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5-03-29 05:36:35

元宵那晚,我独自一人度过,元冕驾幸泉露宫。

这之后,元冕也是时而宿在含雍殿,时而恩泽后宫。

容貌天生自然,我从不自恋。

但是我一贯自信。

从小到大经验,这张皮相,杀伤摧毁之力不弱。

我以为无人会是意外,然而,元冕却成意外。

他是喜欢我的容貌,但却从未沉醉。

这令我心中郁郁。

我与他的这场角力,双方都太能自制,谁都在保存实力,以至于相持之下入了僵局。

虽已立春,北国春天却姗姗来迟。

这几日的御苑中,腊梅居然还在怒放。

又是难得偷到半日闲,元冕在含雍殿接见朝中数臣,我便有空到花苑中走走。

星星点点的黄,玉一般的光泽,众多文人骚客笔下的花君子,我却一直看了就觉心中不适。

我曾命令晋宫中拔除所有腊梅植株,为此事皇兄还笑说我蛮横的莫名其妙。

也许就是莫名其妙的厌恶罢。

腊梅太冷,太傲,甚至不希罕绿叶的陪衬,自己就这么独立枝头。

殊不知,如此突出自己,反而显得自己太落寞。

太落寞。

无双公主。

我回头,看到的是太子元翎。

公主今日雅兴啊。

青年向我微笑。

殿下说笑了,锦绣只是闲来无聊,到处随便走走。

看到他身后的侍从手中提着几摞食盒。

殿下是要去皇后处罢。

哦不,我刚从母后宫里出来,听母后说苑中腊梅盛放,因此过来看看。

我礼貌的笑了笑:锦绣正好要回去,就不打扰殿下赏梅了。

说罢转过身去要走。

请留步。

元翎喊。

我奇怪,回头看他。

他有些羞赧的笑笑:我今日入宫,是去送我新婚的烧尾给母后。

既然在此遇到公主,我也希望公主能收下我的烧尾,也算是答谢公主赐赋之恩罢。

说罢,示意身后的侍从提来一个食盒送到我面前。

我没听懂元翎所说的烧尾是什么物事,但大致不外乎是一种新婚后赠食给亲朋的齐国风俗。

既是他好意,我也就欣然受下。

殿下盛情,锦绣却之不恭,多谢。

伸手去接那食盒。

元翎见我接受,竟显得十分开心。

公主身为凤台文书使,为父皇分劳解忧,公事定是十分繁忙。

只是公主身子向来柔弱,可一定要保重身体。

这番话就有些古怪了,我与元翎,只一面之缘,说话不过三两句。

今日他说出这话是否稍嫌亲昵。

难以回应,只是抿嘴。

看我不响,元翎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头,脸涨红,急忙双手合抱,对我作了个揖。

元翎唐突失言了,望公主见谅。

哪里,有劳殿下挂心,锦绣深感荣幸。

不再多说,向元翎欠了欠身,便提起那食盒走回含雍殿。

快要走入殿门,才觉手提食盒去见元冕着实不雅,于是赶紧转身,又要折回盘书房。

妘锦绣。

偏偏不遂人愿,殿中正坐的元冕发现我行踪。

你拿的是什么。

他走过来。

适才在花苑中遇见太子,这是他所赠吃食。

如实相告。

他瞪着那个漆木黑底红描的食盒看了半天,忽地勃然大怒。

王德承!王德承听得出元冕怒意,吓得脸色发白,从殿内跑出。

将这个食盒收走。

元冕一直没看我,只是盯着那盒子。

王德承自然是乖觉地立刻上前从我手中夺过食盒,退开了。

两人站在殿门口,北风吹得衣裳猎猎作响。

你可真是做得好。

他再看我时,竟有些咬牙切齿。

根本一头雾水。

我又得罪他什么地方了。

莫非这食盒有些什么典故。

还请陛下明示,锦绣缘何受到斥责。

朕斥责你了么,朕是夸你本事大呢。

说完就扔下我,直入殿内。

我只气闷。

帝王身边过活,就这么难耐。

尽够小心翼翼了,还是有无妄之灾临头。

从前我也是个脾气乖张之人,身边莫说是侍女宦官,就是皇后嫔妃也没少受过我为难折磨,如今真是现世报,轮到我受尽非难。

现在手上食盒也没了,我难道就要装个没事人进去侍奉元冕?这怕就是为奴之道罢,打落牙只能往肚里吞,脸上还要一脸感激,仿佛吃到什么赏赐美食。

为奴。

女官带个官字又如何,不过一奴才耳。

只是,我是半吊子罢,他人冷脸相对,冷语相向,要叫我压贬自己,去屈膝逢迎,我就是再如何冷静超然,用理智劝说自己,可那颗心,她强硬拒绝。

罢了,回盘书房休息会子,不去管他。

回房躺到床上,还未安生,就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是王德承。

公主怎么回来啦,圣上叫您呐。

他边说,边在用帕子抹汗。

麻烦公公说一声,我有点不适,不便侍驾。

我只冷冷回他,说罢就要关门。

啊哟小祖宗啊,您再有什么事儿,等应完了这茬罢。

要是咱家这么只人回去,头上脑袋也要保不住。

王德承死死扒住我的门,不肯放手。

元冕怒气还未消化,竟把王德承唬得如此惊战?无奈,只得被王德承拖了过去。

殿中不止元冕一人,还有个身着四品朝服的文官跪在元冕面前,那蜷成一团的暗红身影,正簌簌发抖。

看到我走进,元冕不耐烦对那人道:你姑且退下。

如临大赦,那文官一叩头,呼声:微臣告退。

便急急撤下,甚至都顾不上扫我一眼。

我看向元冕,他面无表情的转身坐到御案边,手拾起案上的一沓毛边纸笺看着,整个人似乎静止,只眼中流出肃杀之气却是十分慑人。

我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为了方才之事。

方才他虽说动怒,但绝没有此时这种令人不由自主震惮的寒意。

你们姓妘的人果然都很能闹。

正在暗自揣度情况的时候,突然这一声凛冽的话语向我袭来,竟在我心中狠狠捶了一下。

一时间头脑空白,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他说你们。

难道皇兄出事?立时心中涌起一阵惊慌并急切的疼痛。

皇兄他怎么了?失态仓皇脱口而出,等内心警戒恢复,已是铸成大错。

元冕眼中厉光暴长:皇兄?你兄妹果然是一心密谋复国,居然内心还是以皇兄御妹相称。

岂有此理。

朝中早有人劝朕诛杀你们妘氏,朕却以礼相待,加户晋爵。

好,这就是你们回报朕的。

我嗵的一声跪下,头叩地有声。

锦绣只是一时情急,以为兄长出了事情,脑中混沌,才不知死活口出僭言。

陛下明察,锦绣忠心,绝无二意。

忠心?你兄妹二人,一个写哀悼晋国的诗词,一个勾引大齐太子,这就算是忠心。

手一挥,那一沓毛边纸就砸到了我面前。

眼角已瞟到那纸上是皇兄笔迹,不敢细看,但心放下了太半。

原来皇兄并未出事,只是有人暗里告发他忧怀故国,写诗抒意。

吊悬之心落下,头脑立刻清明,便可好好思量脱罪之法。

这桩事情,看似凶险,可未必真会致命。

其一,皇兄吟诵怀旧诗词,虽不合时宜,毕竟也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

其二,控我勾引太子,更是子虚乌有,莫名其妙。

我与太子,只见二面,从未多话,自问光明磊落,何患获罪。

陛下明鉴。

国破家亡之人,适逢年节,伤感过往,总有难免。

一人身为降臣,若真能做到乐不思蜀,岂非无心无肺,丧失人情的禽兽。

况且,若说上京侯真有野心密谋,又怎会明目张胆写诗作赋,暴露心意,引来猜忌。

这一切,不过是居心叵测之人恶意挑拨,徒使陛下烦心而已。

兄长惯来安逸,并非嗜权贪位之人,锦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告兄长逆反之罪,实在天大冤枉。

元冕冷哼:项上人头担保?你自己的项上人头也要不保,还想担保别人。

这正是锦绣再要说的。

勾引之说实在莫须有。

锦绣与太子鲜有交集,仅有两次相遇,一次陛下在场,一次众多侍从目睹,包括陛下在内,诸人皆可为人证,要说锦绣做出此种寡廉鲜耻之事,实在滑天下之大稽。

这回实在理直气壮。

元冕看着我,一直不说话,半天后,却冷笑起来。

果然伶牙俐齿,被你这么一说,倒是黑白完全颠倒了。

我恼恨,这人恐怕实际上已接受我的说辞,却偏偏要装成决不置信的样子,讥讽打压我。

也罢,这大概是在上位者的通病罢,若是被下人稍说几句就没了脾气,岂非有失脸面。

想想自己从前,强词夺理的事也未少做,何必强求他人。

我跪直了身体,话音掷地有声:并非锦绣强辩,而是黑白分明,不容混淆。

元冕不置可否。

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他仔细捕捉我眼神。

我也只坦然回视。

隔了半晌,他莫名其妙的叹了一句:唉,这样的容貌,却是这样的脾性。

这次兴师问罪就这么不了了之。

但事情并非没有余波。

皇兄由上京侯降为上京伯。

太子被以到地方历练为由,外调永州任知州。

我心下也有未明之事,得了个机会去找王德承。

公公,齐国可有个风俗叫做送烧尾?王德承神秘兮兮一笑。

公主不就是在此事上出了纰漏么。

齐国人逢喜事,男子须送烧尾。

公主可知这烧尾所赠是何等样人?他还要卖个关子。

我摇头。

唉,他故作感叹:赠烧尾是齐国男子向心目中最重要女子献礼。

说罢,还用同情目光瞅我。

连他也同情我。

如果元翎赠物真有深意,那我夹在这嫡亲父子之间,的确难做。

只是我也无须选择,元翎如何争得过乃父。

那么再问公公一事,那日来觐见陛下的四品文员又是谁。

那是大理寺丞郑作霖。

又姓郑,不是巧合罢。

那他可是外戚?我追问。

王德承支吾半天。

公主别多心了,咱家先走一步。

竟是逃之夭夭。

我却已心中了然。

皇后太过歹毒,阴损我不止,居然要赶尽杀绝,连皇兄也不放过。

自入了齐宫,我已是万般忍让。

即使前几回,她如此重拳捣出,我也只是闪身避过,不予回击。

可今次,她的毒手险些危及皇兄性命。

我不能再仁慈。

皇后不仁,别怪我不义,一切都是自找,到时别怪我下手太重。

看来网还要编得更紧些,光光活捉,已是不够。

到了三月里,元冕决定往灵岩西山狩猎。

后宫中一片愁云惨淡。

自然,御驾行猎,归期不定,少则十天,多则半月。

那群以元冕为天地的妇人,不见了她们的天地,日子当真难熬。

你可愿意随朕同去灵岩?临行前元冕问我。

此去灵岩,同行皆是武将猎手,简车快马,即使御辇行驾,也不免风餐露宿,劳顿颠簸。

我平生最怕就是艰辛旅程,去年秋季那场去国离都,对我永是梦魇,直叫我想来后怕。

这回我说什么也不要再自我折磨。

陛下好意,锦绣心领。

只是锦绣对猎场驰骋一窍不通,去之无益,只徒给人增乱。

不如安稳留守齐宫。

元冕似乎对我说词不甚满意。

灵岩狩猎,朝中难免也有文书来呈,有你在身边,朕也少些操劳。

倒是执意要我前往伴随了。

他的说法,我随他同去,是为君分忧,我若推三阻四,就是渎职。

若是陛下旨意,锦绣莫敢不从。

只是陛下行从,皆是须眉,锦绣一介女流,与他们朝夕相对,实在是```````吞吞吐吐,故意留个话尾,让元冕自己去想。

元冕看着我,慢慢笑了起来。

妘锦绣,你的确擅长攻心之术。

我看他脸色,竟也无甚恼怒,放下心来。

也罢,姑且放过你。

元冕不在宫中,日子是轻闲不少。

又趁着他不在,将含雍殿库栋中留存收编奏折文书统统翻出来看了一遍,将齐国朝中官员布局摸了个透。

我自入了齐宫,实在心性大变。

在过去,阅读条陈规例,政策文书,我最厌恶,连带看到皇兄批阅奏章,处理政务,我也要去闹他。

我这么个天性只爱无所事事,东游西荡的人,如今却整日与文书霉物为伍,还得仔细摸索细节,认真推敲。

如此鲜明对比,着实可叹。

这日,终于耐不住蜗居盘书房,迫切需要摆脱那些霉腐之味,换些清新呼吸,我随意到凌波池边走走。

到底已是三月,湖边杨柳依依,丝绦嫩绿,湖中碧波粼粼,锦鳞游泳。

远处,一只纸鹞子在天空翻飞。

如此明媚春光,依稀故都呵。

风筝,我那时也喜爱的很。

每年春天,晋国珍奇纲的官员就会呈上成千上万从地方各级采征来的风筝,供我挑选使玩。

纸质的,绢制的,金箔银箔的,单只的,联并的,连串的,发声的,闪光的,每年必是推陈出新,令人眼花缭乱。

凡遇我喜欢的,用过一季后,还要另外辟地藏储,倒不是要明年再用,只是从此列为我收藏。

开城投降那日,那数三万只收藏风筝,全部被我付之一炬。

无意识的,循着那纸鹞牵线一路走去。

到了尽头,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锦衣男孩正扯着线在开阔地跑动。

他看到我,停了下来,原本就飞得不易的鹞子一头栽了下来。

他也不管不顾,径直向我走来。

你是谁?一本正经地瞪着我,质问。

小子老三老四,我从无好感。

根本不理他,转身就走。

翊儿,你在与谁说话。

有女声响起,还有裙裳窸窣之声渐近。

刚才倒大意了,没注意到小孩弄筝,一旁有大人观看。

我刚才看到一个极美的姐姐。

哪里有姐姐。

妇人四下张望。

我正要绕到一片芍药树丛后时,眼光扫过那妇人,却呆了一下。

赫然发现,那妇人头上梳的,居然是惊鸿髻。

心中忽然一恸,想起那人来。

总是这样,睹物便要思情,思情便要缅怀。

可是,不是不知道,一旦缅怀过往,就易沉溺其中。

一旦沉溺其中,就要坐以待毙。

这厢正呆立胡思乱想着,那边妇人自然是看到了我。

牵着那男童走了过来。

她自己向我福了福,又管教男童也向我行了个礼。

妾身是婕妤李冰如,这是儿子翊儿,在陛下诸子中行六。

她笑得温婉。

我僵硬的点点头,眼睛却还望着她头上发髻。

她也发觉了我的异样,有些不好意思道:妾身今日梳了惊鸿髻,实在是东施效颦,公主莫见怪。

我勉强一笑:哪里。

她笑:其实公主当年尚在上平故宫时,此髻已流传到北边。

一直知道公主国色天香,丽质无双,服饰打扮也别具一格,新颖出众。

因此齐宫众人纷纷效仿,惊鸿髻可是风靡一时呢。

母亲,这位姐姐到底是谁?那男童在一旁听得不耐烦,打断她母亲。

那婕妤轻斥他:小孩子休得乱喊,公主殿下不是你该叫姐姐的,她可是你父皇心上之人。

我心头一颤。

面色尴尬道:婕妤不可乱说,我不过是陛下女官而已。

婕妤一脸迎奉的笑意:公主何必自谦,明眼人谁不知道,公主早晚是要册妃,如今女官身份不过是为避朝廷舆论才使的障眼法而已。

我心下已有不悦,但不便发作,只不出声应她。

那婕妤又道:公主若是有何吩咐,但管差遣冰如,只求公主日后别忘了冰如这么个人微位卑的宫嫔,连带提携一把。

如此露骨话语,她竟当我面说出,是把我当作何种人了。

我冷冷对她:再说。

转身走开。

果然真如元冕所说,原来天下人都早已把我这女官等同于皇帝姬妾。

可笑我还自命清高,以为帝国公主,别人就会另眼相待,孰不知别人也就当你是个竭力获取皇帝眷顾的美女。

于是一伙人视我为仇敌,狠下毒手,只盼除去大患。

一伙人视我为云梯,逢迎讨好,只盼鸡犬升天。

早晚是要册妃。

呵,这就是我的婚姻了。

当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无双公主,人人都猜,要如何的驸马才配得上。

可如今,也不过同众女一样,最后要沦落为别人妾媵。

到了元冕出行狩猎第七日,行营中却传来消息说圣驾被流箭射中,星夜急返盛天。

等我半夜被含雍殿掌宫执事唤醒,得知此事,再赶到正殿时,殿门口早已立得人头攒动。

皇后嫔妃站在石阶上,翘首探望,个个都是心急如焚。

这事完全在我预料之外。

元冕中箭,中在何处,伤势如何,有无性命之虞?他会死么。

不,元冕不能死。

皇帝驾崩,形势巨变。

新旧更替,政局波动。

而我还未布控一切,一旦动荡,我只能随波逐流,生死由天。

更令人心悸的是,早已习惯与元冕相对,若是元翎继位,对我有所企图,难道就又要落到他手里么。

元冕不能死。

他的身上,我已投入太多。

似是过了数年的漫长时间,终于一豆灯火晃悠而近,一个小黄门提着明笼大步跑来,口里上气不接下气高喊:来了来了,御驾就在前面。

门口众人登时骚乱起来,一同哄向御道,立到路的两边,还有些干脆迎着行驾将来方向跑了过去。

转眼便已能看到五十多个护卫开道,护送一顶轻便躺轿赶来。

越过众人,轻轿停也不停,径直抬入了含雍殿。

众人又要一拥而入,走在最前的皇后一转身,挡在宫门口。

圣上伤势危急,只需御医诊视,闲杂人等不得喧哗入内,都在外头侯着。

她说着这话,眼睛第一个便是瞟向我。

说完,又叫了几个高壮护卫守在门口,自己方急匆匆入去。

我立在早春的寒风中,直觉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已是冰凉彻骨。

身旁有人开始嘤嘤抽泣,我烦躁的看过去,是德妃。

平时不是狠辣么,关键时刻为何如此不中用。

哭什么哭,又不是已传噩耗。

也不知站了多久,人都已像石雕般僵在地上。

王德承这会从殿中跑出,立时被人群包围,我却被身后周围涌来人流冲到一边。

他也不去理会那些心急迫切的询问,只在人群中环顾,目光看到落在一边的我,连忙拨开众人走来。

啊哟公主您怎么还立在这,嘴唇都冻得发白了,快随咱家进去吧。

我听了这话,立刻跟着他走入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