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多月, 俩人之间依旧维持着这种和谐却又不亲近的关系。
夕阳西下,徐逢玉推掉应酬回家。
一推开家门, 屋里一片寂静, 伴随着冬天傍晚的沉闷和冷意。
今天是周日,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宝宝和宁母都在家, 不应该啊?他换了鞋往里走,转了一圈没见到人,于是掏出手机给宁岫打了过去。
大约过了半分钟, 电话接通, 背景音十分嘈杂, 宁岫清淡的声音响起:喂。
徐逢玉看着一室冷寂黑暗, 眼神一紧:宝宝和阿姨怎么都不在家?宁岫顿了一下, 回:今天我爸生日, 我带她们过来了。
你不是说晚上有应酬吗,怎么这个点就回去了?徐逢玉想起早上,他确实在餐桌上说过他今晚有个应酬,让她们不用等他回来吃饭, 但他最后还是推掉了。
经过这段时间,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到点回家吃饭。
那我去给伯父贺寿, 你们现在是在段家还是饭店?他立刻迈开长腿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但宁岫接下来的话却犹如往他头上浇了一桶冰水。
她说:不用了,我们只是在家简单地聚一聚,没有办寿宴,你继续忙工作吧。
他本以为就算宁岫现在对他没有感情, 但他们也是家人, 没想到在她心里, 依旧把他划入外人的范围。
今天是家宴,所以他不能参加。
只有那种大操大办宴请上百位亲朋好友的场合,才有他的一份邀请函。
对面一阵沉寂,宁岫眼中透着疑惑:喂,你听得到我说话?没有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
徐逢玉艰涩地开口,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我理应正式上门拜访一次伯父伯母,今天刚好是伯父生日,我过去一趟。
宁岫声音很平:下次吧,这事不着急。
宝宝叫我,我先挂了。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徐逢玉眉眼阴沉地看着结束通话的屏幕,恨不得把手机摔出去。
另一边,宁岫挂了电话后回客厅,然后坐在段母身边:妈,徐逢玉想和你们一起吃顿饭,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段母的回答跟宁岫简直一模一样,但语气多了几分傲视:这事不着急。
哪能是他想见就见的,再说吧。
宁岫点了点头:好。
段父段母本来还想留她们今晚在这住的,但考虑到段宝宝明天一早还要上学,所以还是让她们回去了。
徐逢玉一个人在家等到九点,终于等到门口传来响声。
段宝宝一见到他就蹦蹦跳跳地朝他走来,圆嘟嘟的脸上挂满开心:爸爸,我们今天去给爷爷过生日了,那个蛋糕好好吃哦,可惜你没有来,妈妈说你有工作来不了。
徐逢玉和宁岫对视一眼,眼神微沉,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嗯,爸爸下次一定去给爷爷过生日。
半个小时后,宁岫给段宝宝洗完澡,抱着她出来放在床上,解开浴帽擦了几下,确认不滴水后准备去拿吹风机。
一转身,却撞上一堵硬挺的胸膛,一阵清冽的雪松香飘入鼻息。
徐逢玉立刻退后一步,右手抬到半空又落下,关切地盯着她:没事吧?宁岫一双杏眼透着淡淡的疏离:没事。
徐逢玉下颌一紧,然后轻声说:你去洗澡吧,我来给宝宝吹头发。
宁岫瞥了他手里的吹风机一眼,又看向一脸乖巧的段宝宝,客气道:好,麻烦你了。
徐逢玉喉结滚动了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然后靠近段宝宝:爸爸给你吹。
段宝宝说了声好,然后乖乖地让他给自己吹头发。
十几分钟后,头发吹干。
段宝宝睁着一双葡萄眼,好奇地问:你不开心吗?徐逢玉不由得瞥了不断传来淅淅沥沥水声的浴室一眼,很快地扯出一个笑容:没有啊,爸爸很开心。
段宝宝撅起小嘴:你骗我。
徐逢玉揉揉她的小脑袋,故作漫不经心:我怎么骗你了?你明明就不开心,我能感受到的。
段宝宝皱着眉头坚持道,然后转了下眼珠子,拿着怀里一直抱着的那只黄色毛绒兔贴了下他的脸颊,说,好了,妈妈亲了你一下,你就不要不开心了。
徐逢玉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看着那只兔子眯了眯眼问:这是妈妈?对啊。
段宝宝点点头。
徐逢玉长臂一伸,抓住床头另一只大一号的兔子玩偶问:那这个呢?段宝宝答:这个是你啊。
徐逢玉眼里带着些许困惑的笑意:那你呢?段宝宝拿着两只兔子放在自己小脸两侧,然后歪了歪头:我就在这里啊,这只大的是爸爸,这只小的是妈妈,中间就是我呀。
徐逢玉刮了下她的鼻子,眼里是无限的宠溺。
原来是这样,所以她上次才要他买一只大一号的毛绒兔。
他还一直以为大的是宁岫,小的是宝宝,没想到大的是他,小的是宁岫。
*第二天吃完早饭后,徐逢玉熟练地拿起段宝宝的书包挂在小臂上,然后跟在宁岫身后走向门口。
今天轮到宁岫送宝宝上学,这段时间只要轮到她接送,徐逢玉一定会跟着一起,但轮到他接送时,宁岫就不会跟上去了。
段宝宝坐在软凳上让徐逢玉帮她穿鞋,小脑袋一抬,就看到对面玄关柜上的黄色花瓶,上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向日葵,比原来的两根都高了一点,像极了一家三口。
妈妈你看,三根向日葵!她激动地和宁岫分享这个新发现。
宁岫抬眼看了过去,确实多了一根向日葵积木,视线在徐逢玉线条凌厉神情却温和的侧脸停顿一秒,然后点了点头:嗯,三根向日葵。
徐逢玉手上一顿,帮段宝宝两只脚都穿上鞋后,抬了抬下巴说:好了。
段宝宝立刻跳下凳子,踩两步觉得很舒服后,满意地说:我们走吧。
她今天外面穿了一件千鸟格斗篷,搭上黑色的小皮鞋,神气可爱得紧。
徐逢玉起身的同时将她一起抱起,然后看向宁岫,声线平缓:走吧。
宁岫应声点头,三人一起来到车库,徐逢玉也坐上宁岫的车。
送宝宝到幼儿园后,宁岫自己开车去了公司。
徐逢玉一人站在园外等着,叫司机来接。
*夜晚,宁岫哄段宝宝睡着后,蹑手蹑脚掀开被子下床,来到书房加班。
宝宝很依赖她,没有她在身边是睡不着的。
以前有一次她和宝宝说好她去书房工作,让宝宝一个人先睡,结果等到她凌晨12点回卧室,小家伙眼睛还是睁开的。
从这次以后,她就先哄睡女儿再自己悄悄到书房加班。
这样一来要多花一个小时,不过她觉得值得。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宁岫起身从书房到卧室。
朦胧的月光下,段宝宝呼吸平稳,鼓鼓的肉脸在睡梦中也十分可爱。
宁岫把她的小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又往上提了提,然后继续回到书房工作。
一进书房,就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她站在门口就看见书桌上那碗色泽金黄的小米粥,以为是宁母起来给她煮的夜宵,于是往厨房走去。
但厨房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开过火的痕迹,到宁母卧室看了眼,房门也紧闭着,不像起来过。
如果不是宁母,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宁岫回到书房坐下,然后拿起那碗小米粥,发现里面还加了莲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果然和以前芳姨煮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徐逢玉的头像。
「小米粥我看到了,谢谢。
不过下次不用了,这么晚了不用麻烦芳姨起来煮夜宵。
」徐逢玉没回。
*这天中午,天空忽然劈下一道雷。
宁岫手上不禁一颤,放下纸笔走到窗边,掀开窗帘,这才发现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一改今早的晴空万里。
不过一会,雨势已经大得起了白雾。
宁岫重新回到办公桌,打开手机里的天气预报,看到两个小时后雨渐停几个字放了心,然后继续专注工作。
但没想到直到下午她准备出发去接段宝宝放学时,雨还在下,并且越下越大。
公司群里已经有同事发了外面某些路段积水的照片视频,甚至有些已经没过小腿的位置。
宁岫看着这些照片,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让段如珩去接一下宝宝。
在新加坡的那几年大部分时间由司机接送,也就是今年她才真正自己开车,没遇上过这么恶劣的天气,一时有些担心。
算了,安全起见,还是不冒这个险,让段如珩或者司机载她一起去接宝宝的好。
她打开微信,正在编辑信息的时候,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消息,是徐逢玉发来的。
「我接到宝宝了,现在在你公司楼下,方便进去接你吗?」宁岫心里有些惊讶,问:「宝宝这个点应该还没放学啊,提前放学了吗?」徐逢玉很快回了过来:「嗯,现在下暴雨,幼儿园担心越晚情况越糟糕,所以让家长提前去接了。
」宁岫退出微信,查了一下短信和通话,没有小敏老师发来的通知,幼儿园那边留的联系方式一直是她的,怎么会没通知她而通知了徐逢玉呢?怀着疑惑,她还是立刻回了句:「好,那我现在下去。
」下到公司一楼,她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伞,备用伞在车里。
承鸿有地上地下两个停车场,不巧她今天停的就是露天的,离大堂门口有一段距离,走过去肯定要被淋湿。
而徐逢玉的车停在距离更远的大门外。
就在她麻烦同组的小卢撑她到停车场时,徐逢玉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卢上次配合了徐逢玉送夜宵,自然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于是故作为难道:宁老师,我可能没办法撑您过去,我女朋友她比较爱吃醋,要是被她看见容易产生误会。
要不然我这把伞给您吧,您明天再还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宁岫哪好意思拿别人的伞让他淋雨,客气地笑了笑说:正好有人来接我,就不用麻烦你了,你继续在这等你女朋友过来吧。
说完,她走远了一点接起徐逢玉的来电,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你有带伞吗?需不需要我进去接你?宁岫语气温和:那就麻烦你走进来接我一下,我没有带伞。
徐逢玉听到她这么客气的话,又是自嘲地一笑:好,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宁岫静静地直视前方。
很快,一道笔挺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也出现在其他人的眼里。
即便脸被雨伞挡住,都能看出那一身不凡的气度。
随着徐逢玉踏上大堂的台阶,然后收起雨伞,宁岫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阵又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以及窃窃私语。
卧槽卧槽卧槽好帅啊!我们公司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帅哥,和段总简直不相上下!他不会是来接女朋友的吧,让我看看哪位美女这么幸运,能和这样的绝世帅哥谈恋爱!徐逢玉在宁岫面前站定,一双漆黑的眼里带着眷恋的意味,温声开口:走吧。
宁岫轻轻颔首:好。
我靠!原来是宁设计师!呜呜呜帅哥美女就是这么般配!不是说宁老师有个女儿吗?那这个她老公吧啊啊啊啊!徐逢玉嘴角微不可察地挑起一个弧度,然后重新撑开黑色的长柄伞,长臂一抬,将宁岫半个身子圈进怀里:进来点,别淋到雨。
宁岫的肩膀贴在他胸膛,男人的心跳声不偏不倚地传来。
脑海里不禁浮现起很多年的一幕,那是她还在江美读大一的时候。
那天也下着这样的大暴雨……从她到学校的第一天起,徐逢玉就叫雷叔将车停在离校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之后不管是他自己开车或是雷叔来接,都是如此。
但那天不同,他发微信让她下楼,简简单单的下来两字就让她意识到他在宿舍楼下,跑到阳台往下一看,果然如此。
宿舍楼前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即便当时的雨下得特别大,都有人停下来围着拍照议论。
宁岫知道他一贯不喜欢被人打扰,于是让他开车到校外,她像以前走出去就行。
徐逢玉说,现在有雨,但最后还是没能掰过她,同意了她的提议。
宁岫看到楼下的车已经开走,这才放心地下了楼。
刚到一楼,手里的折叠伞还没来得及撑开,就见徐逢玉站在那,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意,痞气地朝她挑了挑眉:愣着干什么,过来。
宁岫一双杏眼里透出不小的惊喜,往前走了几步,被他拥入怀里,抬起头小声问:不是说好你去校外等我吗?徐逢玉将她搂得更紧,勾着嘴角哂笑了一声:刮台风呢,怕你被吹跑找不到了。
宁岫那会很容易害羞,听到他的调侃就脸红到耳根,一直垂着眼睫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子。
到了车里,她才发现徐逢玉半边肩膀都湿了,西装裤腿也被溅上泥点子。
他多少有些洁癖,宁岫也清楚,一时愧疚了起来:对不起啊,早知道我就直接在宿舍楼下上车了。
徐逢玉忽地笑了下,捏了她的脸一把,语调漫不经心的:瞎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音质相似但更为成熟的声线:上车吧。
宁岫一下子回过神来,后座的车门已经被打开,徐逢玉撑着伞帮她遮雨。
她迅速地上车,然后将脑海里那些画面拂去。
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还想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