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一瓶陈高,伫足于骆伟位处饶河街夜市附近的旧式公寓前,见半生锈的铁门掩阖着,于是照着他的指示用力推开门,踏着黑暗的阶梯直上顶楼,面对一户缺了扇防盗功能的木门好半晌,确定自己的表走到七点整时,才敢去压门铃。
一声两声响过竟没人应门,我高昂的气势一泄而光,忍不住愁眉抱着酒瓶坐在阶梯上等待,每隔五分钟就去压一次门铃,试过三回仍是无人前来开门后,才失望地走下楼,步行至街口,见到一个垃圾桶,未经思索地将整瓶陈高往桶里投进去,垂首往大街信步游去。
走不到十来步,一辆计程车在前方十公尺的慢车道上紧急停靠,我见有人推门下车,当机立断招手示意司机等我,当我赶上去时,才发现下车站定的乘客竟是一八五先生。
他身着笔挺的西服,左腿的裤管却被截去一段,右肩上扛着一个不轻的箱子,微拖着蹒跚的步伐向我走来。
我站在人行道上,与他面面相觑,怔然地瞪着从箱子里冒出头的果菜青蔬后,似有领悟,一刻钟前堆积在我胸前的不满与愤怒都在转眼间烟消云散了。
小姐要搭车吗?司机探头扯喉问道。
我闻言迅速瞄了一八五一眼,见他也是挑眉询问的模样,考虑一秒马上对司机摇头。
司机好风度,招手表示没关系后,油门一踩,扬长而去。
嗯……我不自然地对一八五先生露齿一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不过份责难,我想也许我记错时间了。
他摇头,单脚蹬上人行道,直率地说:你没记错,我把我的车脱手了,因此没抓准时间,让你久等,真是过意不去。
他的口气听来和蔼可亲多了,不若电话上那般冷漠。
你行动不便还上超市买菜?我问。
他点头,冰箱空了好几天,总得喂点东西进去。
箱子让我提好吗?我想接下他肩头上的箱子。
他微扭身不让我碰箱子,还警告我,里面有我从公司带回来的书,挺重的,你大概扛不来。
我想也对,于是轻拍自己的肩建议,那么让我扶你走回家好了。
顺便补上一句玩笑话,当然,如果你不怀疑我乘机吃你豆腐的话。
他涩然道:你这话说反了吧?但没拒绝我的好意,只斜睨我一眼。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一抹抑制的笑意,心里释怀了不少。
一路上,我们皆没开口,两人的心算是贴得最近的一次,但是我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十五分钟后,我再度重返他的公寓,面对狭隘黑暗的楼梯,我才知道要把他这个大个子拖上去,不是简单的事。
于是他把钥匙递给我,建议,你先上去,这箱东西我分几回提就好。
我把钥匙递还给他。
不,还是你先上去,由我来处理这箱东西比较好。
这样来回两次,他右知道我担忧他腿伤的心情,他认输地说:好吧!我们一起上楼,但你得多担待些了。
他将重心顾在我的肩头,我则是搂着他的腰拖着他上楼。
这一段路上,我的念头一直放在他受伤的脚上,倒忘记他曾经让我心神不宁过。
在费尽一番力气后,我们终于抵达他的寓所,我喘着气地望着他冒汗的额头,见他将箱子放在阳台上的一张躺椅,情不自禁地问他,你还好吧?他没答,反而起身拂去我耳鬓边的发丝,吐了一句让我双倍意外不已的话。
你苗条归苗条,但还更是力大无比!随即快速地在我唇边落下一记比蜻蜓点水还轻盈的吻后,理直气壮地问:我的陈高呢?我哑口无言,支吾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舌头,在……在……巷口7 -11的垃圾筒里。
说还在金门的酒厂不是更好。
他以为我又在开玩笑,忘记带你直说无妨,念在你拖我上来的恩情,我不会把你赶出门的,但在进到我的寒舍之前,我想澄清一件事。
你最近换过行动电话吗?我不解地看他一眼,摇摇头,心情根本还没从那一记震撼的吻回复过来。
这该不算我的初吻吧!因为我连回吻他的机会都没把握住。
他从口袋里取出行动电话,问:那可以请你再报出你的行动电话号码吗?我依言照办,他则谨慎地键入我报给他的号码,之后他机子直接往我耳际凑过来。
我听到电脑语音系统从他的行动电话传出,直接转到我的留言信箱后,感到讶异不已。
我的行动电话这三个礼拜以来都是开着的,我查了好几次留言信箱也没收到半句留言,而且我的行动电话根本就没有响。
我掏机仔细检机过后,才发现一件恐怖的事,我的行动电话号码被人偷偷摸过了!他没跟着我大惊小怪,反而侧眼看我,你确定不是因为你想躲避我,所以自行换过号码?我才不会做这种事?那会是谁那么多事?他一脸荒谬地笑看着我,好像我是从疯人院出来的。
我在心里气急败坏地喊,当然是苏敏敏啊!可是我没证据,只能摇头,我是受害者,怎么会知道?那你大概也不知道我打过快二十通电话到你的专线过,他继续说:很奇怪地,都是贵公司的总机小姐在接听,每次转接不是你不在,就是开会去了,再不然就是占线中,我留言请你回话的结果都是没有下文,而你竟一口咬定我这三个礼拜都在跟别的女人拍拖?你没有吗?我小声地问他,睨见他猛地拉下的俊脸后,才唉声叹气地跟他道歉。
对不起,我想我下午错怪你了。
我想跟他解释自己与苏敏敏之间的情结,但总觉得电话被窃听,号码与专线被人擅改这几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下回你若有任何疑虑,请找我求证。
他说完,从箱子里抱了两瓶酒递给我后,直接推开铝门窗往厨房走去。
我望着他蹒跚的背影,瞄了一下他塞给我的酒瓶,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两瓶粉红泡沫香槟,傻傻地问他,我……可以吗?当然可以。
他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你可不可以帮我几个忙?我飞奔似地来到厨房站在他旁边,问:什么忙?我换衣服时,可不可以请你将香槟丢到冷冻库降温一下。
我马上照办,开了三次冰箱门总算找到位在最下层的冷冻库,一八五先生也换上一身短裤与T 恤回来了,我诚恳地问他,还有呢?有没有用刀切过菜?他问。
我谨慎地告诉他,我切过皮蛋豆腐。
那是我在美国读书时最常吃的一道招牌懒人菜,因为只需淋上酱油和洒上肉松就好,配干饭与稀饭是两相宜。
哦,差点忘了提,我不是用刀切的,是用线。
但骆伟似乎很满意。
太好了。
不介意当我的二厨吧!我眉一拧,好惊讶,你会做菜?他好笑地看着我。
我从青少年起就来台北求学了,不自己学着做,恐怕要饿死。
我也是啊!可是为什么我就学不来做菜!但为了能当他的二厨,我隐藏自己远庖厨的弱点。
这里有一件围裙,你披上吧,免得我炒菜时油渍溅到你。
我还来不及反应,一件Hello Kitty 围裙就往我头上罩过来,他甚至顺手在我业已纤细的柳腰后系上一个活结。
天啊!他这个动作也太不经心了吧!让人有一点吃不消。
我腼腆地对他一笑,问:介不介意我问一个问题?请问。
他将食物从箱子里一一取了出来,送至砧板,一粒中型洋葱和八颗鲜红的番茄请我切块。
我研究那个洋葱数秒,不知如何下刀?这件围裙是你第一任女朋友留下来的吗?他摇头,从我手中接过洋葱和番茄,一一示范给我看后,才说:不是。
这是我妈留下来的,我以前的女朋友不擅家事,所以被我妈赚没用。
我一听,赶忙用心切番茄,后来听他补上一句,但我喜欢我未来的老婆不擅家事,起码我下厨时,她不敢批评我的手艺不佳。
于是,我又心安地放缓我手中的刀。
我将洋葱切成不规则的丁状,又泪眼汪汪地将番茄分尸,心怀好奇地问:你打算煮什么?意大利海鲜面。
他将锅碗瓢盆全部各就各位后,蒜头一压,快刀斩成末状与碎洋葱一起丢进不沾锅里,五分钟后再丢番茄进去熬成番茄酱汁,同时间将奶油丢进另一个热锅里,奶油一溶后马上邀请生猛海鲜下去爆跳一番,白酒一洒,锅盖一压将火转灭后,不慌不忙地将一把意大利面丢进加了盐的滚水锅里,接着两臂一搭,闲闲地回眸对我笑。
差不多了,只要再等八分钟,菜即可上桌。
你想不想到客厅稍坐一下?他说,嘴往客厅那头一努。
才不想!看一八五先生炒菜是一种视觉、味觉的双料感官享受,但我的眼睛被洋葱熏得难过,于是点头卸下围裙递还给他。
既然主人这么说,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来到客厅后,我挑了双人椅落坐,转着两眼打量室内陈设,基本上就是很男性化的家具,巡过一回后,我的视线定在陈列柜上的一块石头,那石头黑到几乎发亮,诱人神秘的光泽让我忍不住凑上前瞧个究竟。
嗯!是一颗被风化成鹅卵状的黑色大理石。
你手上捧着的是我的大老婆,高中毕业旅行时从花莲捡回来的。
我被他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连退了两步,瞄了一眼他口中的大老婆,问:你养了快十年了吧?正确的说,是十一年又三个月上。
他上前,随意地将手往棉衫上抹两下,才取过黑色大理石,摩掌几回后,呵护有加地搁到我手上。
一股暖意从我的掌心顺着血液扩散出去。
他如此大方地将他的大老婆引见给我认识,我也对他透露我心里的一个小秘密,我小时候也养过一颗石头,是我外公给我的,那鹅卵石很寻常,淡水河边随便捡都强过它,但我却视它如珍宝。
可惜我出国念书时忘记带走,回国探亲时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我想,它大概是被我母亲清掉了。
我很少在别人面前埋怨我母亲,这大概是多年来的第一次。
他见我对黑色大理石爱不释手,顺手取下柜上另一颗白色鹅卵石,送到唇边呵一口气后,抓起衣角轻拭几回,转递到我面前。
既然碰到一个有经验的养石人,你非得收下这一颗不可。
这一颗是我的小老婆,最后一任,自从有‘她’之后,我乱捡石头的嗜好也戒掉了。
也就是说,这一颗才是他的最爱。
了解这一点,我马上拒绝,这怎么成?他好笑地反问我,怎会不成?我就要出国了,虽然只有半年,但听了你的故事,我还真怕我妈趁我出国时,将这些石头清掉。
那代表我有好些时日见不到他。
我望着白石,心里总觉得石头在他手上比在我手上来得有生气。
如果这颗石头真有灵性的话,可要开口怨叹他了。
我抚着朴润的石头,建议着,那我帮你照顾好了,等你半年回国后,再找我拿。
他闻言无可无不可地耸肩,大方地说:随你意。
但你日后若改变主意,‘她’随时随地是你的。
☆ ☆ ☆随时随地这四字他说得很轻松,却令我的心情沉重。
因为我知道一旦出国后,他会如断线风筝一般,随时随地都不可能是我的。
我现在才知道属于我的这个独占字眼在得不到手时最为强烈。
我斯文地卷着他为我煮出来的海鲜面条,强颜欢笑地称赞他的手艺。
撇开我低落的心情不谈,这意外的一餐其实算得上有趣。
一张木桌两个人,他坐头,我踞尾,桌上没有罗曼蒂克的花束与芳香腊烛,有的只是眼前两副不中不西的盘子与叉子,香槟汽泡在高脚杯里不停地往上怒冒着,进食二十分钟后,我酒过三杯,盘上的面还是维持在二分之一左右。
至于他呢,恰恰相反,他轻松解决两盘面后,酒杯里的香槟却还是八分满。
我瞪着自己盘里发红的面条,他则敬畏地打量他的粉红香槟,我们心存狐疑地互望彼此一眼后,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原来我们彼此都在算计自己的实力,只因为我怕胖,他怕醉。
他油嘴一抹后,将我的盘子取走,打破僵局,吃不下就甭吃了,我又不是虐待狂,一意要把你喂胖。
我忍不住揶揄回去,我也不是色情狂,你干么怕喝醉酒到这种地步?他走到我身旁,弯下身子纠正我。
你说错了,我并非怕,只是不想喝醉罢了。
我仰头冲着他的鼻头说:怎么?防着我欺负你?你又说错了,我只是想确定明早醒来自己记得来龙去脉。
他说着将我拉离餐桌,走到客厅,大手搭在我的肩头,要我放松地坐在沙发上。
什么来龙去脉?我的人是坐上沙发了,但身子挺得笔直,死不认帐地说:我下午的那番话是闹着玩的气话,你可千万不能当真!当真?他挑眉问。
当然当真。
我点头,佯装吃惊地反问他,不会吧!你不可能把我下午的话当真把?喔,吴念香,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想拗!我自责着,心里却又告诉自己,当然得拗,他如果是个好人,就该为无助的笨女人留一点尊严与面子。
没想到,他高站在那里俯视我,毫不迟疑地点破我的沉默。
你是指陪你过一夜的事?我哑口无言,两颊登时发烫,两手往前一摊,算他没问错话。
是。
怎料他竟伸出一指,沿着我下巴往颈子兜一圈,冷笑似地在我耳际低语,跟女人消磨过一夜这种区区小事又不算什么,你何必大惊小怪?我被他的话一震,下巴僵了,人也木了。
你随便,并不代表我也必须跟着你随便。
他退过身去,一个屁股跌坐在沙发另一头,不以为忤地对我笑道:既然你对通宵看奥运这主意没兴趣的话,我书房里有一堆书,音响在我卧室里。
今夜如何打发,你请自便吧。
说完,毛毛两腿伸得长长地往矮桌上一架,遥控器一握,对着电视一按,雪梨奥运的重播画面在瞬间跃上萤光幕。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过一夜,看雪梨奥运地一夜,而非上床滚一夜。
这个一八五先生耍这一招,摆明是在消遣我,我竟穷紧张了一整个下午。
尽管怨他缺德,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我陪他看了一段泳赛后,轻声细语地询问盥洗室。
他两眼朝我扫射过来,专注地打量我三秒。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裙子太窄,衬衫领过低,头一遭,我后悔自己减肥成功,让人赤裸裸地盘算着,我并着膝盖,像个小奴婢似地再问他一次,我能借用一下厕所吗?喔,当然可以。
他突然醒过来似地,懒洋洋地起身,领在我前头。
只是你得委屈用我卧室里的那一间,因为大的那间马桶漏水,联络房东好几次了,就是不见人来修。
于是本以为无缘参观他卧室的我,就这么顺道过境他的单身双人床。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占据卧量角落的五个由B &W 原装进口的立体声音箱,我对音乐没有研究,但我那个喜欢摆阔的老哥也有这么一组豪华的音箱,不是因为它们最好,而是因为它们最贵,不管是什么理由,想必是花费骆伟不少存款购置的。
我把目光挪到右侧床头边的化妆桌,想看看有无女性过客的遗迹,但除了一面镜子和一把梳子,空无一物,床的左侧除了音响设备以外,还堆一些书报杂志,最上面的一本是厚达十公分的法国作曲家贝流士的传记。
卧室底端站了一列IKEA的透明衣橱,里面一套套搭配好的西装整齐有序地吊在那里。
整体说来,这间卧室简单得没有一丝女人味。
我花了一些时间躲在盥洗室里让自己冷静下来,五分钟后开门出来,见到他守在门边时吓了一大跳,鞋跟一滑,人差点站不稳。
抱歉吓到你,我该出声的。
他急忙搭住我的肩,扶我跨出滑溜的磁砖。
我忘记提醒你磁砖过滑。
你还好吗?我双手紧张地攀着墙,蹙眉忍痛地告诉他,我好像拐到右脚了。
他一拐一拐地扶我来到床边,要我就近坐下,脱鞋让他检查。
只是小伤而已。
我告诉他。
他点头,摘下我的低跟大头鞋,以拇指隔着一层细腻的丝袜按摩我的右脚踝。
是这里吗?我轻哀一声,于是他将手劲放轻,徐徐地推着我的筋脉问:有没有好一点?我两臂撑在床缘,凝肃地端详他那双捧住我右脚的双手,神往地嗅着他的气息,感受他的温柔。
他见我迟不作声,关切地问:还痛吗?嗯。
我轻点着头,收回小腿摆脱他的手,套上鞋后,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他见我一脸欲语还休的模样,耐心地候在那里。
我想了好久,决定把我的感觉告诉他。
是的,很痛,但不是我的腿,而是这里,我抚上自己的心房,把这几个月来的心情说穿。
骆伟,我无法再跟你保持纯异性的友谊,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我见他有话想说,却怕被他一打断后就再没勇气告诉他真相,于是继续道:我之所以减肥也是为了希望得到你的注意。
我知道你在感情上对前女友还是念念不忘,在事业上则是扬帆待起的时刻,所以你目前没打算受到感情上的束缚与箝制,这些你以前就提过,我也都了解。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几个月来你对我是诚实的,但我对你却另有企图。
换言之,我对你一直都有非份之想,我没你想的单纯,更没你想的直率,如果当初我不知道你长得这副德行的话,也不会跟你在线上聊那么多。
总之,我是个肤浅好色的女人。
我连环炮地说白后,强迫自己扬嘴对他苦笑。
他站在那里,用那双款款似明潭的眸子凝视我良久,大掌撑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在我们第一次私下见面时就已经感受到了。
他说话的当头,伸臂环住我,轻轻地将我搂进他的怀中。
但是你有一项长才是别人比不上的,那就是自我消遣的幽默感,尽管你把自已批评得一无是处,我仍笃信你是一个坚持‘自然是美’的女人。
所以你还是比较喜欢未减肥又缺乏自信的我?是的,我的确是比较喜欢未减肥的你,但若要坦自一点的话,三周前出现在The Doors的那个你,让我第一次体会到吃酸的感觉,见到你被一些男人团团围住,还挺不是滋味的。
怎么可能?那你前任女朋友跟人跑的时候,又算什么?那叫生气,气自己没用。
我不信。
我坦白告诉他。
句句属实。
跟安安交往的那些年,她一直都很稳,我从来不曾担心她会跟别人跑,她也不会做出让我吃醋的举动出来,直到我们情淡缘散了以后,我才知道分手对我和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们在谈感情时,态度都还不够成熟。
我不由得愣在原地。
如果你想找个比你前女友更好的女孩的话,恐怕不容易。
我没作过那个打算,我只是希望能碰上跟我差不多的女人就好。
那恐怕也不太容易。
我悲观地告诉他。
怎会不容易?你不是说你是个肤浅好色的女人吗?他为什么要提醒我这点?我是说过!难道你非得写个符,贴在我额上,向世人公告吗?他莞尔一笑。
说到哪去了?我要说的是,我跟你半斤八两,也是一个肤浅好色的男人。
他伸出两指,像只长脚蜘蛛,轻轻地顺着我的脚踝漫步到我的膝头,停在我裙缘处,问我一句,你当真改变生意,不让我陪你过一夜吗?嗯……我不解地望他一眼,感觉到他的手指钻进我的裙下时,才恍然大悟,了解他所指为何。
我……我在这方面其实没什么经验,你可能要大失所望了。
我急忙往床里退避一下,但不知怎么地,我喉间的唾液没来由的激增,整个身子瞬时热了起来。
他不语,只是顺势欺近,轻缓地把我平放在床中央,我的脚不由得翘起,在半空中捞着我那一只摇摇欲落的大头鞋。
我在心里拼命哀求我的鞋,鞋啊!求求你别掉,你若不掉,就表示我该马上走人。
结果,才刚在心里狂喊不到一秒,我那只不中用的鞋随即坠落地板。
啊!我的鞋!我绝望地喊。
还在。
他调侃着,而且没你那双脚也跑不远。
我仍做最后的挣扎,你确定你不后悔?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你确定我没强迫你就范?确定,确定,确定。
只要你不跟你家人哭诉,要我负上道义责任,强迫我把你娶回家的话,我想我从现在开始,很乐意交你这样集才貌于一身的女朋友。
女朋友!也就是说,他出国后还是会惦着我喽!!等等……他刚刚说集财貌于一身,还是才貌于一身!他发现我是一个富婆了吗!对了,你知道你全身上下最吸引我的地方在哪里吗?哪里?我该挺胸,腰,还是臀?怎知他给我的答案令我意外不已。
你的踝足,和这一双俏皮的大头鞋。
妈啊!原来骆小生注意到我,李怀凝功不可没!我回家后要马上大赦天下,公告姑娘房东我陷入情网,凤心大悦之余,免收她房租三个月,至于赵空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是照章办理。
我高兴得还想说话,骆小生却已拂上我的脸颊,在我耳边消磨细语一番。
嗯!这种心有所属的感觉真好,如果接下来的发展都能这么舒服愉快的话,我不介意这样跟他耗一晚。
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吻只是一个开始,就跟电影分制一样,属皆大欢喜的普级,随时间的进展,我体会到无伤大雅的保护级,接着可圈可点、令人不知所措的辅导级,最后的限制级……妈妈喂!则是来得快,去得更是莫名其妙!怎么?以为我在最后一刻会有销魂蚀骨、灵魂出窍、魂飞魄散当下遁入极乐世界的快感是吗?嗯……很抱歉,我不仅没有,还很不舒服,不仅不舒服,还有幻灭的失落感,如果有人预警我初次的滋味是这般痛苦无助没尊严的话,我会阿Q 地先吞一粒止痛锭,再咬一块布压惊再说。
天真的我,以为这样两脚开开、不文不雅地把贞操奉献给我今生最迷恋的男人,就算完成大业,功德圆满了,但显然一八五先生不仅高硕健美,体能更是绝佳到天赋异禀,即使微腐着腿,用生龙活虎这四个字来形容他是一点也不夸张,可悲的是小女子我竟然无福消受!扼腕不?幸运的是一八五先生是个体贴的人,完事后并没翻身蒙头大睡,反而竭尽所能地安抚我这个断肠人,这让我尚能接受事前与事后的温情。
清晨时分,我在一八五先生的臂弯里醒来,了解他对我仍是兴致浓烈,无计可施之下只好继续装死。
但装死岂是一件轻松的事?首先,必须不动,呼吸得平稳,如果耳边又有蚊子骚扰时,还得认命地任其饱餐一顿,以上的大原则我都能遵照如仪,唯当一个光溜溜的男人亲密地抵着我,一句又一句地唤着我的闺名时办不到。
十分钟后我投降了,抱着视死如归的悲观想法与他缱绻,天可怜见,被动的我至此才尝到倒啃甘蔗、渐入佳境的甜头。
恕我不再详细说明,因为床头之事本该是隐而不扬的,要不然,看倌会觉得我才初事云雨滋味,若对此事表现得太过热中的话,岂不有损良家妇女的风范与尊严。
风范?尊严?嗯……那是什么?比得上心有所属的美妙感觉吗?下页上页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