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我是谁?观观。
真不给面子,这么快就猜出来。
她松开手。
易水笑笑,早在她蹑手蹑脚溜进门时他就晓得是她了。
放下手上批了一半的文件,他疼惜地握住她的小手,夜深露重,怎不多披件衣裳?她习惯性坐上他的膝,窝进他怀中。
你饿不饿?二更了呢!吃不吃消夜?拥紧她的身子,易水心中柔情似水,你饿了?我吩咐下人做去。
观观的头摇得似拨浪鼓,这话是我先问你的也!我不饿,谢谢你的关怀。
他微笑。
对了,你明日出不出门?什么事?他拧拧她小巧的鼻子,你想出去玩?我每天都想出去玩。
不过这不是重点。
哦?我明日想给你个惊喜,又怕你临时不在就没戏唱啦!她神秘兮兮地说。
我明日是约了长安城的珠宝商要谈点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改约他日。
不好,约都约了,临时改期总是不好,不如后天吧!这惊喜后天给也没关系。
她体贴地说。
观观的善体人意令他心喜,观观——公事为重,这点观观晓得。
不如明日你随我同去,顺道逛逛,我知道你闷坏了。
他轻揉她的发丝,宠溺地道。
好哇!她眼睛一亮。
果然好心有好报。
那么快些去睡,明日好早点起来,我陪你去观华阁。
易水揽着她缓步而行。
这不就是真情的流露?明月悬影,星子含笑,初夏和风吹送暗香……长安第一珠宝商之宅果然气派非凡,虽然逊于千叶山庄,但已称得上是富丽堂皇,建筑精美。
迎接的人排成两列,态度惶恐。
恭迎公子大驾。
观观再一次见识到易水广大的势力和影响力。
下了轿,易水扶着她缓缓前进。
她可以感受到他那股浑然天成的雍容气势,深深地震慑着所有的人,包括她在内。
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何等尊贵啊!这一刻观观才真正领受到——她以他为荣,亦感骄傲,但也有点心怯……她配得上他吗?观观,想什么?他低声轻问。
没有。
她回神,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公子请坐。
吴大宫诚惶诚恐地道。
易水微笑示意,不必拘束。
我托购的那批波斯古珠……m他们商谈着生意,观观听了半天听不出兴趣来,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易水意识到她的无聊,于是笑道:吴老爷,恕我唐突,可否让婢女们带观观一游贵府?当然、当然,求之不得。
珠儿、玉儿,好好地服侍夫人游玩。
观观如逢大赦,又是高兴又是感激地朝易水眨眨眼,开开心心地跳下座椅。
易水笑着摇摇头,这才继续话题。
夫人,这边是竹亭……这是荷池,养有锦鲤……两名婢女卖力地介绍,让观观玩得好不畅快。
你——贱人,终于让我碰到了吧?观观愕然回头,失声叫道:你——吴金城气呼呼地奔过来,打算报上次的一踹之仇。
少爷,你要做什么?两名婢女惊慌大措地尖叫。
你们给我退下,今天我非好好教训这贱人不可。
哼!竟敢踢本大爷……盛怒之下的吴金城忘纪该问为何她会出现吴府。
你这个大色狼,还敢对我怎么样?观观气昏了头,大吼道:上次被打得不够呀?贱人,还敢顶嘴!他粗暴地一挥手,观观来不及闪躲,啪地被打了一巴掌,白嫩的脸颊顿时高高肿起。
观观气得失去理智,火大地又抓又踢,霎时一阵混乱。
待那两名婢女前去讨来救兵,只见吴金城满脸爪痕观观则一副怒气冲天的棋样,粗鲁地叉着腰,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女孩子?当我们是弱者好欺陵吗?吴大富呆了呆,立刻扑向儿子;而易水也快步走到观观身畔,担忧又怜惜他看着她,发生什么事?看到观观红肿的脸颊,他的眼眸瞬间一冷,是谁打了你?说着看向吴金城。
爹,这个贱人把我抓成这样,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吴金城又气又怒地向父亲告状,浑然不知大难已临头。
住口,快向夫人赔罪。
吴大富惶恐地喝道,冷汗涔涔。
什么夫人?他茫然地问道。
易水大哥——观观才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咧!她小嘴一撇,委屈地偎入易水怀里,他想非礼我不成,就……好痛哦,谁教他不得罪小人,偏惹毛女人?易水心疼之下冷然斥道:吴老爷,这件事你看该怎么办?这……公子,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向夫人赔罪。
他惊惶地说完,气愤地怒瞪儿子,这下子该怎么办?他素来知道这个儿子喜欢拈花惹草,却没想到会闯出大祸来,还是个滔天大祸。
这次算了,但是若再让我听见他调戏良家妇女的话,哼哼……观观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着这对父子颤抖,千叶山庄必不轻饶!易水大哥哦?观观——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吴金城,竟敢动千叶山庄的人,还是他珍若性命的观观。
没关系,咱们总要给人改过的机会。
反正她踹也踹过了,不吃亏啊!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他勉强答应。
吴老爷,那桩生意就先搁着吧!大袖一拂,他搀着观观离去。
走出吴府,观观用崇拜的眼光直盯着他。
易水大哥,你好帅气。
他啼笑皆非,我是真的动怒;你为何一点都不生气?我打了他一顿泄气。
她眨眨眼,好像暴力了点哦?你这样就算暴力?他打赌她一定没看过江湖上以牙还牙的报复手段。
观观那么纯洁无邪,还是别让她知晓的好,免得吓着了她。
易水大哥,我左颊肿成这样丑不丑?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她最关心的却是这个,担心地问着,小手揪紧他袖子。
他蓦然笑了,一点都不丑,你美极了!公子,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酥,又香又脆,你尝尝。
亭亭勾画精致的脸蛋漾着光彩,频频为易水布菜,这道柳鱼拼盘系西湖名菜,据说连皇上都爱吃呢!同桌的玉丝则忿忿地戳着碗中的食物,只因今日这桌菜肴是柳亭亭特地做来招待千叶公子的。
名为招待、实则讨好,想让千叶公子对她留下贤良淑德的好印象,这点玉丝岂会不知?更因自己从小就舞刀弄枪的,对厨艺完全不懂,明摆着今天被比下去了。
更教人气恼的是,杨观观理所当然地坐在他身侧,而自己却被排坐在她身旁,又平白让柳亭亭挨近公子……真是气死人了。
原想近水楼台,没想到困难重重,有这么多石头挡路!董姑娘不开心吗?怎么绷着脸?观观笑问。
没……我没有不开心。
千万不能让公子看见她皱紧的丑脸,她连忙绽开笑容。
各位请用,别客气。
亭亭宛若女主人似地招呼,绽放胜利的笑容。
柳小姐菜烧得真不错。
易水微笑,对观观轻声道:来,多吃块鲜鱼补身体。
这般轻怜蜜爱教玉丝和亭亭瞧得眼红。
嗯!这鱼好吃,就是酸了点,好像醋放太多了。
易水大哥,你说是吧?她意有所指地笑道。
易水轻点她鼻头,心意相通地浅笑。
这顿饭吃得观观好不惬意,用完餐后迫不及待地返回观华阁,把这段餐间趣事说给奶娘和喜儿听。
她们的脸又红又白,我看气得不轻。
瞧你开心成这样。
奶娘微笑着摇头。
当然开心,反正我是隔山观虎斗,没出着力。
先前我还担心一下子要对付两个垂涎易水大哥的人会很伤神,没想到却变成这样,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看她们两败俱伤,我觉得不值得。
通常人在追求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时,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奶娘感叹。
幸好公子心向着夫人,否则她们这么穷迫猛打,说不定公子……。
喜儿道。
易水大哥才不会看不清她们的本质,我相信他一向就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观观微侧着头,肯定地说。
观观,你既然这么了解他、喜欢他,那你几时与他成亲奶娘关心地道。
我……颊上绯红,观观讷讷地道:我不知道。
你和公子这么好,不如快些吧!喜儿也十分期待。
总该找个好时机开口吧?观观半晌才挤出话来。
她总算透露心底深处的冀望了。
突厥〓藤广尔城父王,请你听儿臣之劝……那格,你别再说了,父王心意已决。
可是天朝于我们有恩哪!当年咱们险遭灭国之祸,享有当今圣上极力劝阻才免去一劫,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你懂什么?要成大事就不能有妇人之仁。
想想,只要我们攻陷大唐国土,那万里江山就是咱们的了。
父王,先不提天朝兵强马壮,就连它的藩属也都是兵勇将强,我们绝无胜算。
凡事总得拚,拚得来就是大好江山。
拚不过呢?此次联合漠北骑龙盟,必会大获全胜,吾儿不必操心。
中原武林人士更非泛泛之辈,实力不知凡几,尤其他们十分团结,近年黑白两道皆有领袖。
你是指……千叶山庄的李易水。
他有啥本事?须知骑龙盟的盟主铁沐亦是非凡人物。
他差千叶公子太远了。
哼!你究竟有何居心,一直泼本王冷水?难道你不想父王逐鹿天下成功吗?难得现今天下太平,父王就别再起干戈,涂炭生灵了。
畜生,你懂什么?成就霸业难免有所牺牲。
何苦牺牲他人生命做这无谓的事?你!这件事你不必插手。
父王……突厥狼主塔吉可汗下令,来人,请铁盟主进宫议事;把太子押下去,关入大牢。
父王,你会后悔的。
蓝衣劲装的楚客风快步走入庄内,他已等不及要见诸位好兄弟,尤其是大哥——听说他已觅得如意美娇娘。
他喜悦之余也看看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让眼高于顶的大哥甘心被击绑。
咦?前面那一团绿色的东西是什么?他放缓脚步,奇怪地地瞧着缩在花丛中的绿物,原来是个人。
请问……干嘛?一张小巧的脸蛋露出来,白皙颊上还沾着泥巴。
你是——客风呆了呆。
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观观钻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好奇地问。
我是……咦,是我先问你的啊!小气!大男人还计较这个,你又不穿裙子,干嘛扭扭捏捏的像女孩子?她吐舌头嘲讽。
你这小丫头倒挺伶牙俐齿的。
客风不禁有些佩服她的胆识。
你把我从里面叫出来就为了赞我伶牙俐齿?我看你比我还无聊。
她大翻白眼,甩也不甩他的欲再钻进花丛内。
你到底在里面做什么?他好奇死了。
这里面长了两朵香菇。
那叫草菇。
一样啦!你挺闲的是不?闲得看我这闲人挖香菇?草菇。
草菇就草菇,无聊!观观一头钻进去,懒得理他。
千叶山庄的丫鬟们几时变得这么轻松,客风点点头,待会得问清楚。
他快步奔进东翼议事厅——客风!大哥。
一路辛苦了。
良久,紧握的双手松开,易水笑道。
‘回家’之路岂可言辛苦二字?你还是那么开朗!大哥不也一样?看来我这未来的大嫂调教得好。
他好笑损了一句。
侍会让你见见她,你们一定可以处得很好。
好哇!齐大哥、魏大哥、关大哥,近来好吗?我可想死你们了。
好小子,你嘴上功夫倒是一点也没退步。
一片豪迈畅意的笑声中,情谊交会着。
易水大哥,我摘了两朵香菇也——观观灰头土脸地冲进来,雀跃地一手执一朵香菇,满脸炫耀讨好。
那叫草菇。
客风纠正她道。
咦?大哥正庞爱怜惜地抚着她满是草屑的头发,难道……你就是未来的大嫂?他惊叫出声。
你是谁?观观一脸莫名其妙。
他叫楚客风,是我的好兄弟,平时驻守广西。
哦——她故意拉长音,是这样啊,难怪……难怪什么?众人奇怪。
就是因为平时驻守广西,才会知道什么是草菇、什么是香菇——地处偏远嘛!她吐吐舌头,皱鼻子扮鬼脸。
呀!想和他斗嘴?也不打听看看他可是名嘴。
偏偏有人比地处偏远更可怜、更没知识,连菇类部分辨不出。
小女子当然得没知识些,否则岂不夺了你的光彩?哇!懂得分辨的人真是厉害呀!她哈哈大笑。
客风一怔,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快。
不愧是大哥的意中人,果然与众不同。
易水浅笑,好了,你们也该喝口茶润喉吧,我们到缘缘堂再聊。
楚大哥,请。
观观笑眯眯地说。
请。
客风心悦诚服,这般率真的女子并不多见。
恭喜恭喜,两位难缠的姑娘终于被请回去啦!观观顽皮地道。
易水轻柔地接住她横冲直撞而来的身子,小心,别绊倒了。
你再也不用烦了。
的确值得恭喜。
他真的松了口气。
整天被人追来追去的感觉如何?她半趴在他胸前。
吵。
他简简单单地结论。
那我会不会吵到你?她颇有自知之明,平时好像太聒噪了些,不知他烦不烦?不会,我喜欢有你在一旁喳呼。
他当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观观脸上的担忧顿化灿烂,真的?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他屏息问道。
这问题搁在心里已久,早就想说出口了。
羞涩涌上面颊,她整个人蜷缩在他胸膛上。
我不知道啦!要我再给你时间吗?他柔声道,抚着她的长发。
如果你愿意的话。
此时并非最好时机。
他莫可奈何又怜爱地叹了口气,依你。
观观柔柔地笑,深深呼吸着他的味道。
依君畔,伴情月,结一双有心人儿……议事厅北方探子回报,骑龙盟蠢蠢欲动,而边境往来的突厥兵将也增多了,显然将有所行动。
齐英道。
皇上已密遣镇国公带兵北上。
易水微微一笑,镇国公智勇双全,文才武略皆卓越非凡,相信必能成功平复乱事。
那咱们该怎么做?他正攻突厥大军,我们暗袭骑龙盟,各个击破!我去联络漠北的武林同道。
客风请命,需不需要再号召南方的人?区区骑龙盟,千叶山庄所属同盟七旗,派遣二旗已然足够,漠北同道待命押阵即可。
是。
各位劳苦功高的大哥、大叔们用膳了。
观观蹦蹦跳跳地进厅,将满头大汗的喜儿远远抛在后头。
观观,我们今天不到漱玉斋用膳,下人们会送进来。
易水柔声说道,眼中闪着疼爱之情。
你们很忙吗?观观是否打扰了?她面色一黯。
不,我们在商议北上平乱的事。
客风连忙否认,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你们要出门?我也要去。
她眼睛一亮。
观观,此行太危险,不是去玩的。
易水白了客风一眼,他不想观观操心,更不想让她……既然危险,那我更是非去不可。
果然不出他所料。
不准!此行不但路途遥远,而且征伐乱军危险至极,我怕无暇照顾你,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我不准你去。
易水相当坚持——对观观,他一向顺她意不忍拂逆,可是这事说什么也不许。
他不能冒让她受伤的险,思及此,他的心就拧紧了。
观观是他最心爱的人——他内心深处终于承认了——他不能让半点危险沾上她的身。
可是观观自有她的想法,既然危险至极,她更是非上不可,因为她舍不得离开他,也不愿见他只身涉险,说什么也要待在他身边。
让我待在庄内等消息会让我整日提心吊胆的。
不如你让我去,看得见你的一举一动,我才可以放心。
她撒着娇。
太危险了,不行。
他死不答应。
易水大哥——不行。
斩钉截铁的拒绝。
易……我送你回漱玉斋用膳。
但是观观岂会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