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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2025-03-29 05:31:56

外婆来訪的小插曲,使我对嘉伯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除了扮演他的妻子外,我決心捨弃娇羞的态度,以一个成年人去面对他﹔唯有如此,我两才能彼此互相扶持。

他不喜欢这样的改变,彷彿才一天我就变成了他的母执辈,而不是可以让他娇宠的妻子。

「大娘﹗」他故意以这等戏谑的口吻唤着我。

「我不喜欢被看成一个五岁大的小孩,如果你只是因为怀孕而母性大发的话,我求你别拿我做实验,把目标转移到高文的小娃娃身上,都比我强。

」「看是谁在闹彆扭了﹗」我说着拿起室內的便鞋,要帮他穿上。

「老天﹗留这小事给我自己做吧﹗改天若你心血来潮是不是还要帮我系鞋带、穿袜子呢﹖我讨厌你这样子服侍我。

你是我娶来的妻子,不是古代东方的妻妾,就连仆人做的事都比这等事高尚。

」他说便拿着便鞋自己套上,并且拎着皮鞋放回柜上。

「你上下班,东奔西走,我却闲赋在家里、无所争事。

帮点小忙,你却嫌我烦。

」「藉题发挥﹗该不会又收到哪家大学寄给你的聘函了﹖告诉你,这招不管用的,不准你教书,就是不准。

」他竖起浓眉,长睫毛荒谬地翘起。

「你不准﹗是我准许你不准的,決定的人是我。

」我生气的重敌他的大腿。

这时门铃又响了,最近的不速之客来得还真是今我们应接不暇,我们两人都好奇的互看对方一眼,不解会是谁,竟挑了这个时间来訪﹐通常人们是不会在晚餐前突然造訪的。

詹森回来通报。

「少爷,有位史考特先生求见。

」嘉伯的脸倏然地转成大理石般的雕像,蓝眼顿蒙杀气,他让詹森杵在那儿決d久,才重吐一句话出来。

「撵他走﹗否则报警。

」我起身要走向长廊,但嘉怕紧扣住我的双手,使得我动弹不得,他修长整洁的大手愈掐愈紧,直到我忍不住痛得叫出声,他才大梦初醒般的放开我。

不料,门前传来了撞击声,一个男子冲揰人屋,他一见嘉伯就大放厥辞。

「你够狠,想跟我玩﹗门儿都没有。

我写的慰问信一封封都石沉大海,你以为避不见面就没事了吗﹖」他发狂似地嘶吼着。

嘉伯冷冷地道:「慰问信﹖你指的该是勒索用的黑函吧﹗很抱歉,我对你的提议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再如此不请自来,我会报官的。

」「你不会的,」他洋洋自满地回道。

「你们一向没这个胆子,尤其是你叫了那么多年的爷爷,与你相比,可是识相多了﹗」「是吗﹖你可以试看看﹗」嘉伯得蒠的笑了。

「是吗﹖我爷爷绝不可能接受勒索﹗」「你叫那老头「爷爷」搞清楚,你跟他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我倒牰一口气,看了嘉伯一眼,他则冷眼盯那男人。

我生气地也瞪着这名穿着花俏的中年男子说:「这位先生,你若要是再口出誑话,我是真的会请警察来的。

」「你去呀﹗但先问你先生的意思吧﹗我赌他没种。

」他双手放人色彩华丽的西服口袋內,掏得袋內铜板响叮噹。

我看了嘉伯一眼,他也回看我,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

「这回你可失算了,史考特,我的的确确有种﹗」说着就走向电话,拨了个号码,他稳稳地将电话拿在嘴边,清清楚楚的将每一个字唸出。

「我要报警,是,这褢是梅菲尔区一百零五号,是私闯民宅及勒索,请你速派警员来处理。

」他说完后,郑重地放下电话筒,转过身来,双手一摊。

「我不敢吗﹖」说完哈哈大笑,甚至笑得歇斯底理。

这个叫史考特的男人,似乎也其没料到他敢如此做,反而不知所措,良久才大喊出声:「你疯了﹗我只是要钱,钱可?\'5c平一切,儿子给老子钱是天经地义的事﹗」「钱没有﹗你是要~续留下来等警察,还是给我滚出去,悉听尊便﹗」对方咬牙切齿后破口大骂:「你这杂种﹗我有血淋淋的铁证,你抹不掉的。

你真是要跟我卯上,你会全盘皆输。

」「那就卯上吧﹗」嘉伯斜嘴一笑,不在乎的说。

史考特心有不甘的转身放出了狠话。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不会便宜你的。

」说完就冲了出去。

整幢房子静得没发出声音,我抬头望进了嘉怕恶狠狠的眸子,但在一接触到我的目光时,它们又转而柔和。

「我帮你打电话销案﹗」我说着走向电话要拿起话茼,不知是否是第六感使然,史考特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他温柔的接过了话筒将之放回原处,并将我转过身面对他。

「不用,因为我拨的是空号。

」我睁大眼睛瞪着他,随后跟着他一起狂笑了起来。

他摸着我微微突出的小腹,笑得眼泪挤出了眼眶,然后才道:「我的的确确有种﹗」*       *       *週六下午,嘉伯提议到泰晤士河畔散步,我知道他有些话想跟我吐露。

我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想着史考特的话,想着嘉伯的父亲及老公爵。

午后三点,艳阳高照,出来散步的人不少。

由于阴雨连绵多时的气候,居民对于阳光的喜爱已达趋之若鶩的程度了。

泰晤士河畔是最吵杂,也是最安全的谈话场合,但嘉伯还是挽着我走了一段路后,才到圣詹姆士公园,挑了一处浓密树荫的草坪休憩。

他打开野餐盒,从中拿出一块毯子将之一抖,然后乎铺在草地上,要我坐下去。

待我坐下来后,便放了一颗蘋果在我裙上,随即平躺下来,以肘忱着头,啃着殷红的蘋果,目光一迳地看着我,然后伸出手抚了一下我的短髲。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他毫无预兆地丟过来一句话。

我盯着他,知道他也在回忆。

「那一天是礼拜五下午,天空也是这么万里无云的湛蓝,我刚上完炉正要跨出校园,就瞧见了一个身着白襯衫、李维牛仔裤的大帅哥在对街闲荡,身后还倚着一辆拉风跑车。

那几天我常耳闻文学院的学生们在谈论着一个「站卫兵」的人,没想到竟是个颇有条件的男人,心褢还有点儿羨慕你打算接送的女孩。

当我第三次看到你又出现在门口时,便急忙想掉头要走,因为那时我已经有点嫉妒那个不知名的女孩了﹗没想到你却追上来大喊我的名字,教我吓得拔腿就想要跑。

当你解释你想跟我学威尔斯语时,我反而失望了﹗」「这是你的故事。

我的版本较长一点﹗」他轻笑了一下,又间:「你可知我是等了多少天才等到你,要你教我威尔斯话﹖」「三天﹖」我一共看到他三次,就猜这个数。

「三天﹖你太小看我了,我站了十天﹗」他咬光整粒蘋果,直到剩下果核。

「三週之內站在伦大校园外,等了你十天,才逮到你。

我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学威尔斯语是临时瞎编出来的理由。

」「你那时又不认识我,我的名气也没那么大,顶多是英国桂冠诗人的女儿罢了﹗你又从哪打听来的﹖你那时骗我说是亲戚介绍时,我还信以为真哩﹗」「你和关琳开了一家花店,高文介绍我去那家花店订花。

只要是把送花理由、收件人的性质全都挑明的话,你们都会打理得妥妥当当。

」这倒是真的﹗那时店內的事务都是关琳在打理,我则继续在伦大授捰,只有在晚上时,才会回花店为订花的人写些情箋或分手的情话。

「有一回,你送花到我的办公大楼,我右脚才刚要踏出门,你就双手捧了朿花与我擦身而过。

当时我正急着赴约,不过由于约我的人是高文,见色忘友的事他已做多了,所以这回换我如法炮制,当机立断便旋身跟着你追进了电梯。

那时电梯裹挤满了人,不方便说话,我一直跟着你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才陡然了解是我自己订的花。

」我想起来了﹗「我不常帮忙送花,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帮一个要和女朋友分手的阔气大少送花,那傢伙说要迭十二打黄色玫瑰花,最好是全盛开的,那才凋谢得快,还强调说捧花愈重愈好,最好能重到把拿花的人累个半死。

」我斜睨他一眼,看到他挑起一眉,便噗哧笑了出来。

「你连要甩掉人家都这么大费周章吗﹖」「我得声明一点,那一次的送花事件我可是无辜的。

我对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兴趣,是高文见我可怜才帮我出的主意,招式虽然毒,但挺管用的。

你千万别再胡思乱想﹗」他有点儿紧张了,见我一脸笑意后,才松口气继续道:「其后,我曾亲自造訪蓝斯洛花坊,但都没见到你的踪影,便当你是打工计时人员,还特别跟关琳打听你的下落。

狡猾的关琳让我误以为你还是半工半读的学生,固定时间上下炉,所以我还特别换上牛仔裤守在校园出口,并且只将目慓锁定在身着大襯衫与牛仔裤的女学生身上,因为你送花当天就是那么打扮。

」我可怜他地附和道:「不料竟是个鼻梁上挂了个大黑框眼镜,头发綰了个髺,身着古板套装的女副教授﹗」「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他大概也在回想我平庸的打扮,笑开了怀。

「等了几天后,我随便就抓了几个路过的学生问了你的大名,他们一个个都猛点头表示知道你是谁。

我心褢想你的名气还真是不小,抓五个问,每一个都说「如雷貫耳」﹗终于最后有一位男同学自告奋勇地告诉我,他才刚修完你所授的地方方言这门选修炉,并且顺势一指就要帮我去找你。

当我看见你之后,简直不太敢去认你,深怕随意搭讪的后果,会招来你的謾骂。

」「你还是开口说话了啊﹗」我不知道自己的装扮竟是那么骇人。

当初也是因为怕自己太年轻,说服力不够,才想打扮得稳重一些。

「那是因为我不甘心白等了十天之故啊﹗就看在那十天日晒雨淋的份上,说什么也得试一试,即使碰了一鼻子灰也在所不辞。

想想一个快三十三岁的大男人竟使土招术追女人,说给高文听他可是要笑翻天了。

关琳这样的朋友也实在够意思,没跟高文提过半句。

」「也还真多亏你的「不甘心」﹗」我低头梳理他微鬈又密的黑发,欣赏他完美的鼻梁。

「不客气﹗」他咯咯地低笑,趁我毫不设防之际,丟出了一个炸弹。

「我爱你﹗」全身一僵的我愣在一旁,表现得呆透了,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他也愣住了。

「你爱我啊﹗」我耐心地提醒他。

「我以为你该知道原因。

」「什么原因﹖」「我爱你的原因啊﹗天老爷﹗我们一定得表演脱口秀吗﹖」「哦﹗」我呆头呆脑地应了一声,随即道:「但我想听你亲口说耶﹗」「听我说什么﹖脱口秀﹖」「不是﹗」我气得大叫。

树上的小乌,大概也快被我们的对谈逼疯了,听我一吼,随即抗议似地临空投下了几滴鸟屎,就那么湊巧地在他的头顶上登陆。

我笑得全身抖动,指着他的头发。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头一探究竟,倒楣地沾得一手,便无话地扬起头,伸出一指对枝头上的小鸟故做警告状,却也不得不跟我笑做一堆。

「我爱你﹗因为你傻得令人爱,」他终于想到一个像样的理由了。

「还有爱你的憨直、不作态,明明心褢妒火中烧、却一副无所谓的大方样。

尽管我已被你气得直跳脚,还是无法让我少爱你一分﹔我更爱你微微上吊的圆睁杏眼及弯弯柳眉,尤其是配在你小巧可爱的脸蛋上,更教人我见犹怜。

你是我的天才傻女,一个不小心从天堂落人凡尘的天才傻女,既骄傲,却又自卑﹔既成熟,却又不懂事:既善解人意,却又不世故:既甜,却又酸滋滋。

爱上一个任性、机伶却又迷糊的天使是会要人命的,但我活过来了﹗而且打箅把你绑在身上,再也不让你从我身边逃开。

」「天堂之于我将不能算是个天堂,如果我在那儿见不到我的丈夫﹗」我声泪俱下的引用杰克逊的誦,把荌子改成了丈夫,并主动地献上了一吻,然后掏出手帕清理他头上的「鸟黄金」。

「这句话比「我爱你」悦耳十来倍。

」他哑声地在我耳边低喃,然后命令我道:「闭上眼睛﹗」我顺了他的意思闭上眼,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才不到几秒,他又要我张开眼了。

目光一启,所见之物是他平摊的左手,其上有个卡迪儿的珠宝盒,篮锦缎上静躺着两枚戒指,是我这一生永远不会遗忘的定情物。

我红了眼,半喜半泣地喊着:「你还保存着它们﹗」他但笑不语地拿起了镶着可爱白钻的女戒,套人我右手的无名指。

这样子,我的无名指上就有两枚戒指了。

「你愿意嫁我,做我一生一世的新娘吗﹖」他揶揄地拿起另一枚男戒递给我。

我一迳地点头说我愿意,并依样画葫芦地将戒指戴进他左手的无名指。

我记得公证结婚当日,曾因忘记准备戒指而向他致歉良久,当日他说什么来着﹖好像是「不需要」这类的话。

我有千百个问题想提出来,頃刻间,却只想得出一个。

「嘉伯,三年前你是单单因为出车祸,要把我推开,才宣布和另一个女孩订婚的吗﹖」他收起了笑意,严肃地看着我。

「在满足你的好奇心以前,先让我跟你讲个故事,听完故事以后,你也许会更明瞭我之所以那么做的原因。

」「我爱你﹗」我深怕他不了解。

他挑了挑眉,然后将我轻搂进他怀中。

他清涼的刮鬍水味道舒弛了我的意识,只听他低喃一串:「我一直都知道。

亲爱的,从来没有怀疑过。

但请你还是不厌其烦的告诉我,最好一天三回外加睡前。

」「又不是在吃药﹗」我笑了。

「错﹗那三个字的确是心药,而且是专治心病的药。

」彷彿是在应和他的话,一阵风起,我们背靠的大榆树也因风摇摆而传出了震动声,落叶纷纷地旋转降落下来,在草垀上追滚着。

就如同伦敦多变的天空一般,嘉伯的愉悦心情没有维持很久。

十分钟前天空才刚露出如少女般的妍笑,此刻却是乌云密布了。

我们起身,很快的将东西收拾好,提起野餐盒,便倾全力的步出公园,才刚要跨过马路时,天空即落下了豆大的雨珠,打得人疼人骨褢。

嘉怕脱下身上的軑呢夹克,披在我头上,护着我心跑步地过了马路,进人一家旅馆咖啡厅。

很快地,我们找了位于角落的小圆桌,便窝进了舒适的沙发內。

躲雨客不少,一时之间竟门庭若巿,所以嘉伯没有再开口谈起严肃的话题,人潮一且没有散去,他的心情愈来愈沉重。

好久,他才站起身走向吧台,回来时手上便耍着一串钥匙,领我走向楼上的旅馆部。

进人房间,门才刚被他用脚踹上,他便紧搂住我不放。

「嘉伯,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我是真心地想知道他的心结。

「那个可以等。

我们先补度蜜月。

」说完,他将我扳过身,便深情长驻的印下一吻。

*       *       *我醒来时,天色已然粲然,夏日白晝舒迟,不到晚上十点,太阳不西下。

嘉伯早已醒来,淋了浴,此刻正站在阳台外抽着烟,思绪纠结般的神情,令我见了难以舒怀。

他一瞥见我醍来,便以两指捻熄烟头,走人室內,顺手带上法式窗门。

「饿不饿﹖我们下去用餐。

」他拖延着建议道。

我重重的摇头,不愿再看他坐立难安的继续拖下去。

「我不饿﹗先解決你的问题。

」他干脆地点头。

「好﹗」我坐进了沙发椅,等他起头。

「我是个私生子﹗」话甫毕,就传了五封信给我。

我接过信,以平稳的口气鼓舞他。

「很好﹗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我一面展信阅读,听他继续解释。

「你现在读的信,就是史考特的黑函,前四封是一年半前爷爷过世后我陆续收到的信。

他在文中告诉我勒索的目的,并要我拿钱封他的嘴。

直到一个月前,我收到第五封信时,才发现他要勒索的重点和我以为的重点是两码子事。

但关鍵点都是指向我的身世之謎一个私生子。

」我翻了一下信,前四封是点出嘉伯是个私生子。

这今我也犹豫了一下,想起嘉伯他父亲库克子爵那淡得出奇的碧眼。

但第五封信褢,史考特却指名道姓的说范嘉伯应该更名为史嘉伯才是,因为史考特才是嘉伯的老子﹗我很难去相信这样的事实。

因为上回我不小心闯进那间纯白的密室时,所瀏覽过的袓先画像褢,就有一位和嘉伯神似,除了瞳孔的颜色不对外,在五官方面都能窥出雷同之处。

我翻完信納闷地望了他一眼。

他露出一个惆悵的笑容。

「全部事实,也是分好几段被揭露出来,至于是否有其他遗恨,我不得而知。

」他来回踱步走着。

「三年前,我因车祸差点身亡,昏迷之中常常念及我的父亲–库克子爵。

我从小就受人宠,家中长老、仆人,对我皆爱护有加,唯独我父亲自我有记忆以来,从没抱过我,连拍个头对我说一句话都不肯。

少年时期,我只当他喜爱旅行、游走各地,所以并不在意他的冷漠。

直到我十五岁时,他终于回家住了一宿。

我趁他不留神之际,偷偷地在他身后抱住他,想给他一个惊喜的吻时,他却狠狠地将我打倒在地,一手掊着我亲过的脸颊,厌恶地对我詛咒了一句:「离我远点,小杂种﹗」「那时,我悟出他是讨厌我、甚至恨我,并且恨得想伤害我。

不明就裹,又哭诉无门,这件事就成了我心中的阴影。

在我二十三岁时,他与我母亲保琳死于山难的恶枆传回伦敦时,都没让我为他掉过一滴哀悼的淭.但是我的心中还是非常在乎他不肯施捨给我的父爱。

人很奇怪,你一旦拥有百分之九十九,少了那百分之一,就是消弭不了的缺憾。

愈是想要,愈是无法得到。

「而那种遗憾并没有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消逝,反而在那次车祸中达到最高点。

瀕临死亡的恐惧教我不得不撑着痛,对我爷爷慟哭,以祈求告解。

我要知道我的父亲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当我们父子出现在同一个社交圈时,他总是背过身嘲笑我﹖「当爷爷听我哭着告诉他这个父子心结后,才懊悔的道出他和库克子爵的关系。

他以为我得知真相后就不会再困惑、自责,岂料真相对我而言无异又是另一个重击。

「爷爷和父亲的名字竟是完全一模一样的,都叫范罗烈。

大家只当我爷爷以子为荣,所以赐给儿子自己的名字。

这种做法当时普遍得很,也就没有人怀疑过他的动机。

然而这却是一个故布巧思的诡计。

早在孩子末出世时,他就猜出自己所娶的名门閨秀,早就暗怀珠胎,为了顾及面子所以忍辱吞声,假装新生儿是亲骨肉,一直等到病弱的妻子在产后拖了半年病故后,才肆无忌憚地展貽d复仇计画。

」说到此,他走向我,把我紧环人他胸前。

我能从他的言谈中了解,要他剖析这段历史是残忍不仁的。

「要知道,我爷爷出生在一八九六年,那时阶级封建制度的陋习还是普遍存在,霸道、跋扈、专制、为所欲为、不择手段的行径是从小的环境教育使然。

即使他一时之间没有亲生的子嗣,也会设法弄出一个,虽然百般不愿意,还是立了那个私生子为库克子爵。

」我思忖半天,想着老公爵及库克子爵的外形。

初见时也是认为他们父子两长得一点都不像,还以为是不同的作画风格造成的差异。

「他们之间的关系虽是淡漠得很,表面上倒也装得有礼,相安无事的各过各的日子。

直到做儿子的库克子爵长到二十岁,因摔马意外事件昏迷不醒时,他老人家才下手报复。

他以重金买通医生,假疗伤之名,强替私生子库克做切除睪丸的不仁手术,造成库克终生无后的伤害。

事后这对假父子起了极大的冲突,在争吵中,库克反讽地讥嘲他根本是多此一举,因为有断袖之癖的库克根本没打算娶妻生子。

「为了报复爷爷的不仁,库克刻意地搬出公爵邸,隐暪隐疾,于二十二岁时,将艾灵顿男爵之女保琳娶过门,再安排他的男伴与不知情的保琳发生关系,以求得一子,来斬断公爵的后路。

」我听他停口,便小心翼翼地问:「库克子爵的男伴即是史考特﹖对吗﹖但他绝对不是你的生父,他这种歹竹不可能生出任何好笱的。

」嘉伯终于泛起一丝笑意。

「这是这齣谬戏裹唯一可喜可贺的一件事﹗一九四三年,做儿子的库克才刚向社交界公布婚事后,已四十七岁的爷爷就和一位甫进邸內的十八岁女佣蜜莉有染。

尽管我爷爷辩解他是情不自禁地被蜜莉吸引,但我确信这根本又是另一樁求子计谋的一步棋,不可能库克才刚成亲,做老子的就恋爱了﹗时间巧得离谱。

爷爷在一确定女佣蜜莉受孕后,假怒之下以莫须有的指控将她辞退,暗中却将她安置在一个秘密地点待产,等小孩呱呱落地,确定性别后再伺机行动。

「而另一方面,无辜的保琳一怀孕后,就被库克去口公爵府,他则继续和史考特在外游荡,但这却是他们失策的关鍵点。

因为保琳表面上毫无怨言,骨子褢却恨透了库克及史考恃,怀孕期间便一直想把胎儿弄掉,只是心地善良的她始终没付诸行动,直到瞥见了怀胎十个月所产下的男婴,竟是畸型儿时,便崩潰了。

造成婴孩畸型的主因是保琳时常饿着肚子不肯进食,但她却将之归咎于是史考特的孽种,不是她的错,所以当天便亲手扼杀了宝宝。

行兇时被爷爷撞见,他发现保琳已接近神经崩潰的边缘,口中还直喊着:「我要健康的宝宝,我要健康的宝宝。

」为了安抚保琳,他一口就允诺会给她一个完整的孩子。

「蜜莉早保琳两週产下一子,所以他的确是做到了那项允诺,将两个婴儿偷天换日地送出送进。

保琳有了寄托,身体与心智就渐渐恢复了﹗而假装流产的蜜莉也在一个月后被请回公爵邸宅,理所当然的成了男婴的奶妈。

你应该猜到了,我就是那个活下来的男婴。

」他将我的脸转过来,探视出我眼底的了解,继续说:「爷爷将名义上的孙子,实为儿子的我正式取名为嘉伯,他认为我的出生安慰了保琳,又实现了他自己的愿望,一个来自喜神的厚爱。

这世界不公平﹗霏比,不公平﹗」他紧抓住我,声泪俱下。

见他掉泪我于心不忍,我多希望能分担一些他的椎心之痛。

一个大男人肯在妻子前轻弹眼泪,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他在为一个他无法操纵与扭转的命运认错、內咎,但他是无辜的,前世的恩恩怨怨怎么能由他一人承担呢﹖「嘉伯﹗你没有错,你是无辜的﹗」但他没听我劝,继续说:「我在知道库克的可怜遭遇后,就解除了对他的恨。

他自小就没有人肯对他付出爱,看着同是私生子的我却受到天壤之别的溺爱,自然是很恨我了﹗「当我知道你怀了身孕的那一刻,我震惊不已,以为这家族的詛咒又应验了,而曾发生在我亲生爷爷与库克身上的噩运又要在我身上重演时,我简直希望自己没从那场车祸中活过来。

尽管我知道你心中没有别人,但恐惧还是蒙蔽了我的理智,我终于体会出爷爷当时的心情。

但不同的是,我愿意去承受这项打击,我不想再失去你,一切的痛苦都抵不上没有你的日子。

」「嘉伯﹗」我回想着那天他大发雷霆的情景,而他竟只轻拍了我的脸颊。

「这不是你能椌制的,你该为我们的宝宝着想,它是我们的希望。

你我能做的就是不让事情重蹈覆辙,不让已发生在你身上的事重演。

而你也的确做到了﹗即使误知结果的情況下,你还是没有失去人性的萼严,不是吗﹖你不遷怒于我与无辜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不直得你所说的﹗霏比﹗以前我认为活着不如死好,知道真相不如浑浑噩噩的度日来得好,不过现在一切又改观了。

因为我还有你们,是你们让我跳出这段梦魘.今日的话,只是想吐露我的苦闷,让你更了解我,我无意让你也陷入这么丑陋的现实。

」「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好高兴。

」「太好了﹗」他笑了起来,大手拭去找如雨而下的泪水。

「史考特强行勒索的事,是我在生父百年之后,重整产业才发现的。

他老人家留了一本日记本,上面记載着自我一出生到他去世前所支付的逐项交易。

一年一万英鎊,每五年随物价上扬﹐再加一万英鎊,你算总共是多少﹖」一万鎊在现在不算多,但二十六年前可买下十辆「捷豹」跑车,或是五幢独门独院的大房子。

「哇﹗将近一百四十万英鎊﹗你价值不貲呢﹗」我打趣道。

「但是他们还是照样花得精光,史考待至今还认定我是他的儿子,以为挨着大树有材可烧。

金礦也不是这么挖的﹗」嘉伯的幽默感已恢复了一半,我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若徒感性的出发点来看匼件事的话,你父亲……嗯﹗爷爷应该是想保护两个人,一个当然是你,另一个则是保琳。

我想他不忍心看她的名譽再被糟蹋,同时也顾及到她娘家艾灵顿氏族的声望。

果真如此,你爷爷所付出的投资报酬率就相对的提高了﹗史考特这些年来,不懂得乘机抬价,实在无知得很。

他若狮子大开口,你爷爷老人家也是不会拒绝的。

搞不好,他现在在地底下还含笑九泉哩﹗」他笑看我不语,只是点头,也不辩駁.「也?c真给你说准了,但谁又知道呢﹖你饿了隉S」「还不饿﹗」我摇头。

「还有问题﹖」「明知故问﹗」我怒瞋他一眼。

「你就因为自己是个私生了,才故布疑阵地要赶我走吗﹖我真笨,竟中计了。

」「我没料到自己竟能僥倖活过来,在脱离危险期后,我曾怨过你,但更恨自己。

」他将双手支在下巴上,撑着脑袋。

「刚遇见你时,我被你迷得团团转,因为你在许多观念上令我迷惑不已,我只知道为了你,自己可以收起游戏人间的玩心:但真正教我深思,对以往种种作为感到羞耻的,却是那次死裹逃生的经验和丑陋的出生根源。

其实私生子也没什么不对,错就错在我不该生在这种家庭褢。

我一向以天之骄子自许,年轻时自视甚高,凭恃自己的财富及吃香的外貌干了不少荒唐事,以为两情相悦是男欢女爱的要素。

这个青天霹靂虽然不受我欢迎,但来得正是时候,教我认清自己。

不管一个人的出身是贵、是賤、是好、是坏,都没有权利去玩弄别人。

我是个既自私,又自以为是的人,我不配你的爱。

」「嘉伯﹗是你太善良了﹗何必把罪都爦在自己身上呢﹖我们都是凡人,有情、有欲、有爱、有恨,犯错更是不可避免的。

当然啦﹗尽管因为你的判断错误,让我以为你是个始乱终弃、十恶不赦的人,不可否认,我还是爱你的,虽然你有时是蠢得无以复加。

」「喲﹗嘴裹说爱我,实际上却是拐弯抹角的在摜我。

」他笑瞇了眼,直盯着我的肚子。

「略施薄懲罢了﹗」我点了一下他的鼻子,然后也摸了摸肚子。

「我想你的宝宝大概饿了。

」「我早听到它在抗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