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免稳稳当当地落在京城一处暗巷中,拍了拍手想让白云儿消失。
可是不知怎的,那朵白云愣是飘浮在半空中,怎幺也不肯乖乖离去。
牠气得兔眼圆睁,叉腰伸出兔掌数落了起来,你不回去还浮在这儿做什幺?给人瞧见了就麻烦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小白云像只不听话的狗儿,任凭她怎幺威胁恫喝就是不肯离去,径自稳稳飘在她腰处。
咕噜咕噜萝卜萝卜……变!她只得比画着念咒。
可是咒语一念完,那团白云儿登时变成了狗大便状,差点把她给气死!是怎幺了?我的法术怎幺不灵了?银兔惊恐地看着那坨大……!不不,是白云,它依旧呈现着极滑稽的姿态飘在她腰处。
怎幺会呢?我的法术一向精准,又不像实兔那三脚猫的功夫……怎幺会失灵呢?她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兔掌。
咦,怎幺会这样?不管了,她还是先把这身兔儿样变一变再说吧,一只兔子跟前飘着一团大……呃,白云,任谁看到不被吓疯也会给吓得落荒而逃。
咕噜咕噜萝卜萝卜……变!银兔摇身一变,化成了一个娇小玲珑、身穿银色宫衫的甜美小姑娘。
雪白细致的脸蛋儿有多美就不用赘述了,可是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溜来溜去的,倒有些贼兮兮的灵巧劲儿呢!她满意地打量着这一身打扮,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瞧我这法术……还是挺伶俐的,嘻!不过那团失败的作品却一直飘在她跟前,好似在嘲笑她。
银兔摸着额头,吁了口气,只得更加认真地念咒语。
萝卜萝卜咕噜咕噜……变!她很用力地朝白云一戳。
那团奇形怪状的白云这才乖乖飞上天空。
这京城的人一定会觉得很奇怪,怎幺天上飞来了一团大便?她忍不住咕哝。
哎呀!总之她已经来到凡间了,现下最重要的就是捞钱……啊,不是……是帮嫦娥仙子找回定情物:兰瑙。
银兔边走出暗巷边掏出怀里的月光锦囊,就在她欲打开锦囊之时,一阵吆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来呀!来呀!发财不求人,捞钱看这边……一名大汉吼得声嘶力竭,手里的铜锣敲得震天价响。
捞钱?!银兔走比飞还快,没两三下就冲第一个,挤在人群的最前端。
她睁大了眼睛,兴奋得几乎按捺不住自己,这是在做什幺呀?中国人嘛,就是爱凑热闹,尤其一听到跟钱、好处有关,更是万头钻动,舍我其谁?眼看人潮簇拥过来,大汉满意地笑瞇了眼,更是卖力吆喝--今天兄弟在下我在这儿摆下龙门,一来不是卖狗皮膏药,二来不是吹嘘骗钱,纯粹要和贵宝地结个善缘。
他又锵地敲响了铜锣一记,直着喉咙吼,虽然当今天下太平,咱们百姓口袋里褫满了铜板子,可我李大汉特意提供咱们京城父老兄弟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只要你有本事儿,这满篮的银角子统统都是你的啰!众人一听有财可发,分外热闹拥挤的队伍都变形了,人人直着脖子想挤到最前头去看热闹、讨钱赚。
你们喜欢银子吗?李大汉中气十足地问。
喜欢!你们想发财吗?李大汉直着脖子吼。
银兔真是爱死这种热闹的气氛了,她脸快乐得涨红了,欢天喜地的跟着众人瞎嚷,想--你们要发财吗?李大汉卯足全力,声嘶力竭。
要银兔浑身发热,叫得最大声。
李大汉眼见气氛炒得差不多了,登时摆出一大蓝的银角子来,亮晶晶的银角子闪动着灿灿的光芒,在阳光下,众人的眼睛都给炫花了。
哗……银子也,这满满一篮怕不止一百两吧……听见众人的惊叹声,银兔真是太高兴了!她从来没有这幺近、这幺真实地看过银子呢……银子也!长得小小巧巧又翘翘的、通身银白莹亮,真是……太可爱了!银兔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李大汉暗暗偷笑,吼叫着:想发财很简单,只要三拳之内能把我打出这小圈圈外,这里的银子就随你们抓一把……打三拳得缴一吊钱,一吊钱却能赚来满把银,你们说划算不划算哪?他站着的石板大路上已经画上了一个红圈儿,李大汉稳如泰山地站在里头。
划算!众人眼睛都盯红了。
怎的不划算?揍他三拳只要一吊钱,既可以出出平时憋着的窝囊气又有机会发财,这等好事是天上掉下来的,谁人不垂涎?我要打,我要打……人人争相将一吊钱投过去。
霎时,铜钱如雪花叮钤咚隆地砸了下来,李大汉收钱收得眉开眼笑,就算被铜钱砸得浑身生痛也爽呀!来来来……慢慢排队一个个来。
他面前的大箩筐聚满了小山似的铜钱,李大汉拍了拍胸膛,示意第一个上前来。
挤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大胖子,一张雪白的胖脸像是馒头镶着两颗乌豆、一颗蒜头和两条辣肠,辣肠嘴开声吐气还挺有那幺一回事儿的,眼见胖子抡起拳头就往李大汉身上槌去。
喝!哈!喝!三拳过后,李大汉睑不红、气不喘,身子连动也没动,胖子却像砸中铁板般抱着拳头哀叫了起来。
格老子的,是什幺古怪家伙?怎幺胸膛硬得跟铁块一样?胖子败下阵来,嘴里咕咕哝哝地直叨念。
李大汉得意地一扬下巴,来来来,哪位客倌再来试试?其它人纷纷摩拳擦掌,就是不相信打他不出--于是乎一个个轮番上去打,可说也奇怪,这李大汉虽有时也给打出圈外,让那赢的人兴高采烈抓了把银子离去,可是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脸色如常,被打了那幺多拳连半点事儿也没有。
银兔身上没有银子也没有铜钱,所以只能够挤在一边看热闹,她越看嘴巴张得越大,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种金刚不壤之身。
这李大汉……该不会也是什幺神仙下凡来捞钱的吧?喝!那她银兔小仙岂能落人后?我来!她忍不住冲口而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所有的人看到出声的竟是这幺个小丫头片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姑娘,妳这拳头比寿桃儿还嫩,没打折了自己的手就了不起了,还想把人家打出圈外?就是就是,看看热闹就好了,别真弄坏粉拳儿了。
她别了众人一眼,抬高下巴,咄!别小看了人,说不定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逼出圈儿外呢!众人大笑起来,任谁也不相信,她这文文弱弱的姑娘有法子把大汉逼出圈儿外?李大汉笑得最大声,他索性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她,笑嘻嘻地说道:小姑娘,妳好大的口气啊!好,如果妳能把我逼出这圈子外,无论妳用什幺法子,我无条件让妳在这银子堆里抓两把,如何?银兔眼睛倏地一亮,是你自己说的喔!李大汉咧开嘴儿,在场的都是证人,我绝不食言。
好。
银兔偏着头看了他几眼,突然贼贼一笑,我要开始啰!李大汉闲闲地站着三七步,一睑我看妳能把我怎样的表情。
银兔伸出一只纤纤小指,迅速地往他胳肢窝下搔去--咕叽咕叽咕叽……众人俱是一愣,还来不及反应,李大汉已经怪笑着逃出了圈子外。
哎哟!要命了,痒死我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瞬间扭捏得跟个姑娘没两样。
哗……众人看呆了,好半晌才发出充满敬佩的赞叹声。
银兔一摊手,得意地问道:我可以抓两把银子了吧?李大汉满睑古怪羞窘之色,他讷讷地蹭回圈子里。
姑……姑娘--你不认帐吗?她斜睨他。
李大汉见众目睽睽,只得陪笑脸,不不,怎幺会不认帐呢?来,姑娘妳任意抓两把吧!银兔欢呼了一声,高兴地扑向前去抓了两把亮晶晶的银角子。
银子吶!银子吶!各位,我们继续--李大汉话还没说完,众人欢呼着冲向前去,人人俱伸出一根手指头往他腋下搔去。
咕叽咕叽……哇!你们不能这样……哎哟哟…!痒死我了……哈哈哈……哎哟……听着惨叫声,银兔抱着银子笑开怀,缓缓踱出人群。
真是太棒了,呵,我就说我这脑袋不用太浪费了嘛!她沾沾自喜。
突然间,一个清雅的男声传了过来--姑娘果然聪明过人。
银兔怔了一下,举目四望,最后目光落在前头茶楼内、正凭栏饮茶的俊逸男子。
是他在跟她说话?你是谁呀?她很直接地问。
卓尔不凡、温文儒雅的男人轻轻摇着书生扇,乌黑含笑的眼睛颇富兴味地瞅着她,似笑非笑。
银兔的小心肝突然怦怦跳了两下,随即清醒,老实不客气地问:喂?你看什幺呀?我看妳呀!男人索性用手支着下巴,笑咪咪地打量起她来。
银兔也不伯,她小心翼翼地把手心里的银子往袖袋里攒,慢慢地走向前去。
拿来。
她伸出手。
俊尔男子愣了一下,笑容不改,拿什幺?看我是要收钱的。
她的小手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嗯,随随便便算你一百两银子好了。
他啧啧有声,扇子轻轻在她手心上点了一下。
这幺昂贵?姑娘行情比京师红袖招里的花魁还高呀!古人有云:非礼勿视,这一百两是惩罚你不听古人言的,她小手粉嫩嫩地送上前去,直接摊在他眼皮子底下。
来,给钱。
他看着粉嫩的小手,有股冲动想俯下头来轻咬一口。
吓?他在想什幺呀?黎海澜眼珠子一转,立时将突然窜出的诡异念头给压下,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
姑娘,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妳……很缺钱用吗?怎幺开口闭口都是钱?会不会俗了点?她睨着他,你们凡人不是最爱铜臭味的吗?嘿,奇怪了,我一不偷二不抢,你要看我就拿钱出来,此乃天经地义也,再说我可没拿刀强迫你非看我不可。
他噗哧一笑,难掩欣赏地看着她,嗯,姑娘好口才,只是……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跟姑娘说。
我叫银兔,别姑娘长、姑娘短的,你到底给不给钱?不给钱拉倒,我走了。
她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不知怎的,海澜还真不想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走掉。
他心念一转,将此等心思归咎于他是太无聊的缘故。
如今天下太平、四海无事,他这御封的逍遥侯爷还真是逍遥到快捉耗子来对打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幺好玩的姑娘,怎幺可以三两下就放人离开?好好好,我给!不就是钱嘛,他逍遥侯府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海澜自袖子里取出了一张五百两银票,笑咪咪地交到她手上。
我可以多看妳几眼了吧?他这下安心地左看右瞧起来。
银兔将五百两银票颠来倒去地翻看了好几回,不太敢相信这钱会这幺轻易就到手……她把银票张大,举到半空中瞇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最后狐疑地问:你这该不会是自个儿胡乱印出来的假银票吧?虽然广寒宫里用不着钱,可是她也细细研究过了凡间的金银珠宝和银票,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一百颗菜包子呢!那这五百两银票……咦?足足可以买五万颗热腾腾的菜包呢!她紧张兴奋得心儿怦怦跳,手上轻飘飘的银票彷佛变得沉甸甸,她不敢相信地捧着它再左右细看。
该不会是假的吧?她忍不住再确定一下。
海澜有种受到侮辱的感觉。
喝,想他逍遥侯爷黎海澜何等英雄?位高权重、家大势大,岂会没品到拿假钱胡乱唬弄他人,扰乱国家经济?这是金钱庄宝号的铁票,走到大江南北哪一处都兑得开的,妳不信的话可以还给我。
他大手一伸。
银兔连忙把银票塞进怀里,活像有人要抢她的心肝宝贝似的,一睑防备,不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银票一出手岂有再拿回去的道理?小气鬼!他睁大眼睛,惊叹道:我这还叫小气?不过看妳几眼就得给五百两银票,天下哪里找这幺便宜的好事啊?天下便宜的好事可不少,她比比后头那群犹在抢钱的人们。
人家那位李大汉就豪爽得紧,一吊铜钱外加三拳就有机会抓走满把的银角子,而且说一是一,绝不啰唆,哪像你?海澜望向她身后那堆犹带痴狂的人,忍不住笑了。
那篮子满满都是假银角子,亏你们也不嫌热,挤得满头大汗。
他尔雅微笑。
银兔脑袋瓜登时轰地一声,有如青天霹雳--什幺?!你再说一次!这银角子是铁块,外头镀上银色罢了!他微笑,江湖混吃拐骗的把戏,难得这李大汉一身金钟罩的外功练得还不错,底子挺扎实。
银兔小脸涨红了,气呼呼转身就要去理论。
海澜的手越过栏杆,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
妳别冲动!她回过头来,气得咬牙切齿,你别拉我,我要去找那个骗子算帐,做人怎幺可以那幺不老实?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骗钱,实在太过分了!他摇摇头,大手依然稳稳地抓着她的袖子,别生气,妳先坐下喝口茶,我慢慢解释给妳听。
她满肚子火,哪还坐得下?你放开我啦!难不成就这幺眼睁睁看他骗钱吗?她义愤填膺。
太可恶了!想她银兔虽然爱占便宜、爱得好处,可她过手的好处都是两厢情愿的,就像神仙们教她仙术一样,也是事先讲得一清二楚,她可从没有用阴险下流的法子拐骗人哪!也不知怎幺弄的,海澜只是大手一翻,握住她的手肘往上一托,银兔就轻飘飘地飞向栏杆后的他。
她惊呼一声,还来不及抗议,整个身子已经稳稳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了。
银兔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奇又敬佩,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舌头。
你……你怎幺弄的?她结结巴巴,难不成你也是神仙?他勾魂夺魄的俊美眼眸逸出笑意,银兔险些喘不过气来。
我不是神仙,充其量只是个半仙……我的摸骨神算很准,要不要试试?她回过神来,呸了一声,大色狼,想摸姑娘家的手还找理由,摸一下五千两。
他笑了出来,妳还真是不错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呀!你没听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她理直气壮。
他啼笑皆非,搔搔乌黑的发,俊眉一挑,呃……这话……好象用得怪怪的。
哪有人把自己的小手形容成货呢?哎呀!总之我通身上下都是值钱货,碰一下就要给钱的。
她想起曾由天上往下看时,小明月楼的柳花魁就这幺说过。
结果说完这句话后,当场花花大银两统统逃离主人的荷包,成群结队奔向柳花魁的脚边。
有效得紧呢!他睁大眼睛,想笑又不太敢相信一个良家姑娘竟会口出此言,看着她得意洋洋的小脸……他假意扇了两下书生扇,掩住了一声轻笑。
银兔睁大圆滚滚的眼睛,觉得他表情好古怪,书生扇频频掩住半边脸,肩膀还微微耸动着。
她忍不住,你在干嘛呀?他勉强摆摆手,呛咳了一声,揉着鼻子忍住笑声。
不行不行,不行笑得这幺随便,得维持他堂堂逍遥侯的形象啊!你到底在干嘛啦?她小睑凑近前去。
正所谓好奇心杀死小猫咪,更何况她这只银兔小仙呢?你怎幺了?抽筋呀?她揪揪他的袖子。
她的脸蛋儿圆圆的,眼睛圆溜溜、亮晶晶,嫣红的鼻尖仰着,模样俏皮好笑极了。
海澜急忙捂住嘴,怪异地咳了一声,根本没有办法回答。
他怕一出声就会控制不住哈哈大笑出来。
银兔问了半天,他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她也问到口干!看看桌上有茶、有小菜、有点心,索性老实不客气地伸手就拿。
借喝一下,我口渴。
她抬起那小得可怜的红泥茶壶,疑惑地打量了一会儿。
没杯子,这茶壶又这幺小……嗯!银兔打开壶盖,凑近小嘴边咕噜咕噜就一口气喝掉。
喂喂,我的天山雪茉香片……海澜气急败坏地想阻止,可是哪还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茶水喝得一干二净,还用手挖起小茶壶里的香片茶叶,高高兴兴地嚼起来……到最后,她心满意足地拍拍小肚子,打了个轻嗝。
他眨眨眼,我的香片……香片……此茶乃是天下第一名泉注入景德红瓦茶壶,以红泥小火炉精炭焙烧,精挑上贡雪山香片茉莉花,这才研泡而成的。
入口清香甘甜,余香缭绕久久不去,生甘津液,四肢飘飘然,精心慢饮,可比神仙逍遥云间哪!可是……竟然……被她给牛饮一空!而且连草都嚼掉了!我的香片……海澜心疼地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小茶壶。
他才泡第一泡呢,都还没有回冲……她抹了抹嘴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在干嘛?我的香片……你不要那幺小气好不好?不过是一壶茶嘛,再泡就好了。
她还嘀咕,下回泡大壶一点,这幺小小壶的怎幺喝得够劲呢?他大大跌脚,真是烹琴煮鹤……俗啊!她一睑彷佛在看耍赖小儿的神情,忍耐地嘀咕道:不过是一壶茶,不然我还给你好了,多少钱?半个铜板要不要?啧!小气鬼。
可是尽管骂人小气,她自己还不是怀中的钱财拿了半天就是拿不出手……心痛呀!半个铜板?这相思红豆楼的天山雪香片,半斤就要一百两,这一壶至少也要五两,哪有那幺廉价?他深觉他的爱茶被污篾了。
银兔怪叫一声,揪紧胸前衣裳,险些喘不过气来,五百个菜包子?!是五两银子。
他奇怪地别她一眼。
骗人,这几口马尿就要五百个菜包,你哄我呀?她杏眼圆睁。
马尿?他气得俊睑扭曲,几乎结巴,妳……妳有喝过这幺爽口的马尿吗?我又没喝过马尿,怎幺比?她也生气了,不就喝了你几口水嘛,有什幺大不了的?你五百两都给我了,还计较那区区五两?他恍然,索性大手往前一摊。
来,赔我五两,我差点忘了妳怀里有钱。
她紧紧抱着银票,一脸誓死与银票共存亡的悲壮,张牙舞爪地叫道:不行!钱财入手哪有奉还的道理?不给!他瞪她,可从没看过像她这样死要钱的厚睑皮姑娘。
想这偌大京城,哪个姑娘家见了俊俏的他不脸红心跳的?没想到她非但不做出羞人答答的表情,还为了银两跟他翻脸?妳是哪家的千金,这辈子从没见过银票啊?!他的风流儒雅全被一激而空,忍不住气呼呼大嚷。
认真来说,还真没见过。
她一扬下巴,怎的?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你还想讨回去不成?妳……意识到自己的大喉咙引起了四周各桌的注目,他连忙压低声音保持形象,一口雪白的牙却咬得死紧。
妳是女土匪呀?她哼了一声,非也非也,女土匪哪里会这幺客气跟你攀谈?早就二话不说杀人越货了,还跟你在这儿五四三的?他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为了守住他京城第一公子的气质,还是强自按捺下骚动不稳的情绪,优雅地一摇扇。
姑娘,黎某也不是小气之人,自然不会真为了这区区一壶名茶就与妳计较,口渴了吗?饿了吗?要不要再吃点束西?她瞅着他,真的吗?她对他这幺凶,他还肯邀她一起吃东西,看来……还真不是很小气……银兔嫣然一笑;没想到这一朵乍然初露的笑意竟夺走了海烂的呼吸。
他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脏的跳动有那幺一瞬间的不规则。
银兔笑了笑,开始认真地挑选起桌上的点心,忙不迭地把全桌看起来最可口、最名贵的点心往嘴里放。
嗯,真是太好吃了。
这小糖心卷酥层次分明、入口即化,只比雪仙糯米团子略逊一筹……对了!她眼睛倏然亮了起来,兴奋得呼吸急促,你看起来像是很有钱的公子,不知道有桩买卖你愿不愿意做?海澜斜睨着她,不明白她为什幺突然会这幺说?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她突然这幺好声好气的,其中必定有鬼……他保留地看着她,呃……什幺样的买卖?她小手冲动地包裹住他的左手,温软的触感激得海澜一阵悸动。
生意!铁定赚钱的大生意!他享受着佳人触摸的滋味,倒也不这幺急着摇头反对,反而好整以暇、有模有样地拖延时间,是吗?她精明的眸光发亮,你提供资金,我提供技术,咱们来做一桩稳赚不赔的大生意。
是什幺?虽然被小手握得乐陶陶,他还是没有晕头转向,眼神锐利、脑筋清楚,依旧戒慎地问个清楚。
做雪仙糯米团子。
她兴匆匆,放开了手,比手划脚地说道:保证美味可口,教人一尝再尝、百吃不厌。
海澜防备地想了一下,表情有点奇怪,半晌后,抬起手来摸摸她的额头。
没发烧?奇怪?她抓开他的手,你在干嘛啦?我又没病。
雪糯团子是什幺东西?是雪仙糯米团子。
她一个字、一个字订正,又称麻糬,这可是月宫最有名的点心呢!无论是神是仙统统都爱吃,受欢迎极了!你真是不懂得欣赏,你才是烹琴煮鹤的大俗人。
嘿!居然被这小妮子瞧不起了?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中了激将计,依旧笑咪咪,原来是麻糬,这麻糬人人会做,有什幺了不起的?这相思红豆楼的一味瑰香麻糬就独步天下,妳想试试吗?她不服气地冷哼,什幺龟乡麻糬,我还鱼香肉丝呢!你没吃过我们月宫的团子你不明白,那种滋味可是妙绝天下,凡人做的算什幺?还要认明我们月宫三兔捣的才是真正的好团子。
他听出了一丝苗头,俊眉微拧,咦?方才……妳说月宫?神仙?三兔?妳是指……她眼儿一瞟,很得意地手叉腰。
没错,我就是广寒宫里的银兔小仙,了不起吧?怕了吧?海澜睁大了明亮的眼眸,直直盯着她,眉儿示意地往上一挑,月兔是妳?她点头,下巴一抬,月兔是我!她正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海澜却是一愣,倏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惊动了上下左右人等,可难得他逍遥侯黎公子不在意,反而越笑越大声,抱着肚子、扶着桌子,笑软了脚。
哈哈哈……他揉着肠子喘气,哎哟……笑死我了……好半年没笑得这幺痛快了……银兔错愕地看着他,没有办法忍受一个打扮端庄、长相俊俏的男人,竟然在她面前笑得跟疯婆娘没两样。
喂!隔壁桌的都在看我们了!丢脸死了。
她警告的低吼并没能稍稍抑止他的笑声,他反而笑得整个人趴在桌上直槌大腿。
笑……笑死人了……海澜笑到眼泪都差点滚出来,勉强吸了一口气,却在看到她气鼓鼓的小脸蛋时,脆弱的自制力又瞬间瓦解,哈哈哈……笑笑笑,活该你肚子痛。
她诅咒。
他摆摆手,摇摇头,揉着小腹低低呻吟,睑上笑意不减,唉,我好久没有这幺大笑过了。
她瞪他,活该我就要被你这幺取笑吗?我没有取笑妳,只是……妳要说自己是月宫里的嫦娥仙子也行,可妳为什幺仙子不当要去当只兔子?他又笑了。
原来他根本没当真,从头到尾只是拿来当作笑料听?银兔气炸了,鄙视地睨着他,你压根什幺都不知道!我的确是不知道,妳人好好的不当,干什幺当只兔子?他笑容可掬地打量她,不错,妳看起来也挺像兔子的,粉粉嫩嫩……她被笑得火大,从来就只有她银免取笑人,几时轮到旁人取笑她了?她这幺聪明绝顶,岂能被当作笑料看待?银兔突然站了起来,暗自念了咒语,小手冲他一点。
咕噜咕噜萝卜萝卜……变!海澜还是笑着,浑然没发现乌黑的发冠上长出了一朵香菇来。
一个俊俏郎君头上长了一朵香菇,这下子邻座的客人非但惊异,更是忍不住偷偷笑起来了。
海澜还不知情,他边笑边讶异地看着她,头上的香菇随着他的头摆动。
妳要去哪里?银兔露出邪恶的微笑,缓缓地往左边跨一步。
我吗?妳要去哪里?他的头往右边看去,香菇也跟着往右移。
银兔又故意往右走了两步,果不其然,他的视线紧盯着她,那朵香菇自然也跟着转到左边。
银免噗哧一声,急忙捂住小嘴……实在是……太好笑了!海涧头上顶着香菇,很诚恳地露出迷死人的笑容,如果方才我太失礼了,那幺我跟妳道歉。
她憋着笑,肠子都快打结了,四周的客人也都紧压着肚子,还有一个一口茶打鼻孔喷了出来。
连店小二都张大了嘴,手里持着的大茶壶斜了,热茶顺着壶嘴慢慢地流到一个客人头上都浑然未觉,还是被淋的客人烫得直呼疼,这才回过神来。
唉唉唉……对不住哇!众人达着了机会纷纷放声大笑,海澜诧异地转过头来看,也忍俊不住。
见当事者都笑得这幺开心,丝毫没有不快的情绪,茶楼里的人哪还有客气的?虽然嘴里不说,众人都笑得东倒西歪。
不过幸好没人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逍遥侯爷黎海澜,要不他这锉样没半天工夫就传遍整个京城,笑歪千万百姓的嘴儿了。
到最后还是银兔不忍心,强忍着笑拉了拉他的手臂,将丢脸的他带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