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慕容湍为了早些熟悉睽违多时的家业,慕容家的织染作坊都能看到他俊凛如山的身影,这没什么稀奇;让管事和工匠们觉得怪异的是,他们的少主对栀儿实在是过分关爱了些,例如――大前天,少主看见栀儿替染匠们倒茶水……谁说你可以伺候他们喝水?自此,没人敢喝她端来的茶水。
前天,少主瞧见栀儿抱着一大叠尚未染色的汪布到染房……谁让你抱这么多布,挡着视线走路?自此,没人敢要她碰垃布。
昨日,少主撞见栀儿帮忙搬运从矿区运来的白色染料胡粉及蜃灰……谁准你去扛那些重物!自此,没人敢让她帮忙。
而今日――杜栀儿你给我下来,不准再爬到染缸上!震天价响的咆哮在染房里爆开。
闻声,栀儿认命地从梯子上爬下来,来到火冒三丈的慕容湍面前。
少爷,我想采色样……见她逐渐能在他面前道出想说的话,慕容湍的怒容稍微缓和了些。
要采色样叫别人采。
他不容置喙的说道。
即使程管事告诉过他,栀儿每年套染出的新色样都让京城的仕女爱不释手,但他就是不准她爬上染缸!我看大家都在忙,不好意思麻烦他们。
栀儿若要你们帮她采色样,很麻烦?慕容湍冷冷环视众人,大家的头立刻摇得如博浪鼓。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虽然不甚明白慕容湍为何凭地介意,栀儿还是主动认错,免得大伙为难。
对不起,请少爷别生气,我不会再爬上去了。
对,他气!天晓得他方才看到她的动作时,觉得自己又差点死过一回――慕容湍霍地打住思绪。
该死!他已经准备向祖母提迎娶栀儿过门的事,理当不会再对栀儿感到任何亏欠,但他却愈来愈无法理解,为何自己受她牵绊的心情有增无减?知道就好,否则依你的笨拙,摔入染缸一样会造成别人的麻烦!慕容湍口是心非地别开眼,不想让人瞧见他狼狈的神情。
原来,少爷是怕她拖累其他人。
明知再合理不过,却仍有些许落空的苦涩,袭上栀儿心扉。
正当她暗自神伤时,一道清朗的男性嗓音由远而近嚷着她的名,语气中透露出异常兴奋。
栀儿!栀儿!成功了,成功了!程大哥,什么东西成功了?栀儿好奇问向迎面而来的年轻男子。
你制的新色都染出来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管事程大兴之子程赋,雀跃之情溢于言表,看着栀儿的眼神尽是赞赏与倾慕。
那是一个男人爱慕女人的眼神。
慕容湍眯起黑眸,不客气地打量这个才二十岁的家伙,沉缓的呼吸吐纳出不自觉的妒意。
真的?我跟你去!拼色倒是不难,但若能将新色成功染到丝线或布疋上,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同样欣喜若狂的栀儿清眸灿亮,连连点头,脚步却突然动弹不得,她不禁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慕容湍厚实的大掌扯住。
说清楚。
被晾在一旁的慕容湍口气暗怒,冰硝般的视线扫向程赋。
栀儿竟然对这家伙笑?她从未给过他一个笑容,却对这家伙笑得这么开心?!该死!少爷?!程赋瞠目结舌,这才发现自己有眼无珠。
都怪他满心只想跟栀儿报喜,没注意到少爷就在旁边!新色染成功了呢,少爷要不要一起去看?栀儿丝毫没意会到氛围的不同,甜甜怯怯的笑靥如同一朵粉花,朝慕容湍嫣然绽友,看得他微微一怔。
是呀,是栀儿配的新色……程赋的补充在慕容湍再度扫来的冷冽视线下,惶然无声。
呜,他说错什么话?少爷瞪他的眼神好可怕……慕容湍把目光调回那张因欣悦而染上淡红的娇颜上,漆黑瞳仁中的凌厉转瞬敛下,随之升起的是一簇灼热的狂焰。
少――栀儿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想不想去看时,就被热烫的薄唇堵住未说的话语。
慕容湍俯下头,吻住她微启的小嘴。
众人眼儿一瞪,每张嘴都圈成了惊讶的形状。
尤其是惊愕过度的栀儿,在他狂恣热吻下只能僵直身子,完全忘了挣扎。
男性的唇舌宛如进入无人之境,暧昧地挑开柔软的唇瓣,擒获生涩无措的丁香小舌,桃弄缠绕,仿佛每一寸甜美都不愿放过。
一双厚实的大掌自然也没闲着,一手将香软的娇躯紧紧擢进胸膛,两人的身躯密密责实的贴合,不留一丝空隙;一手按住她的小脑袋,将她压向他需索的唇,吮尽她芳醇的滋味。
栀儿被吻得浑身无力,瑟瑟颤抖,只能被动地紧贴他坚实的身躯,感觉他这一次抱她,比上一次来得更为强悍霸道、更为火热炙烫……少爷、少爷怎么会对她――他像是知悉了她的迷惘与窘迫,灵活的唇舌执意往更深处挑惹侵略。
融合了某种异样的感受开始在栀儿四肢百骸内乱窜,教她昏沉迷糊、教她臣服沉沦,僵硬的身子沦陷在热切的洪流里,整个人变得绵软软的,脑筋也失去思考能力……终于在她快窒息前,他放开了她,她也只能痴软在他有力的怀抱里,频频喘息不已。
天呀,就算她再怎么不明白少爷突如其来的举动,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也足以让她羞得抬不起头来!慕容湍嘴角上扬,得意地睐了眼一脸失落的程斌。
看清楚没,栀儿是我的!周围一干人则是恍然大悟――这就对了嘛!先前少爷对栀儿的特别关爱,就有合理的解释了!入夜,高大的身影在慕容府曲折的回廊间急切穿梭,回廊外风雨潇潇。
有没有看见栀儿?慕容湍每遇到一个人,劈头就问。
回、回少爷,小……小的没看见。
奴仆摄于他紧绷的怒容,一个个都回答得心惊胆颤。
不远处,施咏蝶一见慕容湍,姣好的容颜立刻漾上盈盈笑意,款步走向他,莲步中卷起一股暖香,身后还跟了侍女冬青。
湍哥哥――咏蝶,你们有没有看见栀儿?对方尚未语毕就被慕容湍打断,不过他脸庞上冷硬的线条在见到来人时,至少和缓了些,施咏蝶完美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湍哥哥看到她,连话都不听她说完,就只问杜栀儿的去处?我没看到栀儿。
这样吧,我让冬青多带几个下人去找?在心上人面前,她仍然端持着美丽与和善的表情,但心里其实醋意翻腾。
不必了,我自己找。
慕容湍婉拒,心中兀自忖度。
他从晚膳过后就没看见栀儿,去她的房间找过、连茴香也问过了,就是不见她的踪影。
这么晚了,她会上哪去?慕容湍脸上昭然若揭的心急,无疑是施咏蝶眼底最碍眼的芒刺。
湍哥哥,你不需要为了一个婢女大费周章,她若服侍不周,大不了再撤换一个,总不该让主子到处找不着人。
她为他抱不平。
她不是婢女,你应该清楚。
慕容湍沉着道。
他已经向祖奶奶提起让栀儿正式过门的事,祖奶奶却要他考虑纳栀儿为妾、迎娶施咏蝶为妻,而且,施咏蝶对他纳栀儿为妾也没有异议。
但他有!他一直以来只把施咏蝶当妹妹看待,是不可能娶她的。
就算不是婢女,也只不过是个童养媳,值得你夜里冒雨找她?施咏蝶心中的不安与嫉妒逐渐扩大。
栀儿是我唯一想过要娶的女子。
纵使娶栀儿只是基于责任。
不过他故意这么说,咏蝶就能死心了吧?毕竟咏蝶是女儿家,他不想说得太直接,以免伤了她的自尊。
湍哥哥的意思是,除了栀儿,他不会娶其他女人?那么,栀儿不就会成为他的正室?那她呢?!施咏蝶衣下的粉拳紧捏,如花似玉的娇颜显得落寞黯然。
……湍哥哥,你回来后始终在忙,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聊天对弈了呢,你不喜欢咏蝶陪你了么?佳人言语间的怅然若失,一副我见犹怜的娇态。
对于她不愿正规的态度,慕容湍认为多说无益。
你早点歇息。
他抛下一句话,转身欲离时,一缕湿淋淋的狼狈纤影赫然映入眼帘――走在回廊上的栀儿,小手抹着发际不断淌落眼睫的水珠,压根没注意到前方有人,直到熟悉的怒斥迎面吼来,她才定睛看向站在面前的男人。
天杀的,你到底滚到哪里去,搞什么弄成这样!她浑身湿透,没有一处幸免!少爷,我――不待她解释,他一把抓住她的细腕,踩着愤怒的疾风步履往湍楼而去。
留在原地的施咏蝶忿忿咬牙,楚楚可怜的姿态不再,娇容浮现狰狞的狠绝。
之前,因为认为慕容湍厌恶杜栀儿,所以她愿意接纳老夫人说杜栀儿是慕容湍命脉所系的说辞,而委曲求全的让他纳杜栀儿为妾;但现在,杜栀儿已危及她的地位,她什么都不管了,只有她才够格成为他的正妻,杜栀儿那个下贱的女人根本不配!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得不到。
只要慕容湍心中没有杜栀儿,一切都有转园的余地,只要他心中没有那个女人……来人!备热水!慕容湍一踏入寝房,就厉声朝外头吩咐,迅疾的脚步没有停歇,把拽在身后的湿人儿直接拎上床。
呃!栀儿摔得七荤八素,还来不及找回天南地北,就发现他开始动手剥除她身上湿透的袄衣袄裙。
别……少、少爷,不可以……她又羞又惧地抓回蔽体的衣物,小手紧紧攒住半褪的衫裙。
放开。
他捏着冰凉沉重的衣料,下颚紧绷,阴沉地看着她。
不、不、不行――她发颤的牙关不停打架。
你敢违逆我?燃烧着恼怒的黑眸危险地眯起。
寒冷加上怯意,她抖瑟摇头,既不敢惹他不快,又不想放手。
该死!一道低咒之后,衣帛碎裂的声音响起。
嘶――啊?!无奈力不如人,栀儿好不容易抢回的衣物在他手中都成了破布,一件件被抛下床,眼见身上只剩下贴身的兜衣和亵裤,她急得泪花都快掉下来,惶恐的抱着光溜溜的手臂缩到床角。
呜,少爷看起来好生气好生气……少爷,我做错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么……请你告诉我,我不会再犯了,求求你别生气……啊!但她的求饶起不了任何作用,纤细的足踝被大掌拖回床畔,三两下又被剥得清洁溜溜。
呜呜――少爷对不起,栀儿做错了――她吓得猛掉泪,小手不住地遮掩自己,颤声道歉。
粉嫩胴体展现在慕容湍眼前,泪眼婆娑的清颜、湿濡颤抖的,蓓蕾、雪白如玉的纤腰、匀称无瑕的双腿,倏地在他眼底点燃一簇火苗,却也气苦躁郁。
这种时候,世上唯独她还一迳向人道歉!忽尔,一件厚重的棉被覆住她赤裸的身躯,温暖干燥的感觉包围着栀儿,让她止住慌乱的泪水,连忙紧紧抓住棉被汲取可贵的温暖。
你上哪去了,为什么淋雨淋成这样?他站在床边,沉声问。
她吸吸鼻子,照实回答:夜里突然下大两……我担心晒场上刚染好颜色的丝绸会被淋坏,所以去了染坊一趟……染坊里没人看守?有……可是可是……有还可是!他们难道不会处理?人家真的很担心……所以你去帮忙收拾丝绸?湿淋淋的小脑袋畏怯地轻点了一下。
该死!你竟然一个人在夜里来回,你知不知道那样有多危险!暴怒的咆哮声灌人栀儿耳中,小脑袋赶忙惊惧地缩人棉被。
没有没有……程大哥驾马车送我回来……颤抖的啜泣声从被窝里传来。
程斌那小子载她?那不就看尽地湿衣沾粘在身上,曲线毕露的模样?!她的解释反而引来慕容湍更加炽烈的熊熊怒火,额暴青筋的他咬牙正要开吼,门外刚好传来奴仆恭敬的声音。
少爷,您吩咐的热水备妥了。
他压下狂怒,侧身挡住床上的人儿,不让春光外泄一分一毫,才朝外头令道。
进来。
纵使奴仆们对房内的情况好奇得紧,但主子紧绷的脸色让他们不敢多作停留,众人把搬人房内的浴桶注满热水后,便匆匆离开。
正纳闷房里怎么变得静悄悄的栀儿,才怯怯探出头来,马上又被慕容湍扯掉棉被,整个人落入一堵坚实的胸膛,凉意没有侵袭她太久,就掉进温热的清水中。
啊――被水花溅得满头满险的她,只能闭紧双眼苦着小脸,小手紧紧攀住浴桶边缘稳住自己。
接着,她的头项被罩了一方干燥的棉布,然后是尸双有力的大掌隔着棉布在她被扯开的发辫上用力搓探,援得她以为脑袋会就这么掉了。
呜呜呜,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少爷要这样虐待她?直到手中的青丝逐渐拭干,慕容湍才放手,深眸由上而下盯着她。
以后不准一声不响出门,知道么?知道……已经晕头转向的栀儿点头晃脑地应诺,才松了口气,又从水中被提了起来,棉布转而侵袭她的身子,由上到下,一寸肌肤也不放过。
少、少爷?!她惊愕无措地低喊,却怎么也阻止不了那双抚遍她、看遍她的大掌和黑眸,还有那块用力擦干她的棉布。
唔……会痛……她吃疼的低吟让慕容湍骤然停手,他看见棉布下的雪肤泛出微微红痕,不禁痛咒自己的粗鲁,于是忿忿甩开棉布。
天杀的!栀儿瑟瑟抱着身子,颈项一缩,湿意又在眼角凝聚。
少爷是不是有事吩咐栀儿,栀儿却擅离职守,少爷才这么生气……对不起、对不起,栀儿以后不敢再犯了……这是她见少爷发过最大的脾气,不但气得撕裂她的衣服、把她扔入水中,还将她从头到脚擦得好痛,真的好可怕……有事吩咐?不,他只不过突然想见她,却到处找不到她的影子,才因此又气又急――蓦地,慕容湍背脊一僵,心魂剧烈动荡。
他竟然为此区区小事焦躁不已,更在看到她浑身湿透而气急败坏?这根本不像那个选择以冷静与理智来面对栀儿的他呀!他到底是怎么了?!哈啾!一道细细的喷嚏声,打醒方寸全乱的慕容湍,他横抱起冷得发抖的她,将她置于床榻。
栀儿一沾到床,立刻用棉被将自己裹成粽子,一抬头瞥见他逐渐裸程的精壮身躯,她倒抽一口气,倏地别开眼,下一刻却察觉欺压而来的重量――他动手扯开碍事的棉被,强势地将她揽入怀中,再让棉被覆在两人身上。
少爷,不要……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不敢了……她惊惧地闭紧跟,小手抗拒地推阻温热的胸膛,感到一股自他身上传来的热力透入她掌心,她陡地一颤,无措的小手捏成粉拳。
看她吓成这样,慕容湍眉峰微拧,没好气道:不必求我,我不是在惩罚你,这么做才能让你保暖。
思索他话里的可能性,栀儿感觉与他贴合的部位都被烘得暖暖的,俏脸上的苍白被一抹羞怯的配红取代,不禁赧然挣扎。
可是他们……他们一丝不挂的抱在一起,好羞人哪……别动,栀儿。
他嘎声制止她无心的扭动。
少爷……这样不妥……她睁开氲氲羞眸,眼波轻漾水意。
她的羞涩让慕容湍呼吸一窒,紧紧凝睇她动人秋眸。
我是你的谁?少爷是栀儿的主――亲――在他连番两次的警告目光下,她只能呐呐的回答:夫君。
少爷不是不爱听么,为何还要她说?既然我是你的夫君,夫妻之间有亲密的举动再自然不过。
没错,栀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为她焦心着急是理所当然的反应,用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厘清心绪失控的原因后,慕容湍顿觉轻松无比,嘴角噙起哂然浅笑。
他的笑容在栀儿的心湖荡起幽幽涟漪,一股热流涌上她双眼。
栀儿不敢奢求成为少爷的妻,只要能陪在少爷身边,就够了……为什么?你不想嫁我?他唇角一敛,无法形容此刻如麻的心乱,有些许的不悦,些许郁闷,甚至些许……恐惧。
栀儿配不上少爷,少爷该娶的是像咏蝶小姐那般美好的女子,而不是我。
不许再说这种话,我会娶你。
她将他推给别人的心意,令他无端不悦。
少爷……她心头一颤。
你本来就是我的童养媳,我不娶你,谁能?这句听似无庸置疑的言语,却在栀儿心上重重打破一个缺口。
这就是少爷的本意吧,娶她,无关乎情、也无关乎爱,而她还偷偷期待什么?她好傻……别多想,闭上眼睡一觉,我也累了。
他捂住她的眼,免得这对翦翦水眸老是干扰他的自制力,让他等不到新婚之夜就先要了她,她淋了雨需要保暖休息――慕容湍频频告诉自己。
栀儿原以为在他怀里会别扭得睡不着,没想到睡意很快就造访她,到染坊帮忙收拾丝绸的确花了她许多气力,让她不知不觉便沉沉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