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雍殿的内殿,我从未入过。
虽说内中摆设风格与外殿呼应一致,但内卧独有的重重帷幕,漫漫深深,使人感到此中玄机暗藏。
空气中若有若无,浮动着具有提神醒脑功效的葵菊紫苏线香。
皇后没有坐在御榻边落泪,而是立在偏厅里与太医嘱话。
听到响声,回头看到是我。
立刻又回过头去。
我迟疑的停住脚步,望着那灵兽呈祥绣幅的床帏内幕,踌躇。
公主,怎么杵在这儿,过去呀。
王德承一边提醒。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
床帏中会是怎样的情景。
一张面无血色死白的脸?满头冷汗?牙关咬紧的痛苦?伸出手挽开帷幕,心骤跳到嗓眼。
一走入,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
我只讶异的愣在当场。
元冕根本安然无恙。
此刻,他正坐卧在床榻上,眼光戏谑的欣赏我的呆愣蠢样。
立刻只觉丹田怒气上涌,将这大半夜的惊疑不定冲散。
锦绣给陛下请安。
陛下无恙,实乃天下万民大幸。
心中虽气,口上却依旧冷冷静静。
朕听这话,口气怎么很冲呵。
他还要不依不饶。
锦绣不敢。
只是乍听闻陛下中箭,心中惊惶,如今见到陛下安然无虞,心下松一口气。
哈哈哈哈,平日里总一副镇定自如、怡然自得样子的妘锦绣也会张皇失措么。
那人居然开心无比。
我正要回击,皇后轻柔嗔怪的声音插了进来。
陛下箭伤未愈,不宜高声朗笑。
他还是中箭的么。
再去仔细观察他身形,这才发现他右上臂作了包扎。
心里稍稍平缓,侧身立到一边,由着皇后挡过我,上前与他攀话。
陛下这回行猎受伤,身为御前护驾的钟修远,实属玩忽职守,罪无可恕。
他不说话,只闭目养神。
此番事故,应交付有司,认真排查,看到底是无心之过,还是蓄意谋逆。
涉案人等,应一律重治,以儆效尤。
皇后说完,再看他,还是无甚评价。
臣妾以为,钟修远虽是骁勇有谋,但毕竟是外人。
这御林军总令之职,还应另做打算。
臣妾倒有一人选,乃是臣妾胞弟,中郎将郑树涛。
他武艺高强,胆大心细,最重要的是,他是妾身至亲,绝对忠心耿耿。
陛下意下如何?我在一旁冷眼看皇后自卖自夸,委实觉得好笑。
元冕仍是闭着双目,只缓缓说出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皇后不解其意,小心递问:陛下的意思是?元冕倏的睁开眼睛:朕以天下为家,惟贤是与,岂亲戚之外皆无可信者乎。
汝之此意,非所以广朕德于天下也。
皇后惊得跪在地下。
陛下恕罪,臣妾妇道人家,未曾深思熟虑,贸然提议。
但一片真心,只为陛下,绝无蔽损陛下昭德之意。
臣妾知错,此话从此不敢再提。
元冕根本不用眼看皇后,也毫无意思让皇后起来。
他是明君,最忌就是外戚把政。
皇后如此明目张胆安插自己人马,他必厌之。
只是,他如此明智,倒要妨我有所策划。
也罢,就让我来帮皇后一把。
走到元冕正前,一个屈膝。
陛下,御林总领一职人选,锦绣别有他想,可容锦绣进言?元冕看着我。
说。
调顺心气,娓娓道来。
陛下隆恩,泽润天下。
用人调度,择贤而与。
此乃社稷之幸,万民之福。
循此宗旨,这回总领人选,弃用亲属,实属无可厚非。
但锦绣以为,既然陛下也说,遣将用臣,惟贤是与,今日如若只为避免任人唯亲之嫌,便摒弃良材,实属可惜。
锦绣尝听说,中郎将郑树涛处事沉稳,智勇双全,兼以碧血丹心,忠贞不贰,实在倒是御林总领上佳人选。
稍一停顿,察言观色。
元冕不置可否,也无意驳斥。
定心再说。
况且,近日朔北,胡戎时常来犯,掠扰边民。
朝廷不日或会派兵征讨,则领军元帅非钟修远莫属。
钟帅大将之材,如此屈居御林,实有明珠蒙尘之憾,不如另加调用,委以大任。
如此一来,材尽其用,各得其所,岂不美哉。
再退一步:锦绣此番言论,亦是一家之言,或有偏颇,但凭陛下圣裁。
说完,望着元冕,眼神恳请圣意示下。
元冕沉默。
过了一会,想起地下跪着皇后,道:皇后跪安罢。
皇后磕一个头,从地上爬起。
退身之前,深深看了我一眼。
没料到我居然会站到她一边罢。
只是她惯来猜忌多疑,倒未必相信我是真心助她,就此与我修好。
退了下去,肯定还要猜我有何阴谋。
妘锦绣,你究竟意欲何为。
皇后一走,元冕就开口。
锦绣只是另提己意,供陛下参考。
一脸诚恳。
皇后视你为敌,时时陷害,处处打压。
你却非但不记恨,还三番屡次为她说话,这与理不合。
他怀疑我动机。
陛下明鉴。
锦绣私下,若说对皇后一点怨怼也无,自然不实。
但面对朝廷正事,锦绣绝对避弃私怨,一心只为天下大公。
他凝望我。
半晌。
锦绣,你真如此无私么。
他叹道。
也罢,朕就成全你,擢升郑树涛总领御林军队。
日子照旧。
虽说元冕负伤,但毕竟行动还算自如,上朝理事,也不困难。
只是右臂不便,所有御笔朱批,由我代劳。
这郑亮畴办事倒很有些规矩。
这日元冕看了他上递的折子,如斯评价。
郑亮畴迁任大理寺正卿,恰逢科举殿试之年,因而上任伊始便专司学政吏考之事。
典学科考,素有积弊。
自郑亮畴就职,便大刀阔斧,清查整治。
首先,明示条约,核定考生籍贯,严禁私立学户。
其次,缉查红包、私见等考场腐败之风。
又严查代考者,一俟查获即绳之以法,并销毁坊刻《类典》等鄙俚时文,以正士风。
这回他上折述职,元冕见他言语条理清晰,办事又卓有成效,自然龙颜大悦。
替朕批示几字,元冕吩咐我:进行合理,授汝全权,酌情自主。
我依言朱笔写下。
写完又对元冕道:既是陛下认为此人颇具才干,不如对他多加历练。
如今内阁宰辅郭尚先年事已高,物色后继人选,也是当务之急。
如若郑亮畴真有辅国大才,倒可一用。
元冕颔首思量。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并不立刻表态。
王德承,传午膳罢。
转移注意力。
你也下去用膳罢。
再过几日就是寒食了,要趁现在多进些热餐。
他又转对我道。
心中一沉。
清明前两天的寒食节,昔日介子推投火之日,也是我诞生之时呵。
只是这亡国半年来的日子,浑浑噩噩的过着,不是他说,自己都要忘却将到生辰。
去年此时,齐晋兵戎相见,并且晋军防线已是向内溃退近千里。
而我,当时正在花都繁阳新建行宫,盛筵庆生。
往事不堪回首。
寒食。
清早,元冕下朝时,我已在含雍殿等候。
今日是你生日?他走进殿,劈头就问。
此等小事,陛下怎会得知?措手不及,反问。
哼,小事么。
许久不见的讥讽表情又流露出来:妘崇光可不觉得这是小事。
皇兄?我只目瞪口呆。
今日早朝过后,上京伯特地入殿求见,求朕准其妹出归回府,阖家共庆诞辰。
那么圣意如何。
声音有一丝颤抖。
锦绣,朕不会让你出宫的。
他十分坚定。
说不清什么感觉。
失望罢,总是有的。
可是,也有些微解脱。
朕已下旨,着上京伯偕诸夫人今晚入宫赴无双公主寿宴。
又是措手不及。
元冕要为我设宴么。
无双公主寿诞绝非小事,定要大办。
他又要设计布置什么。
抬头去看他,却是一脸微笑。
锦绣,你开心的时候不多。
他突然说出这样话来。
我有些慌张。
这样的转折太突兀。
陛下说笑了,还是务正事罢,今日上递奏章良多。
说罢走到伴桌旁摆弄早已分类完毕的折本。
他也不多说什么,坐下去翻奏折。
越是临近掌灯时分,心跳愈剧。
元冕下午便允我早退,要我盛装打扮,好好准备。
可是,哪里还有细致描画的心情,只寥寥收拾了一下,便一直坐在镜前发呆。
镜中那人,一身银白。
那是南省汶缅特产的软质纯银,筛成细缕,再合以冰晶蚕丝成股,以单股一体编织而成的。
全衣上下无任何接连线脑,的确可称天衣无缝。
并非刻意挑了这件衣裳,只是打开橱门,无意识的,已是取衣更衣一气完成。
再回神看到取的是这么件衣服,自己不免苦笑,果真是内心苍白罢,竟连选衣也要流露出来。
只是,这样苍白的人,如何去应那生辰喜气的景。
还是要再做些点缀,免得扫了元冕的兴。
于是才取了一套十二环镶碎祖母绿的绞丝细银镯,往空荡荡的双臂上各套了六环,又是同款的耳摇曳,也是扣上耳垂。
公主,陛下已到甘阳殿,公主也该出场了。
王德承来催。
站起身,随他走去。
一入甘阳殿,只觉满眼人影幢幢。
元冕说要大办,还真是场面宏大。
耳边陡然响起司仪高唱:无双公主到——数百双眼睛望向我,我望向大殿正中首座的元冕。
一时万籁俱静。
元冕只是怔怔看我,眼中流露出的,是同那日游园会相同的出神却又入神的目光。
那迷离的流光,滑动的溢彩,直叫人要一头扎进去。
似是许久以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才渐渐满溢出笑容。
心中已然一凛,下意识回头去找寻皇兄身影。
他坐的很远,眉眼都快要看不清楚,可是我却感受到一股悲凉之意,从那个方向传来,冷入心扉。
锦绣,元冕冷硬的声音传来:坐到这边来罢。
回头对上他犀利目光,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
依着元冕所指位置低头走去坐下。
稳了稳神,才抬头去看在座众人。
自然那一众皇后嫔妃是必然到场,另外还有宗室亲王、王妃,朝廷诰命,以及皇兄、妤融几人陪坐。
眼光一一扫视。
皇后笑靥灿烂,众妃也是一团和气。
元冕面前,她们果然不敢放肆。
元昂今日也在,从来都是一脸讥诮的他,今日却是面无表情,只时不时瞟我一眼。
目光快要扫到皇兄就坐之处,生生停住,不敢再看。
众目睽睽之下,我又怎敢与他两两相望。
听过元冕说的场面堂皇的祝语,便是琴瑟清逸响起,乐姬翩然起舞,众人饮酒吃菜。
如此盛宴,又有何意,我与皇兄,咫尺天涯,形同陌路。
数列舞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白臂妖娆,身段婀娜。
七彩绢衣在我眼前飘动,一片缤纷缭乱。
我却毫不心动,只是枯坐,心思缥缈。
今日无双公主诞辰,本宫便敬寿星一杯。
皇后站起,端起金樽。
回神。
锦绣谢过皇后美意。
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清冽,入口甘醇,倒是正宗御制陈年佳酿。
从来不好酒酿,可是今日,心中惆怅,竟是贪杯起来。
接连再有数人跟风敬酒,我来者不拒,一一饮下。
锦绣,此酒后韵绵长,你不要多喝。
元冕提醒我。
只是已然晚矣。
此刻只觉头脑醺热,心如擂鼓,周遭声响,仿佛隔世。
都说酒能乱性,我今日太不智,竟然恣意放纵自己。
可要小心,万勿酒醉失态。
昏沉中似又有皇后声音响起。
陛下不觉这班舞姬技艺实在平淡么,尤其在无双公主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臣妾心中始终念望着能一睹公主舞姿,今日宴中,也无外人,公主可愿赏脸舞蹈,让我等一饱眼福。
连怒气也未来得及生,元冕便已发话。
无双公主千金之躯,不宜起舞供人助兴。
皇后若不满意这班舞姬,再换一班便是。
语气虽是随和,众人却都能听出斥责之意。
我勉强支起身体,朝元冕道:锦绣不胜酒力,可容告退片刻以醒酒?元冕点头准许,又差了两个侍女相扶,我才退席。
走出甘阳殿,置身清风明月中,聆听夜虫鸣铃。
直走动了好一会,醉意方才慢慢褪去。
还是再在外面多耽一会罢,那甘阳殿,虽是宽广宏大,却令人窒息。
与皇兄再见,就是煎熬,我坐锦垫,如临针毡。
偏生时间有如静滞,这一晚,竟是漫漫。
锦绣。
背后响起的声音令我全身僵硬。
猛回头,他竟站在我眼前。
你怎么出来了,速速回去罢,免得生出事来。
我大急。
他却不管不顾,径自对那扶我的宫娥道:二位可否回避一下。
宫娥退开。
锦绣,你怎的如此无情,为了讨好齐主,你竟连这难得的见面机会也要放弃么。
他不平。
皇兄,我们不能私下见面,否则命也难保,你难道不清楚么。
你又怎能说我无情,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边说,边向甘阳殿逃去。
为我好,我好什么。
你看不出来么,没了你,这条亡国之君的命又有何用。
他竟上前拦我去路,把我横腰搂住。
我大惊,用力要挣脱他。
他怎么如此不计后果,竟在元冕眼皮底下与我纠缠。
要知这一时冲动,毁掉的将是整个妘氏。
不,绝对不可以。
拼尽全力,要逃出这吞噬人命的危机。
只是,妘锦绣!元冕声音响起,雷霆霹雳般,在我心胸划过。
腰上的手松开。
我转头去看声音来源。
看到的是一张震惊容颜。
那样不可置信的目光,穿透我心。
为什么就偏生要有如此巧合。
最是不该出现的场面被最是不该见的人遇见。
一切全都崩溃。
我的自制决堤,绝望潮般冲没头顶。
那刚刚退却的昏沉醉意似是卷土重来,只是,酒醉时,内心是火热跳跃,现在,却是冰凉一片。
两眼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手腕好痛,什么人使劲拽着我往前拖,毫不顾及我的虚弱。
踉踉跄跄,磕磕绊绊,走过好一段路,我才稍有清醒,发现自己已被元冕扯到了含雍殿内殿。
他把我的手臂抓得太紧,像要把它折断。
战战兢兢拿眼去看他。
方才他眼中的震惊不信,已转而燃成簇簇火焰。
妘锦绣,你这算是在做什么。
他沉声说,语调却有抑制不住的抖动。
无话可答,只又一阵晕眩。
叫我又如何向他解释。
难道说是兄妹友爱,玩笑嬉闹?谁会相信。
早就预料过会有这么一日的,不是么。
只是未曾料到是如此糟糕的局面。
我与皇兄,是既成事实,无力变局了。
这样的关系,我自己也要竭力忘却,偶尔思及,便有如鞭笞酷刑,而在旁人眼里,又会演变成何等的龌龊不堪。
妘锦绣,你不是能言善辩的么,开口说话啊,这到底算是什么事情。
他用力扯着我的手臂摇动。
好痛。
难道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他喃喃。
他自己明白了么,明白了就好,不要再逼我承认什么。
这是一出戏,任何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之事皆在此中发生。
可我想要做局外人,只想推开一切冷眼看戏。
我一贯可以做得很好,看戏唱戏演戏,从来把握分寸,绝少投入感情。
只是今晚,眼眶中却有久违的热意涌出,并且还迅即变成一脸潮湿。
实在莫名其妙,经历亡国之痛也未曾哭的我,今日竟流出眼泪。
哭什么,到底为什么而哭。
别哭呵,我只想要冷眼看戏。
放开我。
脸避开,挣脱他。
他今日一样失态了。
以前,不论怎样,他从未碰过我。
放开我。
在重申,语音勉强平静下来。
他却不松手,反而另出一只手执住我下颌,将我面孔扳向他。
你哭了。
他说。
下一刻已经吻了上来。
深深浅浅,掠过脸庞,如沐春风。
我的眼泪在他的吮吸下消失。
晕眩也渐渐消失。
他想做什么,一切都不是时候。
放开我。
嘴唇似乎只能机械的发出这个声音。
可是他的双手全部转移到我背部,拼命按住我往他身上压去。
他的双唇,也结束面颊的游移,重重压到我的上面,汲取。
汲取热量,汲取感情。
毫不松懈,紧抓不放。
我应该逃开。
无理智情况下所作之事,全都是错。
然而,任我平时如何自制冷静,在关键时刻,总要出错。
七年以前,迷失在崇光温柔笑意中,现今,又迷失在元冕安抚人心的吻中。
可惜,美好安宁总是幻象,我这样的人,怎会真正获得。
你和妘崇光,到底有了什么关系。
他停下来,仍然保持那样的距离,嘴唇在我脸上吞吐温热气息。
但失去了他的吻,我全身又坠冰窟。
无话可说,我只静默。
背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妘锦绣,今夜侍寝罢。
他宣布。
手臂一用力,我腾空而起,被他搂抱到怀中。
呵,怎么忘了,男女之间,永远不止微笑与亲吻。
身体陡然绷紧。
快放我下来。
声音有些尖利失真:你会后悔的。
他充耳不闻,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然后放倒,压上。
手开始探索那件镶银丝衣的奥秘。
我伸手去制止他的手。
元冕别这样,如果你只是为了试探真相而这么做,你我都要后悔。
他停住,眼睛对上我,那其中有我不熟悉的郁悒。
我早已后悔。
说完,手腕一翻,反手扣住我手,展开一场最彻底的侵略。
一切体验都是陌生。
他的凛然霸气让我恐惧,他的纠缠执著让我疲惫,他的恣意轻蔑让我羞愧,他的冷漠无情让我心寒。
他把他承受的一切全部发泄到我身上。
离开我时,他说:果然是个荡妇淫娃,你云英未嫁,待字闺阁,却妄顾礼仪廉耻,做出如此违逆伦常之事,实在令人作呕。
丝面被衾是冰凉的。
我独自僵卧其上,即使体温也无法将它捂热。
床帏灵兽图案,张牙舞爪,面目狰狞,扑噬过来。
只是那么一丝差错,救已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无处可逃,也无力可逃。
浑身动弹不得,眼睁睁躺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