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nnerTime铺着白色桌巾的长型欧式餐桌上,正中央放置了一个复古烛台,烛台上的蜡烛正释放着淡淡黄晕光芒,在艺术灯柔和的照耀下,衬托出用餐的高雅气氛。
气氛很优雅,除了季允宸使用刀叉的声音外,虽然有轻柔的古典乐流泻整个餐厅,但给人的感觉依然是──安静得吓人。
立于季允宸左后侧的爱瑞,站得直挺挺的,仍旧一脸高雅严肃;一旁的祁霓却攒着清秀的眉头,显然还是不太习惯。
一样都是世界顶级的商业大亨,她爷爷吃饭就没这么多规矩了,因为爷爷喜欢热闹,所以祁家人都会围着圆桌、开开心心地边聊边吃。
允宸哥这样用餐,不会很无聊吗?他平常都一个人吃饭?也对,他的家人都在台湾,季伯伯和伯母也只是偶尔抽空来美国,他独自吃饭的时间,不用说,一定多于和家人有说有笑的时间。
凝望着季允宸的背影,祁霓似乎看见他的孤独,胸口泛起心疼。
唉!三年前,爷爷为了在三个孙子中,公平挑选接管祁集团的继承人,特地让她到公司见习,公司却被没有商业头脑的她,亏空五千万的投资金,让爷爷赶紧把她拎回家供起来,还好五千万对祁集团来说,算是不痛不痒的小数目,但她也深深体会到,要独自撑起一个企业,是多么沉重的负担!尤其,允宸哥又一个人只身在国外,想必,他过得很寂寞、很辛苦……先生,我想您下班回来一定累了,我说几个笑话给您放松一下心情,您说好不好?没接收到季允宸相爱瑞太太射来的不赞同眼神,祁霓自动跳到他身边,扬起大大的笑脸,自顾自说下去!这是最近台湾网路上很流行的问答题喔,我就来考考您!绿豆跳楼会变成什么?另外两个人似乎不太习惯突如其来的噪音,换成他们皱眉。
爱瑞太太,你也猜看看呀!祁霓鼓励着。
绿豆跳楼……会变成绿豆泥吗?被祁霓的热情感染,爱瑞思索了起来。
不对。
祁霓故作神秘地摇摇头。
绿豆椪?爱瑞记得自己吃过夫人从台湾带来的月饼。
错!答案是──绿豆跳楼会变成红豆,因为它流血了!哈哈!再考你们一题,阿拉丁有几个哥哥?阿拉丁有哥哥吗?爱瑞颇狐疑。
她怎么没听过这个故事里,有提到阿拉丁的家人之类的?呵呵,答案是三个──阿拉甲、阿拉乙、阿拉丙。
再猜唷……酷酷哥、帅酷哥、酷帅哥,谁的老婆身体最虚弱?这又是什么怪题目?猜不到吗?是酷酷哥啦i因为他老婆叫‘酷酷嫂’!那么下一题你们应该答得出来,国小一年级的小朋友都会:先天是指父母遗传,那么,后天是指什么?后来的环境影响。
爱瑞胸有成竹地冈答。
不对!后天就是明天的明天!没人猜出来,祁霓愈说愈乐。
还有、还有喔!哪一种中药最倒楣?答案是:人参,因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铅笔姓什么,你们知道吗──铅笔姓萧,因为‘削’铅笔!哪一种动物最热情?答案揭晓,锵锵锵锵……祁霓还会自己配上命运交响曲。
黑猪,台语念成‘欧滴’,因为有一首歌,‘欧滴’热情,啊!好像一把火,啊!燃烧了整个沙漠……餐桌上的温度顿时降到零度,季允宸不解地抬头,望向口沫璜飞、吱吱喳喳、边唱边带表演动作的祁霓。
说完了吗?季允宸冷冷开口。
被她这么一搅和,习惯安安静静用餐、让脑筋放松一下的他,开始觉得不耐烦了。
还没呢,我还有其他题目──祁霓尚未意识到老板已经不爽了。
闭嘴!爱瑞懊恼自己竟然也跟着这丫头起哄,捏了祁霓一把。
唔……会痛欸!祁霓揉揉自己的手臂。
嘘──爱瑞把食指放到嘴唇上,以眼神警告她不得再造次。
从明天开始,你不必服侍我用餐。
季允宸继续动刀叉,连看也不看祁霓一眼,决定了她晚餐时间的命运。
一方面是受下了她的聒噪,另一方面是担心她刷完马桶后就到厨房……我可以帮忙的!祁霓还没体认到她讲的笑话出现反效果,只想着不能错失陪在他身边的机会。
不用你帮忙,有爱瑞太太就够了。
他可不希望热腾腾的晚餐全变成冰块!爱瑞太太还要看炉火,要是您随时有什么需要,我就能──好,既然你愿意解决我的‘需要’,以后,你每天准时晚上十一点到我房里报到。
他邪气地轻勾嘴角,戏谑地睨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
到你……房间?!祁霓不敢相信。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的允宸哥不是那种随便、花心、滥情的男人呀!一旁的爱瑞也被主人的命令弄糊涂了。
少爷一向对女人没什么好感,虽然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计其数,但因为怕麻烦,所以绝不碰家里的帮佣,现在怎么会对一个小女佣产生兴趣?即使齐小泥的脸蛋清丽了些、漂亮了些,不过,就是很怪呀……你也对其他女人说过这样的话吗?不可以!不知道为什么,祁霓就是气愤。
季允宸挑眉,有趣地看着她小脸涨红的样子。
刚才的笑话不好笑,倒是现在的你比较可笑。
他徐徐说道,嘴角依然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浅窝。
就是这个笑容,让祁霓心头燃起不知名的火。
我哪里可笑了?她鼓起两颊,横眉竖眼像只生气的小野猫。
想说什么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管我对其他女人说过什么?一句话,堵得祁霓哑口无言。
不对呀!她是他的未婚妻,她当然有权过问──我可以管,因为凭我是你的──等一了!不行,她不能说!在她决定要靠自己赢得季允宸全副的眼光时,她就先放下祁霓这个身份了,她不想输、也不要输!怎么不说完?凭你是我的谁?他替她接了话。
凭、凭我是先生的女佣,所以应该提醒先生……注意卫生。
既然你是我的女佣,我要你晚上来服侍我,有错吗?没、错。
但就是不可以!祁霓暗暗咬牙。
季允宸以指挑起酒杯,啜饮一口酒,随后以湿巾擦拭自己的唇、手。
今晚就开始。
丢下湿巾,他从椅中起身,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餐桌而去。
喂!我不是那种女人,我不要──唔……祁霓还想说什么,却被爱瑞从后捂住她的嘴巴,只能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
你好大胆子,谁允许你挑衅主人的!要不是先生愿意留你,你现在不是流浪街头、就是被坏人欺负,你懂不懂感激呀!爱瑞放开祁霓,指着她的额头骂。
感激也不需要以身相许呀!虽然她是很喜欢允宸哥没错,也愿意把自己交给他,但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也绝对不是任他发泄欲望的女人!你说什么?太文言的中文,爱瑞听不懂。
没有。
算了,只好等到晚上她和允宸哥独处时,再对他晓以大义吧!以后不要说那么难的中文!好啦,我不说了。
谁教她自愿当人家女佣,祁霓总算明白古人的至理名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嗯?爱瑞斜眼瞪她。
……是。
她……会、错、意、了。
深夜十一点半,祁霓抱膝坐在地毯上,羞赧地望着五公尺外,正在书桌前专心批阅文件的季允宸。
这里是和主卧室相连的书房,除了一张檀香桧木书桌椅外,还有三大面高及天花板的书墙、和一套立体音响设备。
此时,音响喇叭中,正传来彷佛能镇定人心的萧邦钢琴曲。
他命令她来的目的,就是要她等在音响旁,当十一点四十二分时,按下跳过键跳过CD第五首他不喜欢的曲目,就这样而已。
就这样而已──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该庆幸的原因是,她的允宸哥确实是个正人君子,是她误会他了,该难过的原因是,她难道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吗?呜……这一刻,她比较想哭。
齐小泥,你失职了。
季允宸的嗓音低低传来,锐利的眼光扫向嘴角垮下正在发楞的她。
十一点四十二分二十五秒。
啊?祁霓的思绪被他的冷嗓浇醒,回过神一看,低呼出声。
对不起……她连忙按下CD按键,室内的音乐马上换了另一种曲风。
专心一点。
他没有责备她、也没有耻笑她,再度埋首工作。
祁霓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时而温柔、时而冷漠、时而严厉,到底哪一个他才是真正的他?她迷惑了。
努力回想小时候的记忆,祁霓发现自己的结论只有一个:她不知道。
总以为自己对他再熟悉不过了,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为什么?你会用咖啡豆煮咖啡吗?他问。
我会!常在小绫姐开的酒吧里闲晃,她不但会煮咖啡,还学了调酒。
先前还被疑惑缠得一团乱的祁霓,说到别的,单纯的心思就傻傻地跟着他的问话飞走了。
我有一个企划案要处理,需要熬夜几天,麻烦你以后在凌晨两点时,替我煮咖啡。
煮咖啡?当然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那好,同样的音乐,我一天只习惯听一遍,等CD放完,你先去睡。
季允宸嘴角轻轻一勾。
记得起床煮咖啡就可以了。
是。
她看着他又走到书柜前翻查书籍,肩上彷佛载着许多压力。
这个企划案很棘手吗?她轻手轻脚走到书桌旁问。
他回到书桌前,手里还翻着一本季氏企业历年的拓展资料。
不棘手,但关系着季氏在欧洲的发展、和几千人的工作机会,所以不得不谨慎。
你一个人在美国很卒苦,对不对?祁霓柔柔地说。
晚餐时刻对他的心疼,又开始无限泛滥。
每天看你这样上班、下班,一回家又埋头工作,连吃饭的气氛都闷得让人快窒息了,这样的生活你不觉得无聊吗?也许是我的思想不够成熟,你一个人要肩负季氏企业的国外业务,确实有不得已的生活方式……但你有没有想过,和喜欢的女人结婚、共组家庭、分享彼此的荣耀、快乐与悲伤、一起迎接每天的日出,对了,以后还会有可爱的小宝宝加入,两个人的生活是不是有趣多了?就算吵嘴,也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感觉。
她说着,熟悉的落寞好似垂柳,悄悄拂过心湖。
不想探究什么、也不需要探究什么,季允宸刻意忽略她语气中的淡淡忧愁。
我喜欢安静,更不想和别人分享什么悲伤。
尤其是女人。
她不是这个意思啦!难道你不寂寞吗?季允宸默默瞅着她认真的明眸,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灵魂就要陷入那两潭真诚的耀眼柔波中。
这女人管太多了!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在美国?又怎么知道我负责的是季氏的国外业务?他的嗓音有些不自然的冷硬。
啊?我怎么知道喔……嘿嘿!祁霓干笑几声,小脑袋飞快转动着。
季氏企业闻名全世界,先生你的丰功伟业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因为我到这里帮佣以来,只看到你,所以我猜你一个人在美国。
季允宸又背对着她,走向书柜,好半晌才说话。
你的思想的确不够成熟。
小女生,快去睡吧,免得赖床。
你还没回答我,你寂不寂寞呀?她像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
你还没回答我!霓霓给你当新娘,好不好?似曾相识的片段记忆,在季允宸脑海深处一闪而过,很久都不曾有过的战栗,从背脊直窜头皮──包括母亲,热情过了头的女生,他一向敬谢不敏!你可以出去了。
不公平,我都回答你的问题了,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我希望你至少能撑满三个月的试用期,否则就太对不起我对你的信任了。
啊!他的提醒不偏不倚敲醒她,她又忘记自己的身份了,竟然跟他讨价还价起来!我马上出去!祁霓捂住小嘴,含混地说了句,便一溜烟逃得不见踪影。
不可讳言,这一招,真的很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