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叫陈月珠,今年39岁,是一家铁工厂的老板娘,丈夫嗜酒、嗜赌,夫妻并未生育一儿半女。
据她的亲人所称,陈月珠和丈夫的感情非常差,夫妻俩时常有吵闹打架的事情发生。
一名侦二队的组员报告调查结果。
她的丈夫在昨天晚上行踪不明,直到今天早上才醉醺醺地回来,我们已经将他带回来协助理清案情了。
我想她丈夫的嫌疑最重。
我也这么觉得。
只是他为什么故布疑阵,在妻子身上刻那么多奇怪的符号?他可能想要转移别人对他的怀疑吧!可是依正常情况来判断不太可能,他妻子是家中惟一经济来源,杀了妻子对他并没有好处。
另一位组员分析道。
杜警官,你的意见怎么样?是啊,杜警官;你在想什么?杜维双眉微蹙地沉吟道:我想这件案子并没有那么单纯,只不过我们还是先过滤掉其他可能因素,无论是情杀、仇杀,或者是财杀,如果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的话,那我们就得紧张了。
你怀疑还有别的原因吗?希望没有。
他涩涩地道。
开完会后,杜维开车到玉梨家,在紧闭、始终没有人应门的门口前等待许久。
她没有回来?她该不会不休息又去上班了吧?他爱笑的眼眸不赞同地眯了起来。
他立刻拨电话到她公司,得到的答案却是——严小姐请了三天假,要星期五才会上班。
他的纳闷不到几秒钟就想通了。
她必定是在她母亲家。
他记得行动电话上留有他们的电话号码,连忙再拨号。
喂?请问是哪位?一个温柔的声音自电话里传出来。
请问是李伯母吗?玉梨在你那儿吗?他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手心有些微汗。
玉梨母亲的声音透着惊喜:在在在,这孩子一整天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就猜她是在等你的电话,你等一下啊!玉梨在等他的电话?杜维发现自己在傻笑。
可是片刻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笑得太快了。
玉梨母亲的声音再次自电话里传来:杜警官,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她说不想接你的电话,还要我跟你说……说什么?他睁大眼睛等待着。
她迟疑了半晌才说:她说她讨厌警察。
杜维苦笑了下:我知道,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说了。
可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不知伯母能不能为我解答?你尽管问。
玉梨为什么这么讨厌警察?他总觉得她的反应不像表面所说的那么简单,她的恐惧和厌恶很深沉,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讨厌警察……应该不会呀。
她显得有些惊讶,因为她的父亲也是个警察,她非常非常喜欢她父亲,经常说长大以后要当女警,但自从……自从?她的声音幽幽:自从先夫因公殉职后,她就变得很沉默,后来过了一年,她恢复了开朗,但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要当女警的事了。
闻言,杜维有些心疼:也许是伯父的去世对她而言是个太大的打击吧。
是的,杜警官……伯母,请叫我阿维就好。
好,阿维,玉梨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这些年真是苦了她了,她实在比我坚强。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地疼惜她……你对她是认真的吗?或者只是当作普通的朋友?伯母,我对玉梨是真心的。
杜维严肃地回答。
他在第一眼就认定玉梨是他的。
他们杜家人的爱情都是一见钟情,听说是家族遗传,每一个人对于心爱的另一半通常都很有直觉,在茫茫人海中可以一眼认出哪一个是自己心爱的,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
父亲当时信誓旦旦,他们兄弟还拿来当笑话听,原来那种奇妙的感觉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会了解的。
就像被闪电打中的那一刻,旁人虽然看不出你身上的电流,可是你却可以很明显真切地感受到那种触电感。
而且花会变得特别香,喧嚣的台北街头也会突然出现春天的鸟鸣啁啾声。
只是玉梨内心的退缩好强烈,他必须先弄清楚她的恐惧是什么。
既然你是真心喜欢她,那么……她的声音突然振奋了起来,我们等会就要吃饭了,今天有焖糯米鸡,烧酒虾,珍珠饭和几道小菜,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呢?杜维一怔,随即缓缓地笑了,开心地道:当然有空,谢谢伯母!我们家的地址是……她把地址说完后,笑道:你要快点来,太晚来我怕玉梨起疑心。
遵命。
他笑得更灿烂了。
小梨子,我绝不会放开你的!jjwxcjjwxcjjwxc玉梨穿着一件棉质衬衫,褪色的牛仔裤,蜷曲着腿窝在客厅沙发里。
李叔的别墅很大,处处布置得温馨高雅,可是她最喜欢的是这张靠落地窗的沙发。
窝在这儿,透过玻璃窗眺望外头,可以看见远处弥漫着雾气山岚的山,只可惜现在是晚上,从这儿看出去只能看见庭园里微微泛黄的树叶,山是看不到了。
她讨厌秋天的到来,因为接下来的冬天太冷,她又得手脚冰冷地躲在棉被里发抖。
好无聊喔,放假的第一天她就已经快要喊救命了。
怎么会这样呢?没假好放时就想放假,一放了假,整个人又像被挖空的花生罐子!空荡荡的晃来晃去,说有多空虚就有多空虚。
唉,谁教她没有女性朋友呢!我是个悲惨的上班女郎。
她咕哝一声。
别人都有朋友可以在放假时一同压马路,再不然就是带着一堆零食去看电影,可是她对这两件事不感兴趣,自然会觉得孤单。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住在叔叔家,这一点让她别扭又绑手绑脚,差点连脑袋都要跟着绑起来了。
若不是叔叔跟妈妈现在正在家里,她早就大叫三声无奈了。
她讨厌无聊,讨厌发呆,讨厌闲着没事干,讨厌警察,讨厌杜维……如果不是为了躲他,她何需躲到这里来?她的牢骚还没抱怨完,门口响起了门铃声。
咦?叔叔和妈妈的生活圈极为单纯,有谁会特意在吃饭时间跑来拜访?佣人阿娇在厨房里听到门铃声,就要去开门,玉梨连忙一跃而起。
阿姨,我来开。
找点事情做比较不会那么烦,也不会满脑子都是杜维那个讨厌鬼。
没想到她一打开门,眼前站的男人教她傻在原地。
黑色笔挺西装,浓密的黑发,灿烂的笑颜……那双温柔的眸子,在下一瞬间紧紧地攫住她。
杜维?!她的声音陡然拔尖,活像火鸡。
他笑咪咪地跨进门,一手将花香四溢的香水百合塞进她怀里,另一手则拎了一个礼盒,看模样盒里应是高级酒。
你……他的腿太长,步伐太大,玉梨只好追在他身后,喂,你怎么知道我妈住这里?你来这里干嘛?我想小梨子。
他笑呵呵地说,将礼盒交给闻声而出的李叔,李伯父,你好,打搅你们了。
李叔惊喜地看着他:你好、你好。
哎呀,说什么打扰,欢迎之至。
玉梨勉强挤进他们之间,急声道:叔叔,不是这样的,他……他是警察,我……我说我不要见他的,这……杜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颗牙尖嘴利的小梨子说不出话来,他不禁满眼的笑意。
小梨子,你在做什么呀?挤在我们中间比较暖和吗?他低头笑问。
玉梨瞪着他:不要叫我小梨子,我叫玉梨。
好好好。
他一脸的怜惜与宠溺,小梨子,你要不要到那边坐?有点挤。
对了,我还没拜见伯母呢!玉梨的母亲擦着手匆匆跑了出来,风韵犹存的美丽脸庞漾着满满的欢喜之意:你来啦,路上状况还好吧?有没有塞车?还好,因为我滥用职权,把警视灯拿出来摆了。
玉梨像听到他做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一样,大声道:妈,你听,他自己承认的,他就是那种很过分的警察,他……所有的人都笑了出来,就只有她搞不清楚大家究竟在笑什么。
你们干嘛笑成这样?玉梨,不要太认真。
是啊,不要太紧张。
两老笑着安慰她,可是她一点也没有觉得放松。
杜维温柔含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小梨子,和我的终身幸福相比,小小一颗警视灯算什么?相信局长也会体谅我的。
更何况警视灯就是拿来紧急的时候用,上回我半路载一位快要生产的孕妇到医院,一路上也是用警视灯,局长还夸奖了我一番,要同仁们跟我看齐。
她瞪着他:我又不是孕妇,不要拿我当幌子招摇撞骗。
玉梨的母亲忍不住轻责道:玉梨,你怎么这样说?杜维不以为忤,依然开心地笑着:伯母,不要紧的,我已经被玉梨骂皮了,一天没有被她骂,浑身就不舒服,这是我的乐趣之一。
大变态。
呵呵呵……他笑得更愉快,害得玉梨好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在这里扁起他来。
来,吃饭了、吃饭了。
玉梨的母亲看见女儿咬牙切齿的样子,怕她一个失控真的动手,那场面可就难看了。
阿娇动作迅速地把饭菜摆好,笑嘻嘻地道:来来来,大家请入座。
阿姨,你一道吃嘛!玉梨回头看着她说。
不了,我女儿待会要来接我回家吃饭,你们用就好了。
说完,阿娇便走回厨房。
玉梨被安排在笑得像个大白痴的杜维身边,浑身都不对劲。
他干嘛要一直瞅着她笑?讨厌讨厌讨厌……她最讨厌警察了!她在心里嘀嘀咕咕骂完一圈后,拿起筷子要吃饭,这才发现碗里哪有饭,早被一大堆鸡鸭鱼肉大虾青菜给堆满了。
是谁动作那么快?她瞪着碗里壳已剥掉的两尾大红虾。
杜维正擦着手:啊?她抬头瞪向他:我就知道,你是妖怪啊,动作那么快。
玉梨的母亲又吸了一口凉气,怎么女儿碰到他就变得这么暴戾?李叔轻撞她一下,强忍住笑说;我们吃饭、吃饭。
你要多吃点,太瘦了。
杜维温柔地道。
玉梨皱起眉头,却也没办法,只得一口一口地扒起像小山般高的莱。
李叔看着两人,笑得合不拢嘴:今天我真是太高兴了,玉梨回家,杜警官……叫我阿维。
他笑咪咪地指着自己,又被玉梨白了一眼。
狗腿维。
她低头咕哝。
大家有默契的当作没听见,继续谈笑着。
总之,我太高兴了,所以我决定喝一杯。
李叔开怀的笑道。
我帮你拿杯子。
玉梨的母亲含笑地起身。
李伯父,让我陪你喝一杯吧!杜维自告奋勇。
李叔惊喜万分:真的吗?他的酒伴少得可怜,在公司里人人当他大老板,根本不敢找他一同喝酒,他又嗜品好酒,不想跟那群商场上的朋友拚酒,所以要找个品酒知己何其难。
我今天带来的是法国丝绒蓝酒厂1960年份的红酒。
那一年的葡萄听说长得特别好,所以酿出来的酒香醇而美味,就像丝一般滑顺好人口,而且又不会有宿醉的困扰。
太棒了,我还打算把我珍藏的那瓶1972年份的香槟打开呢,不过看样子,你那一瓶更有来头喔!李叔肚子里的酒虫发作了。
玉梨的母亲拿来三只水晶杯,在李叔把红酒打开之后,红宝石般剔透的液体注入晶莹的水晶杯里,看起来分外引人垂涎。
玉梨吃惊地看着母亲:妈,你也要喝啊?是啊,我也要喝,今天我实在太开心、太满足了。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而且今天是个大日子,就像你叔叔说的,又是你回家又是阿维来,真的值得喝一杯庆祝。
玉梨心底一震,一股深沉的愧意攀上她的心,紧紧地攫住心脏。
没想到妈妈和叔叔的愿望这么小,他们竟是这么容易满足。
可是她这个女儿呢?她做了什么?她今天不过和他们同桌吃顿饭,就可以带给他们这么大的欢愉喜悦。
她低下头,心底滋味万千复杂,但是随即抬起头来,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拿着空杯说:我也要一杯。
玉梨的母亲和李叔又惊又喜地望向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维则是噙着温暖欣慰的笑意看着她。
她终于解开心里第一个结,慢慢跨出来了。
李叔眼眶湿润了,他吸吸鼻子,连忙替她倒了三分满:来,大家都干一杯。
叔叔……谢谢你。
玉梨虽然说得有些不自在,但她依旧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不过你可以给我多一点,偷偷存起来自己喝是不对的喔!他实在太感动了,玉梨竟然跟他打趣开玩笑。
是是是,不藏酒。
李叔吞下喉头的热硬块,大笑道:来,大家干了,多喝一点,今天是个快乐、值得庆贺的日子!四只杯子在半空中互碰一下,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