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着音量, 语速飞快地通风报信。
还没来得及说话,宋灼忽然听到他诶了声,似乎拿远了手机, 声音没那么清晰。
阿姨阿姨您别生气啊,生气了长皱纹。
他花言巧语地把阿姨哄了一通, 保证道:我知道不能养, 就朋友有事寄养两天,明天就拿走了。
真的,哪能骗您啊。
哎呀不是本校的, 校外的朋友, 您放心,明天, 明天她就来接走了。
阿姨架不住他恳求, 放软了态度:就给一天时间啊, 明天我再来你们宿舍查寝。
陆明睿连连说好, 把阿姨送走之后, 关上门, 表情一垮:灼哥, 怎么办啊?宋灼拧了拧眉:什么情况?我跟老苏他们刚吃完饭回来, 谁知道小太阳就躲在门后面,一打开门它就窜出去了, 我们就去追啊,刚好撞上宿管阿姨。
陆明睿和他解释完, 看着还不明情况地在地板上转来转去的猫, 生无可恋地仰天长叹一声, 提议道:怎么办, 要不送去江游他们宿舍藏一下, 过了风头再接回来?苏远航打断他这个想法:他们宿舍有个猫毛过敏的。
那孙思源他们宿舍。
拉倒吧他们宿舍几个人不洗袜子,小太阳待几天都能腌入味了。
那怎么办啊?店里没什么人,陆明睿和苏远航的对话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
秦昭宁放下筷子,想了想:送我那儿去吧。
电话里的争论声一顿,陆明睿小心翼翼地问:灼哥,你跟学姐在一块儿啊?宋灼嗯了声:在吃饭,你们看好小太阳,我回来再处理。
挂了电话,他看向对面的秦昭宁:你能养吗,不方便的话我送辉哥那儿去,他挺喜欢小动物的。
能养。
秦昭宁不太想把小太阳送到别人家里,哪怕对方是宋灼的朋友,她也有些担心小太阳会不适应。
但是我最近不住家里,不过白天下班的时候可以回去一趟。
秦昭宁拧着眉心想了想,买个自动猫砂盆和喂食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或者你白天没课的时候,可以去陪小太阳玩会儿,省得它自己待着无聊。
宋灼微微一愣:我倒是可以,但是——秦昭宁没去纠结他后面但是什么,得到肯定回答,拍板决定:那待会儿送小太阳去我家的时候,我顺便给你录个指纹。
宋灼额角轻轻一跳,见她一脸没所谓的模样,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吃完饭,两人去宿舍接小太阳。
小猫嗜睡,它欢快地玩了半下午,现在已经累得睡着了。
给小太阳买的东西有些多,陆明睿他们几个帮着把猫爬架送到车上,宋灼提着猫包,拉开副驾驶的门。
中间绕远路去买了自动猫砂盆和喂养一体机,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
把给小太阳买的东西搬进去,秦昭宁叫来宋灼录入指纹。
录完之后,她又报了一串数字:170679,开门密码。
秦昭宁是17届毕业的,后面的0679。
你生日?宋灼问。
秦昭宁蹲下来将小太阳的东西摆放整齐,闻言头也没抬:不是,是圆周率第96到100位。
像是她的风格,宋灼不由失笑。
他帮着检查完窗户有没有关紧,又看了眼熟睡的小太阳,和秦昭宁一起出去。
密码锁随着门被关上发出滴的一声,宋灼轻抬眼睫:姐姐,安全意识要提高。
开门密码那么重要的东西,她说出来的时候没有丝毫上心的样子。
宋灼真担心她哪天会自己把自己坑到。
伸手按了电梯,秦昭宁懒懒地瞥他一眼,弯着唇角:放心吧,我警惕心高着呢。
你是除了我以外唯一一个知道我家密码的人。
唯一一个。
这个词莫名地让人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被珍视感。
宋灼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底隐秘的雀跃。
电梯上来了,秦昭宁进去。
她晚上要回秦家,把宋灼送回学校,临近十二点才回到别墅。
苏燕如这个点已经睡了,秦秋北出差没在家。
路过秦嘉瑜房间门口时,房门忽然被拉开。
他穿着睡衣靠在门边,满脸的困意: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秦昭宁停下:怎么还没睡?秦嘉瑜打着哈欠,眼睛半睁不睁:怕你忘了明天的晚宴,给你提个醒。
明天是霍修予生日,秦秋北出差不在,让她和秦嘉瑜出席晚宴。
秦昭宁点点头,乏味地应了声:知道了。
她转身准备回房间,秦嘉瑜忽然又叫住她:你晚上去干嘛了?没什么事的话这个点回来有点太晚,去酒吧玩现在回来又太早了。
秦昭宁想着忙碌的一个晚上,笑意浮上眼角眉梢,她抬手按了按额角:逗猫。
你养猫了?秦昭宁点点头:除了猫以外,还有一只小狗。
秦嘉瑜挑眉。
她补充道:一只口是心非的纯情小狗。
*富丽堂皇的别墅客厅被布置成晚宴会厅,觥筹交错,西装革履和礼服加身的男人女人们三两成群凑在一起,客套地寒暄着。
秦昭宁穿了件黑色的短款礼服,裙子简约大方,没有多余的华丽装饰。
霍修予的晚宴,她没打算出风头,挽着秦嘉瑜的手臂,和沿路熟或不熟的人打完招呼,终于越过人群走到了休息区。
不长的一段路,秦昭宁笑得脸都快僵了。
刚在沙发上坐下,见四周没人,她敛了笑,不客气地指挥秦嘉瑜去拿饮料。
晚宴还没开始,秦昭宁坐在不显眼的地方,兴趣寥寥地看着攀谈闲聊的人们。
说是闲聊,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每句话都带着目的。
几个端着红酒杯的女人在不远处坐下,压着声音悄悄说话。
凑巧听到一耳朵,秦昭宁瞬间对她们说的那些八卦来了兴趣,光明正大地偷听。
从某家少爷和女友分分合合听到哪家老总出轨被撞破,正在秦昭宁感慨她们消息真灵通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霍少那个未婚妻不知道来没来,说起来她也挺惨的,居然碰上个深情种,你们知道霍少那个白月光女友吧?男人啊,果然至死都忘不了初恋。
什么啊,你们没听说霍少前阵子天天给秦家小姐送花,一捧一捧的玫瑰花往人公司送,全被她扔了,明晃晃的追求啊。
不是,我听说的是两个早在一起了,昨天还看到报道说他们同框呢,我找给你们看。
说话的女人放下酒杯,翻着手机,过了好一会儿,皱着眉疑惑地自言自语:不对啊,那个报道怎么没了?我昨天下午还看到了。
秦昭宁不由冷笑,她花了一晚上才弄掉的报道,哪能再让它出现。
找不到算了,早知道截图了。
女人叹了口气,我刚刚还看到霍少了,不知道他那个未婚妻在哪。
话音刚落,秦嘉瑜拿着饮料过来,见她听得认真,问:你在干嘛呢?她坐的位置不显眼,还有花瓶挡着,那些人一开始并没发现这儿还有个人。
秦嘉瑜一出口就暴露了她,怕偷听八卦的事被发现,秦昭宁皱着眉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迅速起身离开。
客厅有扇门不知道通往哪里,秦昭宁穿过半敞的门出来。
喧闹繁华被隔绝在身后,踏入这里如同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一样。
入目是一个巨大的泳池,边上并排放着几张躺椅,遮阳伞在夜晚没有用,却仍旧打开着。
路灯间隔整齐地依次排列,白炽灯光落在池面,映照着水波粼粼。
秦昭宁找了张椅子躺下,享受着这边的安宁。
没多久,不远处有人打着电话走过来。
秦昭宁被有些耳熟的声音吵醒,抬眼看去,借着微弱的光线隐约认出了那人。
陈京州边往这边走边不耐地回着电话里的人:你自己惹出来乱子自己收拾,你今年二十岁了,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别什么都指望着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光线暗,陈京州没看到躺椅上的秦昭宁。
他挂了电话,没好气地抬腿虚虚往空中踢了一脚。
旁边有一滩溅出来的水渍,陈京州收脚时刚好踩中,身体后仰,整个人往前滑,摔进了游泳池。
水面发出啪的一声,陈京州呛了几口水。
池子并不深,但他半天没找到落脚点,手脚并用地挥舞着。
边呛着水咕噜咕噜吐泡泡,边喊着救命。
忽然一根杆子伸了过来,陈京州抓住,借着长杆那头的力站稳。
他剧烈咳嗽几声,将呛进去的水咳出来,抹了把眼睛,抬头看去:谢谢啊,要不是——话说到一半,对上开着闪光灯的手机摄像头,陈京州一愣。
看清人后,不可置信地道:秦昭宁?他飞快地上下打量着她,视线又落到横着拍摄的手机上,他咬牙问:你不会在录视频吧?秦昭宁没有说话,伸手点了一下屏幕。
下一秒,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呼叫救命的声音。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就是一分钟前的他本人。
陈京州抓着杆子往岸边走,没好气地道:秦昭宁,你别太过分了。
秦昭宁放下手机,轻飘飘瞥他一眼,松开了手。
长杆一端突然失去了拉力,陈京州因为惯性往后一跌,又摔进水里。
结结实实呛了好几口水,这次他终于自己站起来了。
头发湿哒哒地垂着,看起来像从水下爬出来的怪物。
他这幅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连着被水淹了两次,无名火终于被熄灭了。
他压抑着火气,就站在水里问:你到底要干什么?秦昭宁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翘着二郎腿,低着头不知道在手机上翻找什么东西。
屏幕的盈盈亮光衬得她皮肤白皙清透,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直起修长的天鹅颈,看向水里的人:陈总,你找的那个营销号发篇报道多少钱,微信推给我呗。
陈京州这时候终于知道她在做什么了,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秦小姐什么意思?秦昭宁懒得和他废话,站起身对着他拍了一张。
闪光灯亮起又熄灭,咔嚓声过后,她点开照片欣赏,走到泳池边蹲下来:陈总挺有演水怪的天赋,简直栩栩如生,我帮你发给我熟识的导演朋友怎么样?陈京州气得胸口疼,一口牙都快咬碎了:秦昭宁,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小心眼的人?秦昭宁丝毫不气,弯着眼笑:谢谢陈总夸奖,你放心,我发出去的时候会给你开个美颜的。
她站起身离开,身后的水池里,陈京州忽然气急败坏地说:你跟阿予本来就有婚约,我又没有捏造,凭什么不能发?秦昭宁转过头,美目微蹙,啊了声:那照陈总这个道理,你掉下水也是事实,我只是刚好路过拍风景的时候录了一段,又没有伪造视频,那我是不是也能发?陈京州被她的歪理气得够呛,口不择言道:你心里有鬼才这么生气吧,因为南城大学那个小男生?秦昭宁忽然一收脸上的假笑,目光冷然下来:陈总少掺和我的事,也别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不然……后面的话秦昭宁没说,可陈京州蓦地打了个寒颤。
等回过神时,泳池边已经没用秦昭宁的身影了。
他一步步走到泳池边,正想上去之后绕开人群到楼上换身衣服,大厅和泳池交界的门内又出来几个女人。
这边真清静,多亏了刚刚那个女生。
那儿有躺椅,过去坐坐,里面吵死了。
陈京州:……湿了的衬衫紧贴皮肤,透明得隐约可见。
眼看着几人越来越近,陈京州一咬牙,又退回了泳池里面,借着池边的高度挡住自己。
这么冷的天,被冷水泡着,陈京州冻得直打颤。
意识浑噩之际,他心里咬牙怨愤地念着秦昭宁的名字。
晚宴还算平和,霍修予没空来找她,秦昭宁吃完东西,看着点,准时离开了霍家别墅。
白天忙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小太阳怎么样了。
乍然到新环境里,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秦昭宁越想越觉得担忧,回到秦家别墅之后,换了身衣服,又开车出去了。
开了门,秦昭宁走进去。
客厅里留着两盏灯,站在玄关处,她下意识看向猫窝的位置,小太阳正趴在窝里睡觉。
橘黄的一团在粉色小窝里蜷缩着,轻轻打着呼,小小的身子一起一伏。
她关上门,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换鞋时,她忽然发觉有哪儿不对。
壁柜下方的高台上,花瓶里枯萎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朵金黄的太阳花。
旁边放着一个玻璃沙漏,上层的沙子已经全部落到了下层。
再往里走,白色餐桌上多了一个细腰花瓶,里面插着几支多头玫瑰。
小小的花苞刚绽开,色泽鲜艳温柔。
冰箱顶上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粉色的瓣,可爱小巧。
原本素净的冰箱门上贴了几张冰箱贴,云朵和动物的图案,一张卡片被圆形磁铁粘牢在上面。
卡片上有两行话,笔迹锋锐落拓,秦昭宁认得出来,是宋灼的字: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的钟声。
移开磁铁,将卡片拿下来。
秦昭宁垂眸轻声念出来,唇角泛起浅浅的笑。
这是首情诗,里面还有一句——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作者有话说: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的钟声。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出自茨维塔耶娃·玛琳娜·伊万诺夫娜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今天没有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