点星斗,半刻也不移。

就算逃离那双眼,永璋依然挥不去脑海里的影子,连天上发光的星辰竟然都好似那双泛着水光的翦翦清眸……十爷,您不爱凝霜这样伺候您么?美人偎进男子的怀中。

相当懂得察言观色的凝霜,自是察觉了永璋的漫不经心,酥进男人骨里的娇媚嗓音,似是抗议、似是不依,幽幽地传进永璋的耳中。

那我还会出现在这吗?永璋反问,眼光依旧不离星空。

您有心事,上我这儿并非为了我的伺候。

凝霜把玩着永璋前襟的金龙扣,聪慧如她不会逼问他任何私事,只是淡淡地道出结论。

你很聪明。

永璋终于把目光调向怀中的美人,凝霜的才慧不禁让他想起另一个老说自己蠢的女人。

或许真是她蠢吧?才会逼得他不得不三番两次替她收拾残局。

但凝霜的聪明仍不够为十爷解决烦心事。

她的轻吻如蜻蜓点水,点上了他的下颚、颈项。

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大可同我商量,别闷在心里。

芸乔也试着想解开他的心结……永璋幽黯的深瞳转浓,一个翻身,将胸前的女体翻压至身下,狂乱地撕开凝霜身上的薄纱,狂猛的吻如同燎原的火烙在她身上,转眼间翻出记记红印。

凝霜的雪肤白皙得几近透明、吹弹可破,假使一用力就可能捏碎这身的冰肌玉骨,这和他记忆中的那副具有健康肤色和丰韧弹性的女体大大不同……记忆中的那身娇躯,有着能啃蚀他全部自制力的魔力……那是芸乔才有的……你喜欢我?不知不觉中,永璋问出了这句话。

凝霜爱您……娇喘溢出凝霜的菱口,她攀上了他伟岸的肩背,小手主动拆卸他的衣物。

凝霜眼波中流转的媚色看在永璋眼里,令他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

芸乔的眼里从来就只有清湛和纤灵……该死!他的心绪、他的生活全被芸乔搞乱了,他必须回去找出答案!一手撂开凝霜游移在他身上的手,永璋翻身下榻,立在榻前整衣。

十爷?凝霜裸身坐起,疑问的眼神直逼永璋。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对她的媚惑免疫,除了他,变脸就像翻书一样快。

你想要什么?背对着凝霜,永璋问出口。

你。

自恃着美貌与自信,她直接回答。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

抛下一句话,永璋步出水阁,没有回头。

阁内的凝霜,思绪不住翻腾。

他变了,不再迷恋她的身体。

除非是,他有了想要的女人,但却不是她……几日过去了,小羊儿所住的栅栏内多了几位新客人,包括一只小鸡仔、两只兔子、一只小獒犬、外加两只自外邦进贡的天竺鼠。

黑儿、小白要吃青菜;仔仔要吃小米;小花兔、小灰兔要吃红萝卜……狗狗要吃骨头;小老鼠要吃玉米……芸乔拎着竹篮,一一分送食物,口中念念有词,忙得不亦乐乎。

福晋,奴才将天竺鼠及狗儿的窝钉好了,要置在哪儿?小福子搬着一大一小的两个木屋,走到芸乔身边恭敬地请示。

北边是哪一边?芸乔抬头问。

回福晋,那边。

小福子指了一个方向。

嗯,就放那边好了!芸乔点点头。

小福子放下小木屋后,打算接下来去钉兔子和鸡仔的屋子,却被芸乔唤住。

小胡子,我教你,门口要面向南边,‘坐北朝南’才能冬暖夏凉!她来到木屋旁,把木屋转了个方向。

……是,奴才明白了……小胡子,你的手艺还真不错,谢谢你!芸乔微笑地拍了拍小屋,很满意它们的坚实。

谢福晋夸奖,不过,奴才的名唤小‘福’子,不是小‘胡’子……他特意强调其中的差别。

喔?是这样呀!芸乔抱胸托腮思考。

但是,你不觉得‘小胡子’比‘小福子’来的好念吗?是这样没错,我也这么觉得。

小福子也跟着皱眉思量。

那就对啦!小胡子,辛苦你,麻烦你继续钉房子。

芸乔嫣然一笑,回到小动物旁继续喂食。

哪里哪里,福晋您客气了!小福子不好意思地搔着头,又蹲回栅栏边敲敲打打。

俄顷,才发觉福晋还是没有改口……仔仔,这里就属你的年纪最小,要多吃一点才能快快长大喔!芸乔蹲在小鸡仔面前,右手捧着一把小米,让小鸡仔朝她手中啄食。

对了,小胡子,我问你,为什么这几天都没看到永璋的人?芸乔一边问。

呃……爷他……有事情在忙。

小福子埋头苦干,心虚地不敢看向芸乔。

其实爷是出宫去了,但他从没见过爷出宫这么久,爷出宫通常不会超过两天的。

喔……啊!忽然,一声尖叫划破宁静的礽熙宫,芸乔抱着手在原地跳脚。

永璋一踏入庭园,就看见此番盛况——他的地方成了一个动物园不说,芸乔突然发出的尖叫让他心头一窒,他立即奔至她身边。

怎么了?他急问。

好痛……我看看。

永璋抓过她的手,在审视过她细嫩掌心中的浅浅红痕以后,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渐渐放下。

很痛吗?仔仔啄我的手……很用力地啄了一下……芸乔哭丧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永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少了一根筋?答非所问,乱七八糟……他柔声道。

进屋上点药就没事了。

而后牵起芸乔没有受伤的左手,往屋内走去。

喔……芸乔愣愣地看着身侧高大俊挺的永璋,赫然发现温柔的他其实非常迷人……在宫里真的觉得很无聊?永璋突发一问。

嗯?我问你在宫里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否则不会搞出奇奇怪怪的名堂,虽然允应过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但……在宫里辟起动物园……黑儿、小白很无聊,所以我才替它们找伴。

她又来了……她的心思到底都放在哪里?她的脑袋不会是闷在宫里闷坏了吧?永璋疑惑。

明日,我带你出宫透透气,答应过你的。

或许也是该理清自己混乱心绪的时候了。

嗯嗯!芸乔重重地点头,小脸上写满了兴奋。

总算正常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