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要被拖下去砍头的净角儿抵死挣扎,边向燕戈哭喊恳求,求求他大发慈悲答应公主的婚事……不,他再也不能让任何人因他而牺牲。
等一下!燕戈心痛如绞,紧握拳头,大吼一声。
不能答应!黄鹂脸色苍白,惊恐犹存,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答应这门婚事。
燕大哥,你不能答应娶公主,她——她根本是个女魔头,你怎么能娶她,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我的幸福,远远比不上你们任何一条宝贵的性命重要。
他沙哑而悲凉地道,她要的就只是我,如果得到了我,她就会放过大家了。
不,儿子,我是‘凤武秦班’的班主,班里任何一个人都是我的责任,就让我这个老头子代替大家死。
老爹不顾一切地挺身而也,慷慨就义地叫道:班子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的,要是我死了,公主或许就会消气了,所以该被拖去砍头的人是我!爹,不可以!他的心跳几乎停止。
老爹不可以,不要哇……众人激动地哭喊了起来。
也行。
牢头对狱卒使了使眼色,来呀,换人。
我不准你们动我爹一根寒毛!燕戈狂怒地重重挝着牢门。
生铁铸成的栏柱差点禁不起那猛烈的摇晃嘎嘎生响。
放开我爹,不然我杀了你们!狱卒们惊慌地退后了一步,不知如何是好地望了牢头一眼。
牢头也有一丝失措,犹豫了一下。
啧,公主让你们办点事,还在这里拖拖拉拉的干什么?香公公信步而入,嫌恶地用手绢掩住了鼻子。
臭死了,还折腾什么?他们谁想先死就先砍谁罗,反正慢慢来,燕公子只要一天不娶咱们公主……哼哼,这里的一个也逃不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燕戈一见香公公,怒火几乎裂胸而出。
难道你们为了讨公主欢心,可以草菅人命,罔顾王法吗?我要见皇上,我不信圣明天子会允许你们这样丧心病狂的行为!哟,燕公子这么说,奴才真是好害怕呢。
香公公抿唇笑了,皇上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仁君,自然见不得这样仗势欺人的事发生。
不过在这宫里,宝娇公主便是王法,只要她高兴,随时可以提拔你,只要她不开心,随时也可以弄掉你……奴才也是不得已的呀。
你们——你们真可悲!他又惊又怒。
奴才也只是效忠主子,尽心尽力为主子办事罢了。
香公公不为所动,笑吟吟地道:来人啦,把人拖下去。
不许动我爹——燕戈双眼瞪得目皆欲裂,我娶她!咦?香公公一挑眉,一副没听清楚的样子,燕公子说什么?说大点儿声,奴才没听明白呢。
我会娶她——他咬牙切齿的挤出话来,放过我爹,还有‘凤武秦班’的每一个人,我就娶她。
太好了,燕公子,您终于开窍了。
香公公喜上眉梢,笑道:来人啦,都听见燕公子的吩咐了吧?还不快快放人,把咋们这些贵客送回披星戴月小苑,好生款待,听见没有?是,公公。
他身后的狱卒和太监们连忙应道。
燕戈一颗心沸腾着冰冷汹涌的恨意。
好,他娶她,但是她一定会后悔的。
他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宝娇不敢置信地紧紧抓住香公公,欣喜若狂,随即又忐忑地道:不对,他那么固执,脾气又那么强,说不定现在嘴上答应了,等一下又后悔了……我的好主子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是真答应了,而且奴才料想他绝不敢食言的。
香公公含笑望着她,他们全班子人的性命还捏在老奴的手里,他想怎么样?又能怎么样?宝娇的笑容有一丝僵凝,脸上神情有些不安。
我这样对待他,他一定恨死我了吧?主子,重要的是他已经答应婚约了,这不是你一直衷心期盼的吗?香公公安慰道,只要他和公主在一起,日久生情,慢慢他就会明白你待他的好,他会谅解的。
是这样的吗?那么为什么她心里却有种莫名害怕的感觉?她不计一切代价就是要得到他、拥有他、嫁给他,现在愿望终于要成真了,她应该要感到开心得意才对,不是吗?对,反正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成亲了以后,我会全心全意地爱他、宠他、关心他,而且我们有一生的时间……她眼儿亮了起来,小脸满是信心。
终有一天,他一定会回心转意,他也会爱上我的。
小主子就安安心心地准备当这世上最美丽的新娘子吧。
香公公是看着她长大的,此刻不禁又欢喜又感伤,忍不住掏出手娟擦了擦湿湿的眼睛。
哟,你瞧奴才,都高兴得哭了呢!香公公,我一定会幸福的……宝娇期盼希冀地望着他,小小声问:对不对?会,一定会的!她惶然混乱的心总算稍稍定了下来,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太好了,她这次真的要嫁人了。
而且嫁的还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心上人,从今以后,与他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美满日子……公主终于要大婚了,隆重盛大的豪华婚礼就订在十日后的牡丹节那一天。
皇宫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尤其是栖凤宫里,更是大红喜字处处可见,宫女太监们忙碌穿梭布置,热闹得不得了。
把本公主的衣裳、首饰盒喜欢的那些玩意儿都收进箱笼里,到时候全都得运到驸马府去。
宝娇脸上全是待嫁新娘的娇羞和喜悦,兴奋地吩咐道:还有,父皇赏赐的那些宝贝,都收好了吗?有有有,都收妥了。
公主,您不用担心,只管吃好睡饱,十天后欢欢喜喜地和驸马成亲呀!小管笑嘻嘻的说。
看你笑得合不拢嘴,是不是想着本公主就要嫁出去了,将来在宫里就不会再有人天天以欺负你们为乐了?她睨了小管一眼。
公主,您怎么这么说呢?小管可是主动申请当您的陪嫁宫女,此心唯天可表呀!这可是你说的,将来可别哭着埋怨本公主光忙着自个儿嫁人,也没帮你寻门好亲事……小管脸红了,害羞地碎道:公主现在心情大好,又开始有闲情逸致捉弄婢子凑兴了。
那可不?她得意洋洋道:本公主现在可说是春风满面,心想事成,快乐得不得了。
就在其乐也融融的当儿,宝娇心血来潮道:对了,你去命御膳房准备几道补品,让他们送到披星戴月小苑去给驸马吃,还有,顺道问问驸马,看他想不想去瞧瞧父皇赏赐的那座驸马府,也让他盘算一下还需要再添置些什么家私没有?是,婢子马上去。
小管笑道。
等一下,宝娇双颊羞红,清了清喉咙,你……你还是去把驸马请来好了,我亲自问他。
是,嘻嘻嘻。
你是不是在偷笑?她怀疑地瞅着小管。
婢子不敢。
小管连忙正色,一本正经道:那奴婢就去传达公主您的懿旨了……不过还是让御膳房的补品送到咱们这儿来吧,公主,您可以当面瞧着驸马吃,看驸马哪一道补品进得香,您往后就知道驸马的口味啦。
有道理,宝娇眼睛一亮,看不出小管你还挺聪明的嘛,脑袋没白长啊。
谢公主称赞。
虽然这种赞美听起来是有点怪怪的。
不过只要公主能够保持这样天天开心的心情,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就高兴了。
宝娇描下眉又点了胭脂,看看不满意又用花露给抹去,露出雪白肌净的小脸蛋,然后又再换了另一款蔷薇拧出汁子凝成的,挖了少许化水在掌心揉开,以指尖沾着在樱唇上略点了点,只取那嫣然粉红的淡淡娇色。
嗯,这样好多了。
她顾盼自得,好不满意。
驸马以前好像就不太瞧我浓妆的模样,现在我只是淡扫娥眉、轻点娇唇,他应该就会喜欢了吧?一回头,看着屏风架上一色色华丽亮灿灿的金丝银绣袍子,她迟疑了一下,随即吩咐道:小花,去找找那只泥金漆红大柜里有没有素净点的衣裳,也不要白色,白色不吉利,也不要青色,跟僵尸穿的没两样,也不要黑色,大凶啊……公主,那鹅黄色的好不好?小花帮着出主意。
鹅黄罗衫配嫩绿杨柳裙,是春天的颜色呢,您觉得这样好吗?小花,看不出你居然这么有品位。
她惊奇道,接着自我反省起来,以前本公主眼里只有自己,怎么都没发觉其实我身边的丫鬟在本公主的气质陶冷之下,也出落得越来越有型有格了。
谢谢公主不嫌弃。
小花乐不可支。
虽然公主这褒奖之词倒有大半都是落在她自己身上,可公主这还是头一次称赞她,小花像是路上捡到了金元宝似的兴高采烈。
而且最近公主也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个骄纵任性刁蛮的公主了,真是让人不得不发自内心由衷地想赞叹一句——爱情真是神奇啊!不一会儿,换上了嫩黄柳绿衫子的宝娇简直像换了个人儿似的,不再有公主尊贵娇艳霸道的气息,反而像是个江南水乡的温柔姑娘般楚楚动人。
哇哈哈哈……只不过她一样笑得很嚣张。
这个扮相好,够温柔婉约我见犹怜的,男人肯定都会喜欢这一款,很好很好。
宝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出的这种改变,非但纯粹是女为悦己者为容,而是下意识地想改变自己在燕戈心里那一贯骄纵贵气、跋扈刁钻的印象。
她不想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更不想他一见到她就火冒三丈。
原来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害怕他会记恨自己……公主!公主,驸马已经到了。
小管欢天喜地奔来报喜信。
到了?她脸上瞬间亮了起来,喜不自胜。
在哪里?在哪里?驸马说一样在漱玉水榭等公主。
她一呆,雀跃的脚步一僵。
漱玉水榭……脑海里掠过上次被他放鸽子的悲惨记忆,不过他随即甩了甩头,挥去那不好的坏印象。
喜悦的笑容再度回到了粉嫩嫩的小脸上,宝娇就这样高高兴兴地拎着裙子,也不管宫女会不会在背后笑她心急要去见情郎,笑他半点矜持也无,兴匆匆地奔了出去。
她终于……见到他了。
宝娇痴痴地望着漱玉水榭里那高大伟岸挺拔的背影,心头发热,手脚发软,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笑得跟个傻子没两样。
唉,谁教她就是喜欢他,一见他就欢喜,没见到他就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