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1章

2025-03-22 08:29:47

车里的气氛有点奇怪。

但硬要说的话, 奇怪的或许只有一个人。

黎宴成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路,余光里却看见舒蓝一直埋头在回复短信。

他眼神越来越冷, 攥着方向盘的手指也不觉越来越紧。

黎宴成车技向来是很好的, 平时就算各种变线超车也是稳稳当当,轻松自如。

但今天却一改之前的淡定风格,一路都在急加油,急刹车。

然而对于不明真相的舒蓝来说,就只会觉得他在路怒。

如黎宴成这般冷静自持的人居然也会路怒,那只能说曼尼的交通使人疯狂了。

舒蓝抬眸瞥身旁人一眼, 又低头继续回复短信去了。

对于路怒的司机,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我消解。

她本就不方便开口说话,这种情况也正好不用开口了。

其实舒蓝一开始确实是在回复林昼的短信。

林昼告诉她西莱的事情都办妥了,他打算下周动身来曼尼。

舒蓝跟他又交代了一些事后,默许了他来曼尼的举动。

舒蓝知道,她不可能一辈子躲着林昼。

而林昼终究也需要直面生活中重要的一课——学会放手。

回完林昼的消息,舒蓝又收到了几个新同事的短信。

舒蓝其实有点喜欢警署的氛围, 大家都是实干苦干的性格, 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们对初来乍到又不便言谈的她很热情, 却又不会过分热情让人不适。

该上手该交待的工作也是一刻都不耽误。

这样的自然随和让舒蓝觉得很舒服。

舒蓝一一回完信息,忽觉头顶一黑。

她一抬头,才发现车已驶入办公楼的车库。

黎宴成薄唇抿成一线, 脸色依旧不见好。

一个甩尾将车停入他的车位,熄火。

车内昏黄光线下,舒蓝见他线条硬朗的腮帮子微微鼓了一下, 稍顿了顿, 转头看向她:我有个早会, 开得急了些,没晕车吧?这会儿他目光看上去又有些许温柔了。

但和几分钟前他开车的状态一对比,不免让人觉得心里瘆得慌。

舒蓝:【没事,不晕。

】黎宴成手指摩梭了一下方向盘,又说:车上玩儿手机容易晕车。

舒蓝:【哦,我一般不晕车。

】舒蓝推门下车,转头看到黎宴成依旧坐着没动。

心中疑惑,不是急着要开会?黎宴成抿唇没说话,拔钥匙时手忽然一顿,微微弯腰。

舒蓝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动作,见状便立刻探头进车内。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黎宴成那个动作维持几秒,左手握成拳在胸腹处按压了一下,才慢慢直起身,转头看向舒蓝,温声道:没事。

老毛病,可能早上吃快了些。

舒蓝蹙眉盯着他。

黎宴成身体一向康健,前段时间一起做任务,吃住同行,也一点没看出他胃不好。

老毛病,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然而静下来仔细打量,就会发现黎宴成状态确实不如从前。

其实舒蓝在南郡岛见到他时,就觉得他看上去不太好。

虽然依然坚毅挺拔,却满脸倦容,明显憔悴。

后来果然听说他那段时间患上失眠症,又还酗酒。

而现在看来,他虽然精神头比上次在南郡岛时见着好些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疲惫。

仔细想来,他的生活就像个陀螺似的,好像一直没能真正放松好好休息过。

之前卧底,时时顶着被发现的压力在各色人物间周旋;现在一回来梁静就把统领行动组的重任扔给他,一边要负责各种突发案件,一边还要给提荣案收尾,见缝插针的还要操心下面那帮愣头青的体能训练。

其实黎宴成没有必要亲力亲为去带着行动组的人做特训的。

但舒蓝也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们实力越强,在实战中活下来的几率就越大。

周霆曾经也感叹过,他其实不求他们业绩多显著,抓住了多少国际重犯——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大家都平安。

强大的人往往最容易被人忽略,因为他们足够坚韧,从不叫苦。

人人都习惯了黎宴成的强大,能支撑,觉得没有他不行的事。

但再强的人,终归也只是人。

舒蓝愣神间,黎宴成已经下了车。

似乎身体不适只是小插曲,眨眼间他又恢复成了那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模样。

然而舒蓝知道不是,他只是习惯了忍耐。

正如他带着日日神经痛的肩伤,却从来没在人前展露过半分异样。

舒蓝难得的,自两人重逢后,第一次主动靠近了黎宴成。

她拉住了黎宴成的胳膊。

【身体不舒服还是请几天假休息吧。

又不是少你一个人天就会塌。

工作的事,你可以暂时交给我和静姐。

】黎宴成站定下来,低头看向舒蓝。

此时他眼中的笑意,就随心自然了许多:小毛病,不碍事。

真的。

见舒蓝一脸不赞同地盯着他,嘴角弧度不觉又大了些:等提荣一案结案后吧,休几天假。

舒蓝轻叹一声,微微一点头。

两人并排往办公楼里走,又听黎宴成说:到时候你也一起休息几天。

舒蓝顿感莫名其妙,心说你休假就休假,怎么还带上我。

进了电梯,舒蓝忽然又想起一事。

【下周五借一下你的车。

】黎宴成疑惑看过来:去哪儿,我送你。

舒蓝摆了摆手:【车借我就行了。

】林昼明显对黎宴成成见颇深,上次挥拳相向的事舒蓝还记着,这两人还是不见面为好。

见舒蓝犹疑,黎宴成立刻明白过来:林昼要过来?舒蓝点头。

林昼处理好了在西莱的事,这次他展现出的行动力倒是让舒蓝放心了些,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叮——电梯到了他们的楼层。

你们不合适。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忽然听见黎宴成在身后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这还用他来教吗?不知为何,因为他这老父亲把关似的语气,舒蓝心里莫名就生出了许多逆反和不悦……还有焦躁。

【合适不合适,都与你无关。

】黎宴成神色一僵:舒蓝……【你会议迟到了,黎督察。

】舒蓝朝他摆了摆手,潇洒地踩着高跟鞋进了自己办公室,‘砰’地关上门。

*因为林昼的事,两人之后又闹了次不愉快。

起因是舒蓝想让林昼为Interpol,更具体点,为她做事,而黎宴成坚决反对。

我可以理解你想照拂他的心情,但他二十几了,好手好脚能对自己负责。

以后是不是你去哪儿他就要去哪儿?你难道还要让他跟一辈子?黎宴成难得动怒,句句不留情,他的资质不合格,我不会把行动组的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上。

【我说了不是因为这个!我有些事交给他去办才放心,而且他也不是你说的那样无用。

是你对他有偏见。

】舒蓝打字终究比不过黎宴成说话快,吵起架来自然就落了下风。

黎宴成冷笑:什么事非要他办才放心?行动组那么多肯吃苦身手也好的人不够你看?还说不是偏心?我话就撂这儿了,这字我不会签。

舒蓝也冷笑:【你不就是看他不顺眼。

】没错,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两人不欢而散。

其实舒蓝这个决定倒不是因为偏私,她只是对情报组的架构有一些想法。

她准备将‘无界’系统充分利用起来,但无界系统包含了一些灰色地带的运作,例如情报交易这类事情都是需要有人去负责的。

以前一些需要出面盯梢或交易的事,舒蓝都是交给林昼去做的。

舒蓝最喜欢林昼的一点就是他嘴严,但凡交代了的事就认真安心去办,从不多问。

有些事是不太适合交给队内的警员去做的,所以舒蓝是想让林昼作为编外人员,继续做他之前做的事。

就像之前梁静和她合作那样,不用被条条框框掣肘,又能有效达到目的。

不知道是不是怕见了面舒蓝又跟他提林昼那事儿,黎宴成这周总是加班,忙得脚不沾地,舒蓝在家也没见到过他几回。

然而即便这样,每天早上她起床时,餐桌上必然放着准备好的早餐。

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僵持到了周末,到了舒蓝回访的时间。

舒蓝本来是打算自己去的,然而刚出门就被黎宴成的车拦了路。

两人几乎一路无话,黎宴成前脚将舒蓝送到研究所,后脚便开车回了办公室继续加班。

舒蓝这辈子没见过黎宴成跟人闹别扭的样子,也觉得挺新奇。

一边跟她冷战,一边还能冷着脸继续无微不至。

艾伦对舒蓝进行了一些语言恢复程度的评估,对着她的临场表现直接惊掉了下巴。

按照这个恢复速度,我想应该不出三个月就能恢复日常交流的水平了。

说真的,下次你回访,我想让学生来旁听,可以吗?你的案例,很有研究价值。

艾伦看向舒蓝的眼睛都在冒星星——像是看见濒危保护动物那种眼神。

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艾伦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之前Lee把你夸上了天,我还以为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舒蓝微微睁大眼,有些诧异,无语片刻,又解释道:我……们,不……是……艾伦停下自言自语,抬头看她:不是什么?你们不是情侣吗?舒蓝尴尬一笑,微微一摇头。

艾伦错愕挑眉:难不成是他小子在单恋?得出这个结论后,艾伦抚掌一笑:哈,想不到他也有今天。

艾伦是典型心直口快的欧美人性格,对于情爱一事也不觉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甚至颇为欣赏似地伸手拍了拍舒蓝的肩,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别让他这么快追到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舒蓝微微拧眉,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什、么……意……?她脑子微微一卡,又快速在手机上打字放出:【为什么说他,单恋我?】艾伦也愣了一下:不会吧……你真不知道?舒蓝依旧是茫然且无语地看着他。

艾伦夸张地摊了摊手:我这两年专心忙研究,本来已经不收新病人了。

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找我,说是自己爱人得了失语症,我才不会答应他呢。

舒蓝脑中‘嗡’了一声,心脏一下重过一下地跳着,双眸死死盯着艾伦,连带着整个人的知觉都鲜活了些。

然而她还是摇一摇头。

【可能是他觉得这么说你才会答应吧。

抱歉,让你见笑了。

】NONONO!艾伦夸张地摆了摆手,你是没看见Lee当初那个样子,自己吊着一口气,还天天到我这儿来跟我磨。

他跟我讲了好些你们的事,试图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甚至还拿多年前的事出来挟恩图报……啧啧,我当时就想,能让那个冷面机器变成这样的女人,定非池中之物,就想着还是见上一见。

艾伦说着说着发现自己嘴瓢,又补了一句,当然也是看他可怜。

舒蓝:……见舒蓝沉默不语,艾伦又说:别的不说,我也算是阅人无数,情场……咳……一个男人有没有动情,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艾伦顿了顿,又收了笑: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你也别嫌我多句嘴。

Lee是我见过的,数一数二的好男人。

他是真的很爱你。

如果你身边没合适的人,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别的话艾伦又杂七杂八说了一大通,但舒蓝都没听进去。

她脑海里不断放大回想的,只有两个字。

爱人。

黎宴成在外人面前是这么定义她的。

从艾伦那里出来后,舒蓝在门口站了许久。

她仔细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想他和她说话的语气,看她的眼神,以及在她身后默默做的那些事。

其实她也不瞎,这些日子相处以来,Lee有时看她的眼神,是带着火热的温度的。

但因为之前的事,连舒蓝自己也有些分不清这温度到底是亲人之间的羁绊,还是男女之间的爱慕。

莫非,黎宴成之前在南郡岛跟她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之前拒绝她那次,才是真的做戏?舒蓝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黎宴成问清楚。

她要去问黎宴成为什么跟艾伦说那样的话,其实就算他说自己是他妹妹,将两人的关系如实相告,艾伦最后应该也会出手相助。

以舒蓝对黎宴成的了解,他犯不着为了给她治病而对外人撒这样一个谎。

心中干涸许久的那口枯井又似有活水汩汩涌出。

哪怕有一点星火般的希望,她也还是想要去抓住。

做人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不留遗憾。

舒蓝素来是当机立断的性格,下了决定的事,就会立刻去做。

正好赶上饭点,她想着黎宴成在加班,指不定晚饭又糊弄过去了。

于是去餐厅打包了几个菜,去Interpol的办公楼找黎宴成。

*周日的办公室静悄悄的,只有茶水间和黎宴成的办公室亮着灯。

舒蓝叹了口气,拎着饭盒往他办公室走。

黎宴成办公室门虚掩着,隔着玻璃墙,也没见着他人。

舒蓝敲了两下门不见回应,便推门走了进去,想说就在办公室里等他。

然而刚一进门,就见办公桌旁的地上支出一双裹在Interpol制服下的修长劲瘦的腿。

舒蓝神色骤变,将饭盒扔在一旁,几步奔过去。

办公桌后,黎宴成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舒蓝大脑一片空白,扑跪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黎宴成翻转过来。

男人双眼紧闭,意识全无。

他额上布满冷汗,脸色煞白,唇上也无血色……不对,唯一的血色,就是嘴角挂着的一缕猩红。

舒蓝目光顺着那缕猩红往下一扫,而后手脚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浅蓝色的制服前襟已经被他的血晕开一片,红得刺目,惊心。

就在这时,黎宴成身体微微抽搐一下,又从口中呕出一口血。

……Lee?Lee?!黎宴成!!!失语症后第一次,舒蓝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还是预告一下,正文即将完结。

坐稳,莫慌!番外紧随其后。

◉ 62、正文完黎宴成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他独自穿行在茂密的丛林中, 找寻着什么。

脚下的土地很泥泞,类似于沼泽样的地貌。

每走一步,脚都会深深陷入脚下的泥沼里。

然而他没有放弃, 尽管很累很艰难, 他依旧坚定地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走了许久,黎宴成终于在影影绰绰的树丛中看到了他一直在找寻的那个人。

他想要努力跟上去,那人却比他走得更快。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山崖上。

别过去!他在后面大声呼喊,那人却充耳不闻。

那是他寻寻觅觅找了半生,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

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眼前一步一步走向悬崖, 而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别走!黎宴成用尽全身力气, 将腿艰难地从泥沼中□□,奋力向前跑,想要去抓住那个人。

然而地上忽然钻出数根藤蔓,紧紧将他周身缠绕,捆缚于地。

黎宴成手脚并用撕扯着藤蔓,巨大的恐惧和心痛席卷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他朝着前面还在一步一步迈向悬崖的人伸出手——别走……别过去……女人平静地抬脚, 跃下悬崖。

从始至终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舒蓝!他终于撕心裂肺地喊出来。

手上忽然传来温暖的触感。

他的手, 被人握住了。

那感觉很真实,瞬间抚平了他无边的恐惧和心恸。

黎宴成终于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惨白的天花板和同样惨白的灯光。

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嗓子很干, 火辣辣的疼。

身体有些不像自己的,很沉重,手脚都灌了铅似的, 就像是梦里被藤蔓和沼泽困住的感觉。

他动了动手指, 而后感觉到指尖掌心处温热细腻的触感。

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的手, 真的被人握着。

黎宴成转过头,视线里撞进一个熟悉的面容。

对方黑眸潋滟,目色温柔。

对视的片刻,黎宴成忽然收紧了手指,紧紧回握住舒蓝的手。

那力道之大,握得舒蓝手掌都有些生疼了。

别走。

黎宴成像是还没从梦中彻底清醒,动了动干裂苍白的唇,又说了一遍。

声音干涩沙哑到极致。

我……不、走。

舒蓝柔声答道,坚韧笃定的眼神让人安心。

她这次没有借助手机,而是自己,完整的,缓慢的,说出了这句话。

她就坐在床头,低头专注地看着男人疲惫憔悴的脸,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眼角。

那里有一滴遗留在梦里的泪。

做、噩……梦……了?黎宴成轻轻点头,缓缓开口:我……刚一开口,就觉得喉咙沙哑干涩得像是有人用锯子反复划拉,声音也粗粝沙哑到极致。

但他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

我梦到你又跳崖了。

男人说这话时,眼里哀痛灰败的神色那么真切,像是瞬间被抽干了灵魂。

舒蓝心口微微一颤。

看来上次的事对黎宴成造成的打击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得多,这是得有多痛,才会让这个钢铁般的硬汉在梦里都能流出泪来。

黎宴成重重地拉着舒蓝的手,认真地说:那种感觉,很痛苦……生不如死。

梦里见到舒蓝落崖那刻,他也丧失了生的意念,那瞬间只想随她也一起跳下去。

舒蓝的心口重重的跳着,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用鼓槌擂在上面。

一些被她刻意压制的东西彻底复苏,从心底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舒蓝,我失去过你一次。

黎宴成拉着舒蓝的手,停顿片刻,继续又重又慢地说道,我那时找不到你……怎么都找不到。

我很……恨自己。

我对自己发誓,如果能再见到你,一定不会放开你的手。

这是他第二次,毫无隐瞒地,郑重地向她坦白自己的心意。

舒蓝对上他认真的眼神,像受了感染似的,眼眶也慢慢的有些热。

黎宴成说的那种感觉,她很明白,并且才刚切身体会了一遍。

黎宴成这次昏倒,十二指肠溃疡大出血,送到医院时人已休克,血色素已经掉到3克多。

医生立刻用了内镜手术止血,又紧急调来血包,上了止血药。

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黎宴成的情况才逐渐稳定下来。

而在这期间,舒蓝签了两次病危通知。

通知单上舒蓝两个字的笔画都是弯弯扭扭的。

守在黎宴成的病床前,舒蓝一想到分别前两人最后在一起不欢而散的画面,就止不住的伤心。

如果黎宴成醒不过来,那将成为他们最后相处的记忆……和永远的遗憾。

幸好,他本身底子好,幸运地,又一次从死神手下逃过一劫。

舒蓝其实有很多想说想问的话,但心中百感交集,外加说话依旧不利落,故而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沉默,黎宴成又再度艰难地开口说道:舒蓝,对不起……之前让你等了那么久。

是我错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的眼神充满恳求,语气是那么的虔诚。

连舒蓝也没想到,铮铮铁骨,刚强如他,有朝一日也会用这种示弱的语气跟她说话。

咳咳……舒蓝眸中水汽氤氲,正要开口说话,便听两声不合时宜的轻咳从门口传来。

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转头看去,便见一名中年男医生拿着病历夹站在门口,微微笑着看向两人。

舒蓝立刻直起身:张医生。

黎宴成:……来人是接收黎宴成的主治医生,他信步走入病房内,扫了一眼监护仪上的数据,在病历夹上迅速做了记录。

而后,抬头看向黎宴成:醒啦,感觉怎么样?黎宴成礼貌应答:还行,谢谢您。

张医生笑眯眯地翻着夹子,话里有话地说:年轻人就是精力好啊。

一口气吐了1600cc的血,现在又活蹦乱跳了。

也亏得是你身体底子好,经得起折腾。

黎宴成:……这话他是应该正着听,还是反着听呢?医生继续面不改色地说:你来急诊的时候我还奇怪,没有消化道病史,怎么会弄成这么严重的十二指肠溃疡。

结果听你女朋友说你嗑|药,酗酒,还熬夜加班……他说到‘女朋友’的时候,两个人都微微一愣,却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解释。

张医生抬眼看向黎宴成:不过我有个问题很好奇,溃疡拖到这么严重才来看病,平时疼起来你就都忍着?这么能忍?黎宴成尴尬两秒:主要也没一直疼,当时疼过就算了。

舒蓝摸了摸鼻子,心说他是挺能忍的。

或许就是太能忍了,才没引起重视。

当然也许对黎宴成而言,胃痛这种病,自然是比不上他在战场上受的伤。

哪知道‘内伤’发作起来,比好些外伤更要命。

这次的事,也算是长了个教训。

医生摇了摇头:再这样任性妄为,找上你的就不止是消化道溃疡了,还有心梗。

年轻人啊,仗着自己身体好,就可劲作……黎宴成立刻说:您说得对。

医生见他态度端正,又正色道:你那个安眠药,本就不应该和酒精一同饮用,这很危险。

还有,年轻人,不要这么依赖安眠药,压力大了就好好调整一下。

这三天禁水禁食,之后可以慢慢吃一些流食,营养供给靠点滴。

一周后血常规和大便没问题就可以出院回去自己养。

胃上的病,得慢慢养,急不来的。

出院后也别再喝酒了,饮食都要清淡。

最重要的是,压力别那么大,保持愉快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黎宴成好脾气地一一应下。

*医生查完房,不多一会儿警署的人也陆陆续续来探病了,一波接着一波。

黎宴成大部分时候都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大部分的问候和客套都被舒蓝应付过去了。

一直到了下午,病房才有重新清净下来。

而吊完几瓶水的黎宴成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舒蓝用棉签沾了水,一点一点润湿他的唇。

黎宴成笑了那么一下:这样太慢了。

舒蓝:?黎宴成忽问:有漱口水吗?有倒是有,舒蓝从自己包里翻出小瓶装的漱口水,递给他,又叮嘱:别……咽。

黎宴成含了两口漱口水,仔细漱了口,吐在盆里。

舒蓝接过漱口水,刚放回包里,手腕忽然就被人握住。

舒蓝毫无防备地被黎宴成这么握着手腕用力一拉,直接朝黎宴成身上跌了下去。

她第一反应是怕压着他,手勉强支撑在他枕头旁,脸堪堪停在他头顶上方。

然而还没等舒蓝挣扎起身,后颈就被一张大手扣住,稳稳地压了下去。

直至唇上传来温热触感,舒蓝倏然瞪大了眼——她这是,被强吻了?!一开始只是轻轻的触碰,小心翼翼地试探。

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男人薄唇微张,侧过头,温柔含住她的唇瓣。

极尽缠绵。

唇上是漱口水清甜的香气和他的气息。

那是一个和情|欲无关的亲吻,却让人无比心动,欢喜,甘愿沉沦。

舒蓝趴在黎宴成身上,安静地和他接吻,眼眶却渐渐的,有些湿润了。

不知为何,舒蓝在这个吻里回想起了很多两人过去生死一线的画面。

第一次救她时,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钢筋;他们在船上战‘海盗’,他将受伤的她护在身后,一人一枪,逐一清扫袭船的人;周霆牺牲时,他将冲动地她拉入电梯间,为了保护她说了许多违心的狠话;他们在宛镇的酒店相拥演戏,深入萨利家基地,将后背交给彼此;他们被神秘人追杀,他替她挡了一箭,抱着她跳入瀑布……那时候,他们虽然也靠得这样近,却始终隔着一层纱。

现在,他亲手将这层纱扯下。

这一刻,他们都等得太久了。

咳咳……一声咳嗽,打断了缠绵悱恻的气氛。

相似的一幕,再一次发生。

黎宴成:……舒蓝:……两人都神色坦然地看向站在门口的张姓医生。

甚至,黎宴成的一只手依然搭在舒蓝腰上。

我记得门是关着的。

他客气地说。

张医生耸耸肩:但是没有锁。

他探头看了一眼黎宴成的手:跳针了,我帮你重新弄一下吧。

黎宴成:……张医生重新固定好点滴,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我理解年轻人精力无限,热情似火。

不过你的情况,还是要有节制。

禁欲,至少一个月吧。

黎宴成的脸,唰地沉下来。

舒蓝悄悄捂嘴,忍俊不禁。

等张医生再次结束查房,舒蓝在黎宴成床头坐下来。

黎宴成转头看着她,唇角微勾: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原谅我了?舒蓝撑着下巴,想了想,摸出手机打字道:【其实不存在原谅不原谅的。

我没怪过你。

】之前她本来还想着等黎宴成醒了,好好找他问清楚,但现在看来,不用问了。

黎宴成诧异:那之前我跟你表白,你为什么拒绝我?还老躲着我?舒蓝无奈一笑:【说起来确实也还是你的错。

】于是将两人之前的误会说与黎宴成听。

黎宴成听完,沉默片刻,再次拉过舒蓝的手: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

舒蓝摇一摇头:【你已经道过歉了。

】她顿了顿,又问:【我很好奇,之前你宁愿演戏也要把我推开,现在为什么又改变主意要跟我在一起了?】黎宴成直视舒蓝的双眸,认真道:因为你教会了我要珍惜当下。

我之前是不想让你和这些破事儿牵扯太深,我想让你去过不一样的人生。

舒蓝点头,这点她知道,黎宴成之前也说过。

黎宴成继续道:我母亲和妹妹的死,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很怕会重蹈父亲的覆辙,我怕同样的事会发生在你身上。

舒蓝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

那样的创伤对一个人的影响,并不是三言两语说句‘我理解’就能够真正明白和理解的。

黎宴成叹了口气:我不想说谎。

真正让我改变想法,的确是你坠崖那件事。

其一,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在那时候才意识到,珍惜当下,珍惜两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才是最重要的。

其二,你现在和我一样,都是东南亚各路余下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既然你已经在这个系统里了,我不放心把你的生命交到别人手上。

我能比别人做得更好,我有这个自信。

舒蓝摇了摇头:【你错了。

】黎宴成微微一愣。

舒蓝看向他的眼神,认真,自信,又骄傲:【我的生命永远掌握在我自己手上。

】她顿了顿,璀璨一笑:【但我希望,我们能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对方。

】【Lee,除了爱人这层身份,我们也是能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战友啊。

】黎宴成沉默良久,抬手轻轻抚上舒蓝的脸:你说得对。

是我浅薄了。

他话锋一转:所以,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了吗?舒蓝噗嗤一笑,瞬间破功。

本来有些庄重的气氛,此刻又变得有些搞笑。

她大大方方地点头:嗯。

黎宴成又接着问:那你愿意做我老婆吗?舒蓝沉默三秒,抬手轻轻给了他一记爆粟。

想、得、美!【什么都不做就想跳段,你未免也太懒了吧?!好歹走个过程,培养一下感情!】黎宴成微微笑着,将那只敲他头的拳头握入掌心,轻轻捏着。

培养感情?你这么说可就太让我伤心了。

你以为我们之前那么多年,是在干什么呢?强词夺理,这一定是强词夺理。

舒蓝瞪着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赖。

黎宴成:那不一样。

舒蓝:【哪儿不一样?】黎宴成又笑了那么一下:现在不用装了。

果然还是个无赖。

舒蓝和他玩笑几句,心头忽然微微一动:【有件事我很好奇,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黎宴成想了想:不知道。

舒蓝无语:【……这叫什么答案?】黎宴成看着她,目光有些温柔: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早已经陷进去了。

舒蓝微微一愣,耳根慢慢的就有些热。

谁说硬汉不会说情话呢?但她还是追问……【很早是多早?】硬要说的话,黎宴成拉起病号服一角,露出左腹那个L字母的纹身,比这个早吧。

什么意思?舒蓝盯着那个纹身,忽然反应过来。

L……不是黎宴成的L,不是Lee的L,而是蓝。

舒蓝的蓝。

L字尾那朵漂亮的青墨色的花,分明就是兰花。

兰——音同蓝。

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那时,他迫于形势,亲手将她推开。

而他将他说不出口的爱,带不走的人,都刻入了这个纹身里。

不能和你在一起,就把你藏在身上。

舒蓝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个纹身,以及纹身下永远留在他身上的疤痕,轻喃:真……傻。

黎宴成握住她纤细如玉的手指,拉到唇边,轻轻烙下一吻。

谢谢你。

他动情地说。

谢谢你,始终没有放弃。

谢谢你,愿意跨越过重重谎言,重拾信任,与我相拥。

舒蓝眸光微闪,抬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不用谢。

因为我知道,那些谎言,是你说不出口的责任,是你为了保护我的借口。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不再有谎言。

爱你。

只因为你值得。

正文完作者有话说:甜蜜番外无缝衔接。

就像有的小可爱所说,还有很多事可以讲,但因为和正文画风不太一样又都是日常,就还是放番外里吧。

番外就是各种杂七杂带薪恋爱和同居故事,该有的都会有~顺便,带一下我的预收,接档文:【预收1】《偏爱》【外冷内骚疯批美人影帝x萝莉身御姐心编剧】【以为追星成功结果男神暗恋我很多年】——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时曼三十岁那年,做了两件惊世骇俗的事。

和英俊多金前途无量的未婚夫分手;从医院辞职去做小编剧。

周围人都觉得她疯了。

她离职后不久,院里传出未婚夫与院长女儿订婚的消息。

-这日,时曼在横店跟组,忙得灰头土脸。

祁泽远忽然造访,盯着她手里的盒饭,露出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表情。

曼曼,闹够了就跟我回去吧。

那件事,我可以解释。

时曼看着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都三十了,不和我在一起,还能和谁在一起?时曼随手一指身后:看见那边坐着那个,比你帅的人了吗?他在追我。

她随手指的那人,是正当红的影帝周逸安,圈内知名的高岭之花。

-晚间,时曼在剧组下榻的酒店偶遇周逸安。

大影帝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烫人:听说,我在追你?对不起周老师,我是开玩笑的。

那你要接受我的追求吗?周逸安望向她的眼神清冷深沉,我没有开玩笑。

-她不记得,周逸安就不说。

她既是朱砂痣,也是白月光。

【预收2】《荒漠玫瑰》驻边武警中队长x药物化学家文案:周窈的车坏了,蹲在路边,对着没有信号的无线电发愁。

自古总有被发配驻边的可怜人,死在流放途中。

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头顶,挡住了炎炎烈日。

他周身一圈光晕,整个人看上去帅气又伟岸。

周窈抬头,眯着眼看他。

这个人,怎么长得和N年前被自己甩了的前男友那么像。

你也有今天。

哟……沈郁啊,你怎么黑了。

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也可能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驻守的地方,寸草不生,黄沙万里。

这里有浪漫的落日,也有静谧的杀机。

他像一只蛰伏的猎豹,守着这寸草不生的荒原。

这里是他的家,也将是他的埋骨之地。

那一天,周窈带着她的瓶瓶罐罐,仓皇而至。

这片荒漠,终于开出一朵玫瑰。

【预收3】《她好坏》毕业前,沈楠轰轰烈烈地甩了众人心中的男神郁北,转身嫁入豪门。

据传,向来清冷高傲的郁北为了挽回爱情,不惜低声下气求沈楠回头。

五年后,就在沈楠手握巨额遗产成为新寡时,亡夫的儿子忽然联合外敌和她争夺公司股权,家里病弱的弟弟也在一夜之间失踪……而向她发起恶意收购的对家CEO,竟然是几年不见的郁北。

*内忧外患的沈楠上门向郁北求和。

要不我们……钱债肉偿?郁北忍着想要掐死她的冲动,皮笑肉不笑:你以为你是谁?沈楠有些失望:哦。

打扰了。

正当她要潇洒离去时,郁北忽然将她压在门板上,凶狠地堵住她的唇。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是什么?后来,媒体采访新婚不久的IT巨佬郁北。

请用一个词评价一下你太太。

蔫儿坏。

坏得让人欲罢不能,甘愿沉沦。

——我们曾北辙南辕,却终有幸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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