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仄昏暗的巷道里,一个孱弱瘦小的身影磕磕绊绊地狂奔着,赤|裸的小脚在灰白的石板路上留下一串带着血污的足印。
那身影忽然停下。
皎月从云里探了个头,惨白的月光洒落在少女瘦削倔强的脸上。
小脸上覆盖着斑驳的泥污,唯有那双狭长漂亮的眸亮得吓人。
少女咬唇望着身前的那道高墙,眼中唯的一点光慢慢黯淡下去。
一滴鲜红的血珠,从她干裂的下唇上沁出,又被她无声抿去。
这是一条死胡同。
远处隐有数人脚步声传来,少女仓皇四顾,忽然瞥到墙角一堆废弃的木板和纸箱……刺耳的刹车声从巷口传来,伴随着渐近的人声和嘈杂的脚步,小巷里每一个阴仄的角落都在车前大灯和数道手电光下展露无遗。
巷道里空无一人,尽头的砖墙下杂乱地堆放着慢慢一堆垃圾和纸箱,看起来也不太像能藏人的样子。
少女将自己的身躯折叠到极致,躲在纸板堆叠的狭小空间内。
她一口咬住虎口,嘴里尝到血腥味,身上无法控制的颤抖渐渐缓下来。
老板,没有。
脚步声渐近,少女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看清楚了吗?她是朝这边跑的吗?……老板?再去别的地方搜——外面响起一个慢吞吞的,漫不经心的声音。
听得这话,少女悬在半空的心稍稍放下一点,然而下一秒,刺眼的光便打在她的脸上,像极了生活给予她的又一记猝不及防的耳光。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样说?那粗嘎的笑声让少女想起村里池塘里那只跋扈的公鸭。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少女悄无声息地靠坐在阴冷的水泥墙边。
她身边摆着一个脏兮兮的缺了口的碗,碗里已经馊了的白饭发出阵阵刺鼻的味道。
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麻木无觉,就连虫蚁在身上肆意爬走也不再能激起心中丝毫波澜。
封闭阴暗的环境,让人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她唯一能判断一天过去的方式,就是听见被关别间的女孩被带走时或哭喊或啜泣或挣扎的声音。
抓她回来的人是当地的地头蛇,新城地下交易会场的主理人。
这里一共关着七个女孩儿。
那些人每天过来带走一个。
姿色平平的直接被卖给黑市做人体器官交易的组织,稍有些姿色的则被作为玩物放到地下拍卖会上。
今天,是她被关进来的第五天。
少女盯着那只破碗看了一会儿,忽然抓起碗沿,用力往水泥地上一砸——一声脆响,那碗四分五裂,馊饭散落一地。
少女拾起最锋利的一块瓷片,藏入掌心。
走廊外巡逻的看守听见动静,趿着露趾凉鞋,漫不经心停在关押少女的牢笼外。
他挠着裸露在外的肚腩,不耐烦地将脸怼到监视窗口上。
干什么你?!少女转头,漠然和监视窗口外那双小眼睛对视:饭是馊的,怎么吃?小眼睛瞥了一眼被她砸碎的碗,哂笑两声: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一件货品,赏你口饭吃就不错了。
小眼睛走后,少女暗自松了口气。
她闭眼靠回墙上,安静地等待着——命运抉择的时刻。
十五年来暗无天日的生活教会了她一件事——顺从、认命,只会让她深陷泥沼。
*轰——凌晨时分。
打破平静的不是前来进行货物交接的黑市奴贩,而是来自建筑上方的爆破声,和混乱的枪声。
少女霍然睁开眼,迅速站起身。
外面似乎乱作一团,嘈杂的呼喊声,奔跑声。
她能听懂一点当地话,所以大约明白是这个据点遭遇到了袭击。
敌人之不幸,她之大幸。
这大概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走廊尽头的铁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少女心中一凛,轻手轻脚走到关押自己这间屋子的门边,倚墙而立。
攥在手心里的瓷片因为压力划破皮肤,然而少女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牢门外的情况。
来人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似有种胜券在握的悠闲。
走廊上的牢房被人一间一间打开,每次都是很固定的一声短促的枪响,而后是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似乎只是转瞬之间,脚步声在与她一门之隔的地方停了下来。
少女屏住了呼吸。
砰。
许是因为离得近了,这次的枪声让她产生了一瞬的耳鸣。
门开了。
女孩几乎是在那人跨进门的瞬间,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将手中的瓷片向那人脖颈间扎了过去。
这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知死活。
来人身材高大,以她的身高,那情急之下的一击,根本就够不着致命的位置。
而且那人身形有如鬼魅一般,虽然少女站在了他的视线盲点,但她才刚举起手,就被他迅速握住手腕反剪到背后。
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她已被那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后脑勺处传来的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那是枪。
她任由那人压着,不再试图挣扎。
在这种绝对力量的差距下,任何动作都只是徒劳。
男人见她迅速认清形势,似乎低笑了一下。
身后的桎梏骤然消失,一件衣服兜头罩下,她听见一个略带冷感的低沉声音:能站起来吗?少女心中一怔,缓缓坐起身,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刀刻出来一般的轮廓,冷峻如夜的黑眸,鼻峰挺拔,侧脸瘦削。
那种凌厉的俊朗。
Lee,怎么了?走廊外,男人的同伴听见这边的动静,随意问了一声。
没什么。
男人刀片一般的薄唇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发现一只小野猫。
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啧,那你快点,我先去跟阿诚汇合。
那边不以为意地吐槽了一句,脚步声渐远。
男人没答话,只低头与少女对视:想活命,就跟紧我。
少女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跟在男人身后。
她做什么都是默默地,不吵也不闹,似乎很快就下了决定。
有着超出她年纪的冷静。
男人似乎觉得有趣似的,不由又看了她一眼。
基地里不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激烈交火的枪声。
但少女亦步亦趋地跟在高大的男人身后,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男人忽然停下脚步,将少女挡在身后。
下一秒,面前的铁门忽然被人踹开。
首先印入少女眼帘的是两管黑洞洞的枪口,闯进来的两人几乎没有犹豫,在大门洞开的瞬间便扣下了扳|机。
枪声震得少女耳膜发疼。
然而枪响过后,她依然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
而倒下的,是那两个持枪闯入的人。
少女跟在男人身后,几乎看不清他出手的动作。
她愕然瞪着那两个倒地不动的人,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他……杀了他们?喂,再看下去,人就醒了。
男人侧头看着他,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有些痞的淡笑。
逆着光,完美的轮廓线条越显清晰。
若说眼前人是修|罗,那也是个俊美无俦的修|罗。
少女猛然回神,为自己一瞬的露怯感到不安。
她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很危险。
男人对女孩儿的僵硬浑不在意,只是借着廊外明亮的灯光,他看见了女孩红肿的脚踝。
眼神微动,他忽然伸手在她后领上轻轻一提,将她摔上了背。
女孩一声惊呼压在喉头,下意识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手下传来温热结实的触感,让她有瞬间的恍惚。
浑浑噩噩中,只依稀记得男人带着她在迷宫般的基地中迅速的穿行,整个人就像出鞘的利剑一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当他终于背着她走出那座阴森隐蔽的建筑时,骤然照到脸上的阳光让她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
在黑暗中待得久了,这突入其来的一缕光打得她措手不及,耀眼得让人眼生疼。
*少女从水气弥漫的淋浴间走出来,水珠滴滴答答顺着她的发梢落在有些复古的木地板上。
她被那个叫做Lee的男人救了出来,跟着他回了家。
她安静地走到客厅中央,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坐在窗边的男人。
他指间燃着半截烟,斜靠在桌前翻着一摞资料。
坐。
听她靠近,Lee才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字。
少女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他顺手推过来一个杯子。
杯里装着大半杯牛奶,热的。
女孩捧在手心,没喝。
你家住哪儿?有监护人联系方式吗?女孩低头看着手中的牛奶,半晌才干涩地说:我没家。
说出这几个字时,嗓子因长期缺水撕裂般疼痛。
男人终于抬眼朝女孩儿看过来。
她始终垂着眸,说话的时候,手指不自然地微微蜷曲了一下。
这个细节没能逃过男人犀利的目光。
她说谎了。
但严格讲来,她真的不知道那个地方,还能不能称之为‘家’。
那个在这世上唯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却也是亲手将她卖给那些地头蛇抵债的恶魔。
回到那人身边,等待她的,只会是再一次被贱卖的命运。
与其这样,倒不如赌一把。
女孩儿忽然仰头看着男人,目光坚毅决绝:请你收留我,我愿意帮你做事。
Lee安静地看着她,漆黑狭长的眼眸看不出一丝情绪。
女孩屏住呼吸与他对视,等待着判决。
哈,想帮Lee哥做事的从这儿能排到城南码头去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正逢男人的同伴提着外卖回来,听了女孩儿的话,条件反射地嗤了一声,转头看向男人,老大,这就是你带回来那丫头?男人没出声,微微挑眉看了手下一眼。
只一眼,便让那人后背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老,老大,我……?那人本来想问‘我说错了什么了吗’,但触到男人的眼神,身体不由自主地将想问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男人没搭理手下,看着少女,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眼里透出些饶有兴致的意味。
你都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就要帮我做事?女孩抿唇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里透着倔强。
他本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此时忽然慢慢直起身,微微侧头靠近女孩苍白的脸颊。
男人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些危险的气息。
女孩紧张得屏住呼吸,而后听他在自己耳边轻语,宛如魔鬼。
如果,我叫你去杀人呢?……过得片刻,他轻嗤一声:先吃饭。
女孩还没适应过来他这比眨眼还快的变脸节奏,愣神间,又听他淡淡道。
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儿。
女孩顺从地打开他推过来的盒饭,一言不发地往嘴里扒。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男人有些慵懒地审视着她,将手中的烟掐灭。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儿筷子一顿,眨了眨眼,鬼使神差的,从口里蹦出两个字。
蓝——舒蓝。
舒是她母亲的姓,蓝是她母亲最喜欢的颜色。
既然决定抛弃过去,倒不如彻头彻尾的改名换姓,从头来过。
舒蓝,你可以留下来。
男人深色的眸盯着她,仿佛一眼洞穿她拙劣的谎言。
就在舒蓝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听男人漠然道:我不养闲人。
想留下,就证明你的价值。
*舒蓝忽然睁开眼,转头看到床头的电子时钟泛着冰冷的银光,4:15。
她缓缓坐起身,心跳缓缓归于平静。
也不知为什么,突然梦到了些过去的的事。
思绪纷乱的脑子骤然清醒,再无睡意。
Boss。
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是她的心腹林昼。
舒蓝抓起床边的浴袍,随意拢在身上。
进来吧。
黑暗中走进来一人,房间感应到生物动作,自动调亮了灯光。
微弱的暖光下,女人轻袍缓带,半倚在床头。
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微卷的长发滑落胸前,刚好挡住开襟处若隐若现的曲线。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身材颀长清瘦的青年。
说是青年,但脸上又带着些少年人的青涩单纯。
什么事?女人眼神慵懒,嗓音低软,带着些天然的魅惑,像是神话里能摄人心魄的海妖。
找到那个人了。
青年仅仅和舒蓝对视了一眼,就立刻垂眸低下头去。
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青年等了等,见自家老板没什么反应,有些疑心她没听清,复又抬头朝她看去。
舒蓝依旧面色平静,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然而青年却心细地发现,那双狭长妩媚的美眸却像是瞬间被点亮了一般,万千星辰比之逊色。
他从未在她眼里,见过这样充满生气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这本想尝试一下双线叙事,回忆和现在时并行。
关于本文的一些设定:现代架空,缉毒为主线。
Interpol的权责和现实情况不同,做了一些调整和升级。
毒枭集团参考了一些现实原型。
男主是警方卧底,这个文案上也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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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泽远忽然造访,盯着她手里的盒饭,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表情。
曼曼,闹够了就跟我回去吧。
那件事,我可以解释。
时曼莫名其妙: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今年三十了,不和我在一起,还能和谁在一起?时曼随手一指身后:看见那边坐着那个,比你帅的人了吗?他在追我。
她随手指的,是正当红的影帝周逸安,圈内知名的高岭之花。
晚间在剧组下榻的酒店偶遇,周逸安忽然握住时曼的手腕,掌心温度烫人:听说,我在追你?对不起周老师,我是开玩笑的。
哦。
周逸安望向她的眼神清冷深沉,我没有开玩笑。
她不记得,周逸安就不说。
她既是朱砂痣,也是白月光。
【预收2】《荒漠玫瑰》驻边武警中队长x药物化学家文案:周窈的车坏了,蹲在路边,对着没有信号的无线电发愁。
自古总有被发配驻边的可怜人,死在流放途中。
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头顶,挡住了炎炎烈日。
他周身一圈光晕,整个人看上去帅气又伟岸。
周窈抬头,眯着眼看他。
这个人,怎么长得和N年前被自己甩了的前男友那么像。
你也有今天。
哟……沈郁啊,你怎么黑了。
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也可能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驻守的地方,寸草不生,黄沙万里。
这里有浪漫的落日,也有静谧的杀机。
他像一只蛰伏的猎豹,守着这寸草不生的荒原。
这里是他的家,也将是他的埋骨之地。
那一天,周窈带着她的瓶瓶罐罐,仓皇而至。
这片荒漠,终于开出一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