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有副纯真天使面孔的翠西顶着一头又短又薄的红发在齐放的大门前现身。
身材瘦得象皮包骨的她,乖乖照齐放的指示穿了一件大衣亮相,但那大衣是金钱豹皮制的,让她看起来像只披错表皮的红狐狸,不太搭轧。
她一跨进他的高级寓所,未及坐在沙发椅上,就迳自解了豹皮,一七九的身高让原本精瘦的她更为单薄,肌肤虽是白里透红,却无济于事,反而让她快消失的ru房看来更像一对缀了葡萄干的奶皇包,两股间稀疏的黑毛显示出她的头发被染烫师傅动过手脚、足尖黑色趾甲外露的凉鞋让她看起来更象大脚婆,碧眼一落在齐放刚阳迷人的躯干上,马上露出饥渴多时的模样。
她回身贴近高她五公分的齐放,紧凑着他的腰际磨蹭着,撒娇地说:我走了那么多天的秀,你都不理我,怎么现在突然想起我了?齐放两手轻搁在她的臀上,那似乎是翠西全身上下惟一称得上有女人味的地方,但他惝将她揽近,反而将她扳离自己几寸。
你又何曾想过我了?说这种没良心的话,我可想死你了。
翠西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齐放淡然地笑了两声,没拆她的台。
她以为他没注意到她在走秀时跟台下的一个中年商人眉目传情吗?每年几十场秀下来、谁跟谁有勾搭,他摸得一清二楚。
是吗?证明给我看。
翠西欣然地接受了暗示,伸手想解他的浴巾,却被他制止了。
他拉拢好浴巾,往后退坐到大椅上,嘴角弯起一抹邪门的笑。
喔。
但请你先了结你刚才没做完的事。
翠西的笑冻结了,不自然地盯着他,甚至有点害怕。
齐放和颜悦色地安抚她,别紧张,你不是第一个背着我出轨的女人,我不会为此炒你鱿鱼的。
就请你在此继续你和那个凯子未完的事好了。
齐,我没有……我请你动手,没要你开口。
你若不动手,把我惹毛的话,我是真的会运用影响力解除你的秀约,到时你就可以直接嫁给那个凯子当公主。
齐,别说笑了,对方早就有老婆孩子了,我跟他只是闹着玩的,怎能认真。
翠西很紧张,基本上她年纪还轻也爱玩,像一只喜欢外出游荡的家猫总会回家找主人,齐放目前就是翠西心中的主人。
齐放阴沉沉地看着眼前由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名模,不吭一声。
当他愈不说话时,就表示他愈会做绝事。
翠西知道他的怪脾性,连忙解释,我真的很在乎你,只是外面的诱惑力太大了,而你一走就是一个月,没消没息的,回纽约后又理都不理我,所以我利用那个凯子来让你嫉妒。
你做得很成功。
成功到打破了醋坛子!可惜齐放的坛子向来不装醋,而是变酸的酒。
照我的话做吧!你若够迷人,也许能够让我的气消减一半。
齐放英气逼人的完美脸孔泛起了迷煞人的微笑。
翠西想了想,大眼珠子一转,觉得他的提议颇新鲜带劲的,遂不客气地往沙发椅一躺,摆出一段情色电影里女主角的风姿,试着DIY地让自己热起来了,当然,此刻非比寻常,自己有没有享受到不重要,要让齐放热起来才有用。
不到五分钟,她就感觉自己快达高chao了,怎知齐放还是象一根裹了层棉花的木桩,静坐在一端冷冷睨着她,那种不怒而威的沉默让翠西不敢掉以轻心。
他哪一根筋不对了?看来这次她是真的玩过头,让他气极到无心玩乐的地步。
齐放天性不多话,但在交往过的女伴心目中是一个真材实料的超级大玩家,他才华横溢,长相出众,男性化粗犷的轮廓却有着俊美典雅的五官,配上天赐的花架子身材,简直就是天生的女性杀手,少有女人不被他神秘的气质与完美的rou体所吸引,倒贴他的名女人更是数也数不清,聚在一起时就盛传与他做爱的感觉象剃刀在头皮上刮一般,不仅危险刺激,更让人销魂噬骨,这也是为什么同行的人暗讽他Razer的原因。
这样一个出众的男人当初会在一票新秀里挑中翠西也着实让她受宠若惊,沉默富魅力的他从不掩饰自己花心,对她十天半个月的小出轨也睁只眼闭只眼,但最叫翠西呕血的是,他很抠,从不花半分钱在女人身上,要不是因为他是抢手货、床上功夫一流又有影响力,她早就抛弃他跟着钻石叔叔走了。
谁能料及平常毫不在乎的他这回吃错药,反而小题大作,简直受不了他的无理取闹。
但她下一年的秀约成不成完全得靠他,她可不能现在就跟他撕破脸。
于是,她怂恿自己叫出声,希望能勾起齐放的欲望,她等着,深信肉欲重的他不久就会与她做爱,怎知好死不死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这让她忘了自己应该在高chao中,反而抬头偷瞄了他一下。
怎知他一脸好玩,语带挪揄地抛下一句话,你尽管忙着叫,我失陪一下。
说着转过身去接电话。
HI!Whoisthat?他抓起话筒,劈头就先开腔。
电话那头先是一片死寂,他等了三秒,才有一个干净清脆的女音开口。
我打扰到你了吗?她似乎有些紧张。
齐放先不答腔,过了一会儿才将话筒换到另一边,说:没有。
但……我刚好像有听到……嗯……猫在叫。
显然翠西的装模作样连在太平洋的另一头听起来都不堪入耳。
齐放完全不想掩饰自己的粗鄙,没错,我在看咸湿片。
你在看什么?那绫以为自己听错。
A片。
你说什么?可不可以请你把电视转小声一点,线路不好,我真的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齐放压住了话筒,往前走几步拿起地上的皮大衣往举西丢去,以英语对她说:你可以走了。
这通电话替你保住了饭碗,往后你要跟谁厮混就跟谁厮混,但是别再上我这里来了。
被人这么打发,翠西大为光火,起身套上大衣后,丢了一句,母狗养的。
齐放静了一下,三秒后大手一摆,现在知道太迟了。
翠西咬着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齐放伸指往门一比,冷淡决绝的模样让她打了退堂鼓,临去前还不忘记重摔上大门,以示愤恨。
齐放这才重新把话筒架回耳旁,冷酷的说:A片。
对方沉默不语,似乎很尴尬,好久才问:好看吗?才有鬼。
借错了,我正打算拿回去退。
干么,又不能退钱。
既租之,则看之,不然挺不划算的。
齐放一屁股跌坐进椅上,两脚交叉架在矮桌上,若有所思地说:我宁愿不划算,以免坏了今晚的胃口。
真有那么差?对方吃吃的笑,听来象恶作剧的花仙子。
齐放将话筒拿开一寸,好笑地看着话筒,仿佛她在里面似的。
了解到她远在西岸的另一端,心中挺失望,他装出一副受够了折磨的声音。
你才知道。
她又笑了,还干咳了几声,咕噜咕噜地,仿佛连肺都得咳出来。
齐放很自然地问:感冒了?嗯!最近正在大流行。
她停下来等齐放接口。
齐放没有接口,还静得像具老钟,只听得到他的呼吸声,知道他是活的。
于礼你该问我有没有去看医生的啊?她有点气,又有点不气地指责他。
是吗?齐放懒懒地应她一句,但还是不问。
我这个人无礼惯了。
那绫也不介意。
我试着打过好多通电话给你,但都没人接,我还以为自己拨错了呢。
或者是我故意报错。
不可否认,我是曾这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过,我想你躲起来的成分比较大……齐放老大不客气地截断她的指控。
小姐,我不必躲。
我从一下飞机就忙了一整个月,难得待在家里喝上两杯啤酒,请不要破坏我美好的早晨。
你似乎不高兴我烦你,既然这样,我挂电话好了,反正电话费那么贵,浪费在你身上简直就是恶性通货膨胀。
既然如此,你把电话号码给我,让我尝尝看物超所值的快感好了。
她噤声不答。
这倒让他竖起耳朵,保证,我会打的。
打什么?乒乓球。
他在心中暗笑道。
喔,你当然会。
但我觉得还是自己打过去给你比较好。
我不喜欢空等电话的感觉。
你若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我自然就不会期望你打电话来,这样比较不会影响隔日的工作情绪。
看来她不笨,知道他有意搪塞她,因为此线一断,就算等一百年,眼穿骨化他也不会打。
她为什么要这么聪明?但为什么同时那么呆,看不清跟他这样恶质的人打交道,根本没有前途,他不可能为任何人安定下来。
他改变话题,喔!你吃哪一行饭的?美容业。
他顿了一下。
这我倒看不出来。
你在哪里上班?她又静下来了,好像在衡量。
他这回坦白地告诉她。
你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去你上班的公司找你的问题。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去找你的。
既然这样,你就不必知道我在哪里上班啊!既然你这么龟毛,我们何不互道再见挂电话!她好言好话地提醒他,我不龟毛,龟毛的人是你。
口气却异常坚定。
就是跟我讨论这种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吗?当然不是。
我只是想问你,别来无恙?谢谢,我很好。
你呢?普通。
其实我也只是普通而已……事实一直不太好。
说来听听吧!我对我的工作厌烦了。
想离开纽约,但却无法说走就走。
多少人想在纽约谋生,你却想走!纽约不好吗?有什么好,只是银行和嫖妓的基地罢了。
可是这就是大都会的现象之一啊!台北是如此,东京是如此,伦敦是如此,很少例外的。
齐放静静地听着,好久才承认,你没错,我该看开点。
你不只要看开,还要看清,并且面对现实。
他噗哧一笑,咯咯出声,照你开的药方服用,我绝对会短命。
那绫笑了,知道他好一点后,说:告诉你一个消息。
是好,还是坏?对我是好,对你就难说了。
不会是你‘突然’怀孕了吧?他等看小把戏的出现。
啊!没那么悲惨。
算她脑里长了根筋。
齐放松了一大口气,老实说,他最后决定接她电话,最想知道的,还是她有没有怀孕这件事。
这年头资本家为了赚大钱,搞出一个品控上下限制度,到头做什么保护都靠不住,只能靠运气。
别的女人遭殃与否他不管,但对她就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另眼看待。
既然知道她安然无恙,他也不必跟她托下去。
但奇怪的是,他还是开口问:既然没那么悲惨,那就说吧。
我服务的美容公司决定派我到纽约接受一个朋友的短期训练,为期三个月,包吃包住还包薪水。
你到底在哪里上班?他右眼皮微跳了一下,心生不祥的预感。
云霓美人造型工作室。
齐放整个人僵坐在椅子上。
哈罗!有人在吗?齐放松声清了喉,没好气地说:我人还在。
你等一下,别挂电话。
说完不睬她是否同意,以耳夹着电话走到一堆信件中,翻找出一包盖了台湾邮戳的牛皮信封,顺手拆封后,抖出一叠卷宗,快速翻阅,从夹层里取出一张照片,夹在指尖研究,确定她就是照片上的女孩后,稳住气息,不动声色地再度开腔,这是个好机会,祝你成功。
我听人说你也在服装业服务?听谁说的?他口气尖锐得可来磨刀了。
‘重庆森林’里的朋友。
是真的吗?是又怎么样?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齐放的人?他就是提供机会给我去纽约实习的人,台湾去的,顶了一个满气派的头衔,也不如是不是所传的那么厉害。
咦,你到底认不认识?他顿了好几秒,才答,认识。
他人好不好,是个好老板吗?别作梦。
就我所知,只要跟他共事过的人,都会嫌他两句,想亲身问候他的娘。
啊,他那么不会做人,那惨了,我的这三个月可不好过了。
怕不好过,就别来了。
你开玩笑,怎么可能?啊,不早了,我得挂电话,赶去上班了。
我不确定何时会再打……放心。
你不打来烦我,我才高兴哩!好!你这样说,那我一定会再打的,非得打到你砸烂答录机或去更换号码不可。
小姐,你的脸皮是真的很厚哦!任人百般暗示都没用。
因为你会渐渐习惯我的。
拜拜!喀啦一声,线的另一端就静下来了。
齐放慢慢挂上电话,刚搁不到一秒,又马上拿起来听她是不是还在线上,只听到嘟声大嚷,她是真的断线了。
齐放对看照片上的女孩嗤之以鼻,渐渐习惯你;怎么可……想想后,他悄然闭紧了嘴,因为他忘了追问她有关企鹅的事了,看来,她不是那么好甩,而且他该习惯的不是她,而是她不好甩的事实。
他想了想后,拿起子机拨了一通越洋电话回台湾。
青云吗?是我,齐放。
上回跟你和于敏容提过的事有了变动,我想换掉你们推荐的人选,原因电话上很难说清楚,我只能说目前无法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我没打算这么惹人嫌的,但是……我知道,谢谢你的体谅,麻烦你跟敏容解释了。
讲完电话后,他将照片连同那一袋资料往垃圾桶里扔,身子隐进偌大的更衣室里,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男仕衣服,按照助理为他排列的顺序穿戴起来。
齐放跟一家男性服饰名店签了合约,答应担任他们的活广告代言人,只要每过一到五天穿着不同欣赏主题的光鲜名牌服饰工作、闲逛、走动即可,听起来是很轻松,但连穿衣服这种事部身不由己,不会可悲。
没办法,他缺饯,反正还有周末两日可让他邋遢,他也不计较了。
对镜扣上钮扣,藉着精工裁制的衣着。
和一个装饰用的小牛皮文件包后,他一副阔气银行家的打扮,精明归精明、但仍不改风流德行。
齐放走经客厅打算再出门去,人在门前逗留一秒后、临时改念地回身大跨箭步来到纸篓前,抡起那个牛皮纸袋,一路往小牛皮文件包里塞。
齐放两手环在胸前,两眼直视伸展台上的工作进度,从头到尾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直撑着右下颌,直到几名老牌模特儿出来后、他马上示意他的一名黑人男助理,约克,请你上去告诉她们,现在是公元二000年,别再卖弄前一世纪的走秀方式,若不行,把她们叫下来,你上去走几回给她们看。
自信心十足的约克马上街命照办,因为论走秀,整个地球上没有一个模特儿走得比他好,除了他的老板齐放。
约克走后,另一名造型女助理安妮通过来一只行动电话,齐,紧急电话,越洋的。
他不接,反问:紧急电话?我家老头子死了吗?安妮对齐放的黑色笑话不以为忤,容忍地说:不知道。
如果是,我的肩膀借你靠。
不,我比较喜欢靠在你肚子上。
他指了一下安妮怀孕六个月的肚子。
安妮有点生气地擦起腰。
我家约翰已跟我讲了好几次,不需要你再提醒我。
齐放迟迟不肯接电话,两臂文风不动地交攀。
提起约翰,你们的婚前采购进行得如何了?都很顺利,唯独欠一个付英国威基伍德皇家骨瓷组帐单的凯子。
安妮恶作剧地咧了一下牙。
我喜欢那组有寿桃且东方味很浓的Oberon。
齐放摆出一脸荒谬,说:美国共和党党员崇拜殖民帝国产品,信仰不虞诚哦!彼此彼此,你储藏室的大陆‘青岛啤酒’还不是堆得跟墙一般高。
我喝它,是因为合口味,管它哪一国制的。
我用盘子的原则也是如此。
安妮也还回一句。
跟我提原则没用,因为帮你买单的那个凯子不会是我。
他龇牙咧嘴,腾出一只手要机子。
抱歉我得接电话。
早知你小气,吓吓你而已。
安妮睨了老板一眼,将机子放在他的手里,转身干活去了。
喂!哪位?我是齐放。
大忙人,让孕妇等那么久是不道德的。
于敏容开玩笑地说。
抱歉,敏容。
跟同事聊个天,耽搁了你的时间。
大姊您身体可好,肚里的龙种可安?我们都很好!要别跟我唱戏。
有事吗?当然有,不然我不会这样九弯十八拐的找你。
我听青云说,你对我推荐给你的人选有微词。
没有微词,我只是改变主意打算在本地找人罢了。
你当初不就因为不想在当地找人,才找上我的吗?你说你希望你的助理化妆师安妮生产后能安心复职,代班人不会节外生枝搞把戏,才找上我的,记得吗?少爷!这我都记得。
那你为什么说改就改,还不愿意告诉青云理由?青云跟你称兄道弟,是好哥们,他度量大得可以容下一只暴龙,对你无赖的个性习以为常,但我可受不了。
齐放不说话。
于敏容不放过他。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不吵。
我觉得她太年轻,缺乏大型临场经验。
得了,先生,你是干创意的,找个新鲜一点的藉口吧!大姊,我有我用人的标准,不需要找藉口,我也有我私人的理由不必强迫自己雇用任何人,尤其当第六感告诉我,她会制造麻烦。
于敏容还想游说。
相信我,这个女孩跟几年前的雅珍完全不同。
我知道她跟雅珍完全不同。
听齐放笃定的口吻,于敏容这才有所警觉。
你认识她。
齐放考虑了一下,才说:见过,但谈不上认识。
你怎么碰上她的,青云替你们引荐过吗?没有。
我跟她是在非正式场合碰上的。
事实上,她希望他多少透露一点消息,但他没开口,她只好不请自来地问:你还有话要跟我补充吗?没有,即便有,也都是一些你不需要知道的事。
啊!过河拆桥了,实在不懂青云为什么能接受你这种霸道的作为。
你知道那个女孩抱持多大的希望吗?这就像大家说好要塔船,现在你一个不高兴把桨一收,整船无辜的人都被困在江中心。
你什么时候才懂得多为别人着想一点。
敏容,我很抱歉自己出尔反尔让你和青云难做人。
如果可以,我会再安排一次机会给她,但地点不会在北美洲。
这样好了,十一月巴黎服装秀时,我请朋友招待她去巴黎观摩几周,一切消费由我负责,这样行不行?于敏容没说不行,但也没说行。
你既然不要她去纽约。
我当然也不能强迫你改变主意,至于怎么将这件事收尾,我自己想办法。
只是你得记住,下次有麻烦,别来找我要人。
还有,如果我生下早产儿,都是你齐大少爷的错。
对方气呼呼的收线后,齐放无动于衷地将目光调往台上。
★★★齐放端着一盘食物从厨房出来,坐在与电脑连线的数位电视机面前,正要观看第四卷工作带,电话铃便响了。
现在是深夜两点零七分,只有太平洋那端天字第一号难缠的女疯子才会紧抱着电话不放过他。
这已经是他去中央公园慢跑回家后的第四通,与稍早前十通加起来,再来一遍可将三个正字叠在一起了。
他将叼在嘴边的烟移开,轻往烟灰缸里压了两下,顺手拿起听筒,话同烟一起不疾不徐地逐出唇际。
找谁?用的是国语,料准来电的人只会有一个。
找你。
女孩开口了,声音听起来颇沮丧。
你真的是不好找。
可别怨到我头上,开了答录机就是让小姐你留言的。
你为什么不留言?想听你说国语。
那绫说得理直气壮,一点部不为她骚扰人的行为而愧疚。
静了三秒后才轻声道歉,对不起,你一定在睡觉,我不该这样吵人的,我这就挂电话,你回去睡吧!打了那么久才接上线,还没聊开她竟愿放他走。
她也真是看得开啊0无所谓,我整晚都在工作,挺心烦的,现在有人陪着聊天也不赖。
你怎么听起来很没精神,不会又是在PUB里钓了一个男人,通宵达旦玩疯后、这下来跟我示威吧?她没理他张口就损人的嘴,伤心欲绝地说:纽约这一趟,我大抵是去不成了。
稍早店经理来通知我说情况有变,要我别抱太大希望。
不成最好。
他冷言冷语地冒出一句。
你一定很高兴。
我现在发现只要你高兴的事,我大抵是高兴不起来的。
他不是高兴,是松了一口气。
我不是故意泼你冷水,反正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话是没错,对方为了表示歉意,说要招待我去巴黎观光,还请我全程住丽池酒店。
全程妆丽池酒店!于敏容那个鸡婆女人,当他是阿拉伯卖油郎吗?这样报复他!不过自己理亏在先,碰到这两个女人只好忍气吞声地认栽。
他语带鼓励,希望她会接受这项先斩后奏的安排。
巴黎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应该去的。
我不在乎机会是否难得,巴黎好不好也不关我的事,我之所以想去纽约,完全是因为……电话那头突然停祝齐放耐心地等足十秒,才听到一阵擤鼻涕的声音。
他还来不及问候,她便多此一举地解释,抱歉我失态了,实在是因为我感冒还没好。
齐放将紧绷的喉头放缓下来。
我知道。
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哭,他也不方便点破。
更何况,他是那个造成她失望的原罪,他不能再说狠话刺激她。
他提醒自己,那一晚是个错误.即便再美再难忘,也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错误。
但最近他发现自己愈来愈排斥这种忠告了。
譬如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美丽的容颜与光滑粉嫩的身段就开始撩拨他的意志力。
尤其他一回想起埋在她体内的美好感觉,理智就飞到九霄云外散步去了!他警觉地睨到自己渐渐鼓起的裤档,对立正的小弟弟虚晃一下地掴了两记巴掌,希望它能认份地缩回去,但有时候,你愈是打压。
对方就愈是桀骜不驯,他见情况己失控,顺手抓了一个抱枕横搁在下腹,来个眼不见为净,并安慰自己,这是禁欲太久的症状,并不是非她不可的依恋。
只是很荒谬的是,他这厢饱受欲火煎熬,她却在另一端自怨自艾,两人好似搭错线,各诉各的。
她敛起伤心泪,打起精神问:告诉我,这两个月你都在干什么?工作、工作、工作。
答得精简明了。
你不吃饭、睡觉吗?也吃饭,也睡觉,有时甚至连三件事一起做,譬如现在。
一个人吗?她声音扬得高高的。
当然……他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继而给她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不。
她闻言半晌不语,五秒后会意过来,恍然地说:喔,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不打扰你,接着口气一顿,勉为其难地补上一句,你赶快回去她身边吧!他有点于心不忍,装傻地反问:回去谁身边?你女朋友。
我目前没有女朋友。
齐放,你该死,你为什么要给她希望!你一刀斩断牵连对双方都有益!但他办不到,每每抽刀要斩时,他就将指头一缩,什么原因他一时还搞不太清楚。
就算以前有,也只能说是女玩伴,谈不上交心。
至于我提到跟我吃饭睡觉和工作一起来的,是我事业上的搭档。
告诉我,截至目前为止,你生命中到底有多少个女人?不问这个行不行。
告诉她这种事,等于邀请她来帮他数鼻毛。
说嘛,就说几个人给你印象较深刻的吧。
这是我跟别人之间的隐私,恕不奉告。
他从座椅上起身,走进自己的卧房,拿起那张被他放在床头柜的照片审视着,心里默念她的名字,那绫。
原来那天她报的真是本名。
说得好听,是多得记不得了吧。
她语气听起来有些吃味。
你答对了。
若换作别的女人,他早就意兴阑珊地挂电话了,但他得承认,知道她吃味颇让他窝心,但老是处于挨打局面,让她主导话题也不是办法,想了一下,他突然问:你现在身上穿什么衣服?白衬衫,牛仔裤。
还有呢?他逼问。
没有了啊!那绫不解。
胸罩内裤不算吗?喔!有。
什么颜色的?白色的。
脱了它们。
脱……为什么?她终于明白他要她做什么了。
电话xin交!这个恶质男人!什么花招都要得出来,她显然被他的提议弄得乱了序。
不行,我人在电话亭里。
也成,电话亭里够另类。
她在线的另一头尖叫,你成我不成!后面有人排队等着用电话,我要收线,不跟你说了。
这不公平吧!你打电话骚扰我,追问我的过去,我当然也可以骚扰你,有来有往,有进有出,关系才能持久,你说是不是?口气十足地像猪哥亮。
面对耍赖的男人、她显然连答都懒得答,喀啦一声就挂了电话,好啊!要比难缠、算她赢;若要论阴魂不散,还有得较劲哩。
齐放捞起敬在床下的履历,像个顽皮的小木偶,晃着头,悠哉游哉地抖出填有那绫个人资料的那一张纸,再度研究。
齐放第一次见其她,总觉得她是那种伶俐会耍心机的女孩,但交手几次过后,他倒不确定了。
嗯,好一只狡兔,半推半就的,让猎人跟随不舍。
齐放猛然发现,她也许不是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只狡兔,却是最会让人放下戒心的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