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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2025-03-29 05:18:07

冲着恩公对她恩重如山,多多决定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要帮他找到沈多多姑娘。

于是乎,她开始从赌坊里下手,放出消息,要是谁能够找到数来堡里名唤沈多多的姑娘,来史药钱赌坊消费就有贵宾级的礼遇与招待,并且输的赌金还可以打个九五折,另外附送厨下有名的十锦晶玉包子一颗,以及上好铁观音茶一杯。

想她钱多多嗜钱如命,能做出这样的大回枪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见,所有的赌客无不摩拳擦掌,人人登时都化身成了包打听,就是希望拔得头筹,找到这个沈多多姑娘,成为史药钱赌坊的上等贵宾!正所谓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再不然也有人闹烘烘地来赶场……一时之间,史药钱赌坊里新陈设的寻找沈多多大作战之报名处挤得人山人海,不时有人凑近前来说他家邻居就有个姓沈的,要不然就是名字里有个多字的……人人都希望扯上点儿关系,希望能够胡里胡涂就瞎猫碰上死耗子……在这同时,秋雪从官府方面下手,罗列出数来堡沈姓人氏或名字中有个多字的姑娘,暗中查访。

据他所知,沈白马是师父十几年前收的关门弟子,当时沈家乍逢强盗掳劫,家中亲友离散无踪,他的妹妹当年还只是几岁孩童吧,如果几经颠沛流离来到了数来堡定居,—那么最有可能就是为人抚养了。

只是白马在临断气前,说了他追查到妹妹住在数来堡,名叫多多……并没有说她姓什么,这也等于加重了寻人的困难度。

唉!他揉着眉心,坐在卧房里的太师椅上,对着满桌的人名录头痛。

他和多多联手的大动作,已经在数来堡引起了不小的旋风,照道理说如果家中有名唤多多的,早就有风声传出,或者是上门来细采原因了;可是半个月以来,纵然将整个数来堡炒得沸沸扬扬,却还是没有一丝好消息出现。

他会再停留半个月,倘若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那么就必须考量是否找错城镇的可能性了。

全天下就只有这个城镇叫数来堡吗?或者是某个谐音的城镇也说不定……唉!他再度低沉地喟叹了一声,有著浓浓的无可奈何。

这个小师弟在生前就净干一些让人替他收尾的楼子;没想到连死後都不让他这个大师兄清净清净……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师父在他们艺成要下山时,就一个劲儿对他贼笑,笑到他心头阵阵发凉……而且还口口声声要他这个大师兄多担待一点。

结果这个不负责任的师父在师弟下山去为害江湖后,就以寻找昔日老情人之名,从深山溜了个不见人影……害他想找人埋怨都找不着!我真是这辈子欠了你们一老一小。

他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门上蓦然响起了轻敲声。

进来。

他冷冷地回应。

门被推开,露出一颗小脑袋。

恩公,你现在有空吗?多多的圆眼睛眨呀眨的。

秋雪吁了口气,心情不自觉地舒展了许多,进来。

她兴奋地抱著满满的纸卷儿蹦跳进来,一古脑就往他身上倒。

给你的。

秋雪抱满怀,疑惑地看著她,这是什么?这是我们史药钱赌坊的赌客们帮忙打听出来的花名册,她笑咪咪,扳着手指儿算道:什么沈多娇啦……李莲多啦!张哆哆啦!魏多妹啦……多得不得了,这些都可以找找看,说不定其中有一个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呢!他苦笑,有劳你了。

像这样的花名册他也有一大捆,不过找了其中几家,都被误会是上门提亲的金龟子后,他就不敢再自己登门拜访了。

现在落得只能旁敲侧击向左右邻居打听,寻找符合的人选。

不过经过访察才知道,原来数来堡有这么多姑娘迫不及待想找个男人嫁出去……一想到几次三番被姑娘们用眼光剥光了衣裳的经验,他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恶,那个杀千刀的沈白马!恩公,你有心事啊?多多左瞧瞧右瞧瞧,关心地问道。

他揉了揉鬓角,苦涩地反问:有这么明显吗?你不要担心,如果她人真的在数来堡,早晚都会给我们掀出来的。

她安慰道。

最怕的是我根本找错方向、找错地方了。

他低叹。

多多心儿猛然一跳,你……你……要离开了吗?如果还是找不出个所以然的话。

他的话说起来平淡,听在多多的耳里却有如惊涛骇浪……只见她的小脸瞬间苍白了起来,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掌。

恩公,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瞥着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秋雪纳闷,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并没有这么严重吧?何必如此难过?反而是他才应该哭吧!多多紧巴着他不放,可是、可是……他要走人,对她的影响就非常非常的严重啊!秋雪深深凝视着她,可是什么?被他这么仔细一盯、一瞧,多多反而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悄悄地松开了他的手,低头扭绞着红袖子。

她的模样儿又怯弱又娇怜又天真,秋雪情不自禁牵起了她柔软微冰的小手,温声地问道:有什么事烦心,尽告诉我,不要憋着。

多多硬生生一颤,头垂得更低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轻叹了一声,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让你很辛苦,又要看场子又要帮忙我找人,着实累着你了。

不是这样的,能帮恩公的忙,我一点儿也不累,她终于抬起头来,眼巴巴地仰望着他,恩公……你很快就要走吗?他一怔,再过半个月吧,如果还是没有头绪,我就到别的地方去找。

噢。

她失望地低下头来。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有人欺负你了吗?秋雪眸中闪过一抹冷光,告诉我,是哪个不想活的?她急忙摇头,没有,我只是……只是……如果再找不到人,他半个月後就要走了,那她……她从今以后想再见到他,就难了呀!多多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勇气,抬起头来恳求著,恩公,你明儿可以陪我出城走走吗?只要一天就好了,我不会耽误你找人的,好不好?秋雪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见她滚圆乌黑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祈求和渴望,他的胸口一紧,一股不舍在四肢百骸问轻轻蔓延开来……他一个冲动,点了点头,好。

她的眼睛晶亮了起来,快乐到有点手足无措,那……那我明儿一早来找你。

还是我到史药钱接你吧。

他不忍心她再走长长的路过来。

可是你认得史药钱在哪里吗?多多有点儿担心。

他豪迈地哈哈一笑,史药钱赌坊声名远播,俨然是数来堡的地标之一了,我怎么会不晓得往哪儿找呢?那我等你。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对着他的手掌说道。

秋雪本能地抬起她的小脸,保证般地深深凝视着她,我明天一定到。

多多绽开了一朵好可爱的笑靥,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秋雪陡然发现……她笑起来的样子……也挺美的!*第二天,多多清晨就翻身起来梳洗了。

冰凉的气息透入窗户带来寒意,可是一点也驱不离她浑身喜洋洋和暖呼呼的感觉。

呵呵呵,今天要和恩公出去走走呢,不是为了公事,也不是为了闲事,就是单单纯纯的,两个人要手牵手出去玩儿……多多梳著满头长长的青丝,突然娇羞地笑了起来。

要是走着走着,我突然绊到了小石头,就这样往后一摔……她作白日梦似地比划着,笑得阖不拢嘴,然后恩公就这么拦腰把我一抱……他的脸颊就靠得我好近……一不小心还会亲到我的脸……到时候我就假装什么也不明白,再这么往前一靠……哎呀,好色啊!她双臂环抱著自己,笑到浑身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脸蛋儿红通通,随即又正色地纠正道:不对不对,以这个姿势摔倒的话他是很难亲到我的脸儿的,我看我还是往前这么一扑……用饿虎扑羊的姿态贴上他的脸……唔,不好不好,这样太做作了,一定会被发现。

唉!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跟恩公亲近得又自然又贴切呢?她梳著满头的长发,苦恼地咬著指尖儿想著,最好是到了郊外后,突然下起一场大雨,然后我们来不及找到避雨的地方,就淋了一身湿,再来到山洞里……我开始假装着凉发烫了,那时恩公一定会架起柴火帮我烤身子……到时候衣裳解开……嘻嘻嘻……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呀?这种下流的、不顾名节的坏事儿也想得出?她重重敲了自己一记,严重地警告自己,就算想要把恩公留在数来堡,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啊,这样他会怎么想我?说不定到最后还误会我是个随随便便的姑娘,那就惨了。

她真的好想好想跟恩公常常在一起,真的不想恩公这么快就走……我该怎么办呢?从昨晚到现在都想不出个好法子,多多心烦意乱,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绾起发来。

看着镜中失魂落魄的自己,她又忍不住替自己打起气来。

钱多多,别气馁啊,今天可是个大好机会,恩公好不容易答应跟你出去,你一定要表现出最好的那一面给恩公看哪!对!就是要有这种精神!她又开心了起来,仔仔细细地将乌黑的发丝绾成了一个花髻,再把剩余的长发编成了长长的一条辫子垂在腰后,然后挑了一支白玉杏花珊瑚簪别上髻边,左顾右盼着镜里人儿的娇颜,好不得意。

嗯,扑粉太不自然,到时候他万一摸着了满手的粉,一定大大杀风景,她索性掐了掐白嫩嫩的脸颊,龇牙咧嘴却是相当满意红晕出现。

嘿,这样好多了。

这么打扮一番,不会输给他那个沈多多姑娘吧?换上象徵喜气富贵的绛色衣裳,多多开开心心地蹦跳下楼,还不忘拉过赌客询问一下意见——我这样美不美?好不好看?赌客们纷纷惊为天人——哗,真是看不出多姑娘打扮起来也人模人样的!啐!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人家多姑娘本来就美,打扮起来更是跟颗蜜桃儿似的,美得让人想咬一口哩!就在赌客你一言我一语的赞美声中,多多的自信心登时冲上了最高点,小嘴儿也快咧到耳朵边了……这时,一个娇声娇气的嗓音打断了众人的赞赏——丑死了!易朵负着手大摇大摆走进来,毫不给面子地批评道。

多多一僵,气恼地擦腰瞪着她,你说什么?易朵今天恢复女装打扮,娇娇艳艳、金妆玉点的模样,看得全场赌客一愣一愣的,没人发现她就是上回来踢馆的那个年轻人。

我说你呀,不会打扮就学着点,穿成这样跟个红包袋似的,你当过年出去发红包啊?还是准备给人家当鞭炮点?她嗤之以鼻。

多多气到嫩嫩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说我是红包袋?!你……你有看过长得这么标致富贵的红包袋吗?红包袋就是红包袋,还分什么标不标致、富不富贵的?易朵就是存心要跟她过不去,谁让她上次竟然让自己栽了个大跟头,把一个月的私房零用给输了个一干二净。

想她可是堂堂易家银庄庄主的掌上明珠,从小着爹闯荡江湖的,踹过的赌场不计其数,上次竟然栽在这个看起来蠢蠢笨笨的丫头手里……这口气教她怎么吞得下?趁这回爹又北上查帐去,她终于可以溜出来好好跟这个笨丫头算帐!少废话,你今天又过来干什么?上次没输够吗?多多睨着她。

易朵脸一阵红一阵白,提起上次的惨败就忍不住恨到牙痒痒,有种的话你今天再跟本姑娘赌一局,敢不敢?我是姑娘家,又不是男人,怎么会有『种』?多多傻气归傻气,可也没笨到这种地步,她好奇地看了易朵一眼,难道这个你都不懂吗?真是比我还笨。

谁会比你这种人还笨啊?!易朵满肚子火气轰地被燃起。

哎呀,总之我今天没空理你,你要想赌就留下来赌,这里这么多赌客可以陪你,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多多挥挥手。

慢着,易朵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这样就想跑?今天你要不跟我赌,我就不放你走。

你好烦喔,就跟你说了,今天我有事。

多多被她抓得好痛,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我不管,你不赌就不能走!你好烦喔……多多死命地往门口挣扎去,易朵却是拚命拉住她。

两个女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地出了大门,多多觉得手快被她给扯断了,忍不住呼痛:你……放……开……我……啦……不放!易朵没想到她力道这么大,自己好歹也练过几年花拳绣腿,竟然会被这个红包袋拖著走?啊……断掉了!断掉了!不对。

多多龇牙痛叫:快脱臼了!脱臼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秋雪低沉的声音传来,透著一丝浓浓的疑惑。

一听到他的声音,多多像是遇到天大的救星似的,急忙求援,恩公快救我!而易朵则是在抬头看见粗犷英伟的他时,整个人儿一呆,手不自觉一松——好……好帅的男人啊!可是她这一失神、一放手,可害惨多多了,多多整个身子瞬间飞了出去——啊……她干嘛突然放手啊!在她的惨叫声中,秋雪总算即时勾揽到了她的身子,低喘一声,可恶,你想害死自己吗?又不是我。

她冤枉得要命,忍不住含泪抗议。

秋雪惊魂未定余悸犹存,好看的脸庞深深拧了起来,你的手怎么样?给我看看。

都已经是半大不小的人了,还玩这种拉拉扯扯的游戏?人家又不是在玩游戏,我也有干百个不愿意啊!她偎在他怀里,哭丧着脸伸出酸痛不已的手来,让他细细审视自己的肘腕。

易朵痴痴地望著眼前这个高大迷人的男人,一颗心没来由地怦怦狂跳起来,可是看到多多跟他那么亲近,她的心底登时打翻了醋坛子。

她怎么会跟这么出色的男人扯上关系?他是她的谁?喂,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她不客气地问。

秋雪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又专注地揉着多多的手。

你朋友?才不是,是我的手下败将……嗳嗳嗳,多多痛呼了一下,好痛喔!活该,看你下次还敢不当心自己的身子。

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巴上虽骂人,动作还是放柔了。

:晅边很疼吗?嗯。

多多咬著唇儿,泪眼汪汪。

待会儿先去看大夫,得敷剂药膏。

不要,药膏的味道好臭,而且今天你答应我要带我出去走走的,我不想浪费时间。

这个是主要原因。

秋雪皱眉,你又来了,是玩比较重要,还是身体比较重要?他们两个一句来一句去,一副热恋小两口抬杠的样子,全然没把易朵方才的问话搁在心上,甚至连她这个人都视若无睹。

易朵忍不住大叫一声,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秋雪眉心微蹙,不悦地望著她,姑娘,我们有耳朵,说话不必用吼的。

易朵看着他,娇俏脸儿红了红,声音立刻变柔了,我……我只是生气,你们都没人理睬我。

那是因为你很凶,多多插嘴,你差点把我的手拔断了。

谁让你不跟我赌一局的?对多多,易朵就没有这么好脾气了,横眉竖目地叫道。

就跟你说我今天有事,不克奉陪。

多多真怀疑她是不是打番邦来的?听不懂中原话是不是?你们要一齐出去?易朵的神色闪过一丝古怪。

对啊。

去哪里?去……多多发觉不对劲,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易朵理直气壮地回道:为什么跟我没关系?我也要去。

去……她睁大眼睛,傻气地看著易朵,为什么?不为什么,就是想跟,不行吗?易朵一扬下巴。

当然不行!她叫了起来。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打从昨晚到今天兴奋到难以入眠,为的就是跟恩公出游的这一天……怎么可以被这个冒失鬼破坏呢?为什么?你又不认识我家恩公,你跟我们去会造成困扰的。

多多想到了一个好理由。

人家说不打不相识,现在不就认识了吗?易朵眯起眼睛,她注意到了多多的用词遗字。

恩公……这么说,这个出色的男人并不是她的谁罗?多多一时语结,打出生以来还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姑娘……害她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呜呜……如果盈盈或爱爱在的话就好了,她们俩牙尖嘴利又聪明,肯定可以帮她逼退这个胡乱捣蛋的易小姐。

多多说不过她,只好仰首求助于秋雪,恩公,你快告诉她,今天真的不能让她跟呀!秋雪看她急得团团转,忍不住微笑,这事儿有这么严重吗?瞧她脸都揪得跟个包子一样,他们和那位姑娘没什么交集,自然没有让她跟的理由,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也想不通?易朵以为自己赢了,胜利地看了多多一眼,瞧,人家公子都说没关系了,你阻拦个什么劲儿?多多气恼地瞪著她,可怜兮兮又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哼,居然帮外人不帮她!傻蛋。

秋雪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头,抬眼正色地对易朵说道:姑娘,我们素不相识,没有交情,自然也没有让你跟的道理,你请自便吧!他的话简单俐落又斩钉截铁,一说完,就牵着多多离开。

易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喂!她追上前去,你怎么这样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给你们一个机会跟我做朋友耶!多多欢天喜地的被秋雪牵著,闻言回头扮了个鬼脸,可是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咧——钱多多,你——易朵气到跺脚。

眼看著他们俩头也不回地相偕离开,易朵心头的怒气飞快上升。

可恶!她可是易家银庄庄主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输给一个长得不怎么样的笨蛋呢?那个男人一看就是个非凡的人物,她钱多多有什么资格霸占著不放?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他给抢过来的!易朵咬牙切齿地捏紧拳头。

从小到大,凡是她想要的,没有弄不到手的。

上一次钱多多在赌桌上侥幸赢了她,这一次,她一定会让钱多多尝到失败的滋味!第六章:抱着一包热腾腾的天津糖炒栗子,多多边剥边吃,还不忘塞两颗进秋雪的嘴里。

他们漫步在数来堡近郊的小市集上,人来人往,将这半个月一次的赶集挤得水泄不通。

有许多乡下赶上来的牛羊鸡鸭,自家耕种的瓜果儿、菜条儿、菱角、玉米……沸沸扬扬地以物易物或是交易买卖,看得多多眼花撩乱,简直不知该往哪一处瞧才好。

你看你看,有卖田鼠的耶!她眼尖,恰好瞥见了一笼的大田鼠,黑瘦的老汉子一手拎起一只,让灰不溜丢的田鼠悬空摇来晃去。

来哟,山脚下纯田鼠,保证肉滑细嫩又有嚼劲,一只只要两铜钱,买回去下酒打牙祭最合宜哟!你想吃三杯田鼠吗?秋雪低头问。

不不不。

多多小脸霎时一白,不忍心地望著那一笼胖嘟嘟的可爱田鼠,我不要吃……我还以为他卖给人家回去养著玩儿,怎么这么狠心哪?居然是给人下酒打牙祭的。

谁会买田鼠回去当宠物?你没听过烧烤鼠肉天下一绝吗?他故意打趣道。

多多抬头瞪著他,嫌恶地叫道:啊……原来恩公你吃鼠肉啊?真是太恐怖了。

这跟吃鸡鸭鱼肉有什么不同?可是田鼠这么可爱……她的眼睛又紧紧张张地盯著黑瘦老板,突然惊喘了口气,怎么办?有人上门买了……不可以!一只胖嘟嘟肥嫩嫩的田鼠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无辜地从一双大手被交易向另外一只大手,她想也未想地冲向前去,从中一把夺走那只田鼠。

黑瘦老板愣住了,买客也愣住了,秋雪乍然回过神来,多多已经死命抱著田鼠往他身後躲。

她只敢露出两枚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老板和买客宣布道:这只田鼠……我要了!妈的,你在搞什么?这可是我先相中的耶!买客极为不爽。

可是你只是想把它买回去宰了吃,这样好残忍,我抢先一步买下来是替你积阴德耶,你应当感谢我才是。

她理直气壮地反驳。

噢,那还要谢谢你……买客愣了一下,陡然觉得不对,喂,你在说什么疯话?我干嘛还要跟你道谢啊?快快把田鼠还给我,这一笼子我都要了,我那夥兄弟还等我带回去炸一锅下酒呢!炸一锅下酒?!多多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你居然连整笼都不放过?!你难道没瞧见它们长得很可爱吗?你看你看,灰灰的、胖胖的、傻呼呼的……这么可爱的小田鼠你竟然忍心吃掉它?就是胖胖的吃起来才有油又多汁啊!买客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不行,我不能让它们被你给吃了。

她生肖也是鼠,怎么可以眼见鼠辈有难而见死不救呢?买客是个肥壮的汉子,闻言暴跳如雷,你不想要命了?敢故意跟我过不去?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田鼠还不还给我?不要,多多还不忘对老板抛去个正气凛然的眼神,老板,这一笼我全要了,你开价多少我就给多少!这个……这个……黑瘦老板搓着手,又心动又为难,姑娘,这敢情好,可是……这我已经先允了这位客人了。

再说这人是不能得罪的呀!好男不与女争,你就把它让给我会怎么样吗?多多又义正辞严地瞅向肥壮汉子。

你这丫头到底有没有长眼哪?大爷就跟你说了,这笼田鼠我今天非要不可!这肥壮汉子也不是好脾气的,硬是跟她拗上了。

识相的就快快放下田鼠离开,要不然等我吆喝那一票兄弟来,你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你们以多欺少、以男叹女,不是英雄好汉。

多多躲在秋雪宽阔的背后,勇气可增加不少。

秋雪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针锋相对,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就是为了一笼田鼠,有必要搞得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吗?他微微侧头瞥了满脸认真的多多一眼,叹了口气,语气间却含着一丝宠溺地问道:你真的很想要这笼田鼠?是。

多多坚定地点头,随即又仰着脸恳求道:它们好可怜,本来无忧无虑的在田里跑来跑去,突然间就被人家给逮住了,现在还要被抓去剥皮炸骨,岂不是太冤枉了吗?瞧她说得一本正经,秋雪的表情虽然依旧平淡无波,眼底却盛满了荡漾的笑意。

这位兄弟,他点点头,望向卷起袖子准备大打一架的胖壮汉子,你的损失由我赔偿,你是堂堂男子汉,何须为了几只微不足道的田鼠逞意气?胖壮汉子一窒,脸一阵红一阵白,老子就是跟你杠上了,怎么样?这一笼田鼠我就是要定了,又怎样?哼,识相的就把田鼠留下,乖乖爬回去,要不然等我兄弟来了,就有你们好受的。

秋雪戏谵地瞥着他,如果我们硬是不走呢?看来这个汉子也不是什么善性人,横眉竖目、张牙舞爪的样子,多半是小混混之流。

黑瘦老板眼看肥壮汉子回头吹了个口哨吆喝人,他也急了,偷偷对秋雪说道:这位公子,你们还是把田鼠留下快快离开吧,这夥人是市集里出了名的地痞流氓,我这田鼠算是孝敬给他们了,你们快走,我也要跑了,免得以后在这儿难以立足下去。

多多睁大眼睛,口无遮拦地叫了起来,什么引他们跟你拿东西都不给钱的啊?原来是些白吃白暍的流氓痞子!姑娘你小点儿声……惨了。

黑瘦老板呻吟一声,连忙抱头鼠窜,这满笼的田鼠也都不要了。

眼看恶霸来也,还是保住小命最要紧啊!多多还未意识过来,一大票凶神恶煞已经大摇大摆地过来了。

肥壮汉子得意洋洋地望着他们,瞧你们还嚣张不嚣张,还敢跟爷儿抢田鼠吃吗?说过几百次了,我们不是要拿来吃……多多眨眨眼,看着人愈来愈逼近,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嘴边,偷偷扯着秋雪的衣襟,恩公,我们要不要先商量商量对策?他们人很多耶!你现在才考虑到这种事吗?秋雪不禁感到好笑,揉了揉她的头,气定神闲地问道。

她吞了口口水,我刚刚太生气了,一时没注意到……敌众我寡……我跟你说,等一下我冲过去抱住篓子,然后我们一个跑东边、一个跑西边,这样分散追兵,最后我们在史药钱碰面。

她话说完就深吸了一口气,挽起袖子摆好姿势,对他挤眉弄眼着,等着待会儿打了暗号后好各自行动!你们耳朵是不是聋了?老于叫你们没听见啊?胖壮汉子夥同一票人渐渐逼近。

就是现在,冲啊……多多往前一蹦。

秋雪拎住她冲动的小身子,没好气地笑道:慢著,现在还不到跑的时候。

哎呀!放开我,再不分头行动就来不及了!她小脸涨得老红,紧张兮兮地对他眨弄着眼色,他们都来了……就在七八名地痞流氓吐气扬声、抡拳踢腿过来的同时,秋雪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拎起多多轻轻巧巧地一跃,如鹰隼般疾然掠过众人的头顶,大手不着痕迹的一勾,满笼的田鼠也跟着他们消失在半空中。

七八名壮汉眼睛一花,拳腿统统落了空……咦?眼前哪还有人在?人呢?人呢?他们惶惶相顾。

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人了?难不成光天化日的……见鬼啦?*多多只听到耳边咻咻咻地风声不断,疾掠过的风刮得脸颊隐隐作疼,等到她晃悠在半空中的身子终于稳稳踏上泥土地时,这才敢睁开眼睛——哗!她呆愣地望着一手拎着笼子、神色自若的秋雪。

他将笼子打开,抬眼问道:统统都要带回去吗?这么多只,怕不把她家养的斗鸡吓死。

你、你、你……她还没回过神来,嫩嫩的小手指着他的鼻头结结巴巴,话都说不齐。

我怎么了?秋雪瞅着笼子里十几二十只挤成一团的胖田鼠,忍不住皱起了浓眉。

这些小家伙有什么可爱可言?他真是一点都看不出。

他必须承认,自己著实弄不懂多多那颗奇奇怪怪的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多多拚命吞咽口水,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拉了拉自己的耳朵,接下来重重地捏了捏自己水嫩的双颊……哎哟!会痛!他被她莫名其妙的举止惊动了,略过那些田鼠,伸过手来敲敲她的脑袋。

你是笨蛋吗?无缘无故掐自己?我想要确定一下刚刚不是在作白日梦。

她抱着被敲疼的脑袋,泪眼汪汪,你好坏喔,敲得这么用力,都给你敲笨了。

放心,你不可能更笨了。

他坦白说道。

多多气得白了他一眼。

什么嘛,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现在你告诉我,预备拿这一篓的田鼠怎么办?他整笼拎到她面前,让她看清里头挤来挤去、蠕动成一团的小玩意儿们。

怎么办?她突然噎住了,呃……你在那里讲得这么慈悲为怀的,这一整篓就统统给你拿回去养好了。

他塞进她怀里。

她怀里的那只小田鼠被压到,抗议地溜了出来,咚一声正好滚回笼子里去。

多多傻眼地抱着沉甸甸的竹笼子。

可是我……思?他挑眉。

我不能带它们回去。

她瑟缩了一下,因为看见他的笑容霎时变得有一丝狰狞。

喔?他唇畔依旧含笑,却是让人看了不寒而栗的那一种笑。

多多心虚地低下头来。

刚刚救它们是因为不忍心,可要真的带回去养……得花不少钱呢!而且史药钱生意兴隆,她哪有时间照料这些小东西呢?那你的意思是?秋雪还是笑容可掬。

多多却觉得骨子里都开始打颤发凉结冰起来了……你……你不要一直笑啦,她抱着竹笼,连人带笼子都抖了起来。

你笑起来……很恐怖、很诡异……是吗?他走近一步。

她急忙退后一步。

他再近前一步,多多发抖地再往后蹬蹬蹬退了三步,突然间背部撞到了一个硬硬的物事……呀,她卡到一棵大树干,退无可退了。

秋雪逼近前来,和她几乎身子贴着身子,俯下头来,温热的气息甚至吹拂在她的小脸上……惨了,他双掌扶住粗大的树干,臂弯紧紧箍住了她的身子……她无处可逃了。

你……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给你找麻烦的,只是……只是……多多抬头急着想要解释,却和他逼近的深邃双眸接了个正着。

他高挺的鼻尖几乎与她的相触,星子般的眸子微微一亮,缓缓地开口——却是好大好大好大一声惊雷!我他妈到底是所为何来?他在她耳边怒吼。

哇……她急忙捂住双耳却已经来不及,脑袋瓜被这声狂雷震得嗡嗡作响,对……对不起啦!呜呜呜……她并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不忍心嘛,根本也没想到那么多……他脸上、唇边、眼底的笑意统统不见了,怒气冲天、气喘吁吁地瞪着多多,你到底有没有脑筋?就为了一笼笨蛋田鼠没头没脑地跳出去,也不管会不会给地痞流氓捉去做点心轮番吃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脚虾还想充当烂英雄,现在救了满笼的田鼠却又告诉我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呜,对不起……她紧捂着耳朵,心脏快打从嘴巴蹦出来了。

我告诉你怎么办,我现在就起油锅把这一笼胖田鼠统统炸了当下酒菜,然后再狠狠地打你一顿屁股,把你丢回史药钱去闭门思过!他吼声如雷,震得她脑袋瓜阵阵晕眩。

呜呜……不要啦,我下次不敢了……她小脸失色,连忙捂住屁股,好像他的大手已经要掴过来似的。

秋雪粗重地喘著气,真是打出娘胎以来从没看过这样的笨女人——时至今日,他居然还没给她活活气死,倒真是个奇迹!我不管了,这笼田鼠你自己看著办。

他怒哼一声,转头就要走。

不要啦,你听我解释……她双手齐出,急急巴住他的脸往下扳;没想到一个用力过猛,俏鼻整个儿撞了上去。

噢……疼得她泪水直流。

他的鼻端也被敲得很疼,却还是忍不住扳超她的小脸帮忙揉着。

笨蛋,你在干嘛?就不能有一刻的安生吗?她的鼻子又酸又痛又麻,泪水纷纷,可怜兮兮地瞅着他,你听我解释嘛,不要走……秋雪又好气又好笑又舍不得,板著脸面无表情地揉著她的小鼻子,笨蛋,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还平安无事的?难道以前你也是这样莽莽撞撞的吗?多多仰望著他,感觉著他粗糙大手抚揉着鼻端的温柔,心窝儿好暖好暖,以前……爱爱和盈盈也是这么说的。

你的姊妹?他细心地替她拭去了流出来的一丝鼻血,心底揪成一团。

真是的,她就不能多多爱护自己吗?嗯,她们也是史药钱的当家娘子,不过现在一个远嫁京师,一个嫁到郝家庄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就连夜里都没人可以说心事了,这样的滋味真的一点都不好受,唉!也许是她眼底的落寞和寂寥,也或许是她红通通的鼻尖……秋雪情不自禁地抚触描绘过她的眉儿、眼眶……辗转游栘到粉红色的唇办儿……傻丫头,他幽幽地喟出了一丝怜惜,蓦地覆上了她冰凉柔软的唇儿,吻住了她无尽的自怜,傻丫头……多多呆住了,她睁大眼睛,傻傻地望着他英俊粗犷的睫毛……他的眸儿紧闭,却有着无限的柔情……可是……可是他的嘴巴在对她的嘴巴做什么啊?多多的脸颊霎时红了起来,因为他非但封住了自己的嘴儿,还用湿热灵活的舌头拨开了她的贝齿溜入,翻搅起丁香小舌……恩……公……她娇喘著,口齿不清地低唤。

这是怎么了?秋雪陡然停住了缠绵翻腾的吻,睁开黑眸,微带恼怒与窘意地命令道:闭上眼睛。

咦?他索性放开了她的唇儿,凑近她敏感粉嫩的耳垂,轻轻舔咬呵气……闭上眼睛。

他的话已经变得多余了,因为从他唇办攫住她耳垂的那一刹那,多多浑身一个轻颤,又热又臊又痴又傻……娇吟难耐地闭上了眼睛,本能地闪躲着他勾魂摄魄的吻,却又舍不得真的离开,就这么轻扭着身子,气喘吁吁……秋雪铁臂紧紧拥住了她柔软的腰肢,彷佛想将她的身子整个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肌肤滚烫着,气息炽热着,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随着火热的吻,欲火熊熊燃烧起来。

恩公……我觉得好热……全身好奇怪……她紧攀着他的胸膛,又迷茫又痴醉地低叹。

秋雪的理智痛苦地想悬崖勒马,多多是个嫩央央的小娘,他不可以这样恣情纵放自己的渴望……可是她好嫩、好软、好香……他内心深处的渴望已经强大到再也无法抑制的地步。

他要她!该死的想要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强烈的渴求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他的四肢百骸底了……在每一个心脏怦然间,一次比一次更加剧烈强大。

恩公……多多觉得好热好热,本能地解开了胸前过紧的绣扣。

好热,我可不可以……把外裳脱掉?我一直在冒汗哪!她天真直接的话像铁鎚般狠狠地敲进他弥漫著渴望与情欲的脑际,秋雪倏然惊醒了过来,抬起深埋在她柔软雪喉间的唇办。

老天!他的脸色变了,我做了什么?你在舔我。

她全身还是好热,可是他的唇儿一离开,又变得比较不那么热了,至少脑子也不再乱糟糟的全然不能思考。

秋雪大大一震,僵硬地放开了她,天……恩公,你怎么了?她娇羞的表情一愣,怯怯地抬起手来想要抚摸他变色的脸庞。

他竟然在这荒郊野外就占了她的便宜?!你……你为什么不反抗?该死的,她就这样傻傻地被他吃?多多瑟缩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可是你……你不是很喜欢舔我吗?我也很喜欢被你舔啊,为什么要……反抗?她憨厚纯真的话登时堵得他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秋雪紧握了握拳头,觉得双鬓狠狠抽痛了起来。

我不是君子,占了你的便宜,你怎么能一点都没有反应?反应?她愣了愣,怯怯地问:你指的是……我不给你舔回去吗?老天!他无力地倚在树干上,又惊又惭又恼又怒,你……你……她是笨蛋吗?都已经被占便宜了竟然还不狠狠地赏他一巴掌?至少也跳脚抹泪痛骂他一番,再怎么样都不能够像现在这样……满心欢喜的接受呀!以她这种蠢笨的反应,下次要是有别的男人存心要吃她的豆腐,她是不是还会欢天喜地的跟人家说谢谢呢?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底就像有几千几万只蝎子在爬咬啃啮……可恶,我绝对不准你跟别人舔来舔去!秋雪冲口而出,酸气冲天。

多多呆了一呆,今天的恩公很怪喔,从刚刚到现在的每一个举止、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反应……都让她一头雾水,完全看不出个头绪来。

我为什么要跟别人舔来舔去?她疑惑地问,还是忍不住低下头来羞赧地扭绞着小手。

除了恩公以外,给别人舔……很嗯心呢!虽然她没有说出什么安抚他的甜言蜜语来,但她的话还是出奇地抚平了他满腹的醋意和怒火。

是真的吗?秋雪低下头凝视着她。

她嫣然一笑,当然罗!她可不是那么随便的姑娘喔!秋雪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英俊迷人的脸庞竟有一丝傻气。

恩公,你不要跟我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我常常莽莽撞撞的,下次都听你的话,不轻举妄动就是了,好不好?她牵着他的手摇来晃去,眼神儿真,笑容儿甜,秋雪浑身都被摇酥了,哪还有一丝儿怒气?下次别再这么傻呼呼的,如果今天只有你一个人,面对那一大群地痞流氓,岂不危险极了?他认真地训斥,眼底盛满了不言可喻的关切。

多多点点头,蓦然又露出了一朵甜甜的笑来,可是我就是知道有你在,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呀!她全心全意的信赖刹那间让他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你就这么相信我?秋雪盯著她,声音有一丝瘠瘂。

嗯。

她重重地点头,张开双臂大大地抱住了他的腰,小脸舒舒服服地熨贴上他温热的胸膛。

恩公最最最……好了。

他被强烈地撼动了,缓缓地、紧紧地揽住了她柔软的小身子。

小傻瓜,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飘泊天涯几多年,从未尝过柔情纠缠的滋味,可在这数来堡,他却被这奇妙的、传说中看不见也摸不著的缕缕情丝给紧紧缠绕住了……这感觉既醉人又陌生,一时之间,他竟手足无措了。

第七章:那一天,他们后来还是把田鼠们放生了,没有真的把它们炸来下酒,可是秋雪却带多多到汉代牌楼坊那儿有名的酒楼,点了酥炸湖虾给她配茶吃,他自己则是叫来一壶烧刀子自斟自饮。

没想到恩公真是个很体贴、很体贴的男人,一点儿都没有大男人的粗手粗脚、粗里粗气……自从那一天在野外被舔后,多多在面对他时就情不自禁多了一份依恋和娇羞。

总觉得……被舔可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儿呢,以恩公的性格来说,向来是对姑娘家看也不看、瞧也不瞧一眼的,可是自己非但能够成天黏在他身边,还能被他搂搂抱抱,这边揉一揉、那边搓一搓,足以证明在恩公的心目中,她是有某种地位和重要性的喔!呵呵呵……以前爱爱和盈盈在遇到心上人的时候,也像她现在这样快乐吗?整个人都晕陶陶地像是在云端,又像是暍醉了酒,看见什么都爱笑,吃起什么东西来都忍不住想起那个人……唉!她眼神痴迷地望著远方,小手支著下巴,又笑又叹息,怎么会这样呢?场子里斗鸡正斗得你死我活、鸡飞蛋打,一群赌客挤得闹烘烘,吆喝声、加油声吵翻天,可是这一点儿也无损於多多大作思春梦。

嚣张好不容易打赢了今天这只很猛的斗鸡,正得意洋洋地来到主人面前炫耀;没想到主人连看也不看它,还是一个劲儿地傻笑。

咯咯ㄍㄟ!嚣张忍不住低头啄了她一记,以示抗议。

多多手背一痛,这才回过神来。

噢,你干嘛啄我呀?咦?打完啦?一千赌客在那边槌胸顿足、摇头晃脑的,痛哭荷包大失银两,她这才知道原来比完了,嚣张又再度坐上卫冕者宝座。

她笑到阖不拢嘴,卷起袖子收着银子。

呵呵呵,贪财贪财……大家再来玩一场嘛!多姑娘,你们这只嚣张太嚣张了啦,哪有鸡这么恐怖的?逢斗必赢?是啊,多姑娘,你好点儿心,下回派别只出来比好不好?不然我们在这儿输的银子几时才回得了本啊?多姑娘,要不你开个价吧,看多少钱,我买了嚣张了。

我也要买嚣张……我也要!我也要……赌客们鼓噪起来,多多却依旧抱起了斗鸡,笑咪咪地说道:大家渴不渴?饿不饿?外头备了点心和茶水,先去填填肚子吧,欢迎下一局继续押宝。

赌客们纵然心有不甘,可是摇旗呐喊了半天也饿了,七嘴八舌边议论边走出去吃点心。

你也饿了吧?走,吃饲料去。

就在多多抱著嚣张走出斗鸡房时,一个娇俏的身影瞬间挡住了她的去路。

易姑娘,你怎么又冒出来了?一看到她,多多头都痛了。

这个刁蛮姑娘像是存心跟她杠上了,总是这么阴魂不散的,赢了她的钱也不行,输给她也不行……真不知她到底想干嘛?钱多多,你告诉我,他住在哪里?易朵一副典型被惯坏了的大小姐脾气,一出口就是蛮横语气。

谁住哪里?多多莫名其妙地瞥了易朵一眼。

你恩公啊!多多倏然警觉起来,戒备地瞅着她,你想干嘛?我有事找他。

易朵负著手,下巴一昂。

找他干嘛?关你什么事?易朵一瞪。

多多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打从开店到现在,看过的野蛮人也不算少了,甚至还遇到过打番邦或夷海蛮国来的人氏……可是从没见过像她这么蛮横不讲理的。

既然不关我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多多抱着鸡就要闪人。

易朵伸手一拦,娇斥道:你别想要独自霸占他!啐,愈说愈离谱了;多多一股火气从肚子里冒出来,易大小姐,就算我想要独占恩公又怎么样?你咬我呀,咬啊!咬啊!易朵杏眼圆睁,怒叱了一声,我真是给你脸你不要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这是什么德行?不过是一个下三滥的赌场女人,凭什么霸占那么出色卓越的男人?论容貌、看本事、比出身,你有哪一点比得上我的?你……多多没想到她讲得这么直接,一点都不加以修饰,你喜欢我家恩公?你现在才知道,笨蛋。

易朵不屑地哼道。

多多眨了眨眼,那怎么可能?你才见过他一面而已。

我是一见锺情,一见锺情,你懂吗?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她易大千金敢这样全然不羞地公开跟人家抢男人,可是对她来讲,却是理所当然,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好羞人的。

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敢说敢做……也从来没有一件事没让她顺心如意的。

多多张口结舌地望着她,一时傻眼了,完全不知道该讲什么。

怎么……会有这种姑娘?说,他住在哪里?我不是打听不到,只是懒得再浪费那个时间。

易朵活像是女皇,一举一动都带着无比的霸气。

多多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的话,但是泥人儿也有三分土性,她索性来个一问三不知。

不知道。

她抱著嚣张就要绕过去。

易朵很快抓住了她的手,你今天不告诉我,就休想离开。

多多烦困地瞪了她一眼,易姑娘,这里是史药钱,不是你易家大厅,由不得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东西南北!她突然扬声一唤,阿东、阿西、阿南、阿北瞬间打四个不同的方向窜了出来,忠心耿耿地齐声应答——在!易朵退后了一步,有些畏惧,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怎么?说不过人就想要动蛮力啊?你们史药钱赌坊也不过如此,专门养一票走狗欺负人的?东南西北恶狠狠地瞪着这个长得虽美却一嘴大便的女人,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臭气熏天。

你说谁是走狗啊?恶婆娘。

阿东忍不住发威。

易朵怒斥:你说谁是恶婆娘?谁应了我的话谁就是恶婆娘,这还用得着说吗?阿东哼了一声。

多多和阿西、阿南、阿北忍俊不住,背过头去窃笑。

阿东的嘴皮子在经过盈盈的调教後果然不一样,俨然又是史药钱赌坊的一大利嘴。

易朵气到七窍生烟,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不就是易家银庄的易大小姐,有什么了不起的?阿东轻蔑地讪笑。

她一呆,咬牙切齿,既然知道是我,你还敢这样对我?不过就是大江南北开了几家连号银庄嘛,阿东闲闲地剔着牙,秀秀气气的模样要起痞子来也挺有模有样的,要论起我们君姑爷还是郝姑爷家里的产业,随随便便拔根毛都可以把易家银庄压垮……你有什么好嚣张的?哇!阿西、阿南、阿北和多多肃然起敬,拚命替阿东鼓起掌来。

易朵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她愣了一下,气得狠狠一跺脚,你是谁?我?阿东指著自己的鼻子,不过就是史药钱赌坊的一个小小夥计,叫阿东,那个东南西北中的东……怎么样?易小姐对小人有什么指教?阿东……阿东……易朵狠狠地瞪著他,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哼!她气呼呼地瞥了始终在一旁看戏拍手的多多,还有你,别以为我会这样就罢休,等著吧你!狠话一撂完,她转过身怒气冲冲地离去。

东南西北看著她的背影,赶紧过来安慰多多,多姑娘,你没事吧?这种疯女人不要理她,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这样嚣张霸道、目中无人,阿东擦腰,别以为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我阿东才不吃她那一套。

对啊,下次她再来挑衅就交给阿东,多姑娘你不用担心哟!就是就是。

多多感动得不得了,泪汪汪地望著他们四个,真多亏有你们了……要不然她今天有可能会直接给易朵的口水淹死。

多姑娘,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呢?爱姑娘和盈姑娘不在,由我们照顾你是应该的,阿南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吞吞吐吐,不过……正因为爱姑娘和盈姑娘不在,所以小的有些事儿着实不放心——她眨眨眼,困惑地问:什么事不放心的?阿东拍了拍阿南的肩膀,满面关心地说:多姑娘,老实说,那个裘公子我们也见到了,的确是个非凡的人物,如果以后有他照顾你,我们是放心得多,只是……阿南有点担心这个裘公子是江湖人,会不会突然来个干山我独行不必相送,那该怎么办?你们见过我恩公?她瞪大眼睛。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裘公子来过史药钱好几遭了,怎么多姑娘不知道吗?阿西傻呼呼地问,他每回来都还会教我们几手防身术呢!咦?多多一脸茫然。

多姑娘,你不是要我们帮忙成立『寻找沈多多大作战之报名处』吗?打那时候开始,裘公子就来过好几回了,瞧他浑身渊淳岳峙、一代宗师的气质;没想到待人挺和气的,还跟我们各个致谢呢!阿北对他是崇拜得不得了。

啊?她双目依旧茫茫然。

哎呀,重点是,小的都希望你也能够和爱姑娘与盈姑娘一样,找到理想的对象,虽然这样你有可能也会跟她们一样,就此离开了数来堡……阿东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眶,吸吸鼻子,又恢复了原来的秀气模样,可是多姑娘的幸福比较重要啊,这史药钱成立的宗旨除了赚尽天下赌金外,不就是想让三个姑娘找到好相公吗?阿东……多多感动得哭了起来,你们对我好好喔!所以……多姑娘,你千万得好好把握住裘公子,最好早晚都把他跟得紧紧,别让他离开视线一步。

阿南千叮咛万交代,免得他突然跑了,那就亏大了。

恩公不是那种人啦!她吸吸鼻子,甜甜地回道。

不管是不是,总是小心不蚀本。

阿北也附和。

最後东南西北齐声为她加油打气——多姑娘,对象就在眼前,万万不可放弃,绝对要再努力,加油!加油!加油!多多被他们鼓舞得一颗心热烘烘起来,顿时充满了信心,她放掉怀里的嚣张,忘我地擦腰,抬头挺胸——好!我一定加油!不管恩公有没有找到那个沈多多,她都要让他怎么也离不开她钱多多!*果然从那天誓师大会后,多多安心地将赌场全交给东南西北打理,专心进行黏人任务。

一大早,秋雪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娇小的多多一身红裳,抬着头对他笑咪咪。

恩公早呀!他一怔,眼神不禁放柔了,怎么这么早?有什么事吗?来找你一道儿吃早饭。

她拿出藏在背后的一大盘热包子和茶,笑吟吟地说道。

他有一丝迷惑地瞅了她一眼,还是接了过去,迎她进屋里来。

你今天不在赌坊里看场子吗?他放妥满盘的食物,牵起她的小手触了触,不悦地拧起眉来。

你的手好冰,外头天气凉了,为什么还是穿得这般单薄?他没发觉自己的口气像个老妈子,多多却注意到了,欢喜得咧了嘴儿,一个劲儿地笑。

我穿得够暖了。

她殷勤地取一颗热包子递给他。

来,尝尝看,听说他们雅态卉馆的大葱牛肉包子好吃得不得了,一咬一口油,又滑又香又有劲呢!秋雪咬了一口,缓缓咀嚼着,有些纳闷地看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她,怎么了?你不吃吗?要要要。

多多连忙也拿了一颗,快乐地吃将起来,从头到尾笑咪咪。

他端详着她的神情,有一丝不解,你今天好像好高兴?有什么喜事吗?没有啊!她还是边吃边笑。

他伸出手掌摸了摸多多的额头,蹙眉喃道:没有发烧。

我又没有生病。

她忍不住抗议。

你今天怪里怪气的,秋雪坦白地说:很可疑。

我哪一天不是这样笑咪咪的呀?她嘟起嘴巴,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

说得也是,只不过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正思忖著,多多边咬著包子边笑吟吟地凑了过来,恩公——思?他看著她。

你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他轻蹙起眉心,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没什么,随便聊聊嘛!她巧笑倩兮,笑容完全无害的样子。

秋雪总觉得有种快被人算计的感觉,他凝视着面前白皙水嫩的小脸蛋,难掩一丝狐疑,不过还是勉强回答:祖家在北方,但是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原来你也是孓然一身啊!多多眸儿闪过一丝心疼,跟我一样,不过我还有爱爱、盈盈和东南西北他们,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将他们当作一家人喔!他专注研究地盯着她,今天怎么突然跟我谈到这个?真讨厌,他怎么比她还爱打破砂锅问到底啊?精明得教她几乎招架不住。

就聊聊,多多连忙顾左右而言他,免得自己想要成为他的一家人的意图太明显,嘿嘿,聊聊啦,你不想跟我聊聊吗?秋雪眼底的锐利柔和了下来,替她拭了拭油腻腻的嘴角,我只是纳闷,你平常赌坊里的生意那么忙,今日怎么有空特意来找我聊聊?你不喜欢吗?她偏着头问。

他微微一笑,不会。

她的心儿瞬间飞扬了起来,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样就好啦,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对了,你那头有消息了吗?他为两人斟了热茶,不经意地问。

多多灿烂的笑容登时黯淡了下来,还没。

他就不能稍稍忘记一下沈姑娘的事吗?只要一下下就好,这样她就会更有信心得到他的心了。

秋雪哪能意会到她的心思,低低一喟,无奈地说:看来数来堡并不是正确的地方,否则怎么会找不到人呢?她心儿猛地沉了下去,小脸苍白,急急地回道:你再多给我一点点的时间好不好?我一定能够帮你找到的!他不能现在就走啊,她都还没有得到他的心,也还没有得到他的人……时间这么匆促短暂,她还没来得及表白呢!他睨了她一眼,温柔地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很尽心帮我,这段日子以来真是有劳你了,其实这件事情本来跟你无关,也不是你的责任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把我当外人吗?她很受伤地望着他。

秋雪微微一怔,多多……她的心儿烦乱了起来,又不舍又懊恼,咬着唇儿低垂著头,在你的心里,我根本什么也不是,可能比楼下的店小二还不如。

他失笑,又有些心疼,傻瓜,怎么拿自己跟店小二比呢?她抬起头来,明亮的大眼睛里盈盈有泪,怎么不是呢?你一直不把我当自己人,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我心里……他胸口猛地一悸,神情有些古怪,不自觉口干舌燥起来,你心里……如何?她涨红了小脸,又羞又急又恼,我心里……我心里……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屏气凝神、目不转睛。

多多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哇……你都欺负我啦……秋雪瞬间手足失措了,焦急地捂住了她的脸颊,别、别哭……老天,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多多哭得好不凄惨,泪珠儿不断地滚落,濡湿了他的指节。

我好喜欢你,可是……哇……你都不喜欢我……我只是个跑腿的……丫头……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她总算说出来了,却是说得这么凄凄惨惨凄凄……秋雪一颗心都被她哭酸了、哭疼了,他忘情地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喘息着低叫道:老天,求求你别再哭了……在我心里始终没有把你当个跑腿的丫头啊!真是大大冤枉他了。

哇……在你心里我连个跑腿的丫头都构不上!她愈想愈悲惨,哭得更大声了。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秋雪结结巴巴,慌忙想要安抚她,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口齿驽钝过,我是说……我的意思是……你在我的心里很好,一直都很好。

骗人。

她呜咽著,鼻涕、眼泪统统揉在他胸前的衣襟,涂了个乱七八糟。

他心里分明没有她,惨的是她已经忘不掉、离不开了……一想到他要离开数来堡,她的心就像被谁剐走了一大半,痛到发抖。

喜欢上一个人就一定要尝到这种撕裂的痛苦滋味吗?真的好痛好痛……秋雪的心都快被她的泪水揉碎了,深吸了一口气,他紧紧地搂住了她,再也没有办法驾御自己的理智了……看见她伤心,他所有的自由、潇洒、理智……统统滚到天边去了。

他要她,该死的想要她,也……该死的放不开她了!谁说我骗人?我也好想好想要你!他陡然低吼。

多多怔住了,晶盈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著,又轻轻地滑落了下来……只是她整个人都无法思考,连眨眼都没办法。

你……你说……她傻傻地望着他,什么?秋雪闭了闭眼,炽热狂野的眸光怎么也掩不住,低沉沙哑地回道:我要你……虽然浪迹天涯的江湖客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可是我还是想要你,想到心都痛了。

恩公?多多眼儿睁得更大,恍若在梦中。

可能吗?真的吗?她刚刚真的听到了他说要她?他颓然地吁了口气,爱怜又矛盾地抚拭她颊边的泪痕,纵横天下多年,还没有尝过这种忐忑失控、既欢喜又忧愁的滋味,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她想哭,又想笑,到最后急急地摇头,我不会给你找麻烦的,只要你不嫌弃我、不讨厌我,我都随便你怎么办!他眸色陡然变深了,随即失笑,不要轻易跟男人说‘我随便你怎么办’,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种莫大的诱惑,太危险了,知道吗?多多听不懂,困惑地望著他,为什么?因为……他轻咳了一声,脸色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以后我再教你,思咳,现在不会胡思乱想了吧?笨蛋。

她被骂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小脸红红嫩嫩的,你都没有说你喜欢我。

秋雪这下子真的被呛到了,呛咳了起来,咳咳咳……多多连忙拍抚他的背,忍不住埋怨道:要你说喜欢我,有这么难吗?那相较之下她好像很没行情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厚着脸皮子,一下子就主动跟他示爱了。

她知道她很笨,可是连这种事都比人家笨,半点儿也不懂得拿乔……唉!秋雪好不容易控制住咳意,俊脸微红地说:我已经说过了。

哪有?你只说你想要我。

她小心眼了起来,谁知道你是想要我什么?是想要我帮你倒茶?还是想要我帮你买包子?狠一点的还是想要我帮你结房帐?他瞪着她,又好气又好笑,现在你又变聪明了。

傻瓜也有聪明时。

她得意洋洋,其实我本来就不笨,那是你们一天到晚都嫌我笨罢了。

好,你很聪明。

他轻笑了起来,掐了掐她嫩如小馒头的脸颊,既然你这么聪明伶俐,自然猜得出我是不是喜欢你,那我就不必再说了。

恩公!她快哭出来了。

怎么这样欺负人?他笑得更大声了,摸着她哭丧的脸蛋儿哄道:傻瓜,当然喜欢你,否则怎么会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他的喜欢说得不是很标准,但是勉强可以接受啦!多多皱了皱鼻子,又紧张兮兮地问:那……那你还会想要离开数来堡吗?他唇边的笑意消失了,我还是会离开数来堡。

恩公?她张大嘴,呆了。

说了这么多,她还以为他改变心意了,可他还是要走……还是会离开她呀!眼看她的眼眶儿又红起来了,秋雪连忙解释道:多多,就算我走了,很快还是会再回来的,你知道,我必须完成故人的托付,这是我的责任。

她吸吸鼻子,强自镇定下来,可还是难掩紧张,冰凉的小手搭着他的手背,你是说,你要离开数来堡去找沈多多,找到了就回来?他点点头。

如果没有找到呢?是不是就不回来了?她的眼底满是凄惶。

秋雪一怔,一时沉默了。

平心而论,要离开多多继续浪迹天涯,他有百般的不忍与不舍,光是想像,胸口就开始阵阵的刺痛……但是多多的家业都在这里,根也在这里,他能够自私地要求她跟自己走吗?如果给不起承诺、给不起安定的生活,他忍心让多多跟著他历经江湖风霜吗?尤其他此刻身负人人眼红的藏宝图,虽然不怕那些跳梁小丑前来挑衅,但是万一多多跟在身边,有个什么闪失的话,那又该怎么办呢?他的脸色严肃深沉了起来。

如果多多受到伤害,他这辈子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恩公?多多小脸苍白,怯怯地伸手抚摸着他紧绷的脸庞,你还没回答我,如果没有找到人,你会回来吗?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低沉一叹,我不知道。

不知道该怎生安排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到两全其美?多多却误以为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整个人乍然像浸入十二月寒冬湖水底一般,大大地颤抖了起来。

怎么办?那该怎么办?她小嘴嗫嚅着,眼神惶惑极了。

要她像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那样痴痴地等他吗?可是一想到有这么久这么久的日子都不能再见到他、碰触他、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体温……她的心就好痛。

秋雪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稳地凝视著她,多多,你听我说,这件事我们暂且别提起,总之等这阵子看看情况如何,假若数来堡真的寻不到这个人,逼不得已必须离开的时候,我们再……好好商量这件事吧!她倏然扑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抱著他不放。

恩公,我好怕……他爱怜地抚摸着她柔软如绢的青丝,脸颊紧贴著她的额,怕什么?有我在。

我怕你到最后会改变心意,不要我了。

我知道我笨,又不是什么好出身的姑娘,开的又是赌坊……她说着说着竞想起了昨儿易朵数落自己的话来,心底不无惭愧,如果你遇到了比我更好的姑娘,该怎么办呢?易朵虽然刁蛮,但是有几句话她说得一针见血——像他这么出色卓绝的男人,她真的配得上他吗?江湖这么广,天下这么大,正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有那么多美丽的侠情姑娘在江湖上逛来逛去,随随便便一个都赢过她这个土包子啊!面对这么多的诱惑,他真的还会记得数来堡里小小的她吗?遇上比你更好的姑娘?秋雪失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懂吗?那个……是什么意思?她自惭,怯怯地问。

就是世上女子虽多,但我只要你。

他笑了,眼神却是坚定湛然。

听得清不清楚?多多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倏然泪眼蒙胧了。

嗯!清楚了,她吸著鼻子含着欢喜的泪雾,孩子气地伸出小指来,勾勾手,谁也不许反悔。

秋雪低头深深凝视着她,唇畔的笑意更深了,当真伸出指头来,与她的交触勾住,好,勾勾手,永不后悔。

后悔的是乌龟喔!她追加。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是乌龟!她破涕为笑了,嫩嫩的小脸又绽放出闪亮亮的光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