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岫在校外的一条僻静巷子上的车, 开车的是段如珩安排过来的人,刚才也是他穿上学士服伪装成普通毕业生偷偷给她塞的纸条, 告诉她时间和地点。
一辆十几万块钱的老旧私家车, 在流水游龙的街道上仿佛隐形了一样,很快便到了机场。
段家三人和宁母早就在那等着了,看着三位老人眼里的担忧和不舍, 宁岫心里涌上一股不小的愧疚。
她今年都二十四岁了,还要父母为自己操心,宁母跟着自己去异国他乡, 段父段母刚家人团聚又要承受离别之痛。
段如珩率先开口.交代事情:爸妈你们都放心吧, 这次我陪岫岫和宁阿姨去新加坡, 等一切安顿好后再回来。
宁岫上前给了段父段母一个拥抱, 声音哽咽:爸妈, 对不起。
段母拍拍她的背, 安慰道:傻孩子,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下个月我和你爸就去看你。
段如珩出声提醒:时间比较着急,我们该出发了。
段母放开宁岫, 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去吧。
宁岫点了下头, 朝他们招了招手:再见。
和段父段母告别后, 三人上了私人飞机。
宁岫挽上宁母的手, 靠在她的肩膀上小小声地说:妈,辛苦你了。
宁母笑着说:怎么会呢?你妈我这辈子别说出国了,就是连省都没出过,现在还能做这么漂亮的私人飞机去新加坡, 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宁岫抱着她不说话。
宁母不知道她和徐逢玉发生了什么, 只以为他们是分手闹得不开心, 所以女儿才着急地想离开这个伤心地,摸摸她的手,宽慰道:没事,谈恋爱分手很正常,分了就分了,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再说了,不还有我们在身边陪着你嘛,别难受了啊。
宁岫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靠着她的肩膀渐渐睡着了。
段如珩进来休息室看到这样的场景,低声说:阿姨,让岫岫去房间里睡吧,您也去休息。
宁母看了眼肩上的脑袋,微笑道:没事,我不累。
*另一边。
完全找不到宁岫的消息,徐逢玉喉咙堵了口郁气不上不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临近崩坏的压迫感。
正好楚睿乾在这个打电话过来问情况,徐逢玉直接约了他到玖馆见面,打算问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楚睿乾姗姗来迟,一进包厢就见徐逢玉一脸阴沉地坐在沙发上,烟灰缸里全是烟蒂,饶是他一个抽烟的人都觉得呛。
他抬手在鼻子前挥了两下,走过去开窗通风,然后才吊儿郎当地坐下,开口就是吐槽:少爷今天火气不小啊!徐逢玉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身上的气压低得发寒:别废话,你有没有什么路子能帮我找到人?楚睿乾闻言一怔,抬了抬下巴不解道:你要找个人还不容易,需要我帮忙?徐逢玉拧了下眉头,把烟蒂丢在烟灰缸,冷着声音说:我都查过了,没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说不准她根本没走,还在江城,就是不想见你躲起来了。
楚睿乾漫不经心地猜测着。
徐逢玉立刻开口反驳:不可能,我能感觉到她已经离开了。
她说她要离开,现在他才知道那句话不是让他放她走,而是她会用自己的手段离开他身边。
楚睿乾无语到翻了个白眼,顺手抄了个东西往他身上砸,一副你有病吧的表情:去你妈的,跟老子这玩什么心灵感应呢?还你感觉到她已经走了,你怎么不感觉感觉她现在在哪呢?他紧接着说:我记得宁岫家里就她和她妈俩人,在江城也不认识什么能帮她离开的朋友——倏地,他像是想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徐逢玉也反应过来,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张赤缇。
楚睿乾接话:如果常砚洲插手的话,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下一秒,屏风玄关那走进来一人:我可没有。
楚睿乾扯了扯嘴角骂道:好家伙,你小子躲那偷听我们讲话是吧!常砚洲熟门熟路地坐下:你怎么不说你们俩背地说我坏话,啊?不同于他俩轻松调笑的状态,徐逢玉的声线很冷很平:她跟你说什么了?对啊,缇缇有没有跟你透露什么?楚睿乾重复道。
常砚洲眼神扫过去,挑了下眉:缇缇?楚睿乾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张赤缇张小姐,行了吧?常砚洲这才满意,看向徐逢玉说起正事:缇缇让我来告诉你,宁岫现在很好,你们已经结束了,所以请你不要再去打扰她。
完全是张赤缇的语气。
徐逢玉越听脸越黑,随后仰头闷了一口红酒,声音嘶哑:所以她现在在哪?常砚洲撇了撇嘴:这缇缇哪肯告诉我啊?反正不在江城是肯定的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都能把人逼走了?楚睿乾毫不留情地嘲讽:徐逢玉这个傻逼玩意,上次我和简戌劝他不舍得就把人追回来,结果他直接把绑回去,还找俩保镖跟着人家。
这换谁,谁不跑啊?常砚洲也不禁嗤笑出声,看着沉着一张脸的落寞男人,出声安慰了句:你也别想太多了,说不定等宁岫冷静下来,她自己就回来了呢。
江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不可能不回来的。
知道不可能找到人,徐逢玉捞起桌上的手机,猛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我先走了。
常砚洲啧了一声,在他后面喊:你别再继续查了,不然只会适得其反的!徐逢玉脚步一顿,随后拉开了门,长腿一迈离开了。
*芳姨见到徐逢玉回来,心里也是一愣。
雷叔把今天的事跟她说了,她一整天都在操心,宁岫走了,那也用不着她在这当保姆,她是不是应该提前接洽新东家。
没想到徐逢玉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她连忙上前询问:徐先生,你吃晚饭了吗?需不需要给你煮点什么吃的?徐逢玉这才想起自己忙活了一天连晚饭都忘了吃,不自觉地往餐桌上宁岫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说:煮碗绿豆沙吧。
芳姨顿时一惊,然后连忙应下,进厨房准备。
她记得徐逢玉是不爱吃甜食的。
忽然,角落里传来一声猫叫,徐逢玉寻声望去,就看到橘子露出一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他。
蓦地让他联想到宁岫刚认识他时的样子。
他走过去,蹲下身将橘子抱出来,橘子对他有些抗拒和害怕,瑟瑟发抖着。
大概是察觉到了最近家里气氛不太妙,它一直躲着没怎么出来,徐逢玉也没怎么见到它。
虽然已经养了五年,但他和橘子确实不熟,只能算上比陌生人近一点的关系,平日里都是宁岫在照顾它。
五年的感情,她也能说丢下就丢下,真是狠心。
徐逢玉看它乖巧又可怜,大掌摸上它的脑袋,慢慢给它顺毛,然后抱着进了卧室。
不料一进卧室,橘子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猛地从他手上跳下去,在卧室里一顿乱窜。
梳妆台边的垃圾桶不慎被打翻。
一抹红色闯入眼底,徐逢玉下颌微微收紧,然后迈开裹在西装裤里的一双长腿走过去。
离得越近,视线越清晰。
徐逢玉看清了地上躺着的是什么,一条手工编织的红绳,被人从中间剪断了。
一段回忆倏地顺着这个红绳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
五年前,宁岫送了这条红绳给他当生日礼物,说是保佑他本命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他自然不信这些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哄她开心了两天就没戴了,过后也不知道东西跑到哪去了,他也没在意。
没想到会在这看到,还是断了的。
无端地胸腔生出一阵难受,怎么都散不去。
红绳的切口并不平整,看得出不容易剪断但最终还是被人剪断。
徐逢玉用指腹慢慢摩挲着那块参差不齐的切口,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最后将红绳收进了口袋。
这天晚上,徐逢玉是在逸林园过夜的。
他其实常住在离公司近的一套房子里,偶尔兴致起来才会过来这边找宁岫。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个人住在逸林园的卧室。
床褥枕头上还留着宁岫的气味,一股很淡却很温暖的味道。
他突然想到,刚才橘子那么激动可能就是因为闻到了卧室里她的气味。
第二天一早,徐逢玉醒来摸到身边一片冰凉,才意识到宁岫已经离开,整个人立刻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然后早餐都没吃就去了公司。
中午。
林秘敲门进来,徐逢玉以为他是来问自己午餐吃什么,于是赶在他开口前说:随便点就行。
林秘还杵着不走,神色犹犹豫豫的。
徐逢玉终于抬起眼,问:什么事?朱小姐来了,说是——林秘还没说完就被徐逢玉打断,冷冷的一声:不见。
得了准信,林秘连忙出去回话。
朱槿见林秘推开待客室的门进来,有些急切地问:林秘书,逢玉他忙完了吗?林秘公式化地笑了一下,说:抱歉朱小姐,徐总他还在忙,怕是没有时间见你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朱槿蹙起精致的眉毛,贴心道:现在都十二点多了,他就是再忙也不能耽误吃饭啊,忙坏了身子怎么办?刚好我给他熬了点汤,现在就给他送过去。
说着她就要过去,林秘第一时间拦住她,语气冷硬了几分:朱小姐,徐总在忙,你现在进去怕是要惹他不开心。
朱槿哪里听不出这是借口,心里生出一阵愤懑,但无奈她平时就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做派,也不好直接发脾气,只能微笑着说:好吧,那我下次再来看逢玉。
等他忙完了,你帮我这份汤给他,提醒他喝了。
林秘礼貌颔首:好的,那我送你出去。
送完朱槿下楼后,林秘返回徐逢玉办公室,问:徐总,刚才朱小姐给你送了汤过来,您要喝吗?徐逢玉笔尖不带停顿,语气十分冷淡: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