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舒小姐,提安先生今天不在公司。
您看是否需要留言,我可以代为转达。
或者帮您另外预约一个时间?和舒蓝说话的是提安的秘书, 一个气质温婉的年轻女人。
她脸上挂着模式化的微笑, 态度亲和礼貌,不会让人感到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但对舒蓝来说,这却是再清楚不过的闭门羹了。
舒蓝能够察觉到,自从黎宴成受伤后,提安对她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黎宴成手术后的第二天, 提安就将他转回了西莱的私人医院进行康复治疗。
自那之后, 已经过去了两周。
舒蓝甚至都不知道黎宴成恢复得怎么样了。
而这期间,她不仅没有黎宴成的消息,甚至连之前提上日程的以T.H.E Company股份换她手上‘配方’的事情,也被搁置了下来。
当然,之前提安也说过,如果舒蓝能顺利把那批货带回来, 那就答应她的条件。
这次虽说事出有因, 但舒蓝确实没把货带回来。
提安不履行承诺, 也在情理之中。
舒蓝虽然日日担心着黎宴成的伤势,却也只能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烦躁焦急。
就这样等了两周,她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 才开始尝试再次主动接触提安。
她先是给提安的宅邸去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他的管家,说他最近因公事忙碌,没住在那座别墅。
舒蓝这才直接找到了他的分公司。
如果之前的电话, 还有巧合的可能。
那这次的闭门羹, 便是提安态度的一个明示。
之前提安不接电话, 舒蓝就已经想到了提安可能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迁怒于她,才对她避而不见。
毕竟,她不仅没把他要的货带回来,还险些让他最得力的心腹折在那里,这等于是让提安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让舒蓝没想到的是,他会‘不见’得这么彻底。
这也不得不让舒蓝开始重新审视当下局势。
舒蓝来见提安,是林昼送她过来的。
林昼见她进去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也知道她没见着人。
舒蓝一路沉默,林昼也没敢多问。
他总觉得,舒蓝自从上次任务回来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
她虽面上神色如常,也依然偶尔会跟他们开玩笑,但林昼还是能感觉得出来,舒蓝心里是压着事的。
她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在忙什么。
而且林昼总觉得她看上去有些疲惫,像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刚回到公馆,一下车,舒蓝就听见对面的路边传来‘嘀’的一声。
短暂却清晰。
舒蓝转头看过去。
黑色宾利的后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一张颇具花花公子气质的脸,桃花眼男人冲她抛了个媚眼:别来无恙啊,美人。
林昼此刻也跟着下了车,见有人当街调|戏舒蓝,便立刻露出了保护者的姿态,站到舒蓝身前,挡住了那人直勾勾的视线。
舒蓝伸手搭在林昼肩上,轻轻拍了拍:没事,认识的人。
你先回去。
林昼抿了抿唇,最后没说什么,退开几步,人却依然站在那儿。
舒蓝迈开步子,优雅地走到宾利面前,弯腰看向车内那人:坤涯先生,有事吗?坤涯扯了扯嘴角: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去喝一杯?舒蓝偏头看着他,似笑非笑:怎么就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你我,是一路人吗?坤涯胳膊搭在车窗上,将头微微探出来,和舒蓝近距离对视着:你不也吃了提安的闭门羹?也。
舒蓝微微挑眉:你跟踪我。
她心念电转,忽然觉得,跟坤涯谈谈,也不是个坏主意。
坤涯没脸没皮地又笑了那么一笑:怎么能叫跟踪呢?碰巧看到舒小姐罢了。
怎么样,要不跟我聊聊?舒小姐上次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这次难道又要拒绝我?坤涯说的,是上次舒蓝拒绝了跟他跳舞那事。
舒蓝也微微笑了:行吧,照你说的,相请不如偶遇。
坤涯打开车门,站在一旁,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朝这边追了几步,就见舒蓝已经坐进了坤涯的车内,还潇洒地朝他摆了摆手:晚饭不用等我。
而后,车门关上,绝尘而去。
林昼那天晚上,像个陀螺似的,从门外转到宅内,又从宅内转到门外,从日暮黄昏等到月明星稀,都快等成一座望妻石了,舒蓝才终于姗姗归来。
舒蓝显是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晃。
林昼赶紧上去扶住她:没事吧老板?怎么喝这么多?舒蓝轻笑:高兴,就喝了她虽没多说什么,林昼却隐约感觉到,舒蓝的情绪,似乎又和之前有了些不同。
*舒蓝坐在书房密室里的书桌前,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电脑的主屏幕上有个打开的加密对话框。
而她一边刷着新闻,一边在另一个显示屏上编辑修改着‘无界’系统中的一些代码。
舒蓝在等待——等待梁静上线。
‘嘟嘟——’对话框里弹出一个视频邀请,舒蓝点了接受。
抱歉,让你等久了吧。
梁静一上线,就主动跟舒蓝道了歉。
梁静所在的背景,显然是她的办公室。
舒蓝视线在她手边那堆杂乱的资料上微微停驻片刻:这段时间清算萨利的事情,忙坏了吧?上次因为和舒蓝以及黎宴成的联手布局,让梁静得以迅速破获这起贩|毒|制|毒案,并顺利逮捕了萨利家族的首领保罗。
现在他们依然忙着拘捕漏网之鱼,和搜集整理萨利家过往以来所涉及的大小贩|毒案件信息,为一个月后对保罗的审判做准备。
梁静长出一口气:其实上周就应该跟你联系了,但一直忙着抓捕萨利余党,就没顾上来。
这周好多了,整理整理卷宗,忙得也差不多了。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提安有什么新动静吗?舒蓝垂眸,轻叹一声:今天找你,就是想说这事。
这次的事,可能让提安生了戒心。
我本想以探病为由,旁敲侧击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但他连见面的机会都没给我。
舒蓝顿了顿:这两周也没联系上Lee,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舒蓝话音刚落,就看见梁静神色微微一变。
舒蓝心思敏锐,几乎是立即就察觉到梁静的不自然,于是追问道:怎么,他联系过你吗?梁静心说这也太敏锐了吧,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隐瞒舒蓝,便点了点头:Lee前两天刚给我发了一份行动报告过来。
舒蓝喉头一紧,顿了顿,才问:他有没有说,他的手怎么样了?梁静笑:我还以为你要问黎宴成有没有在报告里给你穿小鞋。
他手应该是没事了,他说他的伤恢复得很好,再过两周就能完全康复了。
舒蓝微微蹙眉,没说话。
如果黎宴成说的都是实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舒蓝总觉得,黎宴成的伤势,可能也是提安对她态度大转变的原因之一。
舒蓝继而又想,为什么黎宴成连梁静都联系了,却连消息都不给她发一条呢?整整两周了,一通电话,一个消息都没有。
难道他不知道,她有多担心么?!舒蓝想不明白,之前做任务时明明还好好的,明明感觉两人成功破冰,重拾信任,日渐亲密,可怎么转头就又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你这两条漂亮的长眉都快要被你挤到一处去了。
想什么这么入神?在想Lee为什么没跟你联系?梁静适时出声,打断了舒蓝的沉思。
舒蓝被戳破心事,面上却丝毫不显尴尬,大方承认:是。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梁静问。
随便吧,都没差。
都已经这样了,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梁静:好消息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提安现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现在没有可以依仗的东西了。
Lee告诉我,他很确认提荣会在这次的生日宴上敲定继承人的事情。
而要争继承人,提安现在能依仗的只有两样东西,其一,是你手上那个‘配方’。
其二,是一个能干得力的心腹,就是Lee。
舒蓝接话道,迈图死了,之前那个狙|击|手也死了。
除了Lee,他身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胜任要职又可信任的人了。
梁静点头:没错。
舒蓝:坏消息呢?经过这次的事件,提安对你的忠诚度有所怀疑。
黎宴成之所以没跟你联系,我想,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当然,还有另一个客观原因,他目前还在疗养院进行康复治疗,提安的人24小时轮班保护他,这期间行动不方便。
他能抽出时间联系上我,已经是尽力了。
舒蓝沉吟片刻,问:我知道这次事件后,提安会对我的忠诚度有所保留。
不过,他具体是朝哪个方向怀疑的?梁静:问得好。
那不如你再猜一下?舒蓝:本来这次应该是我去取货的,但我偏偏点了Lee和我同行。
结果回来的时候,货没取到,Lee反而被坤来家的人重伤,我却没事。
而萨利和坤来,似乎有联手对抗他的意思。
我如果是提安,我也会多想。
梁静叹道:是啊,提安现在怀疑你和坤来家勾结,偏偏却又对你手上的‘配方’势在必得。
说实话舒蓝,你的处境,有些危险。
舒蓝思索片刻:静姐,你是不是还有事没说?你要跟我说的,不仅仅是消息吧?还有解决方案?梁静无奈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是,其实我们还掌握了一个情报。
提杨最近在和坤来频繁往来,他似乎有把坤来拉去他阵营的想法。
你也知道,之前坤来一直算是提安阵营的人,如果他倒戈转去支持提杨,一定会成为提安争取继承人的一个大阻碍。
提安知道这件事后怒不可遏,而黎宴成主动向提安情愿,要去替他解决掉坤来那边的麻烦。
如果顺利的话……可能会制造一个意外,让提杨失去争取继承人的资格。
舒蓝愣了一下:提安这么大胆,敢暗算他哥?!他对提杨出手,提荣还会把那个位子给他吗?梁静哂笑:你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提荣这人。
提荣向来信奉弱肉强食,丛林法则。
提杨和提安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提安在南美经营生意的时候,差点儿出意外身亡,这事你总有所耳闻吧?知道。
不正是因为Lee当时救了他一命,才成功在他身边待了下来。
舒蓝顿了顿,那次是提杨下的暗手?梁静点头:没错。
以提荣的能力,他会不知道兄弟阋墙的事?但你看,他管这事了吗?不仅不管,还撺掇两兄弟竞争那个位子。
提荣是个彻彻底底的,利益至上的生意人。
而他要的,就是一个强大的继承人,能在这场蚕食游戏里赢到最后的人。
舒蓝安静了片刻,冷声道:黎宴成单独跟你汇报这件事,是不想让我知道吧?他也知道这趟去对付坤来家,太危险了,所以只跟你说了。
梁静叹了口气:没错,是很危险。
但……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你看到选举结果了吧?罗特当选了。
舒蓝:嗯,我看到了。
梁静:这意味着,引渡条例很有可能明年就会生效,毕竟这是他上任前和A国达成的协议。
而引渡条例生效后,A国会派遣DEA(Drug Enforcement Administration)进驻P国,大力缉捕毒|贩,提荣也是他们名单上的人。
提荣是聪明人,他绝不会等着跟DEA硬碰硬。
我想,他极有可能在这次生日宴后,就会想办法从P国出逃,到时候我们要想找到他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Lee在报告中有跟我说明,如果能帮提安扳赢一局,提安就会以继承人身份,将Lee作为下一任T.H.E Company的核心骨干介绍给提荣。
他离提荣,只有一步之遥。
舒蓝抢白道:是只有一步之遥。
但如果他在对付坤来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就会止步于这一步之遥。
过去这五年,周叔,他,还有现在我们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就因为只差这一步了,所以才更需要谨慎考虑,最后这一步究竟该怎么走。
梁静心头一动:你有想法?舒蓝微微垂眸,无奈一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其实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我之前大致都猜到了。
Lee给你汇报这事的这些天,我其实也写了个方案。
在提安对我态度转变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需要调整策略了。
我最近刚好见了坤涯一面,对目前局势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梁静睁大眼:你不要命了,提安本就对你有所怀疑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敢跟坤涯见面?!舒蓝摆了摆手:静姐,不如你先看看我写的方案?梁静沉默了一下:你发过来吧。
舒蓝在电脑上轻轻点了几下,将之前就已经拟好,放在存稿箱里的一封邮件发给了梁静:你若不着急做别的事,就现在看吧。
正好,看你有没有什么调整意见。
舒蓝说这话时的语气非常自信,仿佛已经笃定,梁静会选择她的方案。
梁静打开舒蓝发给她的那封计划书,而后开始阅读。
两人之间,陷入了长达十分钟的沉默。
梁静的眉头,随着对计划书阅读的深入,越皱越紧。
许久之后,她才将视线从计划书上移开,重新落回到舒蓝脸上。
然而她盯着舒蓝,却许久没说一个字。
舒蓝朝梁静眨了眨眼:怎么?太优秀了,震撼得说不出话了?滚犊子。
梁静终于从石化状态中解放出来,但紧皱的眉头却没松开丝毫,这个方案,我不同意。
我想,黎宴成更不会同意的。
舒蓝淡淡道:他有在报告里提到他右臂臂丛神经可能受损的事吗?梁静愣了一下:没有。
舒蓝点一点头:你看,他对他手臂受伤的真实情况做了一定的隐瞒。
这件事他不提,就更可疑了。
他具体的伤情,我会想办法去探出。
但是梁督,在你考虑Lee的提案时,是不是也应该把他受伤的情况也考虑进去呢?医生说过,臂丛神经受损,轻则有慢性疼痛症状,重则……整只手臂失去知觉。
如果把他的伤情纳入计划数值,你觉得,现在的胜算还有多大?梁静沉默了。
有一件事,她没跟舒蓝说。
Lee跟提安提出要去解决坤来,固然有帮提安拔出眼中钉的原因在,但同时也是为了让舒蓝摆脱提安的怀疑和迁怒,以免提安狗急跳墙而对她动手。
梁静之前虽然知道此行凶险万分,但出于对黎宴成能力的了解和信任,并没有立刻提出反对。
但那是在不知道他手臂伤势的情况下做出的判断。
舒蓝见梁静没说话,便继续道:我们现在对付提荣集团,最好的利|器就是Lee。
他才是整个行动里,我们最重要最有价值也最应该保护的资产。
而我的这个计划,可以帮助他,再往他想要的那个位置更近一步。
比他的方案稳妥,比他的方案成功率更高。
梁静皱眉,似乎内心在经历着剧烈的挣扎:可是……我曾以为,我已经成长了,能够帮到他了。
舒蓝打断她,神色却微微有些黯然,但从这次的任务来看,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甚至都不知道,和他一起做任务是帮他还是害他。
你知道吗,如果当时在树林里是他一个人的话,他肯定可以躲过那支箭矢。
他已经听到声音了,但是我却完全没注意到。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舒蓝说到此处,声音渐哑,甚至有些哽咽。
梁静摇了摇头,安慰她道:你别走入死胡同了。
你两次帮Lee拖住萨利的人,没有你,他那边可能也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而且,你们两人的定位和职能本来就不一样。
你在你的部分里,完成得无可挑剔,别对自己太苛刻了。
舒蓝顺着她的话说:是啊。
我也想得很清楚了,就像你说的,我们的职能和定位不一样,所以他能做的事,我做不到。
但也有些事,是只有我可以做的。
就像我给你的这个方案。
梁静再次沉默。
舒蓝目光盈盈,认真说道:当年Lee离开我的时候,我就曾发过誓,以后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周叔去的时候,我也对自己发过誓,不要再做一个只能袖手旁观的无用之人。
我之前一直没能兑现自己的誓言。
现在,终于有机会,去做自己能做的事了。
梁静仍旧是微微一摇头:……不是这样的,舒蓝。
我想,无论是你周叔还是Lee,从来都不觉得你是累赘。
舒蓝看着她:梁督,你是一个有大局观的人。
抛去个人感情,从大局观出发,你觉得是他的计划胜算高?还是我的Plan B更为把稳?梁静沉默许久,最后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Lee(猛翻剧本):我的戏份呢?!作者:下章给你个表现机会,演不好就换人Le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