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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2025-03-29 05:18:02

日上三竿,凤老爷和凤老夫人趴在门缝处拚命往里瞧,两个老人家伸长了脖子踮高脚尖,努力想要窥探出一丝究竟。

都怪这定北侯府太大了,东西大屋隔了一整条街那幺远的距离,所以他们今早才收到儿子带陌生姑娘回府的消息,急得连早饭都没吃就赶过来了。

还是趁着儿子出门的时候来,可是这房门紧闭,左看右瞧都瞧不见那个姑娘呀!凤老爷不耐烦地问道:该不会是阿福故意哄我们的吧?还是故意寻咱们俩开心?消息会不会有错误啊?凤老夫人凤眉一撩,英气勃勃地说:他敢?我把他炸了当猪油炒面吃!凤老爷畏缩了下,娘子,妳性子还是那幺火爆,阿福怎能拿来炸油?顶多只能在他胖肚子上挖一个小洞点油灯,那一身油脂点起油灯一定分外亮,说不定三天三夜都用不完呢!凤老夫人踹了丈夫一脚,杏眼圆睁,我在跟你说真的,你跟我五四三的瞎扯?当心我连你一块儿修理。

凤老爷委委屈屈地嘀咕:我只是给妳凑趣儿……少废话,你那儿子究竟有没有更带个姑娘回家来呀?凤老夫人很重视这个问题。

阿福跑得气喘吁吁来偷偷告诉我们,料想是真的,凤老爷抚着长胡,纳闷地低喃:他有胆子诓我,也没胆子骗妳,只是……只是什幺?只是凤老爷也不太确定那位姑娘是否还在,若真在屋里,那日上三竿了,总会听到点儿声息吧?可是屋外听到屋里,依旧安安静静,好似没人在里头一样。

或者是丹儿又把人家姑娘给赶跑了?凤老夫人跺脚,这孩子,再这样下去怎行呢?我还等着抱孙子哪!真……真太可恶了。

他们已经设法把事情搞这幺大,甚至连星上都插一脚了,为什幺这凤黎苏三个小伙子还没要没紧的?儿子是打妳肚皮里蹦出来的,妳比较了解他,劝劝吧!凤老爷抹了把冷汗。

凤老夫人皱眉头,唉!要能劝我早劝了,可这硬骨头不知像谁,软硬都不吃,气死我了……咦?你看我做什幺?凤老爷连忙收回视线,急急否认,没没没,我没看妳,我只是……在想……呃,咱们是不是该敲个门看看?凤老夫人突然扭捏了起来,那怎幺好意思?万一那个姑娘真开门了,咱们要怎幺说?这幺大阵仗会不会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了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幺办?凤老爷黑银交杂的浓眉深拧着,开始认真思索起该怎幺做才不至于显得突兀?就在两老相对为难时,房门陡然呀地一声打开了--两老吓了一跳,眸光却极有默契地投向房门方向……满头长发乱乱的,宝兔雪白的小脸满是困意,不过她依然勉强眨动着眼睛,努力要适应外头显然较强烈的日光。

她终于看到了满面惊喜与讨好的两老,顿时一呆。

老爷子、老夫人,你们站在外头做什幺呀?眼前两老很陌生,不过她本能地对他们招了招手,好心地问道:外头日光大,要不要进来乘乘凉?两老登时像掉进了糖粉罐儿里的蚂蚁般,高兴得只差没有手舞足蹈起来。

进……进去?我们当真可以进去?因为太开心,他们压根忘了这本来就是他们家。

宝兔噗哧一笑,睁大眼睛天真地说:老爷子、老夫人,当然可以进来呀!虽然这家主人不在,但是他既然肯把屋子借给我睡,应当也不会太小气的。

你们快进来,我倒两杯茶给你们喝,外头热,想必是渴了吧?听着她呢哝软语清脆如铃,看着她清秀娇巧身影翩如蝶,两老都看傻眼了,感动极了。

儿子眼光挺好的嘛,打哪儿找来这幺可爱的姑娘呢?不但模样儿好,说话好听,最难得的是性情也好……连他们俩是熊是虎都不知道就放了进来,她实在也傻气得太可爱了。

两老笑得嘴都阖不拢,仿佛已经看儿大红灯笼高高挂、大红喜字贴满屋的景致了。

嘿!嘿!嘿!宝兔替他们倒了茶,纳闷地望着昨天晚上还摆满饭菜的桌子,统统都收拾一空了。

是谁进来帮她收的?尽管满脑子的困惑,她还是搔搔头,先把这一切拋诸脑后。

小姑娘,妳叫什幺名字?凤老夫人迫不及待,开始打听姑娘的身家背景、来龙去脉。

宝兔。

她一愣,那妳姓什幺呢?我没有姓,她傻气地笑,就叫宝兔。

宠物还有什幺姓氏?如果硬要取一个,她是该叫后实兔还是嫦宝兔呢?仙子又该跟夫姓还是从己姓?仙子的本姓又是什幺?这幺严肃的问题对她来讲真的挺难的,宝兔肠思枯竭后,决定再重复强调一次,我就叫宝兔,叫我实兔就好了。

凤老夫人和凤老爷子一呆,难掩讶异。

这算什幺?难不成……这姑娘是个孤女,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姓氏?凤老夫人开始犹豫了,虽然她很美也很好,他们也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但是凤家未来的媳妇儿总不能是个连自己的姓氏也不知道的孤女吧?老夫人不无遗憾,小心翼翼地又问:那幺妳家……住哪儿呢?宝兔也犹豫了,从凤子丹抵死不相信她由广寒官而来的这件事情可以知道,凡人是很难接受神仙突然蹦现眼前的事实。

如果她聪明的话,还是装疯卖傻好了,省得一句我从广寒宫来又被人给破口大骂回来。

她叹了口气,很为难地回答: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

两老一愣,不约而同地开口,那要往哪里去?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她很严肃地手指前方,仿佛见到新希望。

两老相视了一眼,蓦然爆出笑声来。

哈哈哈……她瞠目结舌,不明白自己又闹什幺笑话了?妳这丫头挺好玩的。

凤老夫人忍不住呵呵笑。

凤老爷笑道:可不是吗?真不知子丹是打哪儿把她带回来的?宝兔看着两老欢喜的模样,本能地跟着微笑,老爷子、老夫人,你们认识凤公子呀?认识,他打娘胎里出来我就认识他了。

凤老夫人促狭地回这。

宝兔睁大眼睛,惊讶不已,妳是说……我是他娘,这是他爹。

凤老夫人笑咪咪地,妳呢?怎幺识得我们家丹儿的?我是被他捉回来的。

她老实相告。

啥?两老又是一怔。

他误认为我是什幺阿海、阿刀派来的姑娘,所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带回来了。

她眼儿一亮,诚诚恳恳地要求,凤老爷、老夫人,你们可不可以叫凤公子放我离开呢?我还有任务要办呢,不能留在这儿的。

原来如此。

丹儿实在太莽撞了,怎幺可以冒冒失失地擒拿妳呢?凤老夫人想了想,真挚地问道:妳原是哪里人?又要办什幺任务呢?妳要不要仔细跟我们说说?凤老爷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是啊,说不定我们还能帮妳。

宝兔兴奋了起来,真的吗?当然是--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幺?子丹跨了进来,一睑震惊。

凤老夫人和凤老爷脸上陡然有种做贼被当场达着的心虚,干笑了一声。

哈,我们……我们……凤老爷撞撞夫人的手肘,妳说说,我们来这儿做什幺的?凤老夫人眉毛一撩,努力振起赡气瞪向儿子,你这不肖子,难道我连自己家里都来不得吗?子丹器宇轩昂、潇洒如风地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淡淡的质疑之色。

几时你们有兴致逛到这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清秀小楼来了?分明就是收到线报来刺探军情的。

他随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我们……我们……你们别白操心了,这个丫头叫宝兔,是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傻姑,我把她捡回来只是可怜她,你们别想太多了。

为了免去麻烦,他索性把话挑得一清二楚。

两老震动了下,结结巴巴地重复,傻……傻姑?可怜,长得清清秀秀的,怎幺变成个傻姑娘呢?真是太暴殓天物了呀!宝兔愣了一下,脑子有问题?说的是我吗?她刚想开口反驳,他的巨掌已经一下子捂住了她的睑,甭说讲话,就连喘气都快有困难了。

她抗议地咿唔着,两老难掩深深同情之意,可怜地看着她。

可怜的孩子。

难怪说话颠三倒四的,原来……不过他们也松了口气,毕竟天下父母心,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嫁娶的是个正常人,将来生下的也是健康优良的孙子呵!凤老夫人怜惜地执起她的手,放柔了声音,妳尽管在府里住下吧,我们定北侯府也不差多一双碗筷的,可怜的孩子。

子丹放开她的嘴巴,宝兔本能地道了声谢,可当她想要解释一番时,他的手又包住了她的小嘴。

子丹瞇起眼睛,不悦地望向父母,所以你们两老可以回屋休息去了吧?凤老爷搀起凤老夫人,也是万分失望……不过至少可以放心了,儿子的脑袋比他们清楚,应当是不会干什幺傻事的。

但可恨的也是他太聪明了,以至于他们当父母的怎幺也玩不过他,唉!天下父母心喔!既希望子女比自个儿聪明,却又怕子女太聪明了,自己摆不平。

两老一离开,宝兔立刻强力将他的大手拔离嘴边。

你在做什幺?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命令道:帮我倒杯茶。

她本能地走过去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随即察觉不对,我为什幺要听你的?无论妳是不是那两个家伙派来的,我都不会让妳走了。

他轻啜了一口茶水,一睑自得其乐。

她还以为自己耳朵壤掉了,你说什幺?我不会让妳走。

宝兔小脸顿时红了起来,忍不住生气了,你又不是我的主人,凭什幺限制我的行动?我想走就走,你以为你真拦得住吗?她只是不想不告而别,要不然隐身法和遁地法十次也有一次灵的吧?我昨晚临睡前,细细思考过了。

他跷起二郎腿,悠哉游哉地看着她,妳太好玩了,我舍不得放妳走。

如今天下太平,朝中无事,日子也过得有点儿无聊,拿她来填填空档倒挺不错的。

他愈想笑容咧得愈大,到最后连黑眸都笑了。

她气得冒烟儿,我又不是你篆养的兔子,给你拿来玩儿的?我的主子是嫦娥仙子,不是你,而且我不是下凡玩,是有任务的。

他已经听厌了她那套什幺月宫嫦娥下凡的,于是不悦地质问道:妳到底要完成什幺任务?告诉我,完成了之后妳是不是就不啰唆,可以留下来了?她一愣,我要找回碧珑,然后就回去了。

碧珑?这个名字怎幺有些熟悉?妳找到碧珑就回去?子丹眉头一紧,回去哪里?广寒宫啊!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他面色一沉,威胁道:不管妳想去哪里,都得先经过我的允许,要不然妳哪里也去不了。

她气得发晕,世上怎幺会有这幺霸道的人?他简直比西楚霸王还要恶霸,比纣王还要无道……银兔说得对,凡人是很复杂麻烦的东西,这句话真真一点都没错!妳不要在肚子里诽谤我,子丹瞅着她,气得脸都红了,喝口水顺顺气。

我帮妳找碧珑,但是妳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呆了一下,忍不住兴奋地叫道:你可以帮我找到碧珑?真的吗?真的吗?真的找得到吗?他忍俊不住,摩挲着鼻梁失笑道:不生我的气了吗?宝兔一顿,尴尬了起来,你……你就会欺侮我,非大丈夫所为。

我不是大丈夫,我是定北侯,安定的定、柬西南北的北、侯爷的侯。

他戏谄地取笑道。

柬西南北的北?宝兔脑子闪过了一丝什幺,连忙由怀里掏出了小锦囊,将里头那张纸条递给他看,这个!他接过,微蹙眉看了看,寻觅非艰难,莫向东西南,冠盖满京华,笑指欢喜郎……这是什幺?她眼睛发亮,紧紧攀着他的手臂。

就是上头交给我的锦囊妙计啊!说这首诗可以指点我找到碧珑的,可它像谜语一样,我怎幺也猜不着,倒是你刚刚说柬西南北……我觉得好象跟这个有关喔!他舒舒服服地接受她柔润小手的攀附,很自然地将她一揽坐在腿上,低沉地解释起来,这首诗嘛……意思就是要找到碧珑不是件难事,莫向东西南……指的是北,冠盖满京华隐射大官富豪,笑指欢喜郎--她欢呼了起来,眸光照照发亮,我知道了,往京城的北方找一个名叫欢喜郎的人跟他要碧珑就对了!哇,我终于知道了,我真是太聪明了!他差点摔倒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妳还真不是普通的笨……天哪!她脑袋瓜是什幺做的?糯米吗?宝兔自尊大大受损,忍不住掐着他的脖子。

我哪儿说错了?我没有说错,要不然你告诉我这是什幺意思啊!京城北方我可以认同,但是世上有谁名叫欢喜郎啊?他翻了翻白眼。

她不服气地驳斥道:京里的大官名儿都可以叫作什幺侍郎、什幺侍郎了,为什府人家不能叫欢喜郎?他一副快吐血的样子,欢喜郎?哪个男人取名这幺恶心,给我遇到定打昏他不可。

她瞪他,人家跟你有仇哇?你再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凶人,我就不理你了。

虽是小小的口头威胁,说也奇怪,子丹突然闭上嘴巴不敢再批评。

她要不理他,那日子多无趣呢?总之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出发往北方去,找一个叫欢喜郎的人。

她很有决心地说。

欢喜郎指的或许只是一个隐喻,并非那人就叫欢喜郎。

他开始认真严肃起来,试图改变她的决心。

不,我已经决定了。

宝兔挣扎爬下他的大腿,双眸亮晶晶,我要去找欢喜郎,你不要再阻拦我,我非走不可了。

子丹脸色一变,突然伸手将她拉回怀抱里,用力箍紧她。

我不准。

你很奇怪吶,我就说我--我知道碧珑在哪里。

他突然石破天惊地宣布。

宝兔惊愕地看着他,心中又喜又疑,你知道?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回道:当然,因为我就是欢喜郎。

她惊异地凝视他,他也紧紧盯着她,表情很是正经。

宝兔叹了口气,又开始挣扎起来,我还是自己去找好了。

怎幺?妳不信我?这丫头没有他想象中那幺笨嘛!他连忙抱紧她,一本正经地强调,我解释给妳听,莫向东西南,意指北,而我这里是定北侯府;至于冠盖满京华,难道我的权势、官职、背景还配不上这几个字吗?可是你没有碧珑,她也不算太笨,一语中的,你家有碧珑吗?子丹漂亮的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地说:实不相瞒,我们凤家的确有﹂块传家之宝,不过它的全名是。

凤天碧珑,乃是高祖所传下来的宝玉。

他的表情很慎重,一点儿都不像在同她打趣、说笑话,莫非……是真的?宝兔讶异极了,高兴极了,忍不住欢呼一声,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了,我可以回去了,可以交差了,哇哈哈!看她这幺高兴要回去的样子,他心里不是滋味了起来,冷冷地提醒她,碧珑虽在我手中,可是我不交给妳,妳依旧哪儿都别想去。

宝兔欢呼的嘴形僵住,你!你……你怎幺可以这样?坏蛋、笨蛋、臭鸡蛋!他果然就是银兔说的那种很坏、很坏的凡人!就在她气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子丹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过……不过什幺?她屏息。

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放开了她,故作闲适地踱出了房门。

宝兔本能地追了出去,虽然大太阳一下子晒得她眼花,她依然努力克服热浪,急急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