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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9 章

2025-03-22 08:29:39

南山春猎时, 崇林出现在女眷营帐的附近,被裴琅谌于后宫花园拾到的紫毫笔,还有前段时日, 裴衍之在收到与奚鸢有关的消息时所表现出的沉默……视线里相拥的身影与过去记忆相重合,耳边则细细密密响起周围士兵的议论声。

和殿下抱在一起的女子是谁啊?肯定是翊王妃啊。

胡说,翊王妃好好在王府呢。

……你们不觉得那女子的打扮有些像禧安宫的娘娘吗,春猎时我还见过,错不了。

什、什么?先帝的妃子和殿下……岂不是有悖人伦?嘘, 慎言, 不管是谁,都不是你我小兵小卒所能非议的, 这可是新帝……傅吟惜的脸色一寸寸白下去, 心里仅剩的侥幸在听见这一番话后彻底被扼杀。

王……公子,你没事吗?云珠自然也听见了士兵们的说话声,不由担心地望向身前的人。

傅吟惜没有说话, 双眼仍一瞬不瞬地朝着太极殿外看去。

裴衍之已经松开了怀里的人,正垂着头, 与奚鸢说着什么。

他的周围不再萦绕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与奚鸢之间的熟稔, 即便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也能从二人的神色间流露出。

从十岁那年被裴衍之所救到今日,傅吟惜自认对裴衍之所有神情都无比熟悉,因为他几乎都只有一个样子。

成婚以来,她以为他已经有所改变, 对她的态度也亲近许多,可直到此刻, 直到她看见他面对奚鸢的样子, 她方才明白, 原来她离裴衍之的内心还那么远,远到甚至都不知他与奚鸢相识,又或者……相爱。

她将所有心事告诉他,她的喜欢,她的爱慕,她的一切一切都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眼中,而他却隐藏在了一副面具之下。

傅吟惜感觉到心口处传来一阵阵刺疼,她想要喊出声,想要冲上前去质问,可她不敢,她只能拼命紧咬着唇,企图让肉.体的疼掩盖过心里的痛。

公子!云珠发现眼前的人身子微微晃动,赶忙伸手一把扶住。

傅吟惜猛地一下回神,匆匆收回视线,急转过身子便往宫门走去。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害怕自己一时冲动,就这么跑去质问裴衍之,她为了他做过那么多冲动的事,或许到现在还有人在拿那些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次,她做不到,也不愿这么做了。

傅吟惜忍着心里的疼,一步一步,越来越快地于人群中逆流而去。

云珠见此,二话不说,也立刻跟着离开。

两个人直接从大道返回,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午门侍卫将二人拦下。

这个时间,不管是裴衍之的人还是皇后的人都没有从宫里出来的,侍卫不放心地询问了几句。

傅吟惜懒得解释,直接将翊王府的腰牌拿给他一看,那人了然地点点头,刚同意放行,她就直接牵过马,一跃而上,奔驰而去。

策马在皇城大道上狂奔,傅吟惜无声地扬起唇角,可眼中却莫名流下了眼泪。

云珠在后面紧紧追赶,不断地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去哪儿?傅吟惜没有答案,但等她回过神,眼前却是熟悉的翊王府大门。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将这里当做另一个家了。

她不由地露出一抹苦笑,刚要拉着缰绳掉头离开,管家却忽然从大门里跑了出来。

王妃?!王妃?!管家急匆匆跑上前,脸上满头大汗,道:王妃这是去了哪里,怎么没有同老奴或者月姑说一声呢?王爷可是特意吩咐了,一定要让王妃留在府里好好休息的。

一定要让她留在王府?之前没有留意的许多细枝末节,再一次让傅吟惜心生怀疑。

裴衍之之所以没有告诉她今日的计划,是不是因为想到了奚鸢,想到他们会在今日正大光明地重逢,所以下意识不愿让她知道所有与之有关的一切?傅吟惜因这样的猜测感觉到可悲,原来,信任这么容易崩塌,明明前几日她还在为他们能更进一步而欢喜,可如今,她却开始怀疑所有裴衍之曾对她说过的话。

我只是突然想出去走走,这不是回来了吗。

傅吟惜从马上一跃而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管家隐隐觉得不对,看着她的打扮,疑惑地问:王妃怎么穿着士兵的甲胄?傅吟惜一愣,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沉重的甲胄。

她穿着这一身跟去,原是做好了一切失败与他同生同死,可谁知此刻却反而成了笑话。

就如她与他之间的这一段婚姻,同样荒唐可笑。

管家,我有些累了,你让人去烧些热水来,好吗?傅吟惜不愿回答管家的问题,只好转移对方注意力。

果然,忠心如管家,一下应了声:是,那请王妃先回主院静等。

嗯。

傅吟惜随手将缰绳丢给一旁的侍从,一步步踏进了王府。

她其实不愿意这么回来,但冲动已经让她做了那么多后悔的事,她不能再任性。

她若是就这么离开,哪怕裴衍之对她不在意,朝中上下也会疑惑她这个王妃去了何处。

到那时,裴衍之是皇帝,无人敢扰,可她的爹娘兄长呢。

这让他们如何回答?傅吟惜回到主院,一进卧房,她便立刻感觉到独属于裴衍之的气息。

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疼痛,再一次从心口的位置席卷至四肢百骸。

她被迫弯下腰靠在桌案上,身体沉重地根本直不起来。

王妃,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了吗?云珠看出自家王妃的痛苦,担忧地问道。

……我,我没事。

傅吟惜动了动身子,试图从位置上起身。

云珠看出她的打算,赶忙伸手去将她扶起。

王妃,你要做什么,要不还是奴婢去拿吧。

傅吟惜摇摇头,借着云珠的力气,缓慢地朝着镜台的位置走去。

自从搬来王府,她的秘密藏物之地便变成了镜台最下边的小匣子。

她走到镜台前坐下,将黑色小匣子取出。

一打开,里头便放着一支描金青玉管紫毫笔。

自从那夜裴琅谌将这支笔还给她,她就一直将此物藏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匣子里。

她其实在当时也有过怀疑,可没等她细查什么,裴衍之点点滴滴的改变却先让她忘记了那些可疑之处。

她忘了裴衍之曾经带着笔出现在后宫花园,也忘了裴衍之在紫毫笔的事情上同她撒了谎。

只是就算她猜测一支笔是由裴衍之赠给奚鸢,后又被奚鸢不小心遗失。

可她仍旧不知,这么一支笔到底与奚鸢有什么关系。

云珠,傅吟惜静静地看了眼手里的紫毫笔,嗓音平静道,去替我收拾一下行李。

收拾行李?云珠一愣。

是,还有你自己的。

云珠意识到什么,迟疑道:王妃,奴婢知道你在生气什么,可我们真的不等王爷回来后问一问再做决定?傅吟惜当然知道这是最为理智的解决办法,可她做出离开的决定也同样冷静。

云珠,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吗?她收拢着手心,感受着青玉润泽冰凉的管面紧贴着她的肌肤。

这种感觉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

云珠顿了顿,摇摇头。

傅吟惜看了她一眼,侧眸望向镜中的自己,她淡淡道:我最在意的,是裴衍之有没有欺骗我,有没有向我隐瞒他的内心。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这么多年,我也从没有放弃,因为在我看来,只要他没有同人成亲,那我便永远有机会。

喜欢一个人,本身是没有错的,我为之争取,即便有人笑话,我也不在乎。

可他不能欺骗我,尤其是在与我成亲以后。

傅吟惜轻扯了扯嘴角,又道:两个人之间一旦存在欺骗,那便会失了信任,他的一言一行,我都会忍不住去怀疑。

甚至小心翼翼地去辨认他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是否真实。

这样的日子,她不敢想象,也绝不愿意自己有一日成为这样的人。

我可以为了裴衍之变得更好,但无法接受自己未来日日夜夜活在患得患失之中。

傅吟惜说完最后一句话,云珠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过,我们若是离开,那该去哪里?回将军府吗?傅吟惜一顿,本能地摇摇头:不,不能回去。

裴衍之虽然对她没有感情,可他说过的一些话,她却知道他一定会做到。

就比如,他所说的她是他唯一的妻。

他当时说得那么认真,或许是想用正妻的位置弥补自己,好让他在不久后得以与真正心爱之人在一起。

傅吟惜被自己这个猜测惊到,看,一旦信任不存在,裴衍之过去所说的话她都忍不住去解读出更多的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甚至或许很荒谬,但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傅吟惜又是一阵苦笑,道:不能回去将军府,裴衍之今日能成事,少不了傅家还有姨母相助。

如果我与他在这个时候和离,只怕会生出更多的波澜,那些与傅家不对付的人只怕也会借机生事,离间傅家与裴衍之之间的关系。

云珠微惊:那,那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同将军与夫人说吗?傅吟惜闭了闭眼,哑声道: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在傅吟惜想着该如何顺利离开时,管家命人将热水送了过来。

其实那个时候,傅吟惜只是随口一说,因此接了热水,她也只是让云珠关了房门,并没有去更衣沐浴。

只是当她出神地看着箍金的木桶里,热水冒着白茫茫的热气时,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傅吟惜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想法告诉云珠,反而继续沉思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午膳的时候,管家匆忙过来同傅吟惜禀告,说陛下于辰时一刻崩逝,依尚书令所持大行皇帝遗诏,裴衍之需得留在宫内,主持大行皇帝之丧礼。

此外,因着先帝去的急,裴衍之即将于灵前即位,从今日起便宿在太辰宫内,只等丧礼结束进行登基大典,改元建新。

王妃,王爷还吩咐了,让您简单收拾下行装,今日晚些时候,宫里会派人来接您进宫的。

傅吟惜一怔,当下便知自己没有时间再去犹豫。

管家一离开,傅吟惜便立刻对云珠道:快,快去收拾行李。

云珠一愣,心里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先问了句:是进宫还是离开?……离开。

因为上午云珠已经简单整理过行装,这个时候只消将所有包袱拿到一起。

傅吟惜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四个包袱,犹豫之后还是拆开,将里头几套衣裙留在了柜子里。

带上足够的钱就行,需要什么,我们日后才买。

云珠点点头,问道:那接下来……傅吟惜一顿,说:先帝崩逝,今日下午宫中定会停殡小殓,在这之前,裴衍之定然分不出精力来安排人接我。

我们还要再等两三个时辰,等天色稍暗的时候行动。

话说到这里,她便将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给云珠。

云珠觉得她的计划太过冒险,可她却没有别的办法,这是唯一一个能够干脆离开,又不会因此让爹娘兄长惹上麻烦的法子。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在傅吟惜不知第几次去到窗口后,外头的天色终于有了隐隐渐暗的趋势……酉时三刻,傅吟惜换上了婢女的衣裳。

又过一刻,云珠出门,将院子里的所有下人一起喊去了花园,以傅吟惜的名义。

再过一刻,傅吟惜背着一个包袱,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的手里举着一盏灯,在她踏出房门时,她回过身将灯丢进了屋内。

她在外间特意铺了一条毛毯,几乎是灯摔落的瞬间,一簇火焰便腾地一下升了起来。

她将房门合上,虚虚漏着一条细缝,而后快步离开了主院,朝着后门方向而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云珠独自一人从花园回到主院,她远远地在院外看了眼,等着卧房的火冲出房门。

不好了,不好了,主院失火了!她拼了命往花园跑去,喊叫声一下子吸引了众人注意。

一群人疯狂朝主院跑去,最快的那个侍从看见了院里的火光,当即确认地喊道:快,快去通知管家,快去取水救火!云珠见此,趁乱绕到了另一条路,按着之前的计划同样朝着后门而去。

-是夜,裴衍之卸去一身盔甲,刚要在书案前坐下时,突然想起一事,目光一转,语气随意地问身侧的崇林:王妃呢,还未从府里接来?话音落下,还没等崇林回答,殿外便匆匆跑进一个侍卫。

来人脚步急切,一脸惶恐,颤着声禀道:陛下,王府走水,王妃,王妃她没有逃出来……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4-10 20:24:51~2022-04-11 21:4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cc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音 10瓶;雨落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